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我为了报答昨晚的一饭之恩,而早早就起了床,想要为住在香港版长屋——也就是大楼里的居民们帮上什么忙。再说,在那间充满香气的小房间里,我根本没怎么睡到啊。
——走出大楼后,我发现一大清早就有许多人已经在工作了。
因为我分不清楚哪些是昨晚分食物给我吃的人……所以我决定不管对象是谁,都尽量帮忙一些我可以做的事情。像是帮老爷爷把米袋堆到货车上啦、帮看起来很吃力在打水的大婶提水桶啦、洗碗啦、抓捕逃走的鸡啦。只要能做的事我都做了。
虽然在语言上没办法沟通,不过在不知不觉间……
我发现大家似乎都放下了警戒,而会对我露出普通的笑容了。
正当我像这样忙东忙西的时候,那位大概是这边长老级存在的破墨镜老爷爷——珍先生走了过来……把我带到大楼对面的一家店里。
这家店的椅子跟桌子都摆到了路上,把建设中的高速公路充当屋顶。
简单来讲,就是露天咖啡厅状态了……只是格调并没有那么高,而比较接近摊贩的感觉。
在这间大量居民们聚集的店里,身穿白色制服的院正在吃着粥……
「你变成这栋大楼中的话题人物了喔。大家都在说,有个不会讲话,可是工作很勤奋的男人呢。」
她手上拿着调羹,脸上有点无奈地对我搭话。
然而我却是心不在焉地随便回应了她一声,视线则是看向眼前的光景。
建设中的高速公路前端,紧贴着海岸划出一道弧线——
——从缝隙之间,可以看到海峡,也就是维多利亚港。
而在遥远的对岸,一片模糊的景象中直冲天际的就是……
……ICC大厦……!
「你的同伴,就是在那里对吧?」
看来,院把我的事情告诉珍先生了。
(就是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ICC大厦,所以他才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啊。)
站在一旁的珍先生眯起了墨镜下的小眼睛,露出一脸「怎么样?」的得意表情。
接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又递了一份中文报纸给我。
「……?」
「珍先生是说:『为了不要再被偷东西,你就一边走,一边装作在读这个吧。』」
原、原来如此,拿着香港的报纸,就会让人以为我是香港人,也就不会再遭遇到以观光客为目标的扒手啦。
我收下那份报纸后,珍先生便吹着口哨离开了……
紧接着我才发现,报纸中夹着一张二十元港币的钞票。
换算成日币,大概是两百元左右。
只要有这些钱……就可以搭乘路面电车,然后坐渡船到对岸去了。
「真是的,珍先生人也太好了吧?」
院用鼻子哼了一口气后,站起身子。
「那我要去学校了喔。你吃完之后,就回去ICC吧。用眼睛就可以看得到了,就算用走路的,应该半天之内也可以到达啦。另外……刚才这间『粥品专家』的店长拜托我帮忙翻译了。那是正鳗鱼丸粥。她说是给你的谢礼。」
刚才我帮忙打水的那位大婶,端了一碗粥放到我的面前。
面对不断道谢的我,院有点害臊地丢下一句「粥会冷掉的,快点吃啦。」便离开了……
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向她报过名字,而感到有点后悔的我——
(不管是要走路还是怎样,不吃点东西就没办法撑到ICC大厦啦。)
在到处可以听得到中国话的店内,吃着店长请客的早粥。
这里似乎是一间很有人气的粥店,源源不绝地有客人来光顾。他们什么也不说就坐到跟我同桌的位子上,吃完之后就马上离开。看来在人口过密的都市——香港,与陌生人同桌用餐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拿到的这碗正鳗什么什么粥——是在装了整碗的稀饭里加了一些鱼肉做的丸子。味道上给人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很清淡。
不过我有样学样地模仿其他客人,拿起桌上的姜片跟酱油随便加了加,再尝一口……真是超级好吃的。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粥啊……!)
我最后甚至把整个碗端起来,「滋滋滋」地把粥吸进嘴里……
接着,「咚」一声将碗放回桌上。
而坐在我对面的一名少女,也跟我用同样的姿势吸着粥……
和我同时「咚」地将碗放到桌上。
于是我跟那名少女便对上了视线。
「——!」
我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
而对方也睁大了圆滚滚的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这名留着一头几乎快碰到地板的黑长发、看起来大概只有小学五年级左右的少女——
(——是猴……!)
虽然过于偶然的状况让我一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不会有错。
这家伙——就是在镜高组的屋顶上射杀了我弟弟的蓝帮战士,猴!
我跟猴都全身僵硬地互相凝视了一秒、两秒后——
「——猴!」
「不是的不是的您认错人了呀哇哇哇!」
碰磅!
想要拔腿逃跑的猴,居然连同店家的矮凳一起,往正后方翻倒。
她身上穿的是那套露出肚脐的名古屋武侦女子高中短版水手服,结果那条超,超短迷你裙便当场掀了起来——让我看到那条像皮带一样缠在她腰上的尾巴扭动了一下。
你说我认错人?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虽然给人的感觉跟那天晚上有点不同,但她就是猴。绝对不会错!
毕竟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长了尾巴的女生啦。除了你之外,也顶多就是玉藻而已啊。
——碰!
我像香港电影的情景一样跳过桌面,结果猴就扭动身体、闪避开来。
接着,啪!
她抓准了绝妙的时机,在我落地的同时用尾巴扫了一下我的脚。
「——呜!」
居、居然给我用尾巴啊。这一记完全出乎预料的扫腿,害我当场跌倒后——
「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呼小叫的猴推开其他客入,从高速公路下逃走了。
身手怎么会那么灵活……!简直就像是真的猴子一样啊。
猴接着跳上一台停在店外、加装了辅助轮的脚踏车,「叽叽叽——!」地用几乎快扯断链条的速度冲了出去。结果才骑了十公尺左右,就「碰!」地自己撞上一根标志杆,然后丢下脚踏车逃跑了。你是为了什么骑车的啦?
虽然这场单人车祸帮我争取到了跑出粥店的时间——
可是猴却依然越逃越远,让她斜背在肩上的包包不断跳动着。
好快!明明她高举双手逃跑的姿势,一点都不适合全力冲刺的说。
而且对方在地理上占了优势,不断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大楼间小巷,让我光是为了不要跟丢她就已经很吃力了。
不过猴也老是做出一些我一看就知道的多余假动作,让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开,一下又缩短。
换言之,就是一进一退的追击战了。
——猴一边往前奔跑,一边转回头,看到我还跟在身后,就睁大了眼睛……
「呀哇啊啊啊!」
发出莫名其妙的尖叫声,冲进斜坡上的一座公园里了。
这座公园中,有很多墙壁跟树木——是香港的爱鸟人士经常聚集的场所。
里面到处都吊着钟型鸟笼,里面有小鸟用美妙的声音啼叫着。猴灵活运用了这个地方视野较差的特性,逃往公园深处的鸟市场。
(——怎么能让你逃掉!)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就是为了追捕你,才飞越了好几千公里的距离,来到这里的啊!
而且对方从刚才就一直都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想必是她的身体状况还没有恢复。只要我抓到了她,就可以洗刷我迷路的污名啦。
然而,就在我进入鸟市场狭窄的小路之后……
「……呜……!」
我把猴追丢了。
不过,不用着急。这里是山丘上。
对方要是敢从这里逃出去,就会有被我从上方发现的风险。
因此,猴应该还躲在附近,打算等我离开才对。
「……」
我将手伸进外套中,偷偷拔出贝瑞塔……一边用眼睛寻找猴的身影,一边走在鸟市场中。
周围垂吊着好几十、好几百个装了各式各样鸟类的笼子。
鸟类的味道非常呛人。
色彩鲜艳的鹦鹉歪头看着我;配色像熊猫一样的喜鹊唱着歌;装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好几只鹦哥在跳舞;野生麻雀纵横无际地飞翔着。
……叽叽叽叽、啾啾啾啾……
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鸟类的鸣叫声。
敌我双方的脚步声都被掩盖,而听不清楚了。
最后,或许是对方觉得那里太恶心了,所以我不会转头去看吧……
在贩卖着新鲜的鸟饲料,也就是活生生的毛毛虫与青蛙的地方——
「……!」
找到猴了!
她长长的黑发散在地面上,蹲在一张桌子后面,探出三分之一的头——把眼睛露出来,窥视着我的方向。
于是我装作没有发现她,并缓缓缩短彼此的距离……
「——猴!」
唰!
就在我进入七公尺的手枪交战距离,并举起贝瑞塔对准猴的时候……
猴居然拿起一个装满活蟋蟀的透明塑胶袋,朝我丢了过来。超恶心的!
「等等……!」
我忍不住避身闪开那一袋蟋蟀,再度将头抬起来后,发现猴已经拔腿冲出了市场——
她打算逃进位在深处的一间寺庙,却在门口被流浪狗「汪!」地大吼了一声。
「呀哇啊啊啊啊!」
大声尖叫的猴,因为身上的包包被野狗咬住的关系,而当场跌倒了,
「不要呀不要呀不要——!」
结果她双脚一软,全身趴在地上,也忘了在身后追捕她的我,用双手抱住了头。穿着那条超级短裙的屁股还对着我的方向。
唉……
猴已经彻底陷入恐惧,连尾巴都夹在两腿中间了。
看来……她非常怕狗的样子。
虽然俗话说狗与猴不相容(注2 日本谚语,形容两个人之间水火不容。),但现在的状况根本是猴子单方面被打压着啊。
我走近那个一击毙掉GⅢ、却输给野狗,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强是弱的猴……
「——好,不许动。」
绕到她的头部侧面,将枪口对准了她。
野狗因为讨厌火药的味道,而逃了出去——
猴这才总算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来,四肢依然趴在地上。
「不准把眼睛转过来。如果我判断出你准备用雷射攻击,我立刻就会开枪。日本的武侦法禁止的是杀人,但你根本不是人类啊。给我乖乖把双手举高——」
虽然我其实没打算杀她,只是因为要是让她逃掉会很麻烦,所以稍微吓唬她一下后……
——碰!
我的后脑杓忽然被一个棒状的东西敲了一下。
「痛啊!」
我赶紧转头一看……呜喔!超刺眼的!
一名头顶光光的和尚从我背后的寺庙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法杖在对我大骂着。
因为他讲的是中文,让我听不太懂,不过看来我又惹人生气啦。
「啊……」
接着,我总算搞懂了。
那位和尚伸手指着我的手枪,应该是在叫我不准在寺庙拿出武器吧?
寺庙、神社跟教会这些地方,是神圣的领域。
不管是有什么坏人躲到里面来,都不可以在这种场所大打出手的。
这是身为一个人,必须要遵守的不成文规定。而且是世界共通的。
就像之前在京都,蕾姬要进入三十三间堂的时候,也被扣留了武器啊。
话说,猴就是因为这样,才逃到这里来的吧?真是一只狡猾的猴子。
「……喂,猴,我虽然对你有仇恨……但是在寺庙不能打架。算你捡回一命啦。」
我……把贝瑞塔的击锤扳回原处,收进枪套里了。这也没办法啊。
要是我在这里对猴开枪,结果后来遭到天谴的话,我也会很呕的。
猴被一脸不悦的我低头瞪着之后……
「呜……呜……」
发出了超级没出息的声音,把刚才被野狗咬过的包包抓了回来。
接着,她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后……
滴答、滴答地落下眼泪来了。
(怎么回事?)
……那里面总不会是装了什么爆破物吧?
我因为身为武侦的习惯,而稍微窥视了一下……
结果看到包包里面装的是破碎的干面。那东西看起来原本应该是圆球状的一团黄色细面。是鸡蛋面吗?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呜呜呜呜呜……」
哭、哭出来了。
猴居然哭出来了。
于是,那位和尚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可以惹一个女孩子哭?」
不,这不是我害的啊……至少有一半不是。
因为猴哭到最后甚至开始抽搐起来,让人觉得实在是太可怜了。
于是我跟和尚就分别用日文跟中文安慰她,并且把她带到寺庙里面。
我还是第一次进到中国的寺庙……感觉很多地方跟日本不太一样呢。
首先让我注意到的,就是天花板上挂满了漩涡型的香。
这东西我在白雪的旅游指南上也有看过,据说是烧完之后就可以实现愿望的东西。
而在大堂深处祭祀的神像是……关羽、吗?
在日本的印象中,应该是三国志的武将才对。原来关羽也是神明啊?
在神像前面,则是供奉着装在望胶袋里的水果,以及一叠一叠看起来像现金的纸。
然后……
「……呜……呜……」
蹲坐在大堂角落的猴,拿着包包低着头,依然继续啜泣着。
呃……这下该怎么办啊?真是伤脑筋。
虽然作战很顺利,让我遇到了蓝帮,而且还是猴本人……
可是情况的展开实在出乎我的预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应啦。
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我跟猴的肚子同时「咕噜……」地发出声音来。
我又肚子饿了,而且猴似乎也一样。毕竟我们都是中断了早餐,一路跑到这里来的啊。
我抱着颓丧的心情,坐到猴的身边……试图在脑中整理现在的状况。
「……」
但是,我很快就放弃了。
那也是当然的,毕竟谜团太多啦。
首先,猴给人的印象,跟她攻击GⅢ时差太多了;而且当时没办法沟通的日文,现在却能沟通了;另外还有她带着鸡蛋面到处跑的谜团……这一点好像不太重要,不过如果我不盘问她一下的话,有太多事情让我搞不懂了。
就这样……当我们两个人都坐在地上,让肚子咕噜咕噜叫着的时候……
刚才那位和尚走进来,回收了供桌上的东西。他接着翻找了一下塑胶袋,拿出一串香蕉跟装了饼干的盒子。
然后,他把那些东西递到我手中,并且在我耳边偷偷说了些什么话。呃,所以我就说我听不懂中文嘛。
不过,我还是稍微理解他的意思了。因为他做了一个摸摸头的动作,应该是叫我「不要放着在哭的女孩子不管,快去安慰她」的意思吧?
等到和尚离开之后……
「……喂,我拿了一串香蕉来啦。」
我说着,把那串香蕉亮到猴的眼前。
于是,她浏海下的眼睛稍微看了一下香蕉。
……好,看来她不哭了。食物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我想对一只猴子来讲,香蕉应该比饼干更有吸引力吧?结果看来我猜对了。
「你肚子饿了吧?我也饿了。我们就分着吃吧。」
「……好。」
哦?她回应了。
我拔起一根香蕉,递给猴之后,她就乖乖地把皮剥开……咬了一口。
嚼嚼嚼。
小小的嘴巴咬着香蕉,一副很美味地不断吃着。
看来猴果然很喜欢吃香蕉的样子。她很快便吃完了一根,又自己拔了一根。
(不妙,我也要趁她全部吃完之前吃一点啊……)
于是,我也拔了一根香蕉给自己。
虽然我对香蕉并没有特别喜欢或特别讨厌……不过我在强袭科学过,香蕉是一种容易消化,很快就能转化为能量的食物。所以职业摔角手都会吃很多香蕉,而自然界中以怪力闻名的大金刚也会吃香蕉。
在寺庙中与猴一起坐在地上吃香蕉,就在这样奇妙的情景中……
我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的粥真是好吃啊」这类与食物相关的事情。
「……你刚才在那个地方做什么啊?」
因为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而随口丢出了这个话题。
「猴才想问远山在做什么呢。」
她居然劈头就对我直呼其名了。
「我是、呃……那种事情不重要吧?」
原本意气风发地从日本进攻过来,却因为身上的钱被扒走而走投无路——这种话我哪说得出口啊?太没面子了吧?
「不要用提问回答提问,现在是我在问你。」
「猴、猴是……被眧眧命令,到北角的店来买金丝全蛋面的。因为眧眧说非要买这家店的面不可,所以猴就骑脚踏车来了。」
虽然讲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不过猴的本性似乎很乖,而老实回答我了。
看来她是被命令跑腿,来买那个鸡蛋面的样子。
(话说,猴在蓝帮中是负责跑腿的啊……?)
明明是背负组织命运的战士,却要负责跑退。
虽然感觉很不合理,但我也常常会被亚莉亚叫去跑腿,所以照金女的讲法,这或许是很合理的。
(……也许不管是在哪个组织,战斗员的地位都很低呢。)
而且,这家伙会被人叫去跑腿,也不难理解。毕竟她看起来个性很懦弱啊。虽然没有像中空知那么严重啦。
照她的个性,被眧眧那种强硬型的人命令的话,应该没办法拒绝吧?
不过,这一点正是我感到最疑惑的地方。
「话说你啊,给人的感觉跟攻击我老弟的时候很不一样说。而且又会讲日文。」
我直截了当地如此发问后……
「猴……猴只能以死谢罪了。」
她拿着香蕉,又把头低下去了。
「等到走出这间寺庙后,你就开枪把猴杀了没关系。日本人虽然直到最后都不会放弃,但中国人只要时限到了,就会放弃得很干脆的。既然猴已经被远山抓到,那就是猴的时限了。」
因为猴又发出鼻音,开始啜泣起来,结果在大堂深处的和尚又瞪了我一眼啦。
「不,呃……刚才我那是吓吓你罢了……我没有生气到真的会杀掉你啦。别哭,你别哭啊。」
「可是我、那天晚上、杀了你的弟弟。虽然出手杀人的是孙,可是猴也有没能出面阻止的责任。孙当时因为那个男人身上发出的霸气,而感到开心、高昂……结果就杀人了。到现在……猴已经、没办法阻止孙了。孙是个恐怖的女人……猴、非常怕孙呀。」
孙……猴……?我不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不过,看来她误会自己杀了GⅢ,于是我就姑且告诉她这一点了。
「呃……其实我家的老弟,暂时还活着啦。」
「咦!为什么还活着!他明明就被如意棒贯穿了呀!」
猴吓了一大跳,用力睁开她圆滚滚的大眼睛。
橘红色的尾巴也竖了起来。
结果她那件超短迷你裙的后面就整个掀开来,害我赶紧把视线别开。
「……那是商业机密。毕竟我跟你还是敌人啊。话说,你讲的『孙』,是指孙悟空的孙吗?难道你跟眧眧一样……也有好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扰乱敌人吗?」
要是这个小不点也是人海战术专家的话,事情就很棘手了。于是我这么问她后——
猴摇了摇头,做出否定的动作。
「猴跟孙,是使用同一个身体,可是心灵不同的两个人。不一样的两颗心,存在于同一个身体里。平常的时候都是猴,但战斗的时候就是孙在使用身体。这种现象在日文中该怎么说呢……」
——双重人格……
这家伙、有双重人格吗?
「……似乎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我之前打过一个叫『弗拉德』的家伙,也是同样的状况。你们这些妖怪人种,似乎为了潜入社会,都会自己创造出别的人格啊。」
我用一副好像很明白的态度如此说道,但猴却用力摇摇头,晃动她又长又亮的黑发。
「猴并没有把孙做出来。是古代的皇帝,利用从倭国——也就是日本传来的巫女秘术,将猴关在石牢里三年的时间,把武神的心放进猴的身体里来。那就是孙了。」
……利用人为的方式,植入人格的法术……是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对于这种事情应该会说「在心理学上不可能」之类的话,一笑置之吧?
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这半年来,我遭遇过太多宛如在嘲笑教科书或学术书籍的夸张体验啦。
——就算有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我想我还是抱着这样的前提,继续认真听她说吧。
「……为什么你会被做出那种事情?」
「皇帝他,想要成为种明。而猴就是被拿来做实验的。」
「实验……也就是说,那位皇帝也变成像你这样了吗?」
猴又摇摇头,甩动她的黑长发;
「——在实验中,发现了那个秘术有缺陷。原本孙应该是只能靠猴的意志,才能出来的……可是最后却是从外部也能控制她的出现。而蓝帮现在知道了那个方法。那是一种叫『佩特拉之钥』的秘术,是埃及人发展出来的。」
如果用我的方式整理她说的这些话……
·猴是一名利用人为方式创造出来的双重人格者。
·在猴的身体里,有个叫「孙」的人格。
·这个猴虽然是个弱小的女孩子,可是那个孙却是个会放雷射的女超人。
·关于猴/孙之间的切换,蓝帮也能够办得到。而且可以推断,这个技术应该是「眷属」的同胞——佩特拉提供的。
应该就是这样吧?
「孙被叫出来协助人类的这种事情,是大约一千四百年前——三藏法师玄奘之后了。玄奘大人虽然是一名心地善良的人,可是蓝帮却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利用孙。所以猴……猴……」
猴所说的三藏法师,就是在西游记中登场的那名僧侣的名字。
这下看来,她果然就是孙悟空啊。
不过,根据她本人的讲法,好像跟传说故事又有点不同……所谓的孙悟空,是过去的政权下创造出来的人工超人。也就是说,现在美军在进行的人工天才计划,其实中国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做过同样的事情了。而且还是像猴这样,以妖怪人种为素材。
话说,猴到底是几岁啊?看起来明明像个小孩子说。
难道就跟玉藻一样,所谓的怪物——妖怪族的人,身体都不会成长吗?简直就跟某个人一样呢。
(话说回来……这下……)
原本就已经很棘手的问题,变得更加棘手啦。
她的眼睛曾经攻击过GⅢ,以后搞不好也会攻击我。
但是,在「双重人格」这种疾病的构造上,猴并没有罪。就算在法庭上也会被判无罪吧?
对我来说,要不容分说地打扁她,然后摆出胜利手势,感觉好像不太对啊。
「我说你——既然会在那边哭,为什么还要服从蓝帮那群人啦?」
感到烦恼的我,姑且问了她一个让我感到很奇怪的事情。结果……
「猴……并没有亲人兄弟,也没有钱,身体又一直都是孩童的状态。在现代的社会中,猴不知道该怎么生存下去呀。后来,就是蓝帮救了猴。蓝帮是个会把地位与名声卖给有钱的成员——然后用换来的钱保护无家可归的人,并给予这些人户籍、教育这些人、给这些人工作机会的组织。多亏有蓝帮,猴才有办法在现代社会中活下去的。」
问题又变得更复杂啦。
因为我对眧眧在日本做坏事的印象太强烈的关系,而一直都以为蓝帮单纯是个极恶非道的组织……可是……
搞什么,原来这群不法之徒的集团,在道义上也不是彻底的坏人嘛。
可以用金钱买到地位的这个系统,听起来好像也是为了用那些钱帮助有困难的人啊。
「……」
好啦,这下我该怎么办?
吃完香蕉的我,搔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单纯把对方想成是极东战役中的敌人,在这里把猴抓回去,真的好吗……?)
要是孙从猴的体内跑出来了呢?
或者要是蓝帮利用所谓的「佩特拉之钥」,从远处把孙叫出来了呢?
——我应该会输给孙吧?
就连爆发模式下的GⅢ都输给她了,平常状况下的我根本不可能赢啊。
要带着这样一位像炸弹一样的少女到处走动,风险太高了。
所以立刻把猴逮捕起来的想法,暂时还是先放弃吧。
唉,亏我当初还扬言说什么要主动出击,现在我到底在搞什么啦?
「……我们该怎么办呢?」
孙双手抱着大腿,问了我一个这样的问题。
看来她似乎也跟我一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样子……
「嗯……我想想……」
于是……
「我看干脆这样吧,我们各自回去向上头的人请示好啦。」
我提出了「带回公司进行讨论」这种非常像日本人做法的提案。
「上头的人?」
「既然你是在猴的模式下,就算我想跟你打也难以出手。所以说,我想提议谈和。把我跟你相遇过的事实,各自向巴斯克维尔与蓝帮——也就是自己的组织报告后,向各自的成员征询意见,并且互相提出和解的条件,再进行会议吧。」
「会议,是指要坐下来谈吗?可是,如果谈判失败……」
「那就战斗吧,毕竟那就是我的工作啊。不过,这场和解会议搞不好会很顺利也不一定。既然有机会,就没必要放弃。我这个人并不是很喜欢战斗,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吧?」
「咦咦——!」
「看你的反应,你大概是已经知道我过去的经历了吧。但是你别露出那种打从心底感到意外的表情好吗?很失礼啊。」
「是……」
「总之,我跟你……或者应该说是跟孙,还是有可能要进行战斗。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我们阵营的布局,或是同伴们的动向。而猴也不需要告诉我蓝帮的据点位置或行动没有关系。我不会跟踪你,你也不要跟踪我。现在的状况下,我们之间既不敌对,也不友好。」
「知、知道了。」
猴乖乖对我点头了。
于是……
「好,那么……你再陪我一下吧。」
我总算才站起了身子。
而猴则是对于我的提案露出莫名钦佩的表情,并站起来跟在我身边。
在寺庙的深处,那位和尚大概是以为我成功把猴安抚下来了(实际上也确实是那样啦),对我比了一个大拇指,像是在对我说「做得好」似的。
我带着猴,回到北角的平民区——
来到猴说她刚才来买过的制面店,买了那个叫「金丝全蛋面」的球型干面。
接着,就把它放进猴的包包中。
「远、远山,为什么你……要把那个给猴?」
「要是你没有买回去的话,就会被眧眧骂了不是吗?」
虽然这害我多花钱了,不过因为我追着猴跑,才让她失去了干面也是事实。
另外……
我也觉得很同情猴就是了。
她实在是很可邻。
或许她原本只是个温驯的中国妖怪,却被人类勉强植入了其他的人格……而且还因为那个人格被利用的关系,被迫参加自己不愿参与的战斗。
毕竟我也是因为爆发模式——也就是在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人格,而过着类似的生活,所以就忍不住会同情猴啊。
(唉……)
珍先生给我的珍贵二十元港币,这下只剩船票钱而已了。
连路面电车都没办法坐,我只能徒步走到渡船口啦。
不过,也罢。靠香蕉的能量应该有办法吧?
「……远山,你是个又强、又聪明、又善良的人呢。」
只不过是买了干面给她,猴的眼眶里就涌出了泪水,抬头看着我……
「别太高估我啦。我在这个香港,才刚深切体会到自己的无力勒。」
我顿时感到害臊起来,而别开了眼睛。
结果——
「收下这个面,让猴做出觉悟了。」
猴「唰」地一声,单脚跪了下来。明明她身上穿的是一条超短迷你裙的说。会看到,会看到啦。
即使对方只是个小学五年级左右的少女,我也因为对爆发模式的警戒心而不禁慌张起来。
跪下身子的猴,用单手做出膜拜的手势,并且用另一只手握拳,压在膜拜的手掌上,对我低下了头。
这动作——我在三国志的古装剧中有看过。
是中国的武将向对方深深表达敬意时的姿势。
「猴接下来要说的话,跟刚才说过的放弃不一样,而是出于尊敬的发言:万一交涉进行得不顺利,而猴又被换成了孙……跟远山进行战斗的话,请你到时候就杀了我。孙是一名喜欢恋爱与战斗的武神,她想必会对远山这样厉害的男人抱有情愫,而在一开始战斗的时候只会闹着玩而已。远山只要乘这个机会抢到上风,应该就可以杀了孙。想要杀孙,就只有这个机会而已了。」
「不,别在那边说什么杀不杀的……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没有那种——」
「利用『佩特拉之钥』将孙叫出来的手法实在太强力了。在那样的状况下,猴没有办法阻止孙呀。」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是我杀了孙,猴——你也会死啊。」
「没有关系。猴希望活得有自尊,死得有尊严。就算是因为有恩,猴也不希望再继续被人类利用了。更何况……」
猴说到最后,声音低沉下来。
感觉她变得又更加严肃了。
因此我也转头看向猴,与她对上视线——
「——猴不想要杀了你。」
在道别的最后一刻,全身战栗起来。
猴明确地对我提出了警告。
——不杀了我,你就会死——
(猴……)
世界是很大的。
并不是只有单纯很强的敌人,或是单纯很邪恶的敌人。
——也是有像她这种类型的敌人啊。
中午过后,我搭了五分钟左右的船,度过维多利亚港,来到尖沙咀——
也就是我跟白雪观光过的那个热闹的九龙半岛。
刚才我在寺庙拿到的饼干,没想到竟然是乐天(LOTTE)的巧克力棒(TOPPO),不过我最后还是忍着没把它吃掉了。
等我见到巴斯克维尔的那些女生,就把它当作是赔罪用的礼物吧。
因为盒子上写着「PEPERO NUDE」这种奇怪的名字,所以一定可以让她们感到很有趣的。
尤其是亚莉亚,我就多分给她一点好了。毕竟那个晚餐的约定,我放了她鸽子啊。
我接着穿过了开发地区的建筑工地……
总算抵达了睽违二十四小时的ICC——丽思卡尔顿的地面出入口。
哦~在入口车道上,依旧有劳斯莱斯停在那边呢。
虽然同样是车子,但跟在北角的路上来来回回的人力拖车就是不一样啊。
正当我脑袋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辆高级车的电动窗就放了下来——
「——小金!」
白雪仿佛贞子一样,从车窗探出了上半身。
因为她很用力的关系,丰满的胸部就顺势弹了起来,又撞在车门的外佣上。我、我才刚回来,你就让我看到如此厉害的场面啊。
话说,你开门走出来不就好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昨天大家都组成搜查队,到处在找你呢!」
从劳斯莱斯的车窗爬出来的白雪,「踏踏踏踏!啪!」地冲到我面前,抱住了我的身体:
「——我们为了小金万一回来时可以有人接应,而轮班留守在这里。而我就是为了要回来交班,没想到竟然让我见到你了……这真是命运呀!」
「呃,那个……抱歉。因为我的手机跟钱包都被人偷走了……」
我一边道歉,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白雪刚刚让我见识到那个冲击性招式的胸部推开。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就会跟金女妹妹合作,一起确认小金的行动跟邮件。可是在旅行的时候,就没办法那么仔细监视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嗯……嗯?」
总觉得她刚才的发言,好像有一部分很有问题——
但是在我发现问题之前,白雪就忽然露出「……!」的表情,接着开始像小狗一样嗅着我的味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有某个人——有女人的味道呀,小金……!」
居、居然在巴斯克维尔小队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嗅觉如此敏锐的人物啊!
话说,女人的味道,难道是指猴吗?还是院?
不,我现在还是别说吧。反正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关于猴的事情,就等到大家都集合之后再说好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要是现在说出来的话,一定很不妙。
「那、那是因为我跟很多人擦身而过的关系啦。现在重要的是,我有事情要向大家报告才行。」
于是我模糊带过之后,就带着白雪进入了丽思卡尔顿酒店中。
白雪在搭电梯的途中,一直陶醉在她找到我的功劳上。
「上次亚莉亚跟我炫耀说,她在跟黑道的战斗中帮了小金的忙。还胡言乱语地说过什么她被招待到小金老家这种梦话。又寄邮件说她晚上要跟小金进行晚餐会议,叫我们不要打扰什么的——害我的忍耐都到达极限了——可是她还真是丢脸到家了呢。小金根本就没有赴约。呵呵呵,真不愧是情妇,就是很适合这种不幸的事情呀。」
就在双手紧紧抱住我右手的白雪,开始浮现出浑黑的笑容时……
电梯顺利抵达了一〇三楼的酒店大厅了。
哎呀~真是太恐怖了。居然在通往高楼的电梯中,要忍耐跟隐约露出黑雪性格的白雪两人独处,长达一分钟。
虽然跟白雪模式下的她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万一在狭小的电梯中让她黑化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她解放鬼道术之后,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啊。真是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接着,我尽可能让她维持在灰雪的状态下,来到一一八楼的OZONE——
进到我们拿来当司令部的隐藏房间后……
「——呜喔!钦钦!」
享受地坐在本来是亚莉亚专用的大位上、甚至把脚都翘到桌子上的理子,像只小狗一样朝我冲了过来。
然后她准备要扑到我的身上,却被白雪「嘿呀——!」一声迎击了。
白雪虽然做得并不明显,不过她是张开拇指与食指之间的部位,像是要遮住理子的眼睛似地打在她的脸上。那是一招叫「虎口拳」古流武术,为什么白雪你会这种招式啦?
「噗喔!眼睛、我的眼睛——!」
这一招可以从眼皮上同时殴打对方的眼球与眉间,是好孩子绝对不可以模仿的暴力招式。理子用手捣着脸,痛苦地打滚着。不过既然她还有余力模仿穆斯卡的声音,应该就没什么大碍吧?
「只有正室才可以在这种时候上演感动的拥抱!我跟小金之间才没有让狐狸精踏入其中的空隙呢!你看,没有吧?」
白雪说着,用力抱住了我的右手。而且她还不只是用双手,还活用了她的乳沟,彻底夹住了我。
「喂……!」
我的手臂不论在视觉上还是触感上,都面临了爆发性的危机,让我当场脸色发青起来。
好、好软……
把水手服整个撑起来的两团球体,怎么会如此柔软……
简直就像是刚做好的麻薯,黏在我的手臂上。
如果用中华料理的方式取名的话,应该很适合「巨媚柔肉」、「大双球薯」、「白雪大福」之类的名字吧?等等,最后一个是日本的冰叶子啊。我已经脑袋错乱到没办法思考了。
就在我为了逼近眼前的爆发危机而陷入恐惧的时候——
「怎么会没有!在分子层次上多得是缝隙呢!」
复活的理子用双手「啪!」地抓住了白雪的双峰。
接着将那两颗软球左右拨开,打算钻进我的手臂与白雪之间。
于是白雪「喝——!」地用双手像老虎钳一样从外侧夹住自己的双峰,想要把理子挤出去。
多亏如此,我手上的束缚变松,让我好不容易从白雪大福空间逃出来了。
现在的白雪变成单纯只是用胸部左右夹住理子的头。而我虽然只看得到理子的嘴巴,不过她的脸上好像露出了不知道是感到痛苦还是感到舒服的表情,真是个大变态啊。
这样子同伴之间打打闹闹的情景……
让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居然会为了这台小事就感到安心,真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流泪啊。不过这也是因为我总算感受到自己回到同伴的身边了。
从站立关节技(?)转为寝技、利用上四方固定法进行压迫的白雪,以及全身不断颤抖的理子。我将视线从这场巴斯克维尔笑闹短剧上移开后——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让身体好好休息一下。
在干净无瑕的高级餐桌上,摆放着GEM'S的小蛋糕,以及Dalloyau的马卡龙之类的甜点。应该是她们在找寻我的空档时,拿来果腹的东西吧?
这些全都是搞不好价值好几千元的高级甜点。
(要是我在这里拿出巧克力棒,应该会被嘲笑吧……话说,这些该死的有钱人,居然连水都在喝Evian的矿泉水啊。我可是一路上都在喝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自来水咧。)
正当我脑袋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休战的白雪与理子一左一右地坐到我的旁边,同时露出了一脸笑容。
「来,请用。这是醉贵妃——是可以消除疲劳的铁观音茶喔。我猜小金应该比起红茶,更喜欢中国茶,所以特地准备来的呢。」
白雪为我倒了一杯茶后,打电话给亚莉亚报告自己的功劳。
「钦钦,听我说听我说!就是呀,理子刚才在ICC里面探险,然后在大厦的上面发现了一个游泳池喔!我们去游泳池抱抱吧!趁亚莉亚回来之前,我们一起去嘛!」
理子则是咬着一个大到看起来很蠢的棒棒糖,眯起她双眼皮的眼睛,对我开心地笑着。
我说你啊,居然离开自己的岗位跑去找游泳池,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专心在找我吧?
就这样,我一边被白雪跟理子纠缠,一边休息了一段时间后……
「——!」
我的背脊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
(……这、这股杀气……!)
是、是亚莉亚!
我在本能上就察觉到一股「轰轰轰轰……!」的巨大怒气,正缓缓接近着。
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一八楼,而那股巨大的气势就在七〇楼,逐渐上升中。
八〇——九〇——来、来啦……到达这个楼层啦……!
从纵向移动转为横向移动,一步一步逼近而来。真亏我可以知道这种事情啊。
看来我对亚莉亚的危机探查能力越来越优秀了。虽然我现在根本无处可逃就是了。
紧接着——碰磅!
「——笨 蛋 金 次————!」
用双手推开隐藏门的亚莉亚,愤怒的娃娃声震动了房间内的所有分子。
而这时的我则是让白雪站在背后按摩着肩膀(我明明已经拒绝了),让理子坐在大腿上,用双手缠着我的脖子(我明明已经说住手了)。
虽然对我本人来说,这状况在爆发模式的意义上相当困扰。但是对于已经MAX状态的亚莉亚来说,却是足以让她突破界限的『你当自己是大爷啊』的姿势。
顺道一提,因为完全没有气息而让我在眼睛看到的时候才察觉到,蕾姬也站在亚莉亚的身边……用冰冷的视线看着我。
她接着——像拳击的裁判一样,做出了一个「Fight!」的手势。
于是,进入处刑模式的亚莉亚便「碰!碰!碰!」地迈步走过来,让她水手服的裙子都顺势飘起,两把手枪别说是若隐若现,根本是完全露出来了。
紧接着,她用力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白雪与理子之间拔了出来。
话说,蕾姬,你展现出人性的地方根本搞错了吧!不要煽动亚莉亚啊!
哎呀,虽然我知道你应该也在生我的气啦……
本来眼角就已经够尖的亚莉亚,把眼角吊得更尖之后……
「——你是跑到那里去了啦——————!」
咻!碰!
用力把我甩到设计师为了让外观显得有趣,而用凹凸不平的木材装饰的墙壁上。
——超、超痛的……!这下我真的要痛恨那位设计师啦。
「不、呃……我的手机跟钱包都被人扒走,还迷路了啊……!」
瘫坐在墙边的我,像没出息的丈夫一样为自己辩解着。
「迷路!为什么会!迷路!」
结果额头上浮现出D字形血管的亚莉亚,凶狠地站到我面前:
「北边是九龙、南边是香港岛!中间的狭窄海峡就是维多利亚港!这么简单的构造你为什么搞不懂!你明明就可以在世界上最广而复杂的东京正常生活,为什么会在这么小的都市中迷路!这个笨蛋!大笨蛋!大大笨蛋!」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然后一回来就跟白雪和理子做、做那种、色、色、色色的事情!这个色鬼!废材!」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金次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碰碰碰碰!
磅磅磅磅!
亚莉亚用铁锤拳不断揍我的脑袋,用足球射门踢不断踹着我的侧头部。
「痛痛痛痛!喂!住手!」
这情景看起来简直就像在用少林寺的木头人进行修行一样。
但我并不是什么木头人,而是人类。就在亚莉亚拿着一个大枕头不断捶打我的头部时——我也开始火大起来了。
搞什么……!
就算没有像白雪那样对我过分保护,你好歹也说一句「我很担心你」之类的话吧!
「——这个地方应该是要装脑袋瓜呀!」
亚莉亚抓着我的头,把我的身体拉起来后——
像摔角选手一样扑到我的背后,从后方骑到我的身上。
「可是你根本是空空的,什么都没装。所以至少给我把地图跟指南针装进去呀!」
她接着把我的双手从背后一扯,双脚也缠到我的脚上。往后仰倒,使出吊天井固(Romero Special)定技把我撑起来了。
「哦哦~亚莉亚!内裤看光光啦~!」
「被女生看到没关系!」
理子也跟亚莉亚闹了起来。
这里明明是高级的酒店房间,却变得像武侦高中的教室一样了……!
「——而且连钱都被人扒走,你是要蠢到什么地步!这个蠢蛋大魔王!」
「吵死了啦!」
我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而反过来对亚莉亚生气起来了。
在白雪的出手相助下,我逃出了亚莉亚的巴流术地狱。
接着用我在强袭科学到的受身倒法转了一圈后,站起身子:
「我的钱——换来的港币大部分都还装在那边的背包里啦!虽然我那时候确实感到很困扰……可是我的奶奶也说过,被偷总比偷人好!一个人会去偷别人的钱,就代表他的生活穷困到必须要偷窃,是很可怜的——」
「你那种想法就是标准的日本人呀!这里可不是日本!世界上也是有很多以偷窃赚钱的人呀!」
就在我们开始演变成嘴上争吵的瞬间,怪盗罗苹的曾孙——理子突然用古怪的腔调说道。
「嗯~~~呵呵呵~~~~请问——可以容我插嘴一下吗~~~~?」
接着还摇摇头,甩动她绑在左右两边的马尾。
「理理我~~~~可以稍微~~~问个问题吗~?呵呵呵……」
啊——……她是在模仿古畑任三郎啊。
这个不会看场合的家伙,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模仿古畑啦?也太自由奔放了吧?
因为在侦探科流行过古畑任三郎,所以我还看得懂。可是其他人都露出「???」的表情啦。
不过,这大概就是理子的作战吧?多亏她,让我们吵架的气氛中断了。
在这一点上,我是很感谢她啦。但是……
「钦钦!」
故意皱起眉头的理子,忽然又把放在额头上的手伸过来指向我。
「……什么事啦?」
「你呀~完全没有动到桌子上的那些甜点,可见你至少有吃过什么东西吧~~?而且你也找到地方过夜了。因为你坐在椅子上没有睡着,身上也没有汗臭呢。不只是这样,还有女孩子的味道喔~~~~」
「——理子你也有闻到?果然没有错!」
即席名侦探·理子,现在又多了一位即席助手·白雪。
不、不妙,这下气氛好像变成我要接受集体责问啦。
「呃、那是因为……」
没办法否定的我,真的就像推理剧的犯人一样开始盗汗后——
「果然!其实理子根本没有闻,刚才那是诱导问题!是陷阱题呢~!而现在拥有嗅觉探测器的小雪也提供证词了。钦钦,你一定是在什么香港美女的家度过一晚了对吧?哎呀~真不愧是花花公子呢!」
理子用力拍着我的背,不断称赞我……
「……呜……!」
可是在我眼前……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人家常说『笨蛋没药医』,看来是真的呢……这个闷骚色狼……!」
亚莉亚的斗志不断上升……!
就像这栋ICC大厦一样,直冲天际……!
「别这样别这样,闷骚色狼也有闷骚色狼的苦衷呀。想必是因为旅行的关系,让心情变得比较轻浮啦。俗话说,旅游就是与人的接触。那我们就来问问钦钦,你究竟是在哪里、怎么样、跟几个女孩子接触过啦~?」
亚莉亚的愤怒、蕾姬的冰冷视线、以及不知不觉间慢慢由白转黑的白雪——被这些人逼到错乱的我……
「呃、不、两边我都没有触碰过啊……!」
在理子巧妙的套话之下,我竟然自己承认了在这一晚一早间,我跟「女人」有发生过某些事了。
而且找连「有两个人」的事情都说溜嘴了。完全就是我的自爆啊。
「耶~!说出来说出来!说给理子听!钦钦的武勇事迹!是大姊姊?还是小妹妹?还是两边都有?是巨乳?是贫乳?有没有玩角色扮演?呀哈~!」
吵着要听这些虚构情色故事的理子,又蹦又跳地绕在我的身边——
这、这家伙……!
你知不知道你的好色心,给了站在那边的阎罗王大人多少燃料啊!
「你这个人……就是会像这样,马上找到女人桥渡河……!」
阎罗王亚莉亚大人露出确定宣判我死刑的表情,说出微妙地像什么名言的台词。
「你真~的是,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找到女人!是呀是呀是呀,真的有够受欢迎的!根本就不愁没有女人嘛!你干脆看是理子或白雪,找个人交往算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亚莉亚,你说的话已经支离破碎啦。
而且还露出有点坏掉的笑容了。
接着……
「就是因为我提议要进行撒饵作战——害金次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是抱着什么心情……!」
她似乎把说到一半的话又吞回肚子里,露出强忍着泪水的表情:
「而那段时间,你却是!你却是!」
亚莉亚大概是在脑中想像着我被中国美女围绕、享受酒池肉林的样子,而使出她独创的踱脚踏地——
「我要开除你!反正让你出去你也只会整天跟女孩子玩!你不用参加这次的作战了!给我回国去,乖乖罚跪——!」
——唰唰!
不出我所料,她果然拔出那对白银跟漆黑的Government啦!
「——呀!」
「——咻!」
白雪与理子赶紧逃到桌子底下,蕾姬则是一如往常地发挥她的危机管理能力,早早就避难到房间外了。
「亚、亚莉亚……!」
我拿出巧克力棒,想要安抚亚莉亚的情绪——
可是拿在我手上的巧克力棒,已经连同外盒被压扁了。
是刚才我被亚莉亚摔出去的时候,被我的屁股压碎的。
相对于那个破破烂烂的盒子,餐桌上则是摆着豪华奢侈的点心。
这情景让我顿时有种悲哀的感觉……
接着,一股怒气又再度涌上我的心头。
起起伏伏的情绪,让我面对亚莉亚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我是——」
变得自暴自弃的我,露出凶狠的眼神瞪向亚莉亚。
「——我是第一次出国啊!不要把我跟你们这些外国长大的孩子相提并论!」
面对出言反抗、把巧克力棒的盒子摔到地上的我……亚莉亚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被亚莉亚狠狠修理,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每当遇到这种时候——我通常要不就是拔腿逃跑,要不就是乖乖让她修理。我们之间总是维持着大野狼与小绵羊的关系。
这一方面是因为亚莉亚很强,所以要是我敢反抗,她就会加倍奉还;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觉得男人在吵架时对女人出手很不应该,或是亚莉亚生气起来也很可爱等等,各式各样的理由……
总之,我不太会做出反击。
而我会像现在这样认真动怒,大概是之前五月当白雪的保镖时,我们为了方针上的不同而吵架的时候吧?
因此,亚莉亚她——
「什么嘛……什么嘛!」
面对我这样与平常不同的态度,感到困惑起来了。
她大叫之后,用沉默催促我说明生气的理由——可是我却没办法对她说明。
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很悲哀的关系。
——亚莉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她不只是战斗力很高,功课也很好。还是个会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擅长各种语言,对世界上各个都市都有地理概念,是个全球性的人才;又是一名真正的贵族,一辈子都不用像我这样为金钱烦恼。
相对地,我却只有在爆发模式下的那些杂耍招式可以算得上是优点。
在其他的事情上,我什么都不行。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不用说是脑袋差、脸蛋坏,甚至踏出国门一步就会变得左右分不清楚方向。而且出国也是靠借来的钱才有办法出来,是个贫穷的家伙。
自从抵达羽田机场以来,我的心底深处就不断累积、意识到这样的感觉……
也就是「地位差距」——
我不禁感到有种无处宣泄的愤怒。
我跟亚莉亚之间,实在是差太多了。
而且是这一辈子都肯定没办法赶上的巨大差距。
这种感觉……跟「不甘心」又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样的感情,但如果在我的心中……对亚莉亚的事情……我真的对亚莉亚……
不,这种事情太难想像了。因此换个说法,就是我已经有一种感觉,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与亚莉亚匹配的搭档——在我心中的某个无意识的角落。
然而,这是难以实现的愿望。
我现在深切体认到这件事情了。就在我们朝世界踏出第一步时。就在宛如象征着我与亚莉亚之间差距的,这间丽思卡尔顿酒店,以及北角。
所以我才会这么难受。
所以我才会感到不知所措。
亚莉亚是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事情都办得到;而我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对于这样的地位差距——
亚莉亚实在是太迟钝了。
想必她至今为止的人生,总是在胜利组的世界中活过来的吧?
她总是活在优秀的人特有的「我做得到的事情,大家当然也应该做得到」这种错误的价值观中。
她没有办法理解,世界上也是有像我这样贫穷的人、弱小的人、没有能力的人。
然而我没有办法把这种事情,在现在这种时候说出口。因为这样做会让我自己变得更难看。
因此,我只好——
「我才要开除你勒!区区一个蓝帮,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对付了啦!」
跳过对自己感情的说明,陷入你一言、我一语的状态。
上演一出典型的「对怒气还以怒气」之后,一把抓起我的背包——
转身准备离开这间VIP室。
「什么嘛……随便你了啦!反正这下就没有任何战果了!好不容易杀到敌阵来,现在却因为你的关系,要双手空空回到日本去了!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在我的背后,娃娃声继续穷追猛打着。
然而,我却不理会她,依然往房门走去。
「——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于是亚莉亚又强调了一次。
我瞥眼看到亚莉亚映在窗户上的倒影,她的表情上参杂着「咦?你真的打算一个
人去对付了?你真的要走了?」的不安情绪。
可是,我才懒得理你。
我穿过了VIP室的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亚莉亚,你并不知道。
其实我跟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讲好了。
所以我接下来只要在人多的地方,随便走走就可以了。
蓝帮应该已经从猴那里听说了谈和案的事情,因此我就等待蓝帮来跟我接触,然后当作巴斯克维尔小队内部已经讨论完毕,并且跟他们进行交涉。
再来就是彼此交换一些条件,用商量的方式跟蓝帮做出一个了断。
这样一来,亚莉亚应该也会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给我等着瞧。我要让你那高傲的脸蛋哭着向我忏悔。
就在我穿过宛如了望台的吧台座位旁,走向通往地面的电梯时——
「钦钦!理子就住在远东贵妇——半岛酒店里,你也来嘛~!那地方就像城堡一样,很漂亮喔!你可以跟我住在同一间房间喔?」
对于刚才火上加油的行为丝毫没有感到反省的理子……
「小金大人!你就不要理会那个充满归国子女恶劣性格的女人,跟我一起行动吧!我住在日航饭店,是一间完全日系的旅馆。那里有日本人的工作人员,也有日文的报纸喔!」
以及当我生气起来就会跟我一起生气的白雪,说着国粹主义似的话,追了上来。
对于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都邀请我到旅馆住宿的事情感到有危险性的找,决定不理会她们说的话,而开口说道。
「——虽然我昨天是打算把指挥权限让给亚莉亚,但是那也到此为止了。我以巴斯克维尔小队队长的身分命令你们,继续到街上徘徊,寻找蓝帮的踪迹。其实,我已经做好跟他们进行谈判的准备了,也许有办法跟一些人靠商量的方式做出了断。可是如果把亚莉亚带去,很有可能就会大打出手。因此她现在跟我决裂或许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们有遇上蓝帮的人,就跟我……」
我本来想接着说「跟我联络」,可是我现在没有手机啊。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金次同学。」
蕾姬忽然出现在我背后。
吓死我了。这家伙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啊。
我吓得转回头之后,蕾姬拿出了我应该已经被偷的手机,递到我的面前。
「……!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贩售窃盗物品的黑市中,就摆在摊位上。是昨天晚上亚莉亚同学买回来的。」
是亚莉亚、把这个……
「真亏她找得到啊……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说。」
「听说是来电铃声,让她知道是金次同学的东西。」
——我打开通话纪录,看起来并没有被别人使用过的迹象。
不过,在来电纪录中,有白雪与理子,以及……
一大堆亚莉亚的来电。
她大概是因为担心,而打过好几次电话吧?最后甚至是一分钟就打一通,未接纪录比白雪还要多呢。
「金次同学,我会与亚莉亚同学一起行动。因为现在的状况下,不要放她一个人会比较好。」
蕾姬说着这种让人感受到沟通能力有所成长的话。看来她是现在巴斯克维尔小队中最冷静的一个人。
「正如金次同学所说,现在要继续搜索蓝帮才行。九龙就交给我和亚莉亚同学进行监视。我会这样说服亚莉亚同学的。香港岛方面就请金次同学你们去调查了。虽然金次同学没有地理概念,不过我想昨天跟今天早上,你已经在那个岛上到处走过了。因此你应该在香港岛上比较容易寻找敌人。」
在这种时候……蕾姬还真是可靠啊。
她不会像我们这样被情绪牵着鼻子走。小队里有这样的成员真是太好了。
话说,我莫名开始觉得,巴斯克维尔让蕾姬当队长或许比较好。
这次换成搭地下铁来到香港岛后,两次展开单独行动的我——
决定先去吃一顿时间上比较晚的午餐了。
因为我在这次的旅行中,已经有过两次肚子饿到无法动弹的经验啦。
(人常说,事情有二就有三。但是万一真的发生第三次,我会很困扰啊……)
毕竟我今天早上只有吃一碗粥跟香蕉而已,另外我也想要大吃一顿来泄愤。而且我还没吃到道地的拉面呢。
于是……
我走到车站前,靠着招牌上的「面」这个字,找了一间看起来比较便宜的餐厅走进去。
……店里相当吵杂,几乎坐满了客人。
虽然环境算不上干净,但给人的感觉就很像是平民吃饭的地方。
(就是这样才好啊。)
亚莉亚现在或许是跟蕾姬一起在丽思卡尔顿的超高级餐厅吃满汉全席泄愤吧?不过我就是在这种大众食堂比较能放松呀。
就在我寻找着可以坐的空位时——
「哦哦!这不是金次吗!过来这边吧!」
从店铺后方传来了在吵杂的店内也显得嘹亮的声音。是武侦高中的同班同学——武藤。
因为他即使坐着也很高大,又留着一头显眼的刺猬头,所以我很快就发现他了。
仔细一看,在武藤坐的圆桌旁,还有以他为队长的后勤系小队「运输GA」的其他成员。
这个「运输GA」,是由车辆科的武藤刚气、鹿取一美、装备科的安斋胜与平贺文所组成。
两男两女,乍看之下似乎很均衡。但其实在身高上是高个子三位、小不点一位的美中不足小队。
另外,我以前有问过「『运输』我是可以理解,可是『GA』又是什么?」这样的问题,结果居然是「刚气」的G与「文」的A,害我当场全身无力了。你们想要引人注意我是没意见啦,可是好歹也有点创意吧?
「——校外教学Ⅱ,你们也是到香港来啊?」
我坐到他们那一桌后……呃,这也太夸张了吧?他们四个人居然吃了二十人份左右的食物。哎呀,或许在香港这样花钱,在某种意义上是很正确的观光客啦。毕竟吃到撑死也是旅行的一种享受方式。
(不过,这也未免……)
安斋,你吃太多了吧?
看起来有一半以上的餐点都是这家伙一个人吃掉的。
「远山也多吃一点啊。要是你吃剩了,我就不客气啰~?」
让椅子轧轧作响的安斋,是武侦高中的奇人之一。是个体重将近两百公斤的大块头。
虽然他身材肥胖得连走路都很慢,不过对装备的调度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强。
跟「虽然很贵又花时间,但无论任何超级兵器都能准备」的平贺同学刚好相反,安斋是以「能够又快、又便宜、又确实地调度到经常使用的装备」而受到大家信赖的武器屋。
而且他还拥有狙击的能力。不过因为体型的关系,是盘坐在地上射击就是了。
正当我思考着「狙击手大胃王说(蕾姬也是可以无限进食)」这个假设的时候……
「——你没有跟亚莉亚在一起啊?」
武藤问了我一个讨厌的问题。
「我才懒得理那个家伙,我们刚刚才吵过架啦!」
于是我看着菜单,怒骂了一句。
结果……
「又在夫妻吵架的啦,老妈好好管管他的啦。」
平贺同学坐在椅子上伸长背脊,用「平贺式语调」在鹿取耳边告状。
什么夫妻吵架啦?受不了……
我有点脸红地把头别开后——
「远山,你这个老是惹女性哭泣的家伙,看我怎么修理你。」
鹿取就对女生之间评价特别差的我严厉斥责起来。
这位像美国女性一样绑着满头小辫子的鹿取一美,是个擅长驾驶大型车辆的高大女人。
身高比我还高,又全身都是肌肉,而且姓(Katori)跟名(Kazumi)都是砌开头,很有「老妈(Ka-chyan)」的感觉,所以被取了这样的绰号。听说她每当休假的时候,就会去做长距离货车驾驶的打工,赚了很多钱的样子。
「……吵死了,我和亚莉亚吵架,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无论如何都想吃到道地拉面的我,在这里也同样只靠「面」这个字指了菜单上的一道菜,向店员点餐……同时对着运输GA的这群人开口抱怨。
于是武藤一脸担心地说道。
「昨天深夜,我看到亚莉亚在湾仔一处看起来不怎么正派的场所乱走,她还问了我『有没有看到金次!』勒。」
「…………」
亚莉亚她……
居然从九龙的ICC,一路找到我失去消息的香港岛湾仔来啦?
武藤因为刚才的发言,让他自己也在不正派地方乱走到深夜的事情曝光,而被平贺同学与安斋联合调侃着……但老妈——鹿取一美依然用责备犯人的眼神瞪着我。
「怎么会没有关系?就算不适合穿水手服,我也好歹是个女人。我就是叫你不要老是惹女人哭泣呀,远山。」
「不,所以我就说……我是……」
「我昨天傍晚的时候,也在香港警务处附近遇到神崎同学了。那孩子哭得好可怜,一直在打电话找你呀。甚至还哭着拜托我:『要是看到金次,就马上打电话给我!』呢。」
被老妈这样责备着……我……
透过别人的形容,才总算知道亚莉亚是有多担心我的事情。
在ICC重逢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担心我,只会毫不讲理地对我生气……
可是其实,亚莉亚她一直都在担心我啊。
为了我走了好几个小时。
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
哭得让旁人都觉得同情。
这让我……不知道该说是心头一阵痛吗……
(我还真是做了件坏事啊……)
总之就是有种沮丧的感觉。
……
…………
………………还是去向她道歉吧?
虽然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可是刚刚才丢下那样大言不惭的话、冲出房间的我,现在也没脸那样做了。
——亚莉亚对我的行为,其实是因为对我非常担心的情绪所造成的啊——
话虽如此,用比平常还要严重的态度对我又打又踢的亚莉亚也有不对。要是她以后也用那样笨拙的方式跟我沟通的话,我会吃不消的。
我看还是在她对我低头认错之前,我也不要向她道歉好了。毕竟我还有巧克力棒的帐要跟她算呢。
或许是如此固执的我遭到天谴了,这次端上来的「面」依然不是拉面——而是像干乌龙面一样的炸酱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