我上完侦探科的课,又到强袭科上了「战略I」,之后才踏上归途。
时间已经很晚了,或许是秋意加深的缘故,我走到户外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踩着行道树的落叶,往公车站走去时——
察觉到隔壁的通信科大楼,有几个女生吵闹地从后门走出。
她们把手上拿的扫把,朝通信科的校舍内——铁栏杆另一头的人造森林丢去。这是在做什么?
「小知,再来就拜托你了!」
女生们把手当成扩音器,对森林方向说完,便朝商店区离去。
小知……?那是谁的外号?
「……啊!好、好的……」
看似无人的森林传出人声。
接下来,我只听见扫动落叶的声音,不禁眉头一皱。
好像有人影,正在昏暗的森林中打扫。
那是……
「……中空知,吗?」
我说完——
人影紧抱着扫把,惊讶地抖了一下。
这个动作,使扫把钩到一旁的大垃圾。袋子刷一声倒下,里头的落叶撒了出来。
「那、那那个、那个声音是——远、远、远山、圆山同学!」
这种美中不足的说话方式……果然是中空知。
她朴素到和森林同化了,所以我没注意到她呢。
「你一个人在扫地啊?刚才那些女生,应该要负责扫吧?」
垃圾袋是因为我而倒掉,于是我走进林中想帮她收拾好。
「是、是的。可是,因为其他人,拜托我扫地。」
中空知见状,两脚内八,刷刷地往后退了几步。
最后撞到身后的树,一个人惊叫了一声。
应该说……她比较像是被人硬塞工作吧。
(那群家伙,实在是……)
树林虽小,现在却是落叶的旺季,扫起来相当辛苦。
把这种打扫推给别人,已经是霸凌了吧。
想想我回家也没半个人,又没别的事做,
「一支借我吧。」
于是我决定捡起扫把,帮她扫落叶。
中空知看到我的举动,
「啊、啊!没关系,不用、没关系的……嗝!嗝!嗝!嗝嗝!」
开始打起嗝来了。
「好了,我帮你吧。武侦宪章第一条。」
「好、嗝……嗝、嗝!谢、谢谢你!谢、谢你!」
中空知抱着扫把,摇晃乌黑的长发,深深鞠躬道谢。
你太大声啦,干么突然这么激动?
我退缩了一下,中空知则飞扑到垃圾袋前,整个人蹲了下来。接着空手把撒出的树叶,一把一把地塞回袋中。
只要想做,就做得到嘛。她至今缓慢的动作,突然间敏捷了起来。
我如此心想,一边动手扫落叶时,
「……呜……!」
因为中空知蹲在地上毫无防备,所以我不小心瞄到她裙中丰满的大腿,立刻挪开了视线。
幸、幸好周围很暗。要是光源充足,我就会看到更深处的地方。
话说回来,你要蹲下,至少把膝盖靠拢再蹲吧。
「……嗯?你的眼镜怎么了?」
我的视线上移,注意到她的长长浏海下,少了一副眼镜。
「啊?啊!眼镜。这是那个,上、上课的时候,坏了,我的脸被球、那个,上体育课的时候,被排球打到。眼镜就坏了,那个。」
我只是问一下话,中空知又以颠三倒四的方式说话。
看来,我们都是「脸部托球」的同伴呢。
「话说你……说话不用这么拘谨吧?我们同年级的,轻松一点就好。」
「男、男生、男、男人。我、我、那个……从来没跟男生,都没有说、说过话……不小心,就、就太拘谨了。对、对不起。」
中空知仿佛要把自己塞入垃圾袋一样,快速低下头来。
「而、而且,我、我太高兴了。我、我只有在、作战中,透过镜头看过远山你而已,所以,现在就、好像,遇遇、遇、遇见电影或、连续剧里的偶像一样……一下子,太多话了。因为你找我说话,我太高兴、高兴、兴兴。」
「唉……你继续拘谨没关系吧。好了,来扫落叶吧。」
我要手闲下来的中空知继续动作……同时分工合作,由我把落叶扫在一块,再让她蹲着用畚箕扫起,放入袋子中。
只要下指示,中空知就会确实行动,所以打扫进行得很顺利。
「……大概,扫得差不多了吧,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楚就是了。」
「是的,草和落叶,摩、摩摩、摩擦……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中空知把垃圾袋打结时——
叭叭!
刚好有学生走出通信科想横越马路,结果被车子鸣了喇叭。
「噫!」
这样的声音都会让中空知害怕到抱住我的手。
(呜……!)
好、好危险。因为扫把挡住的关系,她那有如排球大小的柔软胸部,只是瞬间压到我而已。
对我而言,这就跟有人拿利刃对着我一样危险。
我神色紧张,跟中空知浏海下的双眼四目相接。
「啊、啊!噫、噫——!」
她突然用出人意料的怪力,把我给推飞。
咚!拜她所赐,我的后脑撞到了树干。好痛……
「不、不、不不、不是的!刚、刚才抓你的手,跟你四目相接,不是的!我、我没没、没有对远山你做、做出妄、妄想!」
……这、这次又怎么啦……
「这里、我、我没有在妄想!不是什么色色的事情!不、不是在树林的深处!不是在别人看不见的草丛后面!我我、没有,没有妄想!」
树林深处……?真是莫名其妙。
「啊——中空知。总之你先别说话。」
「!」
我说完,中空知像被高压电电到一样,伸直了身体。
「那、那那那么、强硬……!可、可是可是,地已经扫完了,既然这样,我先先、先到草丛后面铺好东西!请您稍微等一下!」
啪!
我用扫把轻拍了她的腰部,像在按复原键一样。
「好了,开始收尾吧。做完之前禁止说话,知道吗?」
我拿起垃圾袋说完,中空知一手摀住嘴,点头如捣蒜,然后慌忙去收拾扫把。她似乎在遵守禁止说话的要求。
话说中空知……胆小到连车子的喇叭都会怕,真佩服她这样还能当武侦啊。
这在我们学校,也算是稀有动物吧。
随后,我和中空知在站牌等公交车时,
「远、远山同学,今天那个,您谢谢了……」
她想说「谢谢您」是吗?
「没什么,别客气。我只是帮你打扫一下而已吧。」
「这、这是第、第一次,有、有有、有人这样帮我……我没、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只、只有贞德同学……」
……贞德。
这么说来,她在做什么呢。
宣战会议后,她一直不见踪影——真叫人担心啊。
「……你,知道贞德现在在哪吗?」
我不抱希望,随口一问后,
「现在、吗?她、她在我房间,应该说,我和贞德在女生、在女生宿舍是同……房。」
「咦?」
「上个礼拜,她用电话委托过我工作一次……今天早上她才回来,没去学校。因为她受伤了。现在人在,房间里。」
贞德。
她回武侦高中了吗?
不过她居然会受伤,真叫人担心,要赶快去看她才行。
看来……贞德和这位中空知是室友。
我不知道她们住几号房,所以想请中空知带路。不过,这等于是在要求中空知「让我进她的房间」,很难启齿呢。
说话如果不小心点,待会她又要「出题」让我排列她的语顺了。
「中空知,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拜、拜托、拜托,不、不行,男、男男、男生的拜托。」
她马上就结结巴巴的。
「我、我是那种被拜托,就无法拒绝的、个性!对、对我温柔点!」
「那正好,就让我拜托你——」
「在、在那之前,换衣服!男、男人,请让我换衣服!特别是下面!」
「我什么都还没说吧……」
我们在这种状况下上车,路上我花了一段时间,直到要下车前才把话说通……
最后,我终于能够拜访贞德和中空知两人,位于第三女生宿舍的房间。
中空知膝盖内八,不停颤抖的同时,和我一起走上玄关。
「呜喔……!」
室内塞满了音响机器,足以让我发出惊叹声。
无数的喇叭和看似昂贵的扩音器,摆满了架子,呈半圆形围绕在一张黑色桌子旁。
涂黑的防音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全罩式耳机,宛如家电量贩店。
这幅景象有如电台的调音室。此外,室内还整齐摆放着古今中外的通信机。不光是处理声音用的PC或无线电,连手机也有五十多种机型。
室内到处是闪烁的存取灯,充满机器的味道……只有摆放在窗边的迷你观叶植物,勉强让房间增添了一丝女人味。
话说,那个长出子叶的盆栽上……有一块写着「yuan-shan(远山)」的小牌子立在那里。有那种名字的植物吗?
我看着迷你盆栽时……中空知惊讶跳起,拿了一个耳机的空盒,盖住了盆栽。
「不、不、不是的!我、我、不、不会和植物说话!我、我没孤独到那种地步!哇、还有,那边的小房间里头什么都没有!里面绝对没有我为了不时之需而囤积的糟糕内衣或酒类!」
「不是……我又不是来住宅搜索的。先不说这些,贞德她……」
「贞德同学在、在那里。」
中空知背对着「yuan-shan」,指着一扇门说。室内唯独那里是古典洋风的木纹门,风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用多加说明,就是贞德的感觉。
吱……!
我开门入内后,发现房内很明亮。
她好像真的在,不过却看不见人影。
桃花心木的书桌、形状如古典瓦斯灯的室内灯、雅致的装潢,感觉像是一流企业的董事或政治家的办公室呢。跟外头的中空知区,大相径庭。
书架上……排列着法语和日语的书籍,看起来像历史书物。
(那家伙,还真用功啊……)
我心想,伸手抽了一本书后发现皮革书的后方,书架的深处还有一排书……
嗯……?
少女漫画被藏在后面,而且数量还不少。
少女Comic、玛格丽特、Bessatsu Friend、花与梦。呵呵!贞德也会看这种书吗?我发现她令人意外的一面了。原来她女性的一面,也是藏在内心的深处吗?真像她啊。
窸窸……窣窣!
我察觉到一旁有动静,抬头看见内部还有一间房。贞德似乎在那里。
没错,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贞德,她追踪「眷属」之后好像受伤了,不知道要不要紧呢。
(如果她伤重躺在床上,我可不能吵到她。)
我心想,轻轻打开房门……门后是一间细长的小房间,似乎被当成了大一号的置物壁橱在使用。
不过——这、这是什么啊!
室内摆满了成排的洋装,式样有轻飘款和荷叶边款;颜色有红色、白色、粉红色、水蓝色;图样有格子、条纹和爱心印花。
这些是——理子硬逼我记住的萝莉服装。大量的衣服,仿佛把这里弄成了服装店,而且还是批发服装店。
(她在帮理子保管吗……?)
我如此心想,不过这里的服装尺寸比理子还大号,是给更纤细的人穿的。
光是在室内走动,缎带和蕾丝就会钩到我的脸或手脚。我拨开缎带和蕾丝,在萝莉服构成的热带森林中前进……有了。
贞德就在细长房间的深处。她的身前有一面穿衣镜,上头有洛可可风格的雕刻当边饰。
先前我替她抽了变装食堂的服装,现在她穿着有「@Home Cafeteria」图案的女侍服,摆出模特儿的站姿,带着爽快的笑容在照镜子。
她穿着一双过膝袜,凸显了紧实的修长美腿,手插在腰上……摆出一个很有型的姿势。
「呵呵!真的不错呢。」
……
她一下单手放在膝上,身体前弯;一下微转身体,调整背后的大蝴蝶结;一下用手拨动放下的长银发。
这……这是在做什么?
话说贞德,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
「呵!我怎么这么可爱,呵呵!」
……我……
想搭话也没办法。
她一个人玩起时装秀来了。
我有如在窥视猎物的美洲狮,躲在蕾丝花朵之间观察目标。接着,贞德似乎满足了,伸手调整头上的发夹。
「呵呵!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穿这身衣服啊。情报科的人也想不到我原本就有这种衣服。远山那家伙,抽到上上签了,干得好!」
看到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嗯——」
我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啪嚓……!
听见我的声音,银冰魔女贞德整个人冻结了。
她和镜中的我对上眼,就像心跳停止般,一动也不动。
「贞德,首先第一点,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中空知说你受伤了,我本来还很担心你呢。再来第二点,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都是你的私人物品吗?」
我从轻飘飘森林,移动到一人服装秀的会场说。
这时贞德终于动了,她用白皙的双手摀住脸。
「……一……一切都完了……」
接着,有如悲剧女主角——
从膝盖瘫软倒下,裙子的内侧乘风鼓起。
「……什么东西完了啊?」
「……远山,你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
刷!
贞德泪眼婆娑,从背后拿出了杜兰朵。
「喂、喂!你穿成这样还带武器吗……?」
贞德像是被我看到裸体一样,冲动地拿出武器,于是我慌忙抓住她的剑鞘。
她的手似乎使不上力,很轻易就放开了剑。
「这……这个房间从来没有人看过,是我专属的秘密花园。我对理子也保密的说……!」
贞德泪目,双手不停发抖。
她接着从半短围裙下掏出了手枪Cz100。
「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会把它当成秘密。所以你别开枪。」
「……你保证?如果你跟别人说,我会把你变成冷冻焗烤喔!」
「我保证。还有,人类不会变成焗烤。」
我说完,贞德郁闷地叹了口气。
「……要是在这里开枪,衣服也会被打坏啊……」
终于,她把枪收了起来。
衣服被打坏比我的小命还重要吗?哎呀……不过我也因此得救了,真是感谢这些洋装啊。
之后,我到外面像办公室一样的房间,坐在黑皮革沙发上等了一会——
换上制服的贞德双颊染成了粉红色,板着脸为我泡了杯咖啡。
这个房间也有一面大镜子,贞德真的很喜欢镜子呢。
「我先说好,我自己也很清楚。」
贞德坐下说。她的双脚并拢斜放,坐姿如千金小姐。
「清楚什么啊?」
「我很清楚那种衣服不适合我这样的女生。」
贞德眼球上转看着我,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害臊的模样。
「那种洋装,像理子那样娇小的女生,穿起来很可爱;可是……我的身高很高,从小又被当成男孩子来养育——所以,当然不适合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这么想就越……对那样的洋装感到憧憬……」
啊——
我或多或少能明白啦。
人都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感到强烈的憧憬。
「然后那个,理子也有影响到我……所以我明知道不适合我,还是想要买一件来看看,结果就到原宿去买了……之后,我就买上瘾了,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哈哈,我是一个很可笑的女人吧。你想笑就笑吧。哈哈哈……」
贞德甚至发出半崩溃的笑声,于是我开口说:
「不、不会,我不会笑的,很可爱啊。」
衣服很可爱。
「……可、可爱……?」
贞德似乎对我的话感到意外,睁大了冰蓝色的眼眸。
「嗯?是、是吧。」
衣服很可爱。
「你真是个怪人,太没有品味了。」
贞德把头撇向一旁说。她面向墙壁,嘴角在强忍微笑,看似有些暗爽呢。
太、太好了。
看来我刚才……拿AVG游戏来比喻的话,算是选到正确答案了呢。
终于可以进入主题了。
「对了……那个,宣战会议过后,你之前跑哪去啦?」
「我一直在追踪『眷属』那群人的动向。」
「他们怎么了?最近一直没看到他们有动作。」
「他们回到自己的根据地,伺机而动。一直有动作的只有希尔达而已。我也和那家伙交战过,当时被电得很惨呢。」
「你的伤就是那样来的?伤口在哪?」
「外表看不出来,但我全身的肌腱都受到了伤害,现在手脚无力。拜这个伤所赐,我大概有半个月无法参战。」
……所以,刚才连我都能轻易夺下她手上的剑吗?
「希尔达也袭击我和亚莉亚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全身而退。」
「理子跟我说了。不过你放心,那家伙再一个月就无法待在东京了。因为玉藻现在不眠不休地在扩展驱鬼结界。从学园岛、空地岛、台场、品川、丰洲,到东京迪斯尼乐园周边的湾岸地带,希尔达现在已经无法靠近了。结界是临时张设的,效果只能维持一年;不过,玉藻的驱鬼结界,效力可是很强的。」
「驱鬼……结界?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它能够制造出一个区域,让鬼无法侵入。结界本身对人无害,不过如果有鬼闯入结界的话……这个嘛,拿人类来比喻的话,就会像暴露在大量的中子线下一样。」
「好、好像……有很猛的事情,在台面下偷偷展开了呢。」
「这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东京本来就是继罗马和香港之后,退魔性第三强的都市。山手线和中央线的钢铁构成的阴阳太极圈,也能够弱化圈内所有的魔物,这件事情很有名呢。」
一点都不有名好吗?
我在东京住了好几年,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那种S研类型的大型机关。
「……对了,贞德,该怎么办?『师团』和『眷属』的事情——要跟亚莉亚说吗?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没告诉她呢。」
「这个嘛……亚莉亚那边,等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告诉她吧。以她的个性,要是知道的话,可能会主动出击。现在我们有玉藻的结界,这场战斗防守比较有利。」
「我也这么认为。白雪那边呢?」
「等待玉藻的判断吧。你是超能力战斗的外行人,让你传达不确定的信息,可能会造成她的混乱。」
「这倒……也是呢。白雪也是专家,就让专家告诉专家吧。」
我喝完咖啡时——
贞德的手机响了。
「……是中空知。」
「中空知?她在隔壁吧?」
贞德先不理会我的吃惊,拿出手机讲了一会电话。
「嗯……我知道了。中空知,你等一下……远山,你留在这里。你在旁边看的话,中空知无法发捙真本事。你用这支手机跟她说话。」
「怎么了?听说你上礼拜有委托过中空知——是那件事情吗?」
「对,我要她窃听转学生的谈话。」
「转学生?」
「就是L‧华生,因为我觉得他很可疑。」
「……!」
——华生——
贞德的话,让我瞪大了双眼。
「你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很不自然。所以我彻底调查了他的经历,他可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外号是『西欧忍者』,在秘密结社自由石匠中,是一个很能干的谍报员,甚至还得过勋章。」
「……那家伙……」
「我讨厌那种在暗地里耍小手段的人。而且,我在硬式网球社的粉丝,有很多都被华生抢走了。这点也让我很不高兴。」
暗地里耍小手段……窃听就不是小手段吗?
而且,贞德好像是在迁怒华生抢走了她的粉丝……这一点就先不提吧。因为贞德如果是反华生派,那就太可靠了。
「远山,你听这个。他有行动了,正在和亚莉亚一对一谈话。」
贞德说完便走到中空知的房间。
我听见贞德的话,急忙拿起她的手机放到耳边。
我稍微窥视了中空知的房间……或许是为了集中精神吧,房内昏暗无光。
中空知戴着耳麦。通信机和音响等器材的仪表,放出黄绿和水蓝色等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器材所接的液晶银幕上,依照各音域分出了几十条柱状线,各线条忙碌地上下移动着。
贞德同样戴着耳机,在中空知身旁,看着她用双手操纵均衡器。
仔细一看,中空知像在弹电子琴,脚下还踩着无数的踏板开关,仿佛在音海中畅游似的。
『他们现在在店内。台场1—9—1。日航东京饭店三楼。欧式餐厅terrace on the bay。他们进入包厢了。包厢内的对话声,会比较清楚。』
中空知的声音和刚才判若两人,有如女播报员般字正腔圆。
她是一个不靠通信机就无法正常说话的怪人。
「你在那边……有装窃听器吗?」
『没有。我装设在女生宿舍屋顶的极指向性雷射麦克风,能够集音。在半径三公里内的地面,我能监控特定方向的声音。』
「三、三公里……太强啦。三公里外的人在店内,你也听得见他在说话?」
『可以的。室内的对话会振动玻璃,只要增强玻璃的振动声就听得见……室内的对话声很清楚,我将它接上。』
太强啦……科学的力量也是。
台场的餐厅,而且还是包厢内的对话,在这里能听得一清二楚吗?
照我看来,这几乎和超能力没两样。
『「…后,梅露说…什么?」』
大概是距离太远的关系,对话中混有杂音。
不过这个娃娃声,确实是亚莉亚没错。
『「…经过伦敦的时候,梅露爱特要我…你打声…呼呢。」「…那孩子明…是妹妹,还这…高傲。」「还有…她还说扑克牌的处罚游戏,现在还在进行。」「…她还是老样子,令人讨厌,性格真乖僻…」』
华生和亚莉亚的声音,交互传来。
对话有点断断续续,不过似乎在聊亚莉亚的妹妹呢。
原来你有妹妹吗?
我们一起住了半年,她连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哎呀……我自己也隐瞒了大哥的事情,没资格说别人呢。
或许是因为她妹妹有令人难以启齿的特征,或是她们俩感情不好吧。
不过……我觉得有点不愉快呢。听见亚莉亚和华生在聊只有他们知道的话题。
『他们要上座了。华生的脚步声——』
中空知低下头,集中倾听。
『——脚步声有点奇怪。这个情报可能派不上用场,不过我注意到了,所以报告一声。华生的体脂肪率似乎很高的样子,大约有27%。』
中空知……在这种充满杂音的声音中,还听出这种事情吗?
让她做音响搜查,她简直是天才呢。每个人都会有一项长处嘛。
不过,体脂肪率27%吗?还真高啊。我离开强袭科后,也顶多才15%。
搞不好华生是隐性胖子吧。
『亚莉亚就座。华生就座。』
『「…莉…不回英国是为什么…我明天就举…仪式…」「…要我去,思考那种…情,还太早了…」「为何不干脆一点,难道还有其他人跟你订婚吗?」「……」』
『亚莉亚,沉默中。』
中空知专程加入解说。
『「怎么了…还有其他人跟你订婚吗,亚莉亚?」「……」』
华生重复同样的问题,亚莉亚依旧沉默。
『她有。亚莉亚每听见「订婚」一词,心脏就会怦怦跳,生理上也有其他的反应。女性对特定男性抱有强烈的好感时,都会有那种反应。』
中空知断言说。
是这样吗?
除了华生之外……她还有其他的订婚对象啊。亚莉亚也挺受欢迎的嘛。
这一点她也没跟我说过。
『「亚莉亚,你在福尔摩斯家的名声似乎很差…跟我结婚嫁到华生家…何?华生家在金融界很成功,现在已经比福尔…斯家还富裕…你可以争口…给他们看喔?而且在工作上,你也不用当伦敦武侦厅的突击…长…只要变成华生家的一员…就能当上…的干部…」「……」』
华生不停劝说,而亚莉亚只是沉默不语。
我心中逐渐急躁了起来。
『「…而且华生家在日本的政界和司法界也…你母亲的审判也…」「……」』
『亚莉亚在「母亲」和「审判」的地方,心跳声产生变化,同时发汗。』
『「…既然…那书面上也行…如何呢,亚莉亚…」「……让我,考虑一下……」』
喂……
你说要考虑。
这表示你想和华生结婚吗?
「中空知,那个……亚莉亚是认真的吗?那个……结婚、的事情——」
『是认真的。只不过她的语调——以我对同年代女性的声音数据来推测……这是就算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某种东西时的语调。』
……你是认真的吗?
亚莉亚。
——你要变成华生的人吗——
(亚莉亚!)
此时,我的体内,
——咚咕——
这是……
怎么了……?
——咚咕——
一股炙热的鼓动窜过。两次,三次。鼓动不断持续。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血液冲上脑门——什么也无法思考的感觉。
很像爆发模式,但不一样。
有一股比爆发模式还要更凶恶的情感,正逐渐侵占我的心灵。
——抢回来……!
我的中心和中央的深处,传出这样的声音。
(这是……!)
我想起来了。我的身体对这种情感有印象。
这跟在伊‧U上……夏洛克掳走亚莉亚的时候一样。
——狂怒爆发。
大哥教过我,这是爆发模式的衍生之一。
平常的爆发模式是「保护」女性,但这个模式不同,是为了「抢夺」而存在的。
这种状况下,我对其他男性的敌对情感,会成为开启这个模式的黑暗钥匙。
「……呜……!」
我靠着墙壁,心如刀割似地按住胸口。
已经无法停止了。这个血液的流动。
我记得,狂怒是……一种很危险的模式。它所增强的战斗力,会比通常的爆发模式还要高一点七倍;但相对地……脑中只会剩下攻击两字。可说是一种……两面刃吧?
——不过,那又怎么样。
我开始觉得,那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所有事情都不重要了。
我反而想诅咒自己至今的不争气。
为何我会放任华生接近亚莉亚呢。
这种说法可能不太好——是因为我想把亚莉亚伙伴的位子,让给华生吗?
的确,他各方面都比我优越。
他有能力应对未来的战斗,外表也很英俊,成绩优秀,又是有钱人。
不过,那又怎样……!
亚莉亚是我的伙伴。
你想抢走她的话——华生。
就像个男人一样,跟我单挑。
别用花言巧语欺骗亚莉亚,玩手段抢走她。
我不会把亚莉亚交给那种人。
——还有亚莉亚,抱歉了,这次我不会顾虑你的心情。
我要把你抢回来。
现在回想起来,蕾姬之前硬逼我组队时——你也想做同样的事情吧,在学园岛的车站。
这次就换我把你抢回来吧。
「远山,怎么了!」
贞德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把贞德的手机拿离耳朵了。
贞德注意到我的眼神比平常、比爆发模式时还要更锐利,正想开口说话时,我用右手按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我快速绕到贞德身后,把她的后脑抱入自己的胸口——
一边把她带到中空知看不见的位置。
「呜!?」
贞德的身影倒映在镜中。镜中的她被我抱住,难受地扭动身体。
不过,她的身体还使不上力,只能任由我摆布。
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提防会有像我一样的男人,对你做出这种粗鲁的行为。
「贞德。」
我用左手手指轻轻拨弄发色如冰的头发,找出一只白皙的耳朵说。
贞德被我碰到耳朵,身体颤抖了一下。
「不要出声。」我在她耳边呢喃。
中空知戴着全罩式耳机,集中精神正在窃听。我……观察了几秒,她也没有过来看我们的状况。看来,我这样的音量她听不见。
镜中的贞德又想移动,我用左手把她的腰也抱了过来。
「……!」
她看见镜中的我又靠近她的耳朵,瞪大了冰蓝色的眼眸。
脸颊和耳朵逐渐染成了粉红色。
我把手移开她的嘴巴,让她能换气。不过,我还是在她的粉红色唇瓣前,竖起了食指,要她保持安静。
「——远、远山……!」
贞德明白我的意思,以气声回应说。
「你、你身为一个武侦,不要因为窃听男女幽会这种小事,就起了邪念!中、中空知就在隔壁喔。我自己没做过,所以不能跟你保证,不、不过就算我能让你退火,也没把握可以不发出声音。不、不对,应该要先问你现在是HSS——」
贞德小声说到一半,我又在她耳边呢喃。
「你说得对。」
「哪、哪一点说对了!」
「现在的我是HSS!爆发模式,不过,是另一种衍生型。我突然想外出一下,你的手机我借走了。」
「外出……?」
「叫中空知继续向我报告状况。」
我说完放贞德自由,确认了贝瑞塔和DE的弹匣。
贞德点头回应完……当场瘫坐在地上。或许是因为狂怒的我,令她太害怕了。
喂喂!我啊。
这下该怎么处理?贞德之后一定会来找我兴师问罪。
话说回来,事到如今我才知道狂怒下的我,跟普通的爆发模式成对比呢。
对女生很凶猛,甚至可说是粗鲁,宛如肉食动物。
祈祷我不会也对亚莉亚做出这种举动。
因为两只肉食动物如果互咬,可会两败俱伤啊。
『华生,然后是亚莉亚,移动中。亚莉亚的走路方式有变化。有一点,摇摇晃晃。他们移动到电梯内。电梯下楼,门关了起来。声音中断——』
无线LAN连结的耳麦中,中空知的声音经由贞德的手机传了过来。
对外行人的我而言,窃听声只剩下杂音了。
中空知从杂音中,找出一点可辨识的声音,告诉我亚莉亚他们的动向。
我回到自己房间,拿了备用弹匣,以及只有右手、但好过没有的「大蛇」后——
得不到武藤援助的我,不得已只好跨上自己的脚踏车。
时间是晚上十点过后。
前岔的车灯,照亮了川流不息的车道。
我过去曾经尝试过,爆发模式下我就算骑普通的脚踏车,最高时速也能够达到九十公里。
只到台场的话,脚踏车跟别的交通手段比起来,时间差不了多少吧。
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然而……
『声音,反射到建筑物,再度捕捉。华生、亚莉亚,目前在车内。车种是保时捷911 Carrera Cabriolet。车篷未开启。沿着都道四八二号,往东北方移动中。』
华生那家伙,开车了吗?
东北方……他不回武侦高中,想把亚莉亚带往某处吗?
可是,脚踏车怎么跑得过保时捷啊。
『华生,正在和亚莉亚说话。亚莉亚没有回答。似乎睡着了。』
睡着了……?
「太奇怪了。告诉我她是哪种睡法,中空知。这大概很困难,你做得到吗?」
「……听声中……昏迷指数,JCSⅡ——10(注:JCS为Japan Coma Scale的简称,为日本惯用的昏迷程度指标。Ⅱ——10则代表昏迷程度为「普通的呼喊能叫醒对方」。)以下。呼吸声、心跳等生命征象,酷似投药、麻醉所造成的意识程度降低。介于熟睡和昏睡之间。」
华生那混账……!
他好样的,似乎在餐厅给亚莉亚吃了什么安眠药。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你敢动亚莉亚一根寒毛试看看。
我会让你付出相同的代价。
用最暴力的方式!
(不过……)
华生打算去哪里。不弄清楚这一点的话,我就会被他甩掉,追不上他了。
我咂舌的同时,骑过单轨电车下方的道路,准备到台场时,
『车内传来卫星导航的输入声。卫星导航出声响应。目的地是……东京都墨田区押上1—1—2。』
「好助攻,中空知。待会赏你一个吻。」
『请克制不正常的发言。』
哈哈!
她不假辞色地提醒我了。
狂怒下的我和通信机中的中空知,两者都和平常判若两人呢。
『华生、亚莉亚,到达声音能捕捉的极限范围。于首都高速公路汐留系统交流道,失去声音。以状况来看,我判断从这里无法听取到声音——请小心。』
中空知的耳朵,终于也到了极限吗?
不过已经够了,帮了我大忙。
只要知道目的地,我就能追上他。
你给我等着,华生。我会把亚莉亚叫醒,然后让你昏睡。
「——睡在医院的病床上啦!」
我拿手机看地图,好不容易才抵达押上1—1—2,而这里是——
东京天空树(Tokyo Sky Tree)的建设工地。
真的是这里吗?我如此心想探查了周围……发现华生的保时捷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中。
不过车内空无一人。
我检查车子灭音器的热度,停车后大约才经过十五分钟。
我拆下脚踏车的灯,照亮铁丝网后方……找到你们了。积有沙子的工地现场中,有武侦高中指定皮鞋踩过的足迹。
不过,没有亚莉亚的足迹。
大概是因为华生抱着沉睡的亚莉亚。
(为什么……他要带亚莉亚到这种地方……)
我仰望已完工七成的天空树——好高。
高到会令仰望的人弄痛脖子。
我和亚莉亚在教室阳台时还不知道,原来到了正下方,它的白色柱子每一根都粗得吓人啊。
它巨大到我看不出来它是一座塔。
在最上层用来兴建第二观景台的大型吊车……混入黑暗中完全看不见了。
再仔细一看,天空树和普通的塔不一样,支柱的排列略呈螺旋状。
(是在……这上面,吗?)
我爬过铁丝网,追随足迹侵入塔内的建设工地。
时值深夜,内部空无一人,又几乎空无一物。我踩在铁板上的脚步声,在塔内回荡。我小心戒备,以防敌人从工地现场的广告牌,或重型机器的后方杀出,不时举枪前进。
「……」
布满沙子的铁板上,几乎快看不见足迹时——
前方出现了一台临时设置的工地升降机。
(……升降机吗……)
让它动起来的话,对方可能会察觉我在跟踪。
不过,谁理他。现在的我——狂怒下的我,脑中几乎放不下任何东西,只有攻击敌人、抢回亚莉亚的念头。
我从武侦手册拿出撞匙,插入启动用的钥匙孔中。
铁丝网门的升降机,开始摇晃上升。
途中我换了好几次电梯,在白色粗壮的钢筋铁骨中,不停往上、往上。
仿佛到了飞机的飞行高度一样,不停往上升去。
——好高,居然高成这样。
眼下东京东部的夜景,有如航空照似的。
这里已经比弗拉德一战的陆标塔顶楼,以及我和亚莉亚驾驶的ANA 600号班机的飞行高度,还要高上许多呢。
随后——
我来到一旁柱子写有「350m」的第一观景台,并进入其中。
周围的视线昏暗,但市区的灯火依稀可辨,我的眼睛也习惯了黑暗。
未完成的观景台,地板只有裸露在外的坚硬水泥。
这里十分空旷,除了角落散乱摆放的几样器材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声音。
只听得见远方的乌鸦叫声。天空树最上层,似乎有乌鸦群聚。
周围有好几根柱子围绕,柱子之间……尚未装上玻璃。
这时,一阵风吹过柱子之间,风中飘来细微的肉桂香。
「……你很厉害嘛,华生。」
对方连影子都看不见。
但我还是开口说。
因为他就在附近。
「我知道你在武侦高中为什么要削弱我的战力了。你早就设想好了,知道掳走亚莉亚之后会变成这样——和我直接对对决吧。」
我对周围的黑暗说,同时右手戴上「大蛇」。
——结果,左手来不及做好。
要用空手偏弹的话,我就非得牺牲左手手指。而且不会有第二次。就算状况再怎么不利,我都只能用一次。
换句话说,我这方便的新技巧,使用的次数有限。
不,几乎可说是被封印了。
「我到目前为止,都是和同伴合作,才能一路走过来。伊‧U一战也是,如果没有团队合作,我大概无法度过难关吧。你注意到这一点……第一步才会先孤立我。耍这种贱招还挺卑鄙的嘛。」
少了武藤支援的我——
到这里比华生晚了十五分钟。
多这十五分钟,任谁都能做好准备。
他可以藏好亚莉亚,让自己也躲起来,再等我露出破绽。
我被迫骑脚踏车前来,现在双脚的肌肉僵硬。再加上,我最近没好好吃一顿,开始有点头晕眼花了。
这场战斗,才刚开始我就处于不利的状况。
「滚出来吧。还是说,你要在那边像毛贼一样躲到早上啊?」
这时——
我感到四周的空气飘散着一股紧张感。
华生果然是冲动型的人,他似乎中了我的激将法。
「……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
终于肯说话了是吗?
「……这还用问吗?」
喀锵!
我拉动贝瑞塔的滑套,以上膛代替回答。
我凝视声音的方向——他在黑暗之中。
圆形观景台的另一头,机器的后方,隐约有一个人影在移动。
距离约二十公尺。
「我是来抢亚莉亚的。」
「我不会把亚莉亚交给你,远山。现在我还可以饶你一命,滚吧。」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巴斯克维尔的队长,小队的成员如果出了什么事,队长的成绩会扣分呢。你对亚莉亚做了什么?」
「我用药让她睡着了。」
「未婚夫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未婚夫?喔——那只是一个有名无实、像办家家酒一样的东西。」
「『办家家酒』吗,原来如此……」
意思就是说,你在欺骗亚莉亚。
我知道自己体内——
黑暗污浊的狂怒血流,逐渐沸腾了起来。
「要正式当我的另一半,亚莉亚的脑筋还太差了。需要再教育她。」
「那我也来教育你吧,用武侦高中派的方式。」
……轰隆隆——遥远的上空传来雷鸣。
宛如在配合我狂怒的情感。
「远山。」
「怎样?」
「我先说好——英国允许武侦为了自卫而杀人。还有,我是王室武侦,拥有治外法权。换句话说,我就算在日本杀了你,也不会被问罪。」
是喔、是喔。
……哎呀,日本也有可以杀人的公务员啦。
我父亲就是如此。不过,听说他从来没杀过人就是了。
「好廉价的威胁啊,华生。你明明嘴巴那么厉害。」
「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在向我宣战。」
「随你大小便。」
我不屑地说完——
华生的所在处,传来「啪咻」的小小声响。
(——是注射型的吗?)
刚才是无针注射器的声音。
这节骨眼会打的东西,恐怕是「NEBULA」——武侦专用的中枢神经刺激剂吧。
该药品在日本是禁药,专门用于强袭战,能够暂时提高集中力,并增强在黑暗中的视力。
我的经验上,打了那种东西的家伙……会很难对忖。因为会变得很耐打,也不容易感到恐惧。
「我就告诉你吧。」
华生如此开口,大概是为了争取时间,让药效发挥。
「我要亚莉亚远离你,是为了要保护她。」
「保护……?」
「亚莉亚待在『师团』,肯定会被杀。」
是在说……极东战役的事情吗?
「实际上,壳金的持有量也是『眷属』比较多,数量为五;而『师团』只有二。战斗才刚开始,她马上就陷入危险之中。为了她的安全,我第一步要从巴斯克维尔的队长也就是你手中,把她抢过来。你们的判断有误。不管怎么想,亚莉亚都应该加入『眷属』。不对,现在也还不迟,她必须要加入。」
「我说『西欧忍者』先生,你们自由石匠的大使,在宣战会议中说过要维持『中立』喔。」
「以现状来看,我已经建议组织加入『眷属』了。目前在总会所正在审议,下礼拜就会通过吧。」
「既然如此,我要趁现在消灭祸根。」
我说话的同时,主动缩短彼此的距离。
再继续聊下去,他会因为「NEBULA」的药效而占优势。
我的目标是速战速决。
华生看到我接近,半笑地回答我说:
「你以为你赢得了吗?对自己太有自信的武侦会早死喔。」
「没这回事吧,你不就活得好好的?」
喀!喀!我的脚步声,响彻无人的观景台。
敌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楚了。
他穿着一套可融入背景的黑色防弹、防刃背心;脚上穿着一双貌似内含钢铁的军靴;背后有一件斗篷般的防弹长外套保护……算是全副武装呢。
相较之下,我只有武侦高中的防弹制服,「大蛇」也只有一只手。
不过,狂怒下的我,不会做那种战力分析。
就算战况如何不利,我还是要打倒对手,就这么简单。
「怎么?已经到有效杀伤范围了喔。」
我进到手枪的交战距离,低声说完——
刷!
华生拖延到最后一刻,让药剂有时间生效后,快步冲了过来,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好快啊。)
华生低姿势逼近,同样不发声响地,拔出了库克力弯刀。这把刀也是夜战用,刀刃涂成了黑色。
华生在我眼前,突然以「^形」的方式改变路线,和我交错后挥刀砍来。
目标是右手腕。从轨道来看,他想一刀砍断我握着枪的手。
「——呜!」
我竖起扣着贝瑞塔扳机的食指,往弯刀的前端一挥。
铿!
「大蛇」的碳化钨和钴的超合金,冒出火花架开了弯刀。
我是情急中伸出手指,原来「大蛇」还可以有这种用法啊。
而刚才的过招中,我明白了一件事。华生的动作敏捷,攻击也很精准——
不过,肌力不够。
我注意到这点,以左手拔出蝴蝶刀。
「你才是要逃就趁现在啦,华生!」
我用刀刃的另一边——破刃刀背,和他的弯刀交锋,发出铿锵声响。
接着,啪锵!
用蛮力转动凹字形的刀背,折断了弯刀。
「我现在也是东京武侦高中的学生,阵前逃亡违反校规吧。」
华生丢掉弯刀的残骸,翻动长外套,单脚跃起一个后空翻。
这空翻浮起的姿势,配合远方的闪电,有莫名的美感。
刷!
他即将着地时,用手握住从衣袖中弹出的SIG SAUER P226R,立刻朝我开枪连射。
锵锵锵锵——!
我在前方一至二公尺处,把他所有的子弹朝四面八方弹飞。
——弹子戏法——
不仅如此,狂怒下的我,又出了另一招。
我开枪时故意混入一发子弹,看起来像射偏一样。
啪!
「呜啊——!」
我的子弹在华生背后的柱子跳弹,击中了他的背部。
跳弹射击。
蕾姬在「人类狩猎」中把我追到走投无路时,也曾经用过这一招。利用物体反射攻击敌人的技巧,就让我借用一下吧。
我想趁胜追击,举起了贝瑞塔。
不过华生啪一声,前倒扑地后……就没有动作了。
……喂!
才一枪就掰了?真不耐打啊。
「……站起来啊。」
砰!
狂怒的凶猛血液,使我朝华生旁边的地板开枪。
然而,华生却一动也不动。
哎呀……就算穿防弹背心,肺部被打中一样会暂时无法呼吸吧。
「……」
他……还是没动。
打到不该打的地方了吗?
话说,因为武侦三倍刑的原则,如果他死了我也会被处死刑啊。
「喂!」
我走到他身旁,抓着他外套的后颈,像在拎猫一样……把他抱了起来后,
「……呜……」
华生小声呻吟,昏迷的脸庞看起来……
这、这家伙是怎样?
呃……我不想承认啦,不过那个……哎呀!这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我就认了吧。
他的五官还真可爱呢。明明是个男生,真是怪胎。
即便是狂怒模式,我对有女人味的东西依旧没有抵抗力,当我一时之间动摇时——
华生突然张开睫毛翘翘的双眼,呼!
红色的嘴唇,短促地吹了口气。
(呜!)
我的左眼顿时一阵疼痡。
我慌忙推开华生,摸了自己的眼睑。
(是针吗……!)
他一直含在口中,我中计了。
我拔下刺在眼睑的针。一公分长的针在眼睑上开了小洞,针上有毒。谍报科的学妹风魔,也有类似这种的竹针,能够含在嘴里。
我的眼球没事,不过眼睑边缘到太阳穴一带,开始发麻了。
装死加用毒吗?真不愧是「西欧忍者」啊,手段有够龌龊。
此时,华生趁我按着左眼,视觉出现死角时,消失在我的左方——磅!啪!
紧接着,用内含钢铁的军靴,朝我的腹部和脸部,猛力一招二段踢。
「我就承认吧,远山,你果然是个人才。有办法用子弹弹飞子弹,还会用跳弹的招数。亚莉亚为什么会迷恋你,我多少能理解了。」
华生再次和我拉开距离,上举SIG像在嘲笑我似地,摇晃枪身。
我收起蝴蝶刀,虚张声势地拔出DE——
身体却不由得退了几步。
眼睛已经很痛了,刚才的踢击更直接命中了我的肝脏和下颚,真够呛的。
他准确地攻击了人体的要害。
我必须稍微喘息,让晕眩的脑袋恢复,否则无法战斗。
「你的实力,应该可以和自由石匠的一流谍报员平分秋色吧。不过很可惜,我是比一流更厉害的超一流。」
他又在喋喋不休,想争取时间呢。
刚才是为了让「NEBULA」生效,这次则是为了让我毒发。
时间每推进一秒,就会对他越有利,对我则越不利。
「你的数据并非主流,所以相当昂贵;不过,资料上说的没错。你是东京武侦高中的问题儿童,不过战斗的技术,特别是接近战方面,有卓越的资质。数据上还说,你随着栽培方式的不同,有机会能变成加奈级的高手,的确所言不假。」
……居然做了这种奇怪的调查。
「还有一个非官方的数据,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亚洲的S‧D‧A排名(Skilled Detective Armed)……在日本好像俗称超人排名吧?你在上头也是百名以内。」
是谁,谁做出那种排名的。
立刻把我除名,我在武侦高中只是E级武侦啊。
「……好了,差不多生效了吧,远山?我的也生效了喔。华生家是医师世家,使用药物让局势对自己有利,是我们的手法。呵呵!」
华生举起SIG……朝这里走来,对我嘲笑。
我哼了一声,嗤之以鼻……然后调整呼吸。没办法。
就算左眼看不清楚,我也只能战斗。
「最后就用亚鲁‧卡达让我们的战斗落幕吧。这场战斗,献给——亚莉亚!」
华生侧翻,一口气缩短距离。
锵锵锵锵锵!
他翻身到我面前站稳,这一秒半之间,他的身体各处发出了金属声。
定睛一看,他的手肘、膝盖和鞋跟,从左右共冒出了六把薄如卡片的弯刃短刀。
(——全身武器——)
一位在英国特种空勤团(SAS)研习过的学长,有过类似的装备。
这可难打了。我连手枪在内,必须同时对付七把武器。
在左眼几乎看不见的状况下。
砰!
砰砰!
我和华生的手枪在极近距离下,像小刀般挥舞。
华生不停朝我看不见的左方迂回。
迂回之际,还掺杂了一些细腻的招式,一会拨掉我扳机上的手指,一会用关节技扭我的手腕。
他仿佛身处阳光下,在黑暗中也能看见细处,这全拜「NEBULA」所赐。
我的子弹数量……越来越少。
当我射完最后一颗子弹,把手伸到制服后方,想立刻换弹匣时——
……呜?
「你在找这个吗?」
华生把我的贝瑞塔弹匣,丢到半空中。
(他在刚才的格斗战中摸走的吗……!)
我以狂怒模式的反射神经,飞奔而出想抢回弹匣。
华生见状,砰!锵!
扣动SIG的扳机,把弹匣射到了塔外。
贝瑞塔已经不能用了。
既然这样,DE!
磅!
我对准他的胸口,扣下沙漠之鹰发出巨响——子弹却没命中。
因为华生后弯身体,躲过子弹,身体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
紧接着,华生弹起身体又逼了过来,像在打泰拳似地,挥动手肘的弯刀往我右眼砍来。我扭动身体躲开,几根被削下的浏海,落在我的右眼前。好险。他接着又朝我的胯下使出膝击,我也设法后跳躲开了。
敌人的刀刃好几次掠过我的身体,我的子弹则不停被躲开。
装弹数量只有八发的DE,很快就没子弹了。于是,我伸手想找DE的弹匣,但似乎也被偷走了。
惨了。
没有子弹。
我为了把武器换成刀剑,往后退了几步。
(呜……)
这才发现,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观景台的边缘。
华生在战斗的同时,巧妙地把我诱导到边端处。
我已经退无可退了,后方是高度三五O公尺的虚空。
我如此心想,伸手想拔出萨克逊剑……最后放弃了。
没了。
背后的重量感,如此告诉我。我满脑子只有攻击他的念头,让我到现在才注意到,剑被摸走了。华生可能把它藏在身上,或是丢了。
连蝴蝶刀也没有,我被偷过头了吧。
——这也是狂怒模式的坏处。
这时,SIG枪口冒出火花,一颗子弹射在手无寸铁的我的脚边。
「……呜!」
我从观景台踩空。
落下之际,我的腰部、胸部和下颚依序撞到水泥地……好不容易才用双手抓住边端。
(不要看下面,快拿出绳索……!)
我松开右手摸了腰部的皮带……畜、畜生,连绳索也没了。皮带头被切掉了。
于是,我开始找立足点,但建筑物外头已上了一层涂料,变得很光滑。
我无法爬上去。
现在手要是放开,就是十八层……地狱了……!
华生看见我挂在外头,走了过来,动脚想踢掉我抓着边缘的右手。
两次、三次,我的右手还是抓着边缘不放。
华生窃笑,仿佛在玩弄我的右手似地,最后一脚把我的手踢掉。
「我教你一件事吧,刚才你满脑子只有攻击,实在太好懂了。」
我放弃用右手支撑,凭着狂怒模式的力气,像单手拉杆一样打算起身时——
华生黑色军靴的鞋底……轻轻往我的左手踩来。
「不过,我觉得你打得很好。拜你所赐,我的子弹只剩下一发了。刚才我把你的弹匣,9mm的子弹射到塔外,实在太浪费了啊。」
滋……!
滋滋……!
华生朝我的左手施加体重。
内有钢铁的军靴如此践踏之下,我的左手指扭曲,快要骨折了。
「~~~~呜……!」
疼痛使我伸直了左臂。我的肩膀高一低,右手碰不到边缘了。
忍耐……要忍耐……!左手要是松开,我会倒栽葱摔到地面上……!
可是,这种状况下……我、我要怎么爬上去!
「远山,你就放心去吧。亚莉亚的将来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她幸福的。」
——亚莉亚!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
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中有如慢动作。
华生举起一脚的膝盖,朝我的左脚落下。
「……呜……!」
我的脑中——
闪过了「樱花」这个技巧。那是一种同时使用全身肌肉,做出的超高速攻击。
(——!)
现在,我的身体和天空树相连的支点,只剩下左手。
不过,左手腕、左肘、左肩、右肩、右手腕——我有这么多加速点,肯定办得到。如果是普通的爆发模式,做不做得到就不一定了。
狂怒模式下的我啊。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走投无路了。
既然你能多发挥一点七倍的能力,那至少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你做得到吧!)
当华生的脚,即将落在我左手的剎那间。
「——!」
我使出狂怒模式的爆发力。
从左腕到右腕,加速扭动双手——
最后,以亚音速甩出弯成钩状的右手。
几乎同一时间,
啪!
华生的脚踵落在我的左手,我的手因此放开。
我瞬间腾空,激烈的疼痛令我闭上双眼;但是……我没掉落。
(……厉害喔,狂怒……)
我战战兢兢地……把视线上移。
现在我的位置,离观景台的边缘很近。因为我戴着「大蛇」的右手,有两根指头刺
入了外头的钢铁墙面。
指头在墙上开了两个深洞,形状如同保龄球上的洞口。
太感谢啦。
比爆发模式多一点七倍的能力,果然不是盖的。
居然能用二指贯手在铁板上开洞,我还真厉害啊。太感谢了,狂怒模式。
「……」
华生走来眺望塔下,想看我落下的身影。
他黑曜石般的双眼看到我,惊讶睁大的瞬间,我伸出左手抓住他的头发。
刚才的踩踏伤了我的手筋,害我的手指使不上力
但总算是缠住了他的头发,抓住了他。
「我也……教你一件事吧!你太有自信了,所以全身都是破绽!」
「好、好痛!放手!不要抓我头发!」
谁鸟你!我可是生死关头啊。
我的左手抓住挣扎的华生不放,双手用力……喝!爬了上来。
多亏华生趴地,避免自己摔落的缘故,我有了一个安定的支点。
「呼……呼……王八蛋!我真的差点去见阎王!」
我爬上来后,和华生扭打成一团。
有如小鬼打架一样,在观景台上滚动。
滚动中,我们互朝对方的脸和肚子殴了几拳。
「呜!」
最后,华生踢了我胸口一脚,分了开来。
接着他一个单手后空翻,退到我刚才站的观景台角落!手枪的射程范围内。
「呼!呼!呼……!」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见华生泪眼汪汪地,拿着SIG瞄准我,不禁皱起麻痹的眉毛。
「远山……你、你……居然敢抓贵族、而且还是未婚的淑……啊!不对——敢抓我的头发,还、还打我的脸……!可恶,这是何等的污辱,饶不了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才的华生很冷静,现在却不知为何,因为刚才的扭打而暴跳如雷。
他下一秒可能就会射穿我的额头。
好了,这次该怎么办……金次。
我没有任何武器。
——要逃吗?这个距离下,我逃得掉。
不管怎么想,这边都应该逃走。
先逃走,重整态势。
(——不对。办不到……哪能逃走……!)
喂,狂怒模式的我啊。
刚才我很感谢你——不过,拜托不要在这边展现男子气概啦。
你的想法是错的。
不过——
我真的办不到啊。
不能就这样逃走。
现在如果撤退,这家伙就会对亚莉亚不轨。
我想象不到他会做什么,但亚莉亚会被他抢走,唯独这点我很清楚。
所以,
「亚莉亚,怎么可以,交给你……!」
我开口说,不肯退缩。这很明显是战术上的错误。
但仔细想想,我这阵子已经逃够了。
对于华生和亚莉亚的关系。
我一直不愿去正视。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好几天。
所以今天。
今天我不会撤退。
——我不会再退半步了!
我下定决心,瞪着华生的枪口。这股决心,也可说是狂怒模式的执着。
他的目标是,无防弹制服保护的头部。
情况就和眧眧那次一样。
不过,比那个时候更糟。
挥刀斩弹、弹子戏法、嘴咬子弹、空手偏弹——这些招式都没办法用。
我没有武器。牙齿咬弹如果被震昏,他就会用刀把我刺死。就算我带着自伤觉悟,也无法用手指偏弹。因为刚才的踩踏,已经弄伤了我的左手。
不过——
一定有,一定还有活路。
只要不说亚莉亚禁止的那个字眼「办不到」,我就一定有办法。
对。活路一定是……这样……!
「你瞄准一点啊,华生。」
我说完这句话——
回想起五月,在地下仓库的战斗。那是此招的第一个原型。
——上吧。
利用狂怒爆发的玩命招式,今晚就让我再用一次吧。
「不用你来说。这种距离下,我不会射偏……!」
这座螺旋支柱围绕的Tokyo Sky Tree。
直译是天空树,树木的意思。
树木会开花。
此招第二个原型是樱花,恰巧也有一个花字。
「——螺旋——」
新招式的名称,自我口中冒出。
我左脚向前跨,右脚后拉站稳。
接着,右手抱住自己的左肩,以不自然的姿势——
缠住自己的身体。
再进一步扭动自己的腰部和背部,往左方转到底。
——大幅,扭动全身。
这一招必须做出准备动作,集中力气……当作一种「蓄力」。
这个姿势下——
也会让我的头部偏向左方。于是我转头向右,用仅剩的右眼看着华生。
我的嘴角被自己的右肘藏住,唯独眼睛没有挪开。
没有自枪口挪开。
「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企图呢,远山。你真可悲,那种虚张声势,居然成了你最后的招式。」
「——你有办法杀我,你就试看看吧!」
这一招——
只要慢个O‧OO一秒,偏离O‧OO一公厘,我都会没命。
把集中力提高,提高到极限。
「阿门!」
枪口伴随祈祷的话语,放出了光芒。
一发子弹,朝我的眉间飞来。
「——!」
我第一步,模仿白雪的拔刀术「绯绯星伽神」——
一口气松开扭死的身体,放出全身积累的力量。
这招有别于直线形的「樱花」,但加速度的旋转力却不相上下。
子弹即将射中我的瞬间。
我的右手,由左至右挥出。
速度——接近音速。这样就够了。不能让速度的冲击,弄伤我的手。
我的手臂横劈,就像在地下仓库,对贞德使出「二指空手夺白刃」时一样——
铿锵————!
使用「大蛇」的食指和中指,成功夹住子弹O‧一秒。
当然,人类无法空手停住子弹。
子弹从我的手指之间钻出。
不过,招式的旋转力——让我能像「空手偏弹」一样,改变子弹的轨道。
「——呜!」
铿!
我身后的柱子冒出火花。
如鞭子般甩出右手的我,以这个姿势,目送子弹飞过身旁。
最后,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螺旋」。
单手版的「空手偏弹」。
招式成功之后,我才感到背脊发冷。
这种招式简直是恶梦,我不想再用第二次了。
子弹刚才掠过我的身体,距离仅数公厘。
若不是狂怒模式,这种超不怕死的招式……我可能无法立刻在实战中使用吧。
「……现在大家都没子弹了。怎么办,还要打吗?」
我回瞪观景台边缘的华生一眼。
「……呜……!」
华生事前调查过我,现在我却接连使出他不知道的招式。所以,当我俩目光交会的瞬间,他就像被巨人瞪视的小孩一样——
往后退了。
「喂……!……王……王八蛋!会掉下去!」
我全力冲刺。
华生因为子弹用尽,又不晓得我还有什么必杀技,才会被我一瞪就心生恐慌,吓得连自己站在哪里都忘了。
「——呀!」
他一脚踩空摔了出去,防弹外套因此而飘起。
我朝着他,像在扑垒一样飞奔过去。
「……!」
速度之快,连我都有可能会摔落。最后我抱住华生的双手腋下——铿!
两人的额头还撞在一起,但总算成功接住他了。
「……呜!」
华生在鼻子互贴的距离下被我抱住——
吓得苍白的脸庞,突然「轰隆隆」地变得火红。
「你在、害羞个什么劲、啊……!」
我慢慢将华生的身体抱了上来。
「为……为什么,要救我!」
「——这还用问吗?」
我看到华生在这种状况下还逞强,不禁发出苦笑。
华生见到我的苦笑,这次——
居然露出了心头一揪的表情。
就叫你别这样了。你是一个美少年没错啦……可是男生露出那种……
男生……露出……等等!
喂、喂……?
我把华生抱到一定的高度后,想让他坐在边缘处。于是,我转动他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他时……
双手猛力掐住了他的胸部,但手上传来的……这……这股触感……
「……!」
不、不是吧……?
「……呜……!」
华生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刚才险些摔落的恐惧,使得他站不起来,像人鱼公主一样坐在地上,撑起了上半身。
接着,他一边用惊慌颤抖的眼神看着我!
一边抱住自己,仿佛想藏住自己的胸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