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我接到华生打来通知的电话……
亚莉亚她们的伤势,最后检查起来并没什么大碍。
又是被瓦砾堆压在下面、又是被手榴弹炸到,可是居然只受了轻伤就了事,那顽强的生命力该说真不愧是巴斯克维尔的女人啊。我虽然感到有点哑口无言,不过哎呀,总算是松一口气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那四个人还是被安排要在武侦医院住院一周。被车子撞了两下的艾马基也是一样。
然后到了隔天——
还来不及好好休息,我马上又接到贞德说『针对GⅢ与GⅣ的事情,要召集师团的成员进行会议』的联络。
另外,这天的放学后有举办万圣节活动(听说因为十月底是休假的关系,所以改到今天举办了)……教务科发出指示,要求学生们如果要外出就要打扮得像个样子。简单讲就是要扮成鬼怪之类的装扮就是了。
虽然我实在没那种心情,不过要是只穿着制服的样子被鬼教师抓到的话,一定会被揍得让整颗头看起来就跟鬼怪一样。那样一来,别说是参加会议了,搞不好连我都会被送到医院去。
因此,我只好跟装备科借了一件「隐士服」当中的附头套长袍,打扮成黑鬼的样子前往参加会议。
做为会议场所的「家庭餐厅‧洛克希」在枫荫步道有摆设露天座位,而在现场——
「师团」的成员都到齐了。
我虽然走路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被GⅣ踢到的右膝盖还是会痛。
因为准备衣装的事情而打从一开始就有点快迟到的我,又因为膝盖的关系没办法跑步——结果没赶上约定好的三点,稍微迟了一些才到达贞德他们所在的地方。
「抱歉迟到了,你们可能看不太出来,不过是我啦。」
身为巴斯克维尔唯一幸存者的我戴着几乎盖住脸部的头套,买了一杯乌龙茶后,来到圆桌边……
「你迟到了,远山。你啊……平常就已经够阴沉了,居然又打扮得更灰暗啊。」
伊‧U钻研派余党——贞德‧达鲁克手上拿着咖啡杯转过头来。
贞德在右眼下面贴了雪结晶形状的闪亮贴纸、头上戴着黑色的尖头帽、手上拿着前端是星星状的短杖,一看就知道是打扮成魔女的样子。
喂喂,既然是真的魔女就不要扮成魔女的样子嘛,稍微有点创意行不行?
「喔,远山家的,听说汝遇上不幸啦。膝盖还无恙乎?」
而另一位更没创意的就是——
把藏也不藏的尾巴弯成「?」型向我询问的玉藻,穿着红色短裙风格的和服而只是假扮成妖狐的样子而已。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在假扮,因为她本来就是一只妖狐,也太轻松了吧?
而且平常用帽子遮起来的耳朵也全都露出来,这样没关系吗?
唯一能称得上是在变装的,就是黏在她脸颊上左右各三根的黑铁丝假胡须……可是因为黏得很不牢靠,刚刚转头过来的时候就掉了一根喔。
另一方面,代表自由石匠的华生则是……
「远山,我也是,虽然你可能看不太出来,不过是我啦。」
似乎把创意的方向搞错了,居然把杰克南瓜灯——大颗的南瓜挖空后做成面具的东西——就这样套在头上了。
……套着那种东西,南瓜的味道不会难受吗?
脖子以下穿着白色雨衣一样的东西,确实会让人认不出来是谁啊。她开口说话我才终于认出来了。
『哎呀,各位,真是不吉祥的装扮不过,看起来很可爱喔,呵呵。』
我听到这段轻飘飘的声音,于是看向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画面上,梅雅似乎在用Skype之类的视讯功能在通话的样子。
她是以梵蒂冈使者的身分参加极东战役的修女,同时也是加奈在罗马武侦高中留学时的学妹。
梅雅她……看着变装得不三不四的我们,露出彷佛在照顾幼儿园儿童的保母般的笑容。真是让人有够难受。
仔细一看,梅雅背后可以看到教会的窗户外面是一片黑暗,看来是有时差的。
「虽然感觉有些性急,不过我们这就开始进行师团会议吧。昨天,隶属『师团』的巴斯克维尔小队——当中有一名成员同时也是乌鲁斯士兵的四个人被应该是『无所属』的GⅢ以及他的手下GⅣ打败了。」
贞德很熟练地开始说明现况……她似乎有像团体领导者、或者说像能干上班族的一面。
「昨天,开车回来的途中我从GⅣ口中问出来了——他们之所以会以地下品川做为据点,似乎单纯只是因为在那边发现了蕾姬的踪影。包括蕾姬在内,亚莉亚她们在被袭击之前都未曾跟GⅢ他们有过接触。也就是说,全部都是奇袭。」
南瓜人华生补充说明。
「——就算说他们人数少,但是这种偷袭的做法还是很难原谅啊。」
贞德眨了眨她的蓝眼睛,把细纱与丝缎做成的蓬蓬裙底下的脚换边跷了起来。
「他们似乎不觉得卑鄙的手段是羞耻的行为,思想上认为只要能赢就什么都没问题的样子。」
也不想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南瓜华生如此说道。
「那现在要怎么做?GⅢ与GⅣ现在是各自分别行动,要趁机出手吗?」
当我立刻切入核心后——
嗯……?
怎么、大家好像都把视线别开了,就连屏幕上的梅雅也是。
搞什么啦,你们?
「……」
唯一一个把眼睛闭起来的玉藻「滋——」地喝了一口哈密瓜苏打后,
「——咱能理解汝因为同伴被打倒而变得激动,但是不要让咱太失望啊,小鬼。咱问汝——远山家的,汝打得赢吗?」
她睁开圆滚滚的眼睛,露出锐利的——非人类所特有的特殊眼神。
「那是……」
「方才,咱听华生说过了……巴斯克维尔的姑娘们,似乎对GⅣ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他们的大将——GⅢ则还要更厉害。若是汝认为自己依然可以打赢的话,倒是说说看要怎么打赢吧。」
看着把尾巴竖起来轻轻抚摸椅背的玉藻——我不禁结巴起来了。
「……具体来讲的话、那个……我还没办法立刻想出什么方法啦……」
「远山家的,莫要忘记规矩。『战役』中无论何时、无论谁向谁挑战都是被允许的。那厮的手段虽然肮脏,但是并没有做错。」
「那你的意思是不要跟他们战斗吗!自己的同伴可是被他们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啊!」
就算我用力皱起眉间,
「偷袭?那又如何?这可是战争啊。」
玉藻也依然一派轻松地这么回答。
「什么……!」
「所谓的战争即是这么一回事。与推崇公平竞争的运动项目不同。再说,战争不是在打架,自古以来,浴血争斗之后亦有很多必须和解的事情。」
玉藻说着并瞪向我——而我却完全无法反驳。
这个……该死的妖狐。
明明外表就跟低年级小学生一样,居然敢反驳高中生啊。
「远山家的,为什么最后是汝这一点咱是不懂——不过巴斯克维尔小队中只有一个人毫发无伤地被留下来。这是对方的一种口信,在显示了『我们很厉害』之后,还留下一个使者——GⅣ到巴斯克维尔了啊。」
「可是那些家伙是敌人啊!敌人放着不管没关系吗?」
「敌人?那么咱问汝,GⅣ现在可有表明敌意?她不是脱下甲冑、放下刀械了吗?他们现在并没有真正对师团表现敌对意识,还留下了交涉的余地。这边不可随随便便就自个儿破坏这个机会啊。」
「那是……唔,是这样说没错啦……」
「而且听起来,他们用的武器是『科学』,是一群稀奇古怪的家伙啊。」
你的存在才真的是稀奇古怪吧?
我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吞回肚子里了。
「科学的使徒与咱们——魔女或鬼怪——是很难对打的。再加上,现在璃璃色金的粒子又很浓呀。」
玉藻鼓起腮帮子,露出不太愉快的样子。
「璃璃色金……?」
我记得,那好像是在蕾姬故乡的一种色金。
以前,蓝帮的眧眧三姊妹挟持新干线的时候好像听过「会释放出一种看不见的粒子,让超能力者的能力变弱」之类的事情。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吗?
贞德转头看向只知道一些片段知识的我,
「——虽然这可能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不过璃璃色金会释放出一种能让超能力者变弱的粒子。就好像洒锡片可以让雷达无法使用一样,只是比较让人困扰的是……它的作用是非常广范围的。」
「广范围?」
「足以影响地球表面约1/3的面积。就在文化祭的那段时期,那个强度又再度增强了。现在,日本也在它的影响之下。」
贞德刚才说这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确实说得没错。
居然是地球规模的超能力妨碍现象啊?
对于不是超能力者的我来说是超乎想象范围的事情,是科幻世界、幻想世界的事情。
不过……
回想起昨天看过的那段影片,确实白雪在使用像羽毛球之类的鬼道术时就失误了。
如果那样的现象也出现在玉藻或贞德身上的话,师团的战力应该会大幅下降吧?
「也就是说,现在时机也很不好,若是战斗的话咱们搞不好会全灭喔。」
「那……你说要怎么样啦,玉藻?」
「拉拢。」
「……什么?」
「首先是GⅣ,然后是GⅢ——要将他们拉拢到『师团』来。」
「你说……什么……?」
「在『战役』中,把他们那样强力的『中立』或『无所属』对象拉拢进来比较有利。就跟台面上的战争是一样的。」
「别、别开玩笑了,对那种人,你说是要怎么说服他们加入同伴啊!」
「拉拢的手段不是只有对话而已,自古以来,为了那样的目的,有过使用金银财宝、权力、异性等等各种手段。过去也有过为了那样的利益而高唱中立的家伙。有句非常无礼的谚语,叫做『要抓狐狸就用油炸物』(注:「狐獲るなら油揚げで(要抓狐狸就用油炸物)」,日本传说中狐狸或狐仙、妖狐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油炸物,因此会有这样的一句谚语。)。只要能知道GⅣ的喜好,或许就能用那个当诱饵将她拉拢为师团的士兵。」
那家伙会喜欢的东西……?
在歪着头思考的我眼前,华生抬起她的南瓜头。
「远山,关于这件事情,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啦?」
「那个,就是说……那个叫GⅣ的女人啊……昨天在车子上,一直在说她对于能见到你这件事感到开心得无法自拔……说得连我都觉得很害羞啊。也就是说,她似乎对你非常中意的样子。」
「……所以又怎样?要我趁机偷袭她吗?」
「不,不是。我想说的是那个、简单讲,就是罗密欧啦。」
「罗密欧……?」
我差点就把乌龙茶的杯子打翻了。
所谓的罗密欧是武侦用语的一种,就是男版的甜蜜陷阱。
为了对付正面交锋时难以对付的女性目标,而派出那个女人可能会喜欢的男性并接近她……
利用色诱法,让对方叛变,或是套出机密的一种手段的隐语。
但是这方法比甜蜜陷阱的难度还要高,东京武侦高中也没有专门的学科。如果我记得没错,全世界设有专门学科的也只有柏林跟曼谷的武侦高中而已。
当然,我对于那种手段根本是一窍不通。基于「爆发模式」这种生理上的理由,我甚至连相关的书籍都没有读过。
居然把这种工作丢给我做,华生,你也太不正常了吧?
「少鬼扯了,这个南瓜头。巴斯克维尔小队可是被GⅣ袭击而受到直接伤害的受害者啊。就算先不管那件事,对于那种危险的家伙——」
「那你有什么其他方法吗?我们现在就只剩下这个手段了啊。而且,虽然外表上看不太出来,不过论实绩的话,你应该很擅长勾引女人吧?从亚莉亚开始算,像白雪、像理子、像蕾姬、像中空知,还有其他一堆。」
南瓜华生莫名用话中带刺的语气说完后,其他人就……喂、喂。
为什么大家都要看着我啦?
用那种好像看着累犯好几次的犯罪者一样的眼神。
『哎呀……那么多呀?真不愧是加奈学姊的弟弟呢,看来很有人气喔。』
喂喂,梅雅,你不要也用那种感到佩服的语气说话行不行?
我为了求救而转过头去,却看到贞德也露出一副彻底误会我人辂的氛围,用眼神对我说着:『加油吧。』
「远山家的,那就交给汝啦。」
「那就——等等,什么叫『那就』啦,你们是要我怎么样啦!」
「去跟GⅣ愉快相处呀。好好疼爱她,把她拉拢到这边来。这可是关系到师团兴亡的作战,要好好奋发努力呀。」
玉藻「滋——」地喝完最后一口哈密瓜汁后,说着这样的话——
害我忍不住想要使出爷爷直传的「翻桌子」而抓住餐桌边缘,
『远山,我傍晚的时候——啊,日本来说的话是昨天深夜的时候,也拜见过GⅣ袭击的那一段影片了。』
结果梅雅甜蜜蜜、轻飘飘的声音让我停下了动作。
『我认为对方是个光是接近就非常危险的对手。因此去向圣骑士团取得了许可,首先针对亚莉亚以及远山安排了支持物资的制作、寄送等等工作。』
「支持物资……?」
我对着原本打算跟着桌子一起翻掉的笔记本电脑问道。
『是的。我想就算没办法打倒,应该至少也可以拿来保护自身安全吧。』
「真是太好啦,远山家的。」
「加油吧,远山。事后要记得好好报告详细经过啊,包括什么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远山,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要去照顾亚莉亚她们。」
看着梅雅、玉藻、贞德与华生一句接着一句像在演戏般的样子……
(这、这些家伙……)
一定是在我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大致上的事情了。
看来她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GⅣ的事情全推给我处理了。该死。
真的打从心底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迟到了啊。
往后的人生,我绝对不要再迟到了。仔细想想,我之所以会跟亚莉亚相遇而过着这样的鬼日子——好像也是因为迟到而没赶上公交车才开始的啊。
被众人欺骗,或者说被众人算计的那场会议之后……
我为了报复而把玉藻背在背上的赛钱箱连同玉藻本人一起翻转过来,说着「根本就没好报,给我还来」,然后把以前投进去的十元硬币拿回来了。在大家异口同声说着「真没大人风度」的声音下,我转身走向武侦医院。
住院的亚莉亚、白雪、理子跟蕾姬——现在不知道状况怎样了?
我打电话给正在治疗艾马基的宗宫说『那只武侦犬是蕾姬养的,治疗费去跟蕾姬要』,结果听到她说『这不是犬啦,是狼啦』。不过我也懒得管她说什么,而接着确认了那四个人的状况。听说四个人似乎都已经恢复意识了。
(就算先不管会议的事情,也至少要去探病才行吧。)
于是,我随便买了几个桃馒跟卡洛里美得,坐电梯来到那四棝人住院的武侦医院A栋三楼……
沙……
沙沙……
(……?)
沙沙沙……
走廊地板上……沙沙沙……有个金属制的托盘在移动呢。
明明就没有任何人,可是托盘却在滑动。
正常来说,这应该是会让人吓到脚软的景象——
可是,真是悲哀,我最近已经看惯了像这种不自然的光景,只是感到稍微有点惊讶地想着:「这种事情也会有啊?」然后低头看着那个托盘。
托盘是磨得闪闪发亮的青铜制品,周围有带刺藤蔓跟蜘蛛的浮雕……虽然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不过应该是价值匪浅的骨董工艺品吧?
但是,上面装的东西却是纸盒包装的草莓牛奶、POCKY、金牛角。全都是便宜货啊!等等,这些全都是理子爱吃的东西喔?
(嗯……?)
在那下面,我看到了比托盘稍微再大一点点的黑色影子。这也很不正常。
——于是我终于看穿了那个真面目。
「是希尔达吗?」
我这么一问,结果托盘惊讶地停了一下。
接着……缓缓转向这边(哎呀,我也不知道那边才是正面啦)……又转回原本的方向,慌慌张张地快速在走廊上滑动。
用人类小跑步左右的速度「唰唰——」地移动的托盘,在走廊的转角处转弯了。
因为亚莉亚她们的房间也是在那个方向,于是我跟在托盘后面走过去——
果然,看到了。
是希尔达。
她想要逃到楼梯下,却发现只有托盘的状态没办法在楼梯上移动,于是从影子里钻出来准备跑下楼梯……结果我就来了。照情况看来,应该是这样吧?
然后,她从楼梯只下了一层之后就呆站在原地了。
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是,穿着护士装的希尔达背靠着墙壁,打开鸵鸟羽毛做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托盘就放在她穿着细跟鞋的脚边。
……这……这哪招啊?
「喂。」
我叫了她一声。
「……」
她却给我装作没听见。
「喂,希尔达。」
「……你、你在叫谁呢?认错人了吗?」
「会拿着那种古怪扇子的家伙就只有希尔达你而已了吧?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被我这么一说,希尔达只好「啪」一声合起扇子。
「——哎呀,这不是远山吗?」
还给我装作现在才发现……
「真巧呢,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相遇。我现在才刚从楼梯走上来喔?」
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啦?
一看就知道是在掩饰自己慌张的样子,不过希尔达依然装出一副冷静的表情转身面向我——脚底下发出「喀」地一声。
她穿着白色的细跟鞋。
(再说,为什么要打扮得像护士一样啊?光是这一点就匪夷所思了……而且这样不行吧?护士居然还穿细跟鞋……)
我想着这样的事情,皱起眉头看向希尔达的脚——这个动作似乎让她以为我在看她脚边的托盘,于是……
「哎呀,这是什么呢?居、居然这么凑巧就掉在这里。是托盘吗?」
脸颊泛红地用着急的口吻胡说八道着。
这女人的发言跟亚莉亚一样让人费解啊。
(……?)
我环起手臂,稍微思考了一下。
这个紫电魔女——吸血鬼希尔达在上个月跟亚莉亚、理子与我三个人打了一仗……受到几乎濒临死亡的重伤,然后被送到这栋武侦医院了。
当时因为出血过多而情况危急,不过多亏理子捐血而救了她一命。
(然后,看这托盘上都是理子喜欢吃的东西,还偷偷摸摸地在搬送……)
是因为这次换成理子住院了,所以想要道谢吗?
可是却又主张「搬送这个托盘的人不是我」,看来「对理子道谢」这件事对希尔达来说是非常羞耻的行为吧?
所以说,才会变装成护士的样子(虽然变装技巧是烂到底了),想要偷偷行动的样子。
「什么叫『掉在这里』啦,这是你拿来的吧?为了拿去给理子。」
我对着托盘一比,于是希尔达似乎以为现在才露出马脚的样子∣
轰轰轰轰轰……!满脸通红起来。
她原本肤色就很白,或者说本来就是个白人(?),因此整张脸变成粉红色的样子让人感到具有冲击性呢。
「不、不是。」
「而且这全都是理子爱吃的东西不是吗?」
「——远山!既然东西掉了就不再属于任何人了。你去把它捡起来!」
我只是稍微调侃她一下,她的柳眉就倒竖得让人感到恐怖。
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又被她电击或吃她一记雷球也很麻烦,
「好啦,我捡起来啦。」
于是我把托盘端起来,准备递回去给她。
可是,希尔达却不愿意接过去。
只是用力把脸别开。
「就当作那些是你买的东西吧。」
「为什么啦?你自己拿去给理子不就好了?真是不坦率耶。」
「少啰嗦,照我说的去做。现在能够拜托的男佣就只有你了呀。」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男佣了啦?」
「还有,这个也给你。」
希尔达说着,就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黑黑的、像垃圾一样的东西,放到托盘上。
那东西像黑炭一样,被一根细铁丝穿刺成S型。
「这是什么?」
「烤蝾螈。」
「恶心!」
「——这个无礼之徒!你把德古拉女伯爵赏赐的东西当什么了!」
希尔达用扇子「啪!」地敲了我的脸一下。
「那可是我熬夜做出来的万能药呀,你拿去给理子吃。」
「你自己爆料说这是要给理子的了喔?」
「呜……!」
看着杏眼圆睁的希尔达,我只能忍不住叹气了。
受不了。
亚莉亚也好,华生也好,难道所谓的「贵族」在规定上非得要这么不善于表达吗?
「远、远山,不要误会了。我是那个、因为『不得已』才做的。遵循『战役』的规则,身为高贵的俘虏所以才『不得已』这么做的,不要搞错了。」
「所以我说……既然你想跟理子道谢的话,就自己去嘛。」
「哎呀,找机会再说吧。」
对于「要道谢」这一点没有否定,而且连自己说错话都没发现。
这家伙应该是那个吧?如果到侦探科来的话就是E级了吧?
不,是比那还差、平常不会用到的F级吧?
「什么叫找机会啦,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然我也陪你啦,跟我一起来不就好了?」
「不行啦。我还……没脸见她。其实是想当面可是、现在还……」
希尔达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用力摇头。
螺旋状的双马尾就跟亚莉亚的波浪鼓原理一样不断摇晃。
因为构造上像弹簧一样的关系,持续摇晃的时间比亚莉亚还要久。于是希尔达用双手压住还在摇晃的双马尾,
「——话说回来,巴斯克维尔小队似乎被打得很惨呢。」
恢复原本凛然的美人脸,转换了话题。
「我不管对方是谁——如果曾经打败我的你们输掉的话,就连带地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不名誉的事情呀。远山,你要把下手的人彻底处理掉喔?」
该怎么说,这还真像希尔达的作风……居然说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现在因为璃璃色金的关系,我的状况不太好。不过只要过一阵子,等我状况恢复的时候——要是理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联络我。我去把那个敌人做成剥皮串烧。」
希尔达说完后就转身背对我,「喀、喀」地踏响细跟鞋走下楼梯了。
在她离去的时候——
我看到她护士服背后开了两个洞,一对小小的黑色翅膀微微露出头来,看来被理子砍断的翅膀又慢慢重新长出来了。
因为今天是万圣节,所以其他人可能以为那是在变装——不过,那家伙果然也不是人类啊。
仔细一看,她脖子后面还挂着华生挂上去的十字架。
提着十字架的吸血鬼啊,现实世界跟电影就是不一样。
「从日落到日出(From dusk till dawn)——夜晚的时候就交给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帮忙喔。」
听到希尔达留下这句像傲娇一样的双重否定文,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接着从楼梯走回走廊。
结果,在楼梯视线死角的走廊墙壁边——
(理子……!)
看到额头、一边手臂与大腿上包满绷带的理子就靠在墙上。
她用皮带将枪身被切短的霰弹枪——温切斯特M1887斜背在背上。
从这边看到她的侧脸——那应该是里理子的眼神吧。
「……你听到了?」
「是啊。」
「那你就拿去吧,这是希尔达说要给你的。」
我将托盘递给理子。
而理子则是对托盘上的草莓牛奶啦、POCKY啦、烤蝾螈等等瞥了一眼后……唰。
用一只手「扫」近自己,然后用另一只手抓起制服裙摆当成袋子,把东西装了起来。
「然后呢,你怎么想,理子?希尔达似乎有打算要跟你和好喔?」
「鬼扯蛋。那家伙可是曾经杀过我一次,哪有那么容易就原谅她啦?」
嘴巴虽然这么说,可是能拿的东西还是要拿,真像理子的作风。
不过,说得也是……打完一架后要和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能了解,因为我现在也为了GⅣ的问题在烦恼啊。
但是……
「你不是也曾经想要射爆我的头吗?四月劫机事件那时候。当时我如果没有用小刀把子弹切开的话,现在我的名字就已经写在武侦高中殉学名册上了喔。」
「吵死了啦,金次。那时候我是因为知道爆发金什么都能做到,所以才开枪的。」
理子用力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不太高兴地瞪向我。
爆发金?喔喔,爆发模式下的金次啊。
连这种地方都要彻底用绰号称呼的理子……把烤蝾螈像烤鸡一样吃进嘴里,然后用草莓牛奶吞进肚子了。
看来她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里面有没有被下毒。
在某种意义上,大概是对于希尔达的高傲自尊抱着信任的态度吧?
「……希尔达那女人还真是闲着没事做。像这种东西她已经拿了好几次过来,可是都不让人看到她的身影。真是怪咖。」
理子说着……然后这次换成偷偷瞄了我一眼。
是希望我说些什么吗?
「那……哎呀,就稍微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吧。」
「……」
「不过,她似乎也承认自己是师团这边的棋子了。现在是战役期间,也就是像战争期间一样的时候。虽然她是那样的家伙,不过既然可以算得上战力,就好好利用会比较好吧?我是不至于要求你们和睦相处,不过至少不要随便吵架吧?」
我借用玉藻说过的话,自暴自弃地这么说完后——
理子转身背对我,「滋噜噜——」地喝完草莓牛奶,接着点了一下头。
然后,转身,唰!
用全力装乖的表理子表情对我双手敬礼。
「——现在就别管那种事了啦,钦钦!理子带你去女生房间——A栋303号房玩吧!」
「切换过去了啊。」
「文文也有来喔!」
「文文?……平贺同学吗?为什么?」
「嘻嘻嘻嘻嘻!那是到房间的惊喜!」
惊喜……?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勒。
毕竟理子所谓的「惊喜」,在我的经验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被理子拉着手,战战兢兢地走进303号房……
「……!」
首先,一对野狼拍档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坐在白色病床上的野狼少女,以及一只真实野狼。
正是穿着制服、在头戴式耳机上又戴了一对狼耳朵的蕾姬,以及外观普通的艾马基。
蕾姬手上拿着吃到一半的卡洛里美得,脸上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她除了大腿上的绷带以外,似乎没什么明显的外伤。暂时让人松了一口气。
「呼喔喔,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可爱喔,蕾Q!角色扮演Q好可爱喔,角色扮演Q!」
理子大叫着绕口令般的台词,抱住蕾姬。
蕾姬应该不会自发性地戴上狼耳朵这种东西……
所以这应该是理子帮蕾姬设计的万圣节变装吧?
「你看,钦钦。还有尾巴喔!」
理子从蕾姬的裙子中拉出一条野狼风格的假尾巴。蕾姬毫无反应,可是她的裙子被掀到了危险边缘——
「重、重要的是那个啦,那是啥?从哪里拿来的?」
于是我赶紧把视线移到镇压在蕾姬病床旁的一把超大型狙击枪。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把视线从那东西——巴雷特M82——上移开呢。
那可是伊拉克战争中被使用的长距离狙击枪啊。
「从装备科的平贺同学那边购入的。」
「为什么要买那种怪物级的东西啦?」
「为了对抗昨天遇到的敌人。」
蕾姬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着……
不过……那可是一把使用12.7mm口径的超大型弹药、威力超大的狙击步枪喔?
人类光是被子弹削到边都会被杀死,要是直接命中的话可是会四分五裂的。
「那东西是Anti Material Rifle——反物质步枪,在国际法上可是禁止对人使用喔?」
「……」
她并未回答我。
也没点头,只是不断抬着头凝视我而已。
……这家伙是认真的。
「嘻嘻嘻,可是仔细看条文,并没有写说禁止使用点五〇口径枪喔,钦钦。」
因为不怀好意地瞇起双眼皮眼睛的理子多嘴的关系……
「有比那更重要的问题吧?就是武侦法第九条啊。理子,你拿的那把霰弹枪其实也是武侦不能持有的东西喔。因为没办法在保证不杀死人的情况下开枪啊。」
于是我又多念了几句。结果……
理子——还有蕾姬也是,啪。
两个人都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给我看。
「那是什么?」
我凑近一看……
那是公安委员会发放的枪械检查登录制度——通称「枪检」——的登录证明。
……居、居然被许可了……!两把枪都是。
「怎、怎么可能?这是伪造的吧!」
「——文文工作是不会有瑕疵的啦!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Nothing is impossible)的啦!」
唰。
用小手拉开病床布帘后登场的——正是装备科的平贺同学。
那身装扮大概是她的万圣节服装吧?她身上穿着南瓜色的衬衫配上黑色斗篷、下半身套着南瓜形状而不知道是短裤还是内裤的裤子。
就连绑头发的橡皮圈上都接着塑料制的迷你南瓜。这孩子真可爱。
「从这个月开始,文文开始受理枪检的代理申请服务的啦!呼哈呼哈!」
……你发出赚大钱时的笑声了喔,平贺同学。
我猜……那八成是什么游走法律边缘的申请方式,为了让上头的人认可那些违法枪械的服务吧?当然,费用匪浅。
「远山也来得正好的啦!来!这是左手用的『大蛇』的啦!」
我「砰」地接过那只手套——
前几天,我已经把暂时从住在巢鸭的祖父母那边借来的钱转账给平贺同学了。
简单讲就是借贷了,要赶快想办法还钱才行。
「喔、喔喔,谢谢。」
那个……平贺同学,你刚刚是不是从那个南瓜裤子里拿出这个大蛇的啊?
「还有,远山,你不是有问过文文有没有好用的锚线吗?」
「喔喔,是啊……有找到吗?」
确实我在前几天有跟偶然在食堂相遇的平贺同学提过这件事。
一方面也是因为跟华生战斗时差点从天空树上掉下来而学到的教训,所以拜托她说如果有找到什么隐密性较高的预备绳索的话,可以带来给我看看……
「拿去,这是试用品的啦。虽然效果不保证,不过是个革命性道具的啦!」
平贺同学又从南瓜裤里夸手出东西,希望那裤子里面其实是有口袋的。
她拿出来的是一个小夹链袋,里面装着子弹。怎么看都不是绳索啊?
「看起来像9mm鲁格弹啊。」
「虽然初速不快,不过,没错!这就是靠开枪发射的绳索——『纤维弹』的啦!」
「靠开枪发射的绳索……?」
「没错的啦。这子弹从枪口发射出来后,会分裂成滞空弹子与前进弹子的啦。滞空弹子会在接触到空气的时候靠着机关停留在枪口约两秒,而前进弹子会飞向前方,然后着弹的时候被附有黏着剂的碳粒子固定在着弹点的啦。」
平贺同学一边像幼儿般比手画脚,一边向我解说子弹的构造。
「……然后呢?为什么这样可以拿来当绳索?」
「弹子跟弹子之间夹了可以变成绳索的复相液态芳纶的啦。这个液态物可以在两个弹子之间拉出一条丝状物,就跟用双手将年糕拉长一样的感觉的啦。」
喔……
也就是说,这是只要开枪发射,就会从枪口拉出一条化学纤维绳索到着弹点的道具啊?
「张力方面没问题吗?」
「直径一μ的时候可以承受零点二吨的张力,就算变得像纳豆丝一样细也可以支撑的啦。液态芳纶是京都化纤开发的东西,不过把它装到子弹里的是文文的啦。正在申请专利的啦。」
连专利都申请了……还真是会赚钱啊,平贺同学。
这个人将来搞不好会变成大富豪呢。
「为了练习抓时间,等一下最好去试打个几发的啦。滞空弹子上有涂感压发光涂料,所以开枪后只要抓住枪口前的蓝色光点就好的啦。使用距离推荐是在二十五公尺以内的啦,如果拉长到五十公尺的话,搞不好会断掉的啦。」
就在平贺同学对着我大致说明的时候——
「啊,小金……?」
「白、白雪?」
这次从旁边出现了穿着天使的角色扮演服——可是肚脐外露——的白雪。
背上装饰着从航空力学上怎么想都不可能飞得起来的迷你翅膀,搭配裙摆附有轻飘飘装饰的迷你裙,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对快要从低胸露肩服中蹦出来的胸部不是迷你的。
平常绑在头上的白色缎带上方,用铁丝加盖了一圈金色天使环。虽然看起来很呆,不过……
这、这什么打扮啊?
天堂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性感的天使啊?要是有的话,那可是地狱了,对我来说的话。
肚脐外露的白雪摆出害羞少女的动作,
「那、那个呀、这套万圣节服装呀、是理子帮大家各自准备的、那个——」
把几乎快要撑破尼龙布料的丰满双峰……
用拿在手上的枪遮起来了。
(不不不,应该要先遮起来的不是胸部吧……!不,我是希望可以连胸部一起遮起来啦……!)
正当我想要对白雪还有我自己如此吐槽的时候——
因为看到那把很久没见的白雪用超大型机枪——M60机关枪,而说不出话了。
M60——那是美国陆军最爱用的泛用型机关枪。
虽然名称跟乌兹之类的短机关枪很像,可是威力大相径庭。那可是战争用的枪啊!
纵使因为时代老旧而有些缺陷,但是在越南战争时不要说是步兵了,就连直升机都将这把枪装备为载机武器……是世界上吸取人血最多的枪械之一啊。
我把大叫着「小雪真是天使!」然后拿起手机狂拍照的理子推到一旁,
「白雪,我不是叫你不要用那把枪吗!会违法的啊!」
「可是,平贺同学帮我拿到枪检了……而且色金杀女又被抢走了……」
白雪用机关枪遮住脸的下半部,只用眼睛不断诉说着:『可是、可是。』
到这边为止,看起来都还可以算得上可爱。但是……
「……而且……那个死婆娘……」
她的双眼瞬间变得像弯刀一样锐利,那样子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看错了。这、这什么眼神啊?连声调都降低了八度音呢。
「婆、婆娘?呃,你是指攻击你的那个家伙……GⅣ的事情吗?」
「——那个人莫名其妙呀!跟我在打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才是最亲近小金的存在嘛!很莫名其妙吧?很莫名其妙吧?小金?呜呵、呵呵、呜呵呵呵呵,很莫名其妙对吧!」
白雪的双眼失去了光辉,抱着机关枪不断狂笑。
这、这哪门子的天使啊?莫名其妙的是你吧?
「呐,鲁潻(蕾姬)、矮写(白雪)、驴组(理子),以文看以文看(你们看你们看)。咕噜,刚才记来的航空包(FedEx),是『粉彩笔』喔。」
忽然,传来了咬着桃馒说话的声音……
这次出现的是背上装饰着凤蝶形状翅膀的——亚莉亚。
「——唔,金次?搞、搞什么啦,要来的话就事先联络一声行不行!」
跟我对上视线的亚莉亚,慌慌张张地把连身洋装的胸襟往上拉。
她穿的似乎是妖精的角色扮演服。虽然看起来像迪斯尼的奇妙仙子(Tinker bell),不过像芭蕾舞装的连身洋装却是粉红色的。应该是理子为了配合亚莉亚的发色而准备的吧?
感觉就像是幼儿园的扮装游戏一样,对小不点亚莉亚是很适合啦。不过……
(……就算在医院,也还是有带枪啊。)
从剪裁成锯齿状的短裙下——大型手枪Government露底枪(裙子底下的手枪完全露出来的意思)了。
这种战斗妖精,我看就算是迪斯尼也会禁止演出吧?妖精同伴们一定也会拿小石头或橡树子对她狂丢的。
另外,这位妖精小姐的胸部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纤滑平坦呢。
毕竟这件连身洋装是没有肩带的,所以才没办法像平常一样穿集中托高用的伪装胸罩吧?
(不过……该怎么说……)
不管是哪个人,都只能怪自己为什么会跟理子同房了。
理子想必是假借万圣节做为借口,把大家当成换衣娃娃在玩吧?
就在我推测应该是理子病床的床铺上,可以看到装满霰弹枪子弹的纸箱旁边……鬼怪啦、魔法少女啦的衣服到处乱丢着,大概是从一大早就换过好几次衣服了。
而她本人看来已经玩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穿着制服。还真是个自由奔放的家伙。
「你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嘛,亚莉亚。我是不会说『害我白担心了』啦,不过早知道就担心个七成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可能做那么高竿的事情?」
啊。亚莉亚装作若无其事地环起手臂,把胸部遮起来了。
「话说回来……金次,你收到『鸡尾酒』了吗?我这边的套组名字是『粉彩笔』喔。」
「鸡尾酒?粉彩笔?你在说什么啊……?」
面对皱起眉头的我,亚莉亚拿起一个像蜡笔盒一样的东西给我看。
「就是武侦弹仓(DALM)呀。刚才收到梵蒂冈寄来的慰问信。大概是因为你用的9mm鲁格弹很小,所以制作上比较花时间吧?」
亚莉亚说着,便打开手上的盒子……
里面装着像真的粉彩笔一样五颜六色的45ACP子弹。
虽然跟梵蒂冈国徽中的一部分——「圣彼得之钥」的标志排列在一起的意大利文我是看不懂,不过上面根据国际基准而义务性刻上的印记我就知道了。这些——全都是D‧A‧L(Detective Armed Lethal),也就是武侦弹。
所谓的武侦弹,就是让子弹附加多种功能的强化弹、特殊弹。
仔细看看这些子弹,除了我在伊‧U上看过夏洛克使用的炸裂弹之外,另外还排列着穿甲弹、破裂弹、飞散弹等等必杀兵器。就连蕾姬跟眧眧对战时使用过的闪光弹、音响弹的点45ACP版,还有烟幕弹、烧夷弹等等间接兵器都一应俱全勒。
看来这个「粉彩笔」——简单讲就是武侦弹套组了。
刚才梅雅所说的支持物资,原来就是指这件事情啊。
真受不了,要送住院患者慰问品的话,就应该送零嘴盒或水果盒之类的吧?居然送什么子弹盒勒。
「意大利的枪弹师傅功夫都很好的啦,真想去留学个一次的啦。」
装备科的平贺同学入神地看着那些武侦弹……
我记得,武侦弹应该价格超级贵的吧?
竟然可以随随便便就送这种东西过来,天主教会也真是够有钱的。
「……话说你们这些人,又是强化武装、又是申请枪检……到底在医院做什么啊?好好养伤行不行?」
当我对那群人这么说完——
「这是强化合宿呀,总不能老是被打好玩的吧?」
「跟小金最亲近的存在应该是我才对!那种女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嘻嘻嘻,像这种女生聚会,实在太有趣了~理子忍不住都兴奋起来啦。」
「武侦如果被人开一枪,就要回对方一枪才行。」
把亚莉亚、白雪、理子跟蕾姬各自的回答综合整理的话……
简单讲,就是因为被GⅣ打了个落花流水——所以在好胜的亚莉亚指挥之下,白雪因为莫名其妙的私怨、理子因为好玩、蕾姬因为职业意识——
四个人连手起来准备进行报复攻击就是了。
(不太妙……)
姑且先不论我的想法——师团已经决议要把GⅢ跟GⅣ拉拢为同伴了啊。
可是眼前的这四个人却彻底想要跟他们一战。
「金次,你也来帮忙。我另外还有跟平贺同学订了一把后背式火箭推进器∣」
「啊啊受不了……喂,亚莉亚,你过来一下。」
为了要商量比较严肃的话题——
于是我抓着巴斯克维尔的副队长——妖精小姐的翅膀,将她拉到病房深处的病床边。
接着「唰!」一声把周围的布帘拉上后,
「做、做、做什么啦!你要干什么!大家都在喔?」
亚莉亚说着搞不清楚意思的话,莫名着急着。
「亚莉亚……我知道被GⅣ打败的事情让你们感到很不甘心,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逮捕他们。但是,这次的对手实在太强了。所以刚才贞德跟华生还有……」
「金次,敌人很强的事情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要举行强化合宿的呀。」
说着,亚莉亚就像幼儿一样在病床上爬动,然后从布帘的缝隙间伸手到隔壁——应该是她的病床——拿了一封信过来。
(……呜……!)
刚、刚才、亚莉亚她……把屁股面向这边爬动的时候……
从忠实呈现奇妙仙子造型的超级迷你裙底下……
粉红色、看起来像体育短裤的东西完全走光了。
可是,因为那跟裙子是相同颜色的关系,我的脑袋似乎并没有认为那是内在美,而觉得是衣服的一部分。毕竟亚莉亚的动作显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血流上来讲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啊——该死!真是可爱啊,虽然只有外表,但是真的太可爱了,这家伙。
「你看,这是梵蒂冈寄来的信。虽然是用意大利文写的,不过这边写着——『也会以鸡尾酒做为套装名称寄送一组武侦弹仓给远山金次』。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寄到了,但是你可不要因为没钱就把它转卖掉喔?」
「才、才不会勒。」
「为什么要把视线别开?给我好好看着人家的眼睛说话呀。」
「——先别管那个了!我以巴斯克维尔的队长身分说清楚,不要再跟GⅢ他们战斗了。我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极东战役中参一脚,不过现在他们既不是师团也不是眷属。所以说,这是刚才玉藻她们决定的事情——要拉拢GⅢ跟GⅣ成为『师团』的同伴啊。」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可是突然被那个女人偷袭了呀!」
亚莉亚「吼!」地露出犬齿,火大地用力踏着脚。
啪沙、啪沙。
像凤蝶一样的翅膀也跟着不断拍动。亚莉亚凤蝶,大暴动!
「那些家伙是敌人呀!这是明显确定的事情呀!不在他们身上开洞我不甘心啦!居然还说要当同伴?笨蛋!笨蛋!你到底要笨到什么程度呀,这个笨蛋金次!吼!」
「喂、喂!痛!不、不要敲啊!不要动不动就诉诸暴力啊!」
吼吼吼!啪沙啪沙!咚咚当当咚当当!
我为了从一边拍动翅膀一边使出连环铁拳的亚莉亚手中逃跑,结果跌到了病床下——
「哇呀!」「呀啊!」
这时,布帘另一边的理子与白雪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因为总觉得那气氛不太寻常——
「「——?」」
于是我跟亚莉亚也从布帘中跑出来,环顾303号房内部。
结果,在入口的地方——
呜哇…………!
「GⅣ……!」
那女人、就站在那里……!
一副理所当然地穿着武侦高中水手服的GⅣ,给人的印象跟她穿着护具与内衬衣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中学生一样。
「喔——喔——!这是飞蛾扑火呀!干掉她吧,小雪、蕾Q!」
「说得没错!小金,请你退下。要是发生跳弹什么的会很危险。」
「…………」
喀叽!喀叽!喀叽!
理子架起霰弹枪、白雪架起机关枪、蕾姬架起狙击枪——
从三个方向分别把枪口对准了GⅣ。
「发、发发发发生什么事的啦?要开枪拜托去文文不在的地方再开的啦!」
平贺同学避难到病床底下,发出泪汪汪的声音——我、我也同意这个想法。
而另一方面,GⅣ则是——
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对准自己的那些枪口一样,露出像鲜花绽放般的笑容。
——对着我。
那表情可爱到甚至可以让现场弥漫的杀气一口气消散般。
感觉在她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朝气,无忧无虑、天真纯粹——
光是看着她就可以让四周人的战意、不、甚至连心都被夺走的笑容。
GⅣ就这样散发出连亚莉亚都会犹豫要不要拔枪的气氛,表现出一副天真少女的样子,快步走过来。
——朝着我的方向。
「总算找到你了,哥哥。我们走吧,我肚子饿了。」
然后,抱住我的手臂,用力将身体靠了上来。
彷佛就像感情很好的兄妹或是情侣一样。
「钦、钦钦?这是怎么回事……?哥哥……?」
「难、难道是、小、小小小小金的——金、妹、金妹、妹妹、妹妹?」
虽然理子跟白雪都吓得张大了嘴巴,不过嘴巴张得最大的其实是我。
「不、不对!我才没有什么妹妹!是这家伙从昨天就一直擅自——」
我拼了命否认,可是GⅣ却用力将自己的胸部靠到我的手臂上来。
(呜喔……!)
我因为那股像是被柔软的橡皮球夹住手臂的感觉而慌张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
GⅣ迅速绕到我的前方——
「——!」
我为了理解自己到底被做了什么事倩,整整花上了数秒钟的时间。
刚刚、我的嘴巴被某种像花瓣一样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从GⅣ的栗色妹妹头……
飘出一股甜得像牛奶糖一样的香味,钻进我的鼻腔——
「——原来这就是接吻呀。可是,看来光是这样还不够呢。」
GⅣ把嘴唇放开我的嘴巴后,小声呢喃。
(……呜……!)
喵——!亚莉亚发出娃娃音。
咿咿咿咿!白雪发出尖叫声。
呼喔喔喔!理子发出兴奋的喘气声。
蕾姬……旁边的艾马基小声地发出「吼!」一声惊讶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环绕中——
(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吓到了。不只是因为刚刚GⅣ对我所做的事情。
而是对于自己身体内一如往常的血流——不得不感到惊讶了。
刚才那个、应该是确定会引起爆发模式的行为吧?
过去,不管是跟亚莉亚、白雪、理子还是蕾姬这么做,都会引发的。
可是,跟眼前这个少女接触——
我却没有进入爆发模式。
明明就跟这样一个像宝石一样的美少女……接吻了说。
「难怪……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帮敌人说话」
……吼吼吼吼吼吼吼……
听到那阵已经很熟悉的小母狮威吓声——于是我战战兢兢地转回头。
「——金次!你倒戈了对吧!」
「……啊……?」
我被GⅣ继续抱着手臂,慌张地环顾四周——
已经完成红脸步骤的亚莉亚吊起她红紫色眼睛的眼角,粉红色的双马尾不断颤抖。
原本以为白雪被消灭了,原来她已经在白色床单的保护色下昏倒过去;理子露出不怀好意的苦笑;而蕾姬的眼神让人感到冰冷难耐。
「我先不管那女的究竟是不是你妹妹,那就是让你倒戈叛变的阿基利斯腱呀!」
从妖精变身成赤鬼的亚莉亚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我。
「什、什么阿基利斯腱啦!」
「——女人啦!你、你这个人!跟、跟跟、跟那个女人那个、变成那个、然后叛变的对吧!」
轰隆!
亚莉亚大呼小叫着一堆搞不清楚代名词在讲什么的台词,并且火爆愤怒起来。
她已经……把我跟GⅣ放在一起认定成敌人了啊……!
「讨厌啦——钦钦……这样子实在太无双了啦~跟敌人又是啾啾又是噗哧噗哧吼~的,又把人家当妹妹,你那什么色情游戏呀?就算强如理子,也忍不住要退避三舍了呀——」
理子虽然把双手食指放在头上装成犄角、满嘴鬼扯蛋,可是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了。
就连对于情色关联的话题大致上都很包容的理子,都做出这种反应了……看来刚才这件「跟自称妹妹的女生亲嘴」的事情,已经把我在巴斯克维尔小队中完全扫地的评价又埋到更深的地底下去了。
这下……不管我再说什么,亚莉亚跟理子都百分之一百不会再听进耳里了吧?
当我思考到这边,于是为了要请求救兵——
「喂,蕾姬!你快帮我跟亚莉亚她们解释啊,刚才我是被这家伙强硬地——」
「虽然我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现在不想跟金次同学说话。」
连、连那个蕾姬也……!
终于发挥出她富有人性的一面了,就在这种时候。
好死不死,偏偏要选在这种时机……!
「……呜……」
亚莉亚、理子、蕾姬,还有仔细一看,倒在床上却用力睁开浏海下双眼的白雪也是,大家都狠狠瞪着GⅣ——还有我,不断释放出杀气。
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觉……不、不过大家的枪口——
是不是都稍微开始偏向我的方向了啊……?
(不、不会吧……!)
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搞不好会被打成蜂窝的。跟着GⅣ一起。
「这、这件事我等一下再跟你们解释!」
惊慌失措的我大叫之后,立刻推着GⅣ的背后,准备从病房开溜。
而就在我们跑出病房门的时候——一转!
GⅣ突然转身面对巴斯克维尔小队的女孩子们。
露出跟面对我时的笑脸一八〇度相反、蕴藏满满讽刺感的表情。
「喂,矮冬瓜、装清纯、假仙鬼、沉默女,我是不知道你们这群女人以前跟哥哥之间是有过什么爱情喜剧啦,但是……」
接着用宛如我在生气时会用的男人语气对亚莉亚她们放话——
「妹妹才是最强的。哥哥跟妹妹之间,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兄妹间的羁绊是绝对的,跟其他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啦!」
就像在挥大刀一样用力挥下手,狠狠说道。
……你在说啥……?
彷佛跟我抱着同样的疑问似地,亚莉亚她们也哑口无言了。
「我刚刚已经去哥哥房间检查过了。」
「喂,你什么时候——」
「里面放了一堆你们的私人用品。我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靠味道就可以知道。」
味、味道……你是警犭吗?
「你们这些家伙……都住在哥哥的房间里对吧!家里居然住着根本不是家人的女人,不可原谅。可以住在家里的就只有家人而已,所以说——不准你们再来了!我要让哥哥改邪归正!」
GⅣ大叫完后,磅!
宛如要踢坏303号房的房门一样,用力把门板一脚关上。
不是这样的吧?不可能会这样的。
有件事情一定可以断言,而且连刻意去断言这种事都让人感到愚蠢。GⅣ绝对不是我的妹妹!
首先,GⅣ跟我的头发颜色就已经不一样了。这是侦探科一年级就会学到的判断法,那就是:这家伙头发的颜色本来就是栗色的,看眉毛跟睫毛就可以立刻知道。
肤色跟我比起来也比较淡。眼珠颜色虽然乍看之下是黑的,但是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微微带点蓝色。脸型跟我比起来也端正许多。
(可是……亚莉亚那群人……)
每个人都是一样,为什么那么单纯啦!
居然就那样轻易相信GⅣ的胡言乱语。
而且,一如往常地对我说的话完全不听进耳里。
(……所以我就说,女人这种生物……)
在我心中对于「女人」这种存在的火大感觉——
伴随着古老的记忆,不断从深处涌上来。
国中时代,我因为被女孩子们看穿了我的爆发模式体质,而有一段时期受到她们的利用。
那时候也是一样,只要正常模式下的我表现出反抗的态度……她们就会像这样成群纠弹我。
女孩子就是比起男孩子还要容易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立刻变成集团歇斯底里症。然后,就会出手对我进行集中攻击。我的经验上就是如此。
虽然这想法会被人说是女性差别主义,可是我实际上就是那个被害者啊。
再加上——这也有部分是因为我基于那样的经验而尽力表现出无视的态度啦——在武侦高中也是,女孩子常常会在背后说我坏话,阴沉啦、废材啦、花花公子之类的。
我这个人……搞不好就是个容易被女人算计、被女人讨厌的个体也不一定。
不,应该就是那样了吧?毕竟足以拿来佐证的不愉快经验要举多少就有多少。
「——然后呢?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当我为了要从武侦医院回到男子宿舍,而走向公车站时l
同样也是个女孩子的GⅣ,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在我的后面。
「因为我是妹妹呀。」
然后又想要把手勾到我的手臂上来。
「你根本就不是妹妹啦!」
我粗暴地把她的手拨开后,她就露出一种——「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的伤心眼神……
这次换成战战兢兢地、偷偷摸摸地……想要牵我的手。
我「啪!」一声拍掉她的手后,她就露出彷佛计划失算的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哥哥,为什么要生气呀?提起精神嘛。加油、加油、哥哥加油!」
换成充满朝气地在为我打气了。
最后还挥动我的袖子,勉强自己露出坚强的笑容,想要帮我加油。
这、这家伙在搞什么?
「我说你啊,自己做出那种事情,居然还来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种事情……?什么事情呀……?」
「连自觉都没有啊?又是对巴斯克维尔的女子军大打出手,又是做出那种像是在宣战一样的行为。就是因为你在那边自称是什么妹妹,害我都被她们排挤了啊。我明明就是队长,现在却自己一个人被孤立了不是吗?」
「哥哥才不是一个人呢,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都跟哥哥在一起。会待在比任何人都还要接近哥哥的地方。因为我是妹妹呀,是家人嘛。所以说,不用感到寂寞喔。」
GⅣ说着这些话,抬起她那张惹人怜爱的脸看着我。
那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甚至会让人以为刚刚她对着亚莉亚她们摆出的吓人表情只是一种错觉。
「我不是在讲说我寂寞或是什么啦!是因为亚莉亚要是一误会就会开始暴走、白雪常常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就突然失控、理子又喜欢参加这种打打闹闹的事情、蕾姬也老是对事情用她那套独特的方式理解。一口气跟那群人作对,是要我以后怎么办啦!」
听到我唠唠叨叨地抱怨完之后……
GⅣ露出了一副打从心底受到冲击般的表情。
「……哥哥,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后,裙子一翻,就转身面向医院的方向。
我感到一阵不好的预感,于是赶紧抓住她那意外纤细的手腕,叫住了她。
「喂,你干么又要回医院去了?」
「因为哥哥一直在说那些人的话。只要那些人还在,哥哥就会一直在想她们的事情。所以说,我决定还是要去杀了她们。全部。等我五分钟就好。」
「杀、杀了她们——你在鬼扯什么啦!」
当我用力把她拉过来面对我——
「可是!」
GⅣ的那双大眼睛就……溢出了泪水。
「……!」
这不是在装哭。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感到不甘心地哭了。针对亚莉亚她们。
「因为哥哥一直在讲那些人的话嘛!只要那些人不在,哥哥就一定会理我了嘛!」
——呜……!
真的,到底是在搞什么啊……这家伙……!
「就是因为哥哥太善良了——连那些家伙都要疼爱!所以我才没办法受到哥哥的疼爱呀!只要那些人消失了,我一定就能独享哥哥的爱了!」
GⅣ真的哭出来后,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叫着。
我抓着她的手将她拉过来,吊起眉尖说道:
「重要的是,我说过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哥哥吧!」
「才不是呢!哥哥就是哥哥呀!」
没、没辙了。
这家伙、根本就没办法沟通啊。
「所以哥哥要跟我一起住,只能爱我一个人!要不然我就去攻击巴斯克维尔的那群女人!」
「呜……!」
这、这家伙不妙啊,比亚莉亚还要不妙。根本就是疯了。
不能放任她乱跑。
「——住手!以后不要再去找那些人啦!」
我的个性基本上是不太容易对其他人表现得激动的——
可是,我映照在附近便利商店窗户上的脸,现在却露出非常愤怒的表情。
就跟以前哥哥在骂我的时候一样。
「……」
而GⅣ则是……
用力鼓起腮帮子,「唔————」地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
「那,交换条件……答应我一件事就好,可以吗?」
「……什么啦?」
「我可以跟在哥哥身边吗?」
她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于是我……
「……随你的便啦……!」
GⅣ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便用手背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接着,露出开心的笑脸。
就像少女漫画的角色般可爱,彷佛周围都开满了花朵一样。
「——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不是说过『一件事就好』的吗?」
听到我这么说,她又再度转向医院的方向。于是我只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要我答应什么事啦?」
「买牛奶糖给我。」
……啥?
依然被露出疑惑表情的我抓着的GⅣ,举起手,指向便利商店。
因为话题突然从要杀不杀的事情一口气缩小了规模,害我一时之间呆掉了……
不过我想,既然只要这种小事就能保住亚莉亚她们的性命的话,也好。于是便带着GⅣ进到便利商店,买了牛奶糖给她。
「……拿去。」
我把贴着全家便利商店贴纸的牛奶糖递给GⅣ……
而GⅣ则是像一只被喂饲料的小猫一样,立刻就把牛奶糖拿走了。
把包装线撕开,专心用手指拿出一颗糖,用指甲抠着把包装纸打开……那动作就
跟小孩子一样。
不,她确实就是个小孩子啊。毕竟怎么看都应该比我小个两、三岁。
「来,一颗给哥哥。」
她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拿一颗糖给我……
于是我吃着现在也没有说特别想吃的牛奶糖,准备坐上到站的公车。
因为车上也有乘坐着其他许多学生,所以我放开GⅣ的手,但是仍不放松警戒——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就跑向医院的方向。看来是因为我接受了她的条件,所以她愿意听我的话了。
(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家伙……)
我转身坐上公车……而GⅣ似乎没坐过公车而呆了一下,接着畏畏缩缩地跟在我身后踏上公车。
公车上的乘客有点多,于是我跟GⅣ抓着手把,随着车子摇晃。
因为GⅣ莫名其妙地避开其他男学生而在车内移动,所以我只好不得已地跟着她站在女学生比较多的后车门附近了。
而说到车上的学生们……呜呜……
很明显都在注视着GⅣ呢。
哎呀……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GⅣ身上穿着武侦高中的水手服啊。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国中生,不过像这样的美少女居然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的话……会变成注目的焦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但是问题就在于,带着她的人是我啊。
我听到了喔。很不幸地也坐在车上的二年级女生——鹰根、早川、安根崎——总是迅速又广泛地将我的坏话广播出去的通信科三人组……又窃窃私语地说着「『花花公子』又换女人了。」「这次是国中生?」「果然,之前那个疑惑是真的呀。」等等、等等。你们感情真的是有够好的啊。还有,之前那个疑惑又是什么?
「喂,GⅣ。」
我用超小声的声音对GⅣ说话,于是她「?」地歪着小脑袋把耳朵凑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穿着武侦高中的制服啦?这不是害大家以为你是转学生了吗?」
「因为巴斯克维尔的女人们都穿着这套衣服呀……所以我以为哥哥喜欢这套衣服嘛。」
GⅣ笑着抬头看向我,
「不过,说得也是……转学生呀,那是个不错的点子呢,哥哥。嗯,就这样吧,我也要到这间学校上学。既然身为哥哥的妹妹,就必须要学学日本的文化才行呀。」
接着又开口说出这种话。
真是祸从口出——看来我真的多嘴了,说什么转学生啦。
这家伙一定会真的那样做啊。虽然我不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不过毕竟她似乎很有行动力呢。
窸窸窣窣……
(……嗯?)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公车上开始传出些微的骚动。
「哥哥……?」「她是不是说了『哥哥』?」「金次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可爱。」「搞不清楚状况了啦。」「可是,她刚刚确实说了『哥哥』。」「是妹妹吗?」
糟了……这些……该死的白痴……!
明明上课的时候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为什么偏偏像这种时候就听得一清二楚啦!
「喂、喂,大家听我说,这是那个、就是、有些复杂的内情……」
就在我慌张得不知所措的时候,
「——你、你是远山同学的妹妹吗?」
通信科的鹰根就无视于我的存在,直接对GⅣ进行突袭访问了。
「是的,我是妹妹。」
GⅣ露出清纯的笑脸……
(居然说出来了啦……!)
什么!
车内陷入了一片大混乱。
每个家伙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窝蜂地冲到我们身边。
「喂!别推啊……!」
我为了保护GⅣ纤细的身体,将手抵在车门上将她挡在身体下。
而GⅣ则是一时之间对我的动作感到惊讶地呆了一下后……
「请、请问大家是怎么了?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妹妹呀。」
因为她虽然呆着脸,可是却依然刻意地强调「妹妹」这个词,结果坐在公交车后的女生们开始了一场大骚动。前面的男生们也群起兴奋起来,「喀嚓!」「哔!」「滴滴滴滴!」地疯狂拿起手机拍照了。
包含鹰根在内的通信科三人组也露出闪亮亮的眼神,进入采访模式了。
「你几岁?」「十四岁,比哥哥小两岁。」「明明是金次的妹妹却这么可爱!」「我觉得哥哥也是很帅气的。」「皮肤好白!好像混血儿!」「因为有50%的脱氧核醣核酸是高加索人种的关系。」「……?那个、兴趣是什么?」「欣赏MLB。」「喜欢的一句话呢?」「悖德。」
话说GⅣ啊,原来你在公共场合会用敬语啊?这个装乖小孩的家伙。
不过……这下子在某种意义上,被抢先出手了。
远山金次有个妹妹。
在这一瞬间,这件事情被当成事实了。
GⅣ大概也是抱着这种打算吧?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穿插着「哥哥」啦、「妹妹」之类的词汇。
「——名字叫什么呢?」
这时,一个女生提出这样的问题——
「远山基沃唔唔。」
于是我赶紧用手捂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GⅣ的嘴巴。
——这个笨蛋!
叫「远山GⅣ」也未免太奇怪了吧!再怎么说也至少应该是「GⅣ‧远山」吧?不不不,问题不是在姓名的顺序啊。明明哥哥的名字是百分之一百的日本名,要是妹妹的名字变成外来语的话——会让已经很难解释的现况变得更难解释清楚啊!
「远山!为什么不让妹妹说自己的名字啦?」
「就是说呀,金次!名字啦!妹妹的名字叫什么!」
「我们要写在新闻海报上呀,快点让她说呀!」
民众开始武装暴动,我只好拼命绞尽我这颗根本不是爆发模式的脑袋。
「这、这、这家伙的名字是……唔……」
必须要想个很像我妹妹的名字才行——!
远山兄弟的名字是「金一」跟「金次」,所以要加个「金」字会比较自然吧?金子?不,太奇怪了,那根本是一百年前的命名眼光。再用力想啊,金次。
用其他念法——金(Kana),对了,就用训读吧。(注:日文的汉字念法分成「训读」与「音读」两种。「金次(Kinji)」的「金(Kin)」为音读,而「Kana」则为训读。)可是,叫加奈(Kana)就变成大哥了,那就在那下面再加个字吧。要加什么?我想想——这家伙是个女的,就加个「女」怎么样?
——金女(Kaname)——
好,这样至少就像个人名了!
「这、这家伙叫——叫远山金女啦!」
「咦?」
因为GⅣ抬头看向我,于是我赶紧用手遮住她那张惊讶的表情。
「远山金女!」「金女妹妹!」「好可爱!」「金女!」「金女!」「金女!」
学园岛的环岛公交车上,「金女欢呼」此起彼落——
而我则是感到视线一整个开始扭曲了。
这……这下到底是要怎么办啊……!
我在下一个公车站脚底抹油逃出公车后——来到的是车辆科的立体停车场前。
环顾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是有一个人影。一名强袭科的高个子学妹,拿着一把左轮手枪——S&W的……远看看不清楚是M29还是329还是629——躺在长凳上呼呼大睡着。
从她身上到处沾满泥巴的样子看来……应该是打架输了,然后躺在长凳上恢复体力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的样子。明明拿的是一把使用麦格农弹的手枪,也不把它装回枪套里,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
不过……既然她在睡觉,应该就听不到我们在说话了吧?
我如此判断之后,让GⅣ站到我的面前。
「我说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刚才那样做,已经让那群家伙——」
就在我开始说教时……
GⅣ这次……换成抱住我的身体了。
——年轻少女特有的甘甜香味,还有紧紧贴在我身上、未成熟胸部柔软的触感。
遭到嗅觉跟触觉双重攻击的我,不禁感到不知所措——
「……金女……我叫做、金女……」
而把脸埋进我胸膛的GⅣ则是……又发出哭泣声了。
不过跟刚才那种因为生气而哭泣的声音不一样,这次似乎是因为喜极而泣的样子。真是个感情起伏激烈的孩子。
「金女……是名字对不对?是人类的名字对不对?」
「废、废话。就是因为你把状况搞得非要取个名字才行——」
「我的名字……哥哥帮我取的名字。好开心……我好开心喔……呜……呜……」
「搞、搞啥啦?为什么要哭啦?」
「因为我太高兴了。」
「高兴什么啊?」
「名字。人类的名字。我之前都没有的。哥哥……帮我取了一个名字。我第一次、被当成一个人类对待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就跟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样……我的哥哥……果然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喂……」
……正当我准备接着叫她GⅣ的时候接不下去了。
总觉得,不能再这样叫她……
我说不上理由,就是这样觉得。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为了压抑混乱的心情,用力摇头。
只不过是看到对方哭泣而已,我为什么要变得这么感情用事啊?
女人的眼泪……那又如何啦!至今为止不是就因为那种东西,害我老是遇上麻烦事的吗!
不管这家伙再怎么哭再怎么闹,我绝不会承认的。
这家伙,绝对不是我妹妹。
「我、我会帮你取名字是因为……是因为那些家伙面前,我不得不那么做而已啊!」
我才没有什么妹妹。
「你根本不是我妹妹。我是——」
「——嗯,没关系,我知道哥哥没办法立刻承认。因为,至今为止……我已经被否定了好几次,所以我很清楚了。」
GⅣ用她那双溢满泪水的大眼睛看向我,哽咽地说着……
或许是因为听到我刚才那句话而感到受伤了,她的眉尖难过地垂下……
但是依然,坚强地微笑着。
就好像是在恳求我:『要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但是不要讨厌我。』
「啊、不……」
为什么?我明明就知道她是个危险的家伙……可是我……
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对她表现得冷淡?
是因为她是个孩子气、年纪比我小的少女吗?
总觉得……不可以做出真的伤害她的事情。
「不过,拜托,现在只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就好了。」
「……什么啦……」
「以后就叫我『金女』,不要再用产品编号叫我了……就算是只有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好。」
那个……怎么说……
因为刚才那件事,让「金女」这个名字已经传遍学校了。
要是只有我叫她「GⅣ」的话,搞不好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也不一定。
「好……我、我知道了。」
「……!」
GⅣ——金女只是因为我接受了她这么一个愿望而已……
就露出充满幸福的表情看着我,全身还不断颤抖着。
然后像是在用心感受那份幸福般,用额头不断摩擦我的胸口。
「哥哥。我是金女,我叫做、金女——金女、叫金女。」
她用充满泪水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有那么值得高兴吗……明明是我只花了五秒钟左右想出来的名字。
……早知道这样,我似乎应该再认真想个好一点的名字的。
看到金女抬起头,对我露出像是小猫被人搔脖子时的表情——我不禁稍微对自己随随便便的个性感到后悔了——就在这时,
「——呜……!」
我看到从刚才那个躺在长凳上的学妹手上∣
手枪从她身上滑落下来,往地面掉落。
「——!」
而金女她——
用超乎人类的速度,转身面向那个方向,然后张开双手。就在那一瞬间。
——磅!
掉落到水泥地面的手枪走火了。
在听到枪声的同时,碰!
金女的背部撞上了我的胸口。
「……呜!」
当!……一颗子弹掉在金女的脚边。
「啊、咦……?——请问你没事吧!」
因为枪声而惊醒的学妹脸色发青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我是一般人的话,你就会因为过失杀人罪——至少被判个无期徒刑了。既然要拿没有安全装置的左轮手枪,第一发子弹就要拿掉才行。请你现在立刻离开现场,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听到GⅣ这么一说……
一年级生点头如捣蒜后,赶紧捡起滚到远处的S&W,匆匆离开。
「——哥哥,你没受伤吧?对不起,我的背部撞到哥哥了……」
金女转身过来后,用手抓着被子弹击中的水手服胸部。
一定很痛吧?毕竟就算穿着防弹制服,但是击中她的是点44麦格农弹——不是削到边,而是几乎垂直命中。
那冲击力应该搞不好会打断肋骨,就算死了也一点都不奇怪才对。
「我、我才要问你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毕竟穿的是这种衣服,而且对点44口径手枪的冲击训练,我已经做过好几百次了。」
「训练……?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察觉到?刚才走火的时候,你应该是背对着手枪的啊。」
「因为哥哥的眼球上映出了那名学生的手枪掉下来的场景,也看到那把枪是将枪口对着这边的状态下被扣下枪机的,而且手枪看起来很旧很危险。」
从、从我的眼睛……看到那一幕情景的吗?而且还看到那么细部的情况。
不,虽然这件事很值得惊讶……但是还有另一件事也让我感到惊讶。
这家伙刚刚很明显地——
用自己的身体当盾牌了。
为了——要保护我。
而且她一点都不会为了这件事情邀功,还不顾自己的状况,先来担心我的身体。
金女是打从心底,真心要保护我的。
抱着就算因此牺牲也在所不惜的坚强意志。
——在我的心中,对于金女这个存在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金女。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