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蝶群—
那是夏洛克利用条理预知推理出我和丽莎在命运之时会看到的情景。
「还真是漂亮的推理啊,夏洛克。」
我对著过去那位强敌消失的天空送上赞许。
我与丽莎看到这样的情景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那段逃亡之旅的尽头—布尔坦赫的风车小屋前。
还没有让我看到「热沃当之兽」姿态的丽莎,与还没有让她看到爆发模式姿态的我签下主从契约的那一天—我们曾经看过那群迁徙蝶。
如今,我们又再次看到了。
而且是在彼此都看到对方真正的姿态之后。
在我们准备转守为攻的这个命运的瞬间。
我跨坐在变成巨大金狼、用狗爬式游在大西洋中的丽莎背上—
「看到『龙之港』啦,丽莎,卡羯。」
因为面临死亡边缘而觉醒的我,利用垂死爆发的视力看到荷兰的海岸,于是在一片恶劣天气下伸手指向敌阵。
被丽莎用鼻头推著、依然关在V-2逃生舱中的厄水魔女・卡羯抬头看著我指的方向,操纵海流。
在海流的推送下,丽莎总算游到陆地上。被缓缓升高的太阳隔著云层微微照耀的V-2发射场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我们偷偷摸摸地穿过瀑布,从一块大岩石后面窥视位于瀑布内侧的眷属据点……
里面的状况有点骚动。
但是从那些纳粹女孩们东奔西跑的样子看来,她们的行动似乎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统率。
本来应该负责统率她们的伊碧丽塔则是正准备亲自坐进U型潜艇中。
她大概是观测到V-2坠落的那一幕,打算要去救出卡羯吧……而那位卡羯正用双手围成扩音筒,大叫著『我在这里呀!敌袭—!』但因为逃生舱的气密性相当高,让她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到外面。
卡羯在逃生舱中又踢又踹,可是被丽莎打到扭曲变形的舱门依旧打不开。她接著拿出通信器,不过从她气得把对讲机摔出去的样子看来,通信器大概是在坠落的过程中坏掉了。还真是容易理解的女孩呢。
(虽然没看到阎跟莎拉的身影……但有个家伙的行动看起来不太妙啊。)
我抬头仰望眷属们拿来当成据点的大型帆船,便看到佩特拉踏著高跟鞋走在上甲板,并且用唇语读出她说了一句『把贞德带到这上面』而忍不住咂了一下舌头。
在佩特拉背后的桅杆上垂挂著一根绳子,下方围成一个环。是绞刑台啊。
「看来佩特拉以为丽莎—也就是『热沃当之兽』已死,所以认为让拿来当活祭品的贞德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意义的样子。我们必须快点过去。」
我对著把身体缩在岩石后面的丽莎小声如此说道。不过—
虽然只有短时间,但我的身体在没有穿加压服的状况下往返高空与地表,造成的急速减压与加压让血管以及呼吸系统都多少有点不适了。
在身体疲惫,呼吸也困难的状况下……只是鲁莽地冲出去,感觉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为了分散敌人的战力,我们就顺便进行一点破坏工作吧。丽莎,照我的指示行动。」
我抱著被眷属发现的觉悟,握起铭剑杜兰朵,再度骑到丽莎的背上。
「毕竟在香港,我被眷属用『船』狠狠摆了一道,所以我也想稍微报复一下。你可以先跳到船首上吗?」
听到我的指示,丽莎—把已经对我们无害的卡羯连带逃生舱丢在原处,「碰!」一声踏向岩石,用柔软而流畅的动作跳到模仿海龙外型的船首像上。
「……—敌、敌袭!」
「是热沃当跟哿呀!」
看到以宛如电影『魔法公主』般的状态现身的我们,在甲板上的纳粹女孩们大声发出尖叫。
或许是被丽莎巨大的身躯吓到了,她们接著就纷纷落荒而逃。
从她们慌乱的样子看来……在这里的党员们似乎只是负责照顾眷属代表战士们的生活起居、像打杂员工一样的存在而已。
也好,想逃的人就趁现在快逃吧。反正让小兵参战也会违反极东战役的规则。
「—你、你们给我站住!谁敢临阵逃亡我就枪杀谁!」
见到从海贼船上跳进海水中的党员们,伊碧丽塔从U型潜艇的指挥舱中探出身体,打算开枪威胁—却因为把身体探得太出来,连她自己都掉到水中了。
而且她大概是因为不会游泳的关系,在水中载浮载沉,用尖锐的声音大叫著「Helfe! Helfe mir!(救命!救救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算了,那样的搞笑角色就先丢在一边……来进行我们的作战吧。
「丽莎,跳到那些绳子上,从前面跳到后面。」
我说著,拍拍丽莎的背。于是丽莎—「碰!碰!」地踏著船首像、艏楼,跳到把这艘大型帆船绑在洞窟岩壁的绳索上。
我接著对四脚灵活地保持平衡、像在走钢索的丽莎发出「下一条」的指示,同时用杜兰朵砍断那条粗绳。丽莎跳到下一条绳索,再下一条绳索也是,一一砍断。最后……海贼船巨大的船体便开始摇晃起来。
在这个『龙之港』中,有地下水脉造成的缓慢水流。因此在水流的推送下—
全部绳索都被砍断的帆船,开始缓缓前进了。
准备穿过瀑布帘幕,朝大海的方向。
「……远山、金次……!」
佩特拉抬头看到跳落在辅助帆上的我,发出呻吟。而我则是对她拋了一个媚眼—
「—丽莎,狗狗乖,挖这里。」
让丽莎跳向船尾甲板,顺势用爪子击破甲板。
贞德的所在处我已经知道了。因为她大概是打算趁著外头陷入混乱的机会逃跑—从内部把船尾侧的一个炮孔盖冻到发白了。
于是我让丽莎朝著那个地方,在木造的船舱内不断挖掘……
最后抵达了被关在中部炮列甲板炮台座中的贞德头顶上。
「……远山!」
贞德似乎没办法扭断对付超能力者专用的手铐,因此我让丽莎跳下去的同时,顺便用杜兰朵帮忙砍断手铐—
「这……这就是『热沃当之兽』吗……!」
接著将杜兰朵交还将蓝宝石色的眼睛瞪得老大的贞德手上。
「没错。不过这孩子是个女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对你那么温驯呀。真不愧是花花公子远山。」
「呃~虽然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理解的样子,但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这样贞德就不会被吃掉了。毕竟活祭品必须要是异性不是吗?」
在露出苦笑的我面前—
贞德非常宝贝地抱著杜兰朵,对我点了两三下头。
「Merci(谢谢你),远山……真是得救了。」
「用不著道谢。之前在École的坦克战中,贞德也救过我啊。」
我察觉到敌人逼近的气息而拔出贝瑞塔,再度骑到丽莎背上。
而抬头看著我的贞德则是把自己身上那套活祭品服装的裙子撕破了。
她大概是为了提高机动能力,自己也打算加入战斗。而瞥见她宛如白瓷般细致的大腿—补充了爆发燃料的我……
「这下就是贞德・达鲁克骑士团成立啦。虽然只有团长与骑士各一名而已啦。」
「呵呵,说得也是。那么,Follow Me, Chevalier!(骑士呀,随我来!)」
与绑起头发、像之前在地下仓库时一样进入战斗模式的贞德开了一段小玩笑。
接著便主动朝甲板进攻,看到—
穿著那套像泳装一样的衣服、戴著闪耀的黄金眼镜蛇头冠的佩特拉,就站在那里等著我们。
受不了,她也真是个了不起的女杰呢。明明贞德、热沃当之兽跟我都攻到眼前了,她却一步也没有退缩。
系留绳被砍断的大型帆船正朝著瀑布帘幕缓缓行进。船身微微摇动,让脚下的地板感觉有些不稳。
「—远山,她交给我来对付。」
贞德让寒冰覆盖杜兰朵的剑身,往前踏出步伐。
女骑士之间的一对一单挑—这样的气氛弥漫在甲板上,逃到U型潜艇避难的纳粹女孩们纷纷开始对佩特拉发出声援。
「知道了,其他人就交给我吧。」
台风的莎拉就坐在从船尾甲板突出的桅杆上,俯瞰著我们……
我察觉到她释放的杀气,于是让丽莎转身朝向她。
贞德与佩特拉都是自尊心很高的女性。
我不希望那两人之间的决斗被不识相的西洋长弓干扰,而且我个人对莎拉也有『弹子戏法』被破解的遗恨。虽然我不擅长对付狙击手,但这次就让我来对付她吧。
「佩特拉,虽然在伊・U时代你是前辈,但我可不会对你客气。毕竟这场决斗是极东战役中的一战,你总不会有异议吧?」
「—那当然。贞德,妾身其实从那时候就很讨厌你们这些钻研派了。既然现在夏洛克已经不在,妾身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击败你啦。不过,妾身也可以不杀掉你,让你成为妾身的战士。就算你再弱,至少也能负责奴隶一人份的工作吧。」
—『银冰魔女』对『砂砾魔女』—
虽然佩特拉周围没有砂,她还是可以将自己的王冠或首饰化为砂金之后变成弯刀。要对付铭剑杜兰朵,纯金制成的刀或许稍嫌脆弱了些。但即使有这样的不利—以身为魔女的存在感来说,依然是佩特拉比较强烈。周围看不到什么金字塔型的设施,不过她应该是从什么地方补充了足够的魔力吧?
看到贞德有点被比自己强大的佩特拉释放的气势镇压……
「贞德,你已经不是伊・U那时候的贞德了。经过与我们,以及与卡羯的战斗,你的等级一定有所提升。就让佩特拉好好见识一下吧。我会在一旁看著你的。」
我对她留下这句话后,扳起贝瑞塔的击锤,让丽莎跳向莎拉的方向。
身为罗宾・汉的后代、操纵风的魔女莎拉—
「碰!」一声用看不见的盾牌弹开从帆桅扑向她的丽莎,躲过攻击。
接著丝毫不把猛兽的运动能力放在眼里,像在玩游乐设施一样「碰、碰!」地跳上帆桅横杆或船桅上的瞭望台,避开追击。
宛如磁石的S极与S极般,让莎拉远离丽莎的排斥力……我看出其中的原理了。莎拉是操纵著风,让自己与丽莎之间出现像空气缓冲垫一样的东西。毕竟她每跳一次,就会用手压著那顶有羽毛装饰的帽子防止它被吹走—而且她的格纹迷你裙也会大大敞开,真是再好不过的证据了。
丽莎的利爪与尖牙虽然老是扑空,但并不是追不上对手。莎拉是个弓箭手,只要不让她拉开距离,尽量不给她拉弓的机会,我就能用比较不受风力影响的子弹—
—磅!当我开枪的时候,早已识破的莎拉已经射出弓箭。箭矢稍微经过导向后,将我的子弹—「啪!」一声弹开了。
(『弹子戏法』……!)
之前被破解的这招,这次竟然反过来被对方用了。而且还是用弓箭。
即使对方是个女性,这件事还是让我感到有点不爽—
于是我为了把莎拉逼到船首的方向,变得有点激动起来。
同时又对在下方挥剑对峙的贞德与佩特拉感到在意,而当我的注意力分散的时候……
轰隆隆隆—!
从艏楼内侧忽然有个东西朝丽莎发射过来。
(—是炮击吗!)
虽然骑在丽莎背上的我没有看清楚,不过丽莎似乎从下方被炮弹之类的东西击中,冲击力道隔著丽莎的身体传到我身上。
丽莎「吼啊啊啊……!」地惨叫似地大吼一声后—
—缩、缩小了。在半空中。
「……丽莎!」
我—赶紧抱住渐渐恢复成人类姿态的丽莎,用手脚释放缓冲技・橘花,落到摇摇欲坠的艏楼上。
「啊……呜……真、真是非常抱歉,主人……」
丽莎按著自己的腹部,说出久违的人话—金色的体毛像烟雾般消散,而身体前面……快、快要变成裸体啦。虽然后面的屁股上还留著毛绒绒的尾巴就是了。
柔顺的金色长发之间,也留著像一对狗耳似的尖耳朵。感觉就像理子喜欢的动画或漫画中会出现的兽耳娘一样。
大概是因为在热沃当之兽的状态下受到攻击的关系,她受的伤看起来并不算太严重。不过……
我还是用瓦砾堆中找到的布帘藏起丽莎的身体,同时察觉到了。
刚才那并不是炮击。
如果是炮击或许还比较好。
「这场欧洲战役吉凶莫测,不知会有什么牛鬼蛇神出没……我本来是这么想的。而现在既然佩特拉的眼镜蛇已经出现,这次轮到鬼登场应该也不奇怪吧。」
我说著,转头看向背后—
对著把那支刚才击倒热沃当之兽、恐怕有一百公斤重的狼牙棒从地上捡起来的家伙狠狠瞪了一眼。
也就是身上穿著色彩鲜艳、富有非洲风格的和服,身材魁梧而充满肌肉的……鬼女。
—阎。
好巨大。虽然兰豹老师跟车辆科的鹿取一美也比我高大,但阎的身高甚至比她们还要高。是个将近有两公尺的大块头女人。
在视野的角落,身材娇小的莎拉则是……鼓起格纹裙,降落在远处的U型潜艇甲板上。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莎拉从一开始就老是在撤退。其实她是在逃跑的同时,顺便把我们诱导到阎埋伏的地方。我又被她摆了一道啦。
沙……沙沙……沙沙沙……
被水流推动的海盗船,前端已经渐渐进入瀑布帘幕中了。
「主、主人……!」
丽莎用布帘遮著自己的身体,竖起狗耳朵担心著我。不过—
「阎,丽莎已经无法战斗了。身为她的主人,我不能让她继续战斗。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放她一马?或许不足以做为替代,但就由我来代替她跟你打吧。」
我反而是顾虑著丽莎,对阎提出请求。
结果,明明是个女人,脸蛋却很帅气的阎「?」地歪了一下头……
「远山,汝在走路的时候,会刻意把眼前的虫子都踩死吗?」
用『对于已经变回少女的丽莎没有兴趣』的态度如此回应我。
虽然以结论来说,她似乎愿意放过丽莎了。但是……
我实在不能接受她这样的讲法啊。竟然把我的丽莎比喻成虫子。
光是丽莎被打倒的这件事,已经让我有点进入王者爆发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太生气喔?
哗沙沙沙沙沙……!落在帆船上的瀑布渐渐逼近我们身边。
「差不多要出海了。」
「似乎是那样。」
「那么,等出了那道瀑布之后,我们就来比试一番吧。毕竟俗话说鬼到外(注1),这样对阎也比较好吧?」
「远山武士从以前就时常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呀。」
阎用严肃的眼神凝视著我,将那根看起来很重的狼牙棒……像铁管一样轻轻扛到肩上。
「我想先问你一件事……你应该不是人类吧?」
「没错,如汝所见。」
「再原谅我一个失礼的问题,你是女性吧?」
「没错,不是半阴阳。」
虽然她的发言中有一部分我听不太懂……但对于爆发模式来说,阎是否为女性是很重要的情报。我是不知道鬼跟人类之间有没有办法生小孩啦,不过既然不知道—就不能排除能够生小孩的可能性了。
也就是说,我必须把阎视为女性……狠下心肠跟她战斗才行。
……沙沙沙沙沙沙沙……!
在艏楼瓦砾堆上分别站在右舷侧与左舷侧的我跟阎,同时开始被瀑布冲打。
接著,水的帘幕让彼此都看不到对方—
等到从瀑布中出来时,我已经把贝瑞塔瞄准阎了。
「那么,就让我来驱鬼吧。」
我拋出媚眼的同时—磅!
面对我闪出火光的枪口,阎丝毫没有感到畏怯—啪!
伴随微弱的声音,她竟然抓住我的子弹了。用没有握狼牙棒的那只手。
「唔,自种子岛之后,汝等毫无进步啊。」
全身湿淋淋地抓著子弹观察的阎……
刚才看起来是利用跟我的「徒手抓弹」不同的原理挡下子弹的。
我几乎没看到她用手掌减速的动作。
「……你是怎么挡下子弹的?」
浏海滴著水滴的我,想说可以拿来当参考而姑且问了一下。结果……
「嗯?就『磅!』一声过来,『啪!』一下握住呀。」
她却一脸认真地说出完全没办法参考的回答。
嗯……难道阎是天然呆吗?还是说,她的脑袋不太好?
不管怎么说,看来枪是无用武之地了,我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虽然人说世上无鬼(注2)……但那似乎是骗人的。在我的世界中,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鬼了。」
「哦?在何处?遇到什么鬼?」
「既然他们原本是眷属,我想阎应该也认识。我在横滨跟弗拉德、在押上跟希尔达这些吸血鬼战斗过。吸血鬼也算鬼吧?」
「非也。简直愚蠢可笑。」
阎的嘴巴微微凹成「ㄟ」字形……
「鬼比人聪颖,比野兽强韧,是君临生物顶点之存在。那些家伙不配使用『鬼』字,不过是吸血蝙蝠罢了。」
……说出这种话,让希尔达听到应该会大发雷霆吧?
然而,这样的发言—
出自阎的口中,就很有说服力。
她很强。虽然没有弗拉德那么巨大,没有希尔达那样华丽,但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团纯粹而庞大的力量—凝聚在眼前的感觉。
毕竟她是我从未遇过的敌人,我很难分析她的战力,不过我越是预测她的强度,就觉得她看起来越大。比实际的大小还要巨大。
而她的确也靠一招就击败了在天上跟我打得不相上下的丽莎。
要是我稍微有点闪失,应该就会被她打败了。
即使在爆发模式下,额头还是忍不住渗出冷汗的我,靠刚才瀑布淋在身上的水滴蒙混过去,同时……
「既然是鬼……阎应该就是哈比(Habi)的关系人啰?所以这场战斗,我可以当作是极东战役代表战士之间的战斗吧?」
为了争取时间思考战斗手段,拋出一个话题。
结果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手掌伸向我面前。
「区区人类,竟对霸美(Habi)大人直呼其名,万万不许。快道歉,并重说一次。」
「就算是女性的要求……正常来讲也不会对敌人用敬称啦。要是被误会我有意叛变,我也很困扰。」
「……侮辱霸美大人,即是侮辱上天。因此,远山,余将对汝—施以天罚!」
眼神一变,用开始发出红光的眼睛瞪向我的阎……
大概是对我的发言非常不爽,而在生气的样子。
看来……时间到了。
虽然我还没想到什么很好的手段,不过也差不多该开打啦。
毕竟这位鬼小姐已经想出手了,而且我刚才也先开枪攻击过她啊。
阎似乎就是我去年十月在空地岛看过的那个鬼—哈比的部下……而她的忠诚度相当高。想要靠闲聊试探情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余要上了。来吧,远山。」
阎……缓缓摆出架式。
但她摆出来的架式,是人类的格斗技中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狼牙棒就像剑道的「胁构」一样朝著斜下方,可是只用一只左手握著。
彷佛将武器藏在自己身体背后的那个姿势,应该是为了使出「上砍」—也就是利用她超越人类想像的力气,把我打到空中吧?当然,我的身体在被狼牙棒击中的同时就会被破坏得四分五裂,在空中解体了。
而相对于朝下的狼牙棒,阎的右守则是像棕熊一样往上举高。那是打算用利爪撕碎我的动作,同样也是在人类格斗技中看不到的招式。
其他与人类不同的是,阎的动作还有加上「头部的架式」与「脸部的架式」。
她瞪著我的同时,头部稍微往下斜,将长在她额头中央与左侧的两根犄角对准我。另外还像小孩子扮鬼脸一样『噫—』地露出牙齿。
这些动作分别是以用犄角刺我、用利齿咬我为前提……毫无疑问地也都是攻击架式。
—兼具人类智慧的大型肉食兽。
这就是「鬼」的真面目是吗?
虽然只是我个人的见解啦。
「……知道了啦。虽然我自从被眷属抓到之后就因为运动不足而有点变钝了,不过刚刚在V-2上也已经做完热身操啦。」
跟鬼相比,毕竟我还是个人类,因此我很普通地摆出左手开掌、右手握拳的架式。双脚则是微蹲马步,稍微把重心放在后面。
这是将老爸教过的远山家体术、兰豹教过的武侦格斗技以及亚莉亚的巴流术融合在一起的金次流架式。
要说特徵的话,大概就是有点偏重反击……也就是『后发制人』吧?
「……余之狼牙棒・金刚六角使出千人力道的第一击—看招!」
就在手握狼牙棒的阎朝著只有一人力道的我踏出第一步的瞬间……
—磅—
假装不用手枪的我—对阎射出『不可视子弹』。
我想说只要她没看到我开枪的动作,应该也就没办法抓住子弹才对。可是……阎不愧是鬼,挥起狼牙棒「当!」一声,理所当然地就把子弹弹开了。
接著,从那把狼牙棒上—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彷佛空间扭曲碎裂似的力道涡流朝我逼近而来。
那是我的招式「樱花」的大型版,超音速的冲击波……!
虽然狼牙棒的挥动速度没有到达音速,但我还是看到了。
阎是在短短一瞬间内把狼牙棒像陀螺一样顺著轴心旋转,让棒子上满满像尖刺一样的突起物全部达到超音速了。
就在丽莎因为听到轰响而缩起脖子的同时……
「—呜!」
我把双手交叉在前方,护住自己的脸,但还是跟著瓦砾一起被撞飞了。于是赶紧踏在质量较大的瓦砾上,跳回艏楼上……
原来鬼也会中距离攻击的招式啊。
而且还是从狼牙棒上射出像龙卷风一样的冲击波,效果上可说是妖刕那招「炸牙」的巨大版。
就在我抬起头的瞬间……
「—!」
发现阎已经出现在我眼前—
从她的姿势预测出挥棒轨迹的我,赶紧全身趴下。
六角柱型的狼牙棒「轰轰轰轰轰轰—!」地再度被挥动,产生出宛如涡流的冲击波把斜杠帆连同船首斜桅一起冲断了。
她这招冲击波的杀伤区域是限定在前方的一定范围之内。只要想像成火焰喷射器之类的东西,也不是没办法预先识破的招式。
阎紧接著往下挥棒,而我则是发挥双手双脚的力量往旁边跳开。
挥空的狼牙棒当场击碎艏楼的一个角落。排水量应该有三千吨的中国宝船激烈摇晃起来。
「……呜……!」
我在不得已之下,只好用脚使出樱花,跳到微微倾斜的前桅杆上—
便看到在甲板上战斗的贞德与佩特拉,也被阎的攻击造成的轰响吓到了。
虽然我很想对她们至少送上一个笑容,但我现在根本没那个余力。因为阎已经像旋风一样追近到我眼前了。
(—好快……!)
我只能在桅杆上一蹬,逃到垂挂著帆布的帆桁上。
阎的能力—比弗拉德还要有力气,比亚莉亚还要敏捷。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敌人存在呢。
就算我靠爆发模式,相扑也比不过大象,赛跑也追不上猎豹。因此,我必须使用智慧才行。
「—喝!」
阎大喝一声,对我刺出狼牙棒・金刚六角—
而我则是轻轻一跳,「咚」一声跳到那把长满尖刺的六角柱上。这下你就没办法利用旋转棒子使出大型炸牙了吧?要是你还敢用,我就用樱花往反方向踢啰?
「呼哈哈!」
大声嗤笑的阎,与露出笑脸的我互看一眼。
接著,阎「呼!」一声用力挥起狼牙棒,于是我利用那股力道,跳到更高处的帆桁上了。
为了能够停泊在宛如潜艇专用防空洞的港口中,这艘帆船有一部分的桅杆是改造成折倒式的。橡木制的柱子表面又钉满钢板,感觉相当沉重……
因此我只要把连接处折断,让阎连同桅杆一起掉到海中,她应该就会当场沉下去才对。
毕竟阎是害我溺毙的仇人之一,我也让她尝尝溺水的滋味吧。
—就在我想著这样的计画,同时跳到最上面的一根帆桁时……
阎也轻轻旋转身子,跳到帆桁另一侧了。
这根帆桁几乎位于桅杆的最高处,高度有四十公尺以上。
被宛如运河的短河推动的帆船,这时刚好来到大西洋上了。
旭日从云层之间隐约透出阳光,陆风准备转为海风,让四周呈现短暂的风平浪静。
站在十公尺长的帆桁一端,隔著我眺望陆地的阎—
「—人间五十年—」
……忽然,开始跳起舞来。
毫无前兆地。
握著狼牙棒,张开手掌代替扇子。
「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如梦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
她那……优雅又美丽的样子……
让我一时忘了自己的作战,看得入迷了。
这是—敦盛。
人生在世五十年的岁月,与上天相比只不过虚无缥缈如短短一日—是伴随这样意义的歌词所跳的古老日本舞蹈。
阎竟然在决斗途中跳起这样的舞。
还真是……潇洒风流的女人呢。
虽然她全身都是肌肉啦。
「……汝为何不尽全力,只顾不断往上逃窜?若是反之往下—躲到这艘帆船之中,应当还有潜伏身影与余战斗的手段才对。」
跳完舞的阎,重新把狼牙棒扛到肩上,一脸认真地询问我。
「因为那样做对我来说有些体质上的问题啦。」
于是我在对她刚才的舞蹈拍手致意的同时,如此回答。
阎所说的作战,我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
我之所以没有往下钻,是因为我察觉到她的和服底下没有穿贴身衣物的关系。而且她衣服的下襬又很短,要是我从下往上看,应该不是一件好事。
阎,能不能拜托你下次至少穿一条虎皮内裤啊?
「而且我希望不要伤害到女性美丽的肌肤。过去我都会尽量做到这一点,这次我也会温柔地击败你。你就放心吧。」
「还没取到鬼的首级,别一脸已经取到的样子。」
面对态度无奈地看著我的阎—
「我也要对你提出相同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使出全力?」
这次换我反问她了。
结果阎露出『竟然被发现了』的表情,微微睁大眼睛……
「因霸美大人尚未给余正式的战斗许可。」
说著,伸直背脊,轻轻把手掌往前伸,做出制止我的动作。
「面对大和男子的年轻武士,余也一时冲动了—但到此为止,镇定下来吧,远山。余等的时机未到。」
我看到在她背后的远方……云层底下、紧贴海面的低空……
(……鸟?)
不,是白色的飞机,从北北东方向笔直飞来。
那机影—机身形状看起来像艘小艇,是能够在水面上起降的飞行艇。为了降落水面时不要让水喷到引擎而设计的那对特徵性鸥翼—想必就是别称『海鸥(chaika)』的俄国制飞艇Be-12。
「哗沙沙沙沙……!」,拨开海面降落的海鸥飞艇继续旋转著螺旋桨,转为水上航行。虽然机翼下装有看起来像火箭炮或深水炸弹的东西,但机身上却没有军用机标志……取而代之地,画有紫水晶徽章。那徽章—我在布鲁塞尔的自由石匠隐密会馆中也看过类似的东西。
飞艇接近帆船侧面后,从打开的舱门中射出附有绳索的挂钩—接著有人影利用电动滑车滑向刚才被贞德冰冻的炮口盖—
(凯撒……!)
在布鲁塞尔与我分道扬镳的自由石匠代表战士,就这样攻到船上了。
仔细一看,同样穿著风衣的华生也来到了上层甲板。
在甲板上,耗尽力气的贞德正用杜兰朵支撑著身体,瘫坐在地上。双脚被冻住而无法动弹的佩特拉则是站在与她背对的地方……被华生用SIG SAUER P226的枪口瞄准,只好高举双手了。
自由石匠—想必是用雷达之类的东西捕捉到发射升空的V-2,于是立刻从阿姆斯特丹出击到发射地点来了。
能够马上准备一艘飞艇的组织能力,实在教人佩服呢。
「极东战役—游戏的时间不久后便会结束。余的任务只是见证战争的结局……往后有机会再见面吧。」
阎说著,转身背对我……
「不过,没想到当今世上竟还有能够徒手空拳与鬼战斗的猛者。汝应当感到自傲。」
接著又稍微把头转回来,露出连身为男人的我都忍不住会怦然心动的帅气微笑。
话说,什么徒手空拳……那是因为手枪对你根本没效啊。
「最后让余问汝一个问题:远山,汝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虽然不想让准备从桅杆上跳进海中的阎就这样逃掉—
「只是在一间成绩较差、个性较野蛮的学校就读的普通高中生啦。」
—但我也只能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放任她走了。
毕竟我已经明白要是她使出全力,我一定会被拆得四分五裂。而且还有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凯撒攻到船上而被逼得走投无路……打算要跳船啊。
站在最上层帆桁上的我,看到在遥远下方的船体上—
有一名身穿白色法衣的女性,用手摸索打开炮口盖,正准备跳进海中。
就是利用了梅雅、在眷属和师团之间都保持关系的梵蒂冈驱魔司教—萝蕾塔小姐。
她大概没来得及逃出这艘帆船,只能一直躲藏身影到现在的吧?
要是眼睛看不见的她穿著那身花俏的衣服掉到海中—不,她应该就是那样打算。
萝蕾塔小姐在她丰满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默念一段圣经经文后……
「啪!」一声展开法衣,跳向空中,却被几秒前就从上空跳下来的我在半空中接住了。
接著,我利用跳下来时勾住船身的腰带绳索垂吊在空中……
「? ? ?」
对慌张地用看不见的眼睛东张西望的萝蕾塔小姐轻轻吻了一下脸颊。
「呀……!」
面对被吓得缩起全身的她……
「基督先生也有说过吧?『要爱你的敌人』。我可是很擅长爱人的呢。」
我在耳边很温柔、很温柔地小声呢喃……
然后对握著手枪从炮口探出上半身的凯撒说了一句「Hi, long time no see.(嗨,好久不见。)」并送上敷衍的笑容。这边只要草草应付一下就够了,反正他是个男的嘛。
后来陆陆续续降落在海面上的『海鸥』们……
毕竟原本就是苏联的反潜巡逻机,因此在河口也轻松抓到了伊碧丽塔准备搭乘逃亡的U型潜艇。
莎拉则是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踪影,卡羯连同V-2逃生舱一起被华生等人捕获。『龙之港』的战斗最后是师团逆转胜利了。
我来到U型潜艇上敲敲指挥舱的舱门,结果从舱内……
「你果然……是个『诅咒的男人』呀……!」
额头浮现出卐字形青筋的伊碧丽塔,举著不知用哪位部下的贴身衣物做成的白旗,爬了出来。还不忘姑且尽到身为领导人的责任,把党员们护在身后。
「错了,我是『哿』。」
话虽如此,不过我觉得伊碧丽塔实际上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毕竟她是第一个把连夏洛克、GⅢ跟孙都杀不掉的我杀掉的人啊。
而在我们乘坐著自由石匠的飞艇前往阿姆斯特丹的途中,我随便应付了一下因为布鲁塞尔的事情跑来向我道歉的凯撒……然后在丽莎柔软的大腿上睡得不省人事了。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从龙之港搜刮来的衣服。
就这样,我们过了中午抵达阿姆斯特丹后,在被招待到自由石匠会所的路上—萝蕾塔小姐也带著从龙之港被解放的梅雅,跑来对我下跪磕头。但我实在感到很害臊,于是随口应付了一句:「别在意别在意,我想你们组织内部应该也有难处吧。」
……毕竟事实上,这件事只能怪我太蠢受骗。
在武侦高中,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受骗的学生。
轻易就被敌人陷害的武侦,只会被大家评价为缺乏注意力与警戒心、容易为自己或小队带来危险的高风险人才。
这样一来,在学生之间的信用就会降低,要是被老师们知道甚至会被体罚。在所谓的实战中,反而是能够陷害敌人落入陷阱的家伙会受到大家信赖、被大家称赞。
在这点上……
看来我应该要更谨慎才对。
这就是欧洲远征之旅让我学到的教训之一。
以后要更小心才行。毕竟我可是花了「被杀掉一次」这样昂贵的学费啊。
自由石匠的会馆就在我跟丽莎也来过的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港湾正后方—车程十五分钟左右的WTC大厦最上层。
那是一栋设计上彷佛在宣扬荷兰这个国家的高度建筑技术、格子状的窗户玻璃呈现祖母绿色的美丽大厦。
从熟悉的Albert Heijn超市购买大量食材回来的丽莎大展厨艺,让我们在会馆的餐厅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荷兰料理。
我们也让投降的佩特拉、伊碧丽塔与卡羯享用餐点,结果这三个人都毫不客气地大吃特吃,餐后点心的莱姆酒葡萄乾冰沙连我的份都被她们吃掉了。
「……方才接到梵蒂冈的联络,说我今后将会被派到西西里岛的圣法兰西斯科教堂就任。或许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远山先生了……」
用餐过后,萝蕾塔小姐小声对我如此报告……
「西西里岛啊。我在『教父』中看过,是一座漂亮的岛呢。」
但因为年长女性坐到身边而慌张起来、爆发模式又已经彻底解除的我……只能回应她这样一句无聊的道别话语了。
梵蒂冈大概是像蜥蜴断尾一样,打算把萝蕾塔小姐流放到外岛吧?
同时讨好师团与眷属双方,在极东战役中做好保险对策—萝蕾塔小姐完成了她的任务,最后的下场却是被迫辞退。
唉呀,所谓的组织就是这样残酷的东西……像这样被迫降职的事情在日本公司根本是见怪不怪。到头来,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了。
不过,这或许也是因为她虐待、利用幸运强化战士・梅雅而得到的报应。毕竟根据贞德的说明,幸运与不幸总是会在某处取得平衡嘛。
师团从『龙之港』带到阿姆斯特丹来的眷属成员,只有投降的干部级人物—也就是佩特拉、伊碧丽塔与卡羯三个人。
她们代表欧洲的眷属,对师团提出停战要求……
而自由石匠也接受了。
实质上,这就是极东战役几乎以师团获胜收场之后,暂时进行的战后交涉。
虽然目前还有逃亡中的眷属成员,不过代表战士级的人物也只剩下阎、霸美与莎拉而已。妖刕、魔剑这对搭档是佣兵,应该没义务在停战之后继续战斗才对。
唉呀,这些复杂的事情就交给身为大人的凯撒跟伊碧丽塔处理吧。
脑袋差劲、只会战斗的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士兵的工作到此结束,接下来是政治家的时间啦。)
我想著这样的事情,来到WTC大厦顶端—二十七楼角落的露天阳台上。
这个阳台的视野相当好……因为纬度较高的关系,才过四点就已经呈现橘红色的天空与大地都能尽收眼底。毕竟这个国家都没有会遮住视野的高山啊。
就在我休息了片刻后—
「喂,远山。」
感觉跟我一样只懂战斗的卡羯,让埃德加停在肩膀上,来到阳台。
「……你不出席停战协议没关系吗?」
「我很不擅长讨论那种复杂的事情啦。伊碧丽塔大人为了不要让我随便多嘴害我方不利,就叫我离席啦。虽然我本来是抱著『要枪毙还是怎样随便你们啦』的觉悟,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命可以保下来了。」
卡羯说著,露出有点丢脸的表情……
「但相对地,魔女连队似乎必须有条件将几处军事据点割让给师团的样子。」
彷佛很亏欠伙伴似地继续这样说道。
那个伊碧丽塔竟然让步?为了卡羯?
看来没血没泪的纳粹干部,果然到头来还是个人呢。
回想起来,卡羯在霞慕尼的亲德旅馆以及École的兵器库时,感觉也很受到大家的欢迎跟疼爱。
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是卡羯自己的人望拯救了她的性命吧?
那还真是让人羡慕的事情。像我就没什么人望啊。
就在这时,雪下得并不多的荷兰天空……
忽然飘下细雪了。
「—Oh the weather outside is frightful—But the fire is so delightful♪(噢,外面的天气真是糟—但炉火旁却是这么宜人)」
抬头仰望天空的卡羯,开始唱起Vaughn Monroe的『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而且还是用对于纳粹党员来说应该是敌对语言的英文。
也就是说,这首歌是表示她投降的证明。代替『我输了』这句清楚明白的话。
这样有趣的败北宣言,还真是适合这位个性活泼又可爱的好敌手—卡羯呢。
「It doesn’t show signs of stopping(这场雪看来不会停)—♪」
「And I brought some corn for popping(我拿了一些玉米粒来爆米花)—♪」
因为电影『终极警探』的片尾也有放这首歌,所以我有用『猾经』暗记起来,而开口跟卡羯一起唱著。现在彼此的脸上,都挂著笑容。
卡羯,仔细想想,我跟你发生过好多事情呢。在香港的油轮、从齐柏林伯爵NT号上坠落、在白朗峰上遇难、携手合作抵达霞慕尼、在École的坦克战,还有V-2。
这首歌词描述在下雪天中惜别的歌曲—
对于只懂得战斗的我们来说,的确很适合在准备迎接停战的此刻拿来唱啊。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让雪下吧,让雪下吧,让雪下吧)—♪」」
最后我们以差了八度音阶的歌声合唱结束后……
卡羯抬头看向我,露出无比可爱的笑容。
「话说,远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差不多该回日本去了,毕竟还有学校的课程要上啊。」
「这样呀……」
「你又有什么打算?」
我为了稍微参考一下代表战士在战后应该怎么做,而反问了一下卡羯。结果……
「水是一种顺势流动的东西呀,远山。」
她的回答听起来就是『顺其自然』的意思。
唉呀,虽然我也是一样啦。
「哦哦,对了。这东西我本来打算在交涉的时候归还的,你就拿去吧。」
卡羯说著……
从她那个似乎也可以拿来当小口袋的眼罩中拿出来递给我的—
—是亚莉亚的壳金。
所谓的壳金,就是夏洛克在伊・U上射进亚莉亚体内的那颗『绯弹』的外壳。
是为了让人格不要被绯绯色金取代、有点像超能力保护罩的东西。
这玩意原本有七枚,但其中有几枚被眷属夺走,害我们这边目前只有四枚而已……不过,这下第五枚也拿回来了。佩特拉抢走的那枚应该也能拿回来,因此实际上只剩下一枚。
话说,卡羯的保管方式也未免太随便了吧……!
我一想到当初万一在白朗峰上搞丢,就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啦。
「根据情况,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跟你合作,好好利用你喔。毕竟日本是我们的旧同盟国家呀!」
说著这样的话,把眼罩重新戴好的卡羯……眼神看起来似乎还没放弃要让我成为她使魔的计画。不过,我如果在这边果断拒绝她,好像也很不识趣。
现在我还是闭上嘴巴,苦笑著享受这阿姆斯特丹的细雪与微风吧。
几天后的下午,在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
跟来到欧洲那天在巴黎机场看过的一样、以塞尚所画的『玩纸牌的人』为主题的Philips广告看板前……
我坐在长椅上,等待著荷兰航空(KLM)861号・往成田机场的班机。
这里虽然是欧洲最大的枢纽机场,不过我这次并没有迷路,顺利抵达登机门前了。毕竟我在羽田、成田、香港跟巴黎累积了丰富的经验,对于机场已经渐渐熟悉。或许现在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顺利出入境也不一定。
我之所以会说『或许』……是因为这次回国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贞德与华生为了进行停战协议,还要继续留在阿姆斯特丹。不过—
「主人,请享用日清的合味道杯面。日本的杯面在荷兰也是很受欢迎的轻食喔。」
将杯面连同塑胶叉子一起提供到我面前的女仆小姐—丽莎。
她现在身上穿著水手女仆装,笑咪咪地坐在我旁边。
这个人,似乎要跟著我回到日本的样子。
虽然我搞不太清楚,不过她好像是因为停战条件什么的,被塞到我这边来了。根据凯撒的说法,像丽莎这样便利的人手,在战役协议的习惯上偶尔也会被当成战利品。而且丽莎本人也热切希望能够留在我的身边。
到这边我都还可以无奈接受,但是师团的各位,你们根本就没考虑必须让她跟著回国的我是怎么想的是吗?我想我好歹也在胜利上有所贡献才对吧?
不过……唉呀,反正我也隐约猜到她应该会跟来啦。而且又没有赶走她的理由。
另外,她在这座宛如购物街的机场内到处帮我带路也让我学到很多东西,对于平常生活随便的我来说,也是非常合适的辅助角色啦。可是……
……在日本,还有另一个跟她同样类型的人物啊。
不用说,当然就是我的那位青梅竹马—星伽白雪小姐了。
虽然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切换开关在哪里,不过白雪是个偶尔会变得比阎还要恐怖的狂战士、会举起日本刀乱挥的淘气大和抚子。
每次当她变成那样时,受害的都是我周围的女生(以及被连累的我)。而且根据白雪火山・远山观测站的详细资料验证,她对于像丽莎这样类型的人发飙时总是会引起国难等级的大喷发。
嗯。
这下死定啦。无论是丽莎,还是我。
完全没有后路了。
然而,我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没有后路又怎么样?下将棋的时候,就算被对手将军,我也可以把棋盘整个翻倒,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啊。反正我对金女也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关于白雪的对策,我以后再慢慢想吧。远山宪法第二条—『困难的问题以后再说』啦。
就算真的爆发了『第三次我的房间大战』,丽莎或许也可以变成热沃当之兽,自己想办法解决。好,问题到最后都丢给别人解决,我就把这记在远山宪法第三条吧。
「主人,登机时间快到了,请准备上飞机吧。」
我把杯面的汤喝光后,丽莎递了一条手帕给我擦嘴……
就这样,我的欧洲远征落幕了。
背对著塞尚『玩纸牌的人』中拿纸牌对战的两个人物站起身子的—原本隶属师团的我,与原本隶属眷属的丽莎—
华生曾经拿纸牌游戏比喻过这场极东战役。据说在八十七年前的大正时代,师团与眷属之间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战役』。
(也就是说,八十六年后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吗?)
我最后留了一个苦笑在荷兰,坐上天蓝色的荷兰航空班机。
再见啦,战乱的欧洲。
虽然我有预感以后应该还会再来,不过到时候就拜托你再多手下留情点吧。
1注 「福到内,鬼到外」是日本传统节日「节分」时,一边撒豆子一边说的吉祥话。
2注 日本俗语,指人间处处有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