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医院的同时,我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武装。因为考虑到和外务省交锋的可能性,前几天请丽莎帮代买的平贺产品我也带了不少在身上,真是太幸运了。另外,我事前有跟理子商量过某件事情,因此也顺便联络了她一声:「差不多该出场了。」
现在时间将近晚上十一点,屋外很冷,而且今晚还有浓雾笼罩东京。
在医科研院区内那片宛如公园般的树林中—有一条像白色绳索的东西往上延伸到夜空。上空虽然因为浓雾的关系看不太清楚……不过可以看到一轮新月与一轮满月……两颗月亮……?
「金次,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敌人一定就在那月亮上。她们恐怕是用那条白色的系绳爬上去的。我去拿个东西,你在这边待命三分钟。」
亚莉亚指著那轮满月说完后,便翻身扬起粉红色的双马尾离开了。
因为雾太浓的关系,我没办法看到那月亮与绳索的全貌,但既然亚莉亚这样说,那些鬼想必就在那月亮上了。对方可是超乎常识的存在—鬼族,因此就算她们利用类似『杰克与魔豆』的系统,让鬼岛浮在云上,如今我也不会惊讶啦。
不管怎么说,既然她们是靠绳索爬上去的……我立刻跑到绳索在树林中的末端处,却看到它被埋入地底而不禁咂了一下舌头。
这下就算我想要解开绳索与地面的连结搞破坏,感觉也很花时间。
虽然我有想到,既然如此就乾脆切断它—
但这条绳索就如同亚莉亚的描述,是像宇宙开发中轨道电梯会使用的强化绳索,利用高分子聚乙烯与克维拉的复合纤维造出来的。想要切断它应该也需要有专门的工具才行。
(而且,既然我还不清楚这条系绳的上端是什么状况—根据构造,搞不好会有切断它就无法追上去的可能性。看来这下只能爬上去了。)
然而,就算有浓雾影响,但现在竟然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些鬼的身影,可见……
虽然我不清楚她们是怎么爬上去的,不过可以确定那些鬼的上升速度非常快。
相对地—我却必须在没有任何道具的情况下,爬上这条绳索。
即使是在爆发模式下,我光靠手脚也爬不快啊。
就在我皱起眉头的时候—
—砰磅—唰!
我的腰部忽然感受到差点让骨盆脱臼的冲击力道,紧接著移动向量又瞬间从横向转变为纵向。体感速度在转眼间就超过了时速八十公里。
究竟是什么东西抓住我,光靠栀子花的香气就可以知道了……
「这是平贺同学帮我做的新型YHS,是之前平贺同学帮我把它送到这里来的—她当时虽然立刻就被赶回去,不过装这东西的收纳箱本身倒是医院帮忙收下了。我们就用这个飞上去吧。金次,快点把扣环固定在你的腰带上。」
装备了滞空裙甲的亚莉亚,穿破浓雾往上升高。
而我则是被她从背后抱住,沿著系绳不断被往上运送。
亚莉亚原来是打算用这玩意,一口气冲到那个月亮上啊。
真不愧是我的主人,想像力完全不受常识拘束呢。
不像我,只会想到要像游骑兵部队一样爬绳索上去。
「上升机会只有一次,毕竟YHS本来的设计是一人使用,而且混合燃料很快就会烧光。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发作,所以我把你带到月亮上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不是『交给你』而是『托付给你』—从亚莉亚的讲法中,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信赖……让爆发模式下的我高兴起来……
「我就是喜欢亚莉亚那种强硬的个性。了解。想必那月亮上是很恐怖的鬼世界。要到那种地方抢回遭窃物,确实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于是我拨起被风吹乱的浏海,微微转头对亚莉亚一笑。
「在说什么蠢话,快看上面啦,笨蛋金次—目标接近中—!」
可爱的亚莉亚果然脸红起来,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遵照命令,抬头仰望—看到了。
是用健壮的手臂一左一右抱著霸美与津羽鬼的—阎。
津羽鬼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抱著阎的靴子,而光著脚的阎……竟然用脚趾夹住绳索,「啪!」一声像火箭似地往正上方跳跃。
她就是双脚反覆这样的动作,用超快的速度攀爬系绳的,而且表情一派轻松。
怎么会有如此夸张的力量啦?难道她体内装了什么核动力引擎吗?
另外,随著我们上升接近,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看到那轮巨大的满月—在系绳上端发光的那玩意其实是—
一颗巨大的白色汽球。
用强力照明灯从内侧发出光芒、几乎呈现球状的气球……看起来是纸……用和纸拼贴出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
亚莉亚会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那是—
(……『气球炸弹』……?)
我一时无法置信,而仔细观察外观—不会错,那就是旧日本军拿来攻击过美国的气球炸弹—的扩大版。
所谓的气球炸弹—是在巨大气球下方垂吊炸弹,让它上升到对流层后,利用对流层的高速气流运送到美国本土,然后进行轰炸的特殊兵器。
虽然那东西外观看起来像广告气球一样可爱,但实际上是到了现代依然保持著世界最远实战攻击距离的纪录、史上第一个洲际轰炸兵器啊。
这颗气球炸弹的中心似乎像串珠一样有一条贯穿上下的洞,而系绳就是穿过那里。阎她们通过那条洞,转眼间便爬到了气球上面。
接著,她们又放出另一颗附有绳索的发光气球到空中—升到更上空的那颗气球相对比较小,光芒也一闪一灭。搞什么……?是像讯号一样的东西吗?
「金次,那气球是空中浮标!从九点钟方向,有飞机—!那些家伙打算跟那飞机会合呀!」
飞越气球炸弹的亚莉亚大叫著,并指向分不清云雾分界的远方。
接著,从那方向—
混杂在风声之中,的确可以听到强力的引擎声在接近中。
那声音越是接近就越沉重,渐渐撼动我的身体。
机影也隐约可以看到了。明明距离还很远,却相当有存在感。好……巨大……!
「金次,那飞机好大……那是什么?B-36吗?不,那外型我没看过呀……!」
卷动云雾渐渐现身的那玩意……同样是亚莉亚不知道也很正常的东西。
直线锥形翼、六颗引擎、目测全宽甚至超越GⅢ的B-2改……!
这家伙是……!
「……富岳……!」
「副月?」
虽然我同样感到难以置信,但那的确也是旧日本军的兵器—而且是在开发途中就应该被放弃制造的超大型战略轰炸机—富岳。是比当时让日本伤透脑筋的B-29还要巨大、根本超出常识范围的军用飞机啊。
那玩意竟然正朝著我们的方向,低速接近中。
以日本第一高山—富士山的别称命名的富岳—
全长四十五公尺,全宽六十五公尺,载弹量两万公斤,最大航程约两万公里,在不加油不著陆之下可以飞越半个地球,是个疯狂的巨大兵器。
当时的计画是从日本升空后—直接轰炸美国的匹兹堡、底特律、纽约等等工厂地区与主要都市后,横越北美大陆,甚至飞越大西洋—到同盟国纳粹德国的领地著陆。然后补充完燃料与炸弹后,继续轰炸英属印度与中国,根据状况甚至空袭苏联之后,再回到日本……换言之,就是飞越地球一圈、轰炸整个世界,可说是有如恶梦般宏大的想法下进行开发的轰炸机。
那玩意要求的性能几乎可以匹敌现代最大的轰炸机B-52,对当时日本的工业技术来说完全是超出能力范围,再加上单价过高等等问题,导致到战争结束之前都来不及生产出来。不过……
「追捕强盗的途中,竟然发现了更危险的东西。那玩意也必须好好检查一下啦。」
有件事虽然不太被世人知道,但说到富岳就一定会提到『在德国先降落一次』的背后意义是……
计画中其实也有考虑到要装载当时德国已经开发到理论阶段的新型炸弹—也就是原子弹啊。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可能,但我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那玩意里面有没有装什么奇怪的东西才行。
「亚莉亚,把我放到那架飞机上。办得到吗?」
「……我试试看。虽然我想你应该没问题,但你可以回得来吗?」
「那当然。毕竟我还想见到亚莉亚啊。不,我们一定会再见面。能够让我下定这种决心的女性—除了亚莉亚没有别人了。」
「笨……」
亚莉亚大概是想说「笨蛋!」的声音,却被完全遮住我们上空的富岳巨大引擎声掩盖—
接著从富岳垂下了一个降落伞型的网子—到处都有挂钩—包覆似地勾住了一闪一灭的气球。
而利用绳索连接著那颗气球的阎一行鬼,就这样从气球炸弹上被带到空中。
为、为什么那群家伙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啦!要是人类的话,现在早就全身散掉了。
「金次,剩下十五秒!燃料要耗尽了!」
亚莉亚在富岳产生的乱流吹刮下,奋力尝试接近它的主翼。
就在距离—接近到二十公尺左右的时候……
「谢谢你,亚莉亚。我去去就来。」
我解开连结自己腰带与YHS的挂钩,预测角度后用手枪瞄准富岳的右翼,射出纤维弹。
即使被拉到直径只剩一μM也能承受零点二T张力的复相液态芳纶纤维—牢固地连接住滞空弹子与前进弹子。而与亚莉亚切离的我—利用气流,在空中攀爬纤维绳索。
最后—随著激烈的滚动受身倒法,落在机翼的表面上。
接著从附钩鞋中弹出钩爪,防止坠落的同时……
我转头一看,便看到YHS燃料用完的亚莉亚展开英国国旗花纹的降落伞,缓缓降落了。虽然到了地面上应该会被外务省的那群人追踪,不过接下来就相信亚莉亚的实力吧。
(……话说回来……)
富岳还真是越看越吓人的超巨大轰炸机啊。
光是螺旋桨的直径就有五公尺左右,而且还左右各三颗,总共六颗引擎,除了壮观之外实在想不到其他形容词。完全就是一座空中铁城了。
然而,有件事让我感到很不对劲……就是这机翼像旧苏联的K-7一样厚。
虽然全宽与全长看起来都与当时的计画数值差不多,但这架富岳的机翼厚度明显比后世流传的数值还要厚。或许是因为可以利用二十一世纪最新素材建造的关系,所以设计上有经过修改吧?机翼表面也有涂上碳纤复合涂料,应该多少具备一点隐形能力的样子。
(……而且它为了不要被光学探测到,还刻意飞在云中。)
在甚至看不见机翼另一端的极差视野中—
我虽然尝试寻找阎她们的身影,但到处都感受不到她们的气息。应该是已经进到机舱内了。
于是我也打算找个地方开洞入侵内部……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不需要那样做了。因为在机翼表面的中央处,有一个看起来像出入口的舱门。
而且那个舱门没有上锁,我转了一下把手便轻松打开,从机舱内吹出温热的空气。
或许没必要害怕入侵者的那群鬼,连上锁的必要性都不知道的样子。
就这样让我轻松进入的富岳主翼内部……有一条走廊。地板上铺有毛皮地毯,机舱内有调整气压,甚至还有暖气。这真是太感激了。
虽然一开始的通道狭窄到我必须弯著身子,不过越接近机身的方向,天花板就越高。到现在我已经可以站直身体了。
而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墙壁上还有门—换句话说,在机翼中甚至还有房间啊。
当中有为了可以从内侧单独控制引擎而设计的房间……还有不是为了那种目的而造的房间,也就是起居室。
(简直就像一座基地飞在空中一样,真是教人佩服。)
我握著贝瑞塔,继续往机翼深处前进……
「……定时报告……富岳,二三零零……往鬼之国顺利飞行中……」
从推测应该是仪器室的小房间中传来女性—应该是鬼—的声音。
纪伊国?这架富岳是朝东飞行,我认为应该不是要飞向三重县的方向才对……(注5)
不管怎么说,要是我莽撞入侵深处,搞不好会被鬼包围也说不定。
毕竟我现在还不清楚,这架飞机上究竟有几只像阎或津羽鬼那样的战斗型鬼啊。
(还是暂时先躲起来,观察一下敌情比较好……)
如此想的我,发现在主翼内部—有两间感觉没有人在里面的小房间。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应该要进去右边还是左边之后—带著碰运气的想法,把手伸向右边的房门。
然而,我的不幸能力却在这时候发动了。
果然没有上锁、让我轻松进入的一坪半房间中……
「……呜……!」
等等、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呜!」
完全没有让人感受到气息—正在享用著水煮青花菜的那个人物,也瞪大钴蓝色的眼睛看向我。
(台风的、莎拉!)
穿著像日本女高中生制服的西装式制服与格子裙—
手上捧著一个深盘子的莎拉,就蹲坐在地板上啊……!
这家伙是罗宾・汉的后代,同时也是继承魔女血统的眷属残党。能操纵风,配合弓术使用作弊招式—破解我的弹子戏法,还差点把我射杀掉的强敌。
不过,她那个装有孔雀羽毛弓箭的箭筒现在放在门边,也就是我这一侧。
弓似乎也经过拆解,被收在一个格纹手提箱里的样子。
就在确认完状况的瞬间,我的身体便反射性地做出行动—
「呀……!」
用手摀住莎拉差点要大叫的嘴巴,把手枪抵在她银发底下的太阳穴上,并绕到她背后,抱住她的身体。
「虽然在荷兰还有一笔帐还没算—不过还是请你原谅我突然这么失礼吧。莎拉是个聪明的女孩,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会比较好。」
听到我在耳边呢喃的莎拉……
「……应该已经死的男人,金次……」
用稍微比蕾姬多了一点感情、但还是很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发出呻吟。
「可以拜托你不要那样称呼我吗?虽然我的确死过一次,但现在还活著啊。然后呢?你在做什么?」
在姿势上感觉这边还比较像坏人的我,如此询问莎拉。
于是莎拉摇曳柔顺的秀发,稍微转头看向我:
「因为极东战役好像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就找了一份新工作。」
人类只要被枪口抵住头,就会变得老实,因此莎拉乖乖回答我了。唉呀,虽然我就算被枪抵著头,甚至被开枪,都不会变老实就是了啦。
「原来如此。这片黑云跟浓雾,都是莎拉的杰作是吧?」
「对。」
的确,那群鬼感觉应该没办法进行远距离战斗,因此会雇用弓箭手也不难理解。
「为什么你会想当鬼的佣兵?」
「钱。」
莎拉半眯著蓝色的眼睛,回应了我一句简洁有力的答案。
话说回来,像这样紧密接触就可以知道……这女孩的头发,好香啊。闻起来像莱姆的香气。我就稍微补充一下爆发燃料好了。
「恕我失礼问一下,莎拉你……很缺钱吗?」
为了顺便找出拉拢这个女孩的方法,我稍微问了一点比较私密的事情。
「不。可是钱不管有多少都不够。」
「呃……那样的想法我不是很赞同喔。俗话说要知足知止……」
「将赚来的钱分给贫困的人就是汉家的家业。在穷人消失之前,我的战争都不会结束。我是专业人士,不会在意雇主的人种或思想。只要谁能多付一英镑的报酬我就跟随谁,为了工作就算是贵族或牧师也照样会射杀。金次是武侦,武侦应该也是一样。」
「……是、没错啦……」
我原本想要说教的,却短短十五秒就被年纪比较小的家伙驳倒啦。
看来即使在爆发模式之下,我依然对女孩子很弱呢。
「那……假设我可以付得更多,你愿意跟随我吗?虽然付钱的人是亚莉亚啦,不过稍微让我参考一下,你大概要多少钱?」
「我不信任现金。二十四K金,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的金块,六十公斤。」
「六、六十公斤……呃,大概两亿日圆?简直就是超一流足球选手的身价……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我不在乎市场的公定价。不能立刻答应就当场谈判破裂。而且就算金次可以付七十公斤,我也不会接受背叛雇主的双重契约。信用比钱重要。我不会背叛。」
「……我老弟有在经营农业。让他帮你弄一片吃也吃不完的高级青花菜田怎么样?」
莎拉的身体抖了一下。
「我不会背叛。」
「你刚才犹豫了一下对吧?」
「根本不能确定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从莎拉刚才一连串的发言听起来……
可以知道她有自己独自的一套专业意识。真是顽固啊。虽然狙击手本来就有很多这种类型的人。
看来我没办法让这女孩背叛转向我这边来了。
「被鬼雇用的人只有莎拉而已吗?」
「……」
「回答我。」
「嗯。」
太好啦。我还在想说如果连妖刕跟魔剑也在,事情就棘手了。
「—金次。金次可以放开我没关系。」
「什么意思?」
「我没有接到射杀金次的正式命令。我是专业人士,不做没有被命令的事情。」
在龙之港,阎也说过类似的话。
大概莎拉跟那群鬼就是在这种一本正经的个性上产生共鸣的吧?
「虽然我不是要反击刚才莎拉没有相信我的事情,但很抱歉,我无法信任你这句话。」
我说著,再次把枪口抵在莎拉的银发上。不过—
……这下伤脑筋了。
要是我放开莎拉,就会被她拉开距离。那样一来,弓箭就很可怕。虽然弓箭在机舱内不好使用,但所谓的代表战士就是有办法颠覆这样的常识。
因此—
我保持枪口对准莎拉,并且将手伸向格纹手提箱,「啪!啪!」打开扣锁。
果不其然,里面装的就是经过拆解的西洋长弓……那似乎是一把构造单纯的裸弓,只有握把与上下两根弓臂。于是我拿起其中一边的弓臂。
「你……你想做什么?」
看到我这么做的莎拉让原本就很白的脸蛋变得更苍白,用力睁大蓝色的眼睛。
「嗯?丢掉啊。」
丢弃敌人的武器进行武装解除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因此我若无其事地回答后……
「呜哇啊啊啊啊!」
明明被手枪瞄准的莎拉,竟然含著泪水扑过来了。
然后,咚咚咚!
「还我。还我。」
这次脸蛋又变红起来,用亚莉亚一千分之一的威力连续捶打我的胸口。刚才明明还很冷漠的,现在忽然变得超级拚命。
看来这把弓,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总觉得……莫名有种……做了什么坏事的感觉呢。
「啊~那就换这个吧。反正这是用完就丢的东西,还可以再做吧?」
觉得哭泣的莎拉很可怜的我,将弓的零件放回手提箱中,然后从箭筒中抽出全部的箭矢。
结果莎拉……唔唔唔唔……
将原本就已经有点「ㄟ」字型的嘴巴凹成「Λ」字型,露出不满的表情……
不过还是默默看著我稍微打开窗户,把箭矢全部丢到机外了。
「好啦,接下来我还有一点事情要拜托莎拉,可以吗?」
我如此说著,再次转身看向莎拉。结果莎拉这次露出惊讶的表情—缩到墙角边了。
「你、你敢做什么怪事,我就咬你。」
「不是啦。我是要你当我的人质。来,把手举高吧。」
虽然就算把佣兵抓来当人质,对那些鬼来说应该也没什么用……但有人质总比没有好。
这样想的我,用枪引导莎拉举高双手后—因为她穿的似乎不是防弹服,于是把枪口抵在她的背上,让她轻轻「呀」了一声。
然后……
「哦哦,对了。再让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脸上又出现死相了吗?」
听到我的询问—
「你欺负我,我才不回答你。」
莎拉甩动银发微微回头,对我吐了一下舌头。
获得人质后,我继续走在主翼的走廊上……
来到从富岳机翼通往机身的门前。
门上的金雕装饰—还真是独特啊。明明像日本的浮世绘一样刻有鬼,可是色彩跟背景之类的却是非洲风格。
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地狱之门了。毕竟门的另一侧有鬼啊。
而且还有笑声传出来,感觉就像关有猛兽的笼子一样充满危险的气氛。
虽然据点入侵任务我只有受过对付人类的训练,但如果遵循那个训练—我首先要把莎拉当成肉盾,大声冲入门内,趁敌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确认对手的人数、武装与位置关系……对吧?
即使富岳机身内是我很难想像的空间,不过我还是预测了几个状况后—
用力踹开门板,推著莎拉冲进门内。
「—不……!」
我本来是想大叫『不许动!』的,可是……我的脸却忽然埋入某种柔软的东西中,发不出声音了。
(这是什么……?)
我用没握手枪的左手抓住那东西,从脸前推开—
「……!」
这、这、这不是胸部吗……!女性的!
而且、还非常、大……!
要说到胸部相当于我脸部高度的高身女鬼就是—
「?」
……果然……!
阎打从心底感到奇怪地低头看著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竟然穿著蓝领、白上衣的旧式水手服。
而我的手,现在就是用力抓著她的右胸啊。
虽然这样讲很失礼,不过阎果然是个女性呢。
原来不管肌肉再怎么发达,女性的胸部还是很柔软的。像即使平坦但还是拥有柔软小山的亚莉亚也是一样,看来女性的胸部不管怎么样都要很软的样子。
「……远山?」
「抱、抱歉!」
我慌张地放开当场呆住的阎……不知不觉间,莎拉就不见了。
而莎拉逃往的空间—
是几乎使用了整个富岳机体上半部分的大房间。连驾驶座都被打通,只有几根为了保持强度用的柱子而已。
地板上铺著感觉是非洲产的芦苇染成绿、黄、红色后编成像草席一样的东西。
「远、远、远、远山……!你、你这家伙……竟然对阎姊做这么羡……不对、没礼貌的事情……!」
挡在莎拉面前保护著她、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著我的是—津羽鬼。
她穿著跟刚才一样的黑色水手服,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气得颤抖著肩膀、露出尖齿。
至于因为我的肢体触碰而受害的那位阎姊则是……
「远山!这不是远山吗?余虽然有看到汝与穿著奇妙草裙的亚莉亚飞在天上……万万没有想到,汝竟然就这样飞到富岳上,实在大胆!哇哈哈!」
「碰碰碰!」地拍著我的肩膀……大笑起来。
我本来以为她会生气的,可是这感觉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原因了。是酒臭。从阎身上,还有这间大房间中。
地板上有几张闪亮亮的坐垫,周围散乱地放著大关清酒的空罐子与大五郎的空纸包,以及很大的红色日式酒杯。
看来那些应该都是被阎她们这群鬼喝光的吧?
津羽鬼的身边也放有威士忌的酒瓶,另外—还有一只躲在大瓮中只露出半颗头、脸上戴著眼镜的女鬼……在瓮口边缘上也可以看到白兰地的瓶子。
(这些家伙……在开酒宴吗?)
在双座式的驾驶座上,有一对看起来应该是机长与副机长的双胞胎女鬼,身上穿著像女国中生一样的背心裙制服,嘴上也含著酒瓶转过头来。太夸张了,竟然酒后驾驶富岳啊。
另外—在房间深处,是霸美。
那个小不点女鬼,坐在靠近机尾的一张像大魔王宝座的椅子上。
在宫女鬼们的侍奉下,身穿女童水手服的霸美翘著脚,「咕噜咕噜」地灌著大吟酿的樽酒……背后靠在一座巨大的地球仪上,地球仪的旁边还有一把斧头。
在地球仪上插著两根交叉的旗子,上面分别是—
变形的一个『无』字,以及……日本的、家纹……?
是看起来像瓜类剖面的『木瓜纹』。不过并不是普通的木瓜,而是五瓜纹,有点少见呢。
「馆主大人非常喜欢穿衣服。她见到日本市街上的学生,相当中意,因此将那些学生衣服赐给余等了。不过,汝……从一开始就穿著呢。」
阎咧嘴一笑,从近距离仔细观察著我身上的制服。
「……阎、阎姊!请不要把您美丽的脸庞那么靠近男人呀……很脏的。」
津羽鬼表现出慌张的样子,说得我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真是太失礼了。
虽然我搞不清楚这些鬼的脑中究竟在想什么,不过……
她们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气氛相对上比较放松的样子。感觉并不会立刻把我围起来痛打一顿,算我运气好。
而且,要我一个人对付她们所有人,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经过在荷兰与便利商店的小试身手就知道,我即使在爆发模式之下,与阎认真对打也会三次中输两次,与津羽鬼打三次中输一次。
就算把她们两人分开,我的预测胜率也只有两成二。两人同时上的话,数值更是绝望。而且周围还有其他的鬼,大将・霸美也不容小觑。之前对付孙的经验就已经让我明白了,如果因为对方娇小就看不起,下场会很惨的。
因此,我趁著对方的气氛还算温和的时候—
「霸美,我是来对你稍微说教一下的。」
—试著能不能透过交涉谈判拿回在她们手上最重要的东西。
「嗯?」
连语言说不说得通都不太确定的小霸美……
搔一搔装饰著鲜花的红铜色秀发,用喝醉的眼神看著我。
「你这样不可以喔。竟然把女性身上的东西抢走之后逃掉。」
「你在说什么,霸美,不知道。」
看来用日文多少可以沟通的样子。或许霸美只是不太会讲话而已。
「—就是亚莉亚的壳金啦。你应该记得吧?去年十月一日,你在东京的空地岛上从亚莉亚身上抢走了。」
「嗯~」
霸美将视线转向斜上方,用食指抵著樱桃红色的嘴唇上,沉思了一下后……
「哦~!」
大概是想起来了,而露出利齿一笑,再度转头看向我。
「听好啰,霸美。亚莉亚是我的东西,所以亚莉亚的一部分当然也是我的东西。而霸美就是把我的东西抢走了啊。」
因为这是谈判,所以始终保持著对等关系的我—
—忽然被一把发出蓝色光泽的丁子刃日本刀抵在身上。速度快到我完全没有发现。
「即使是在不讲客套的宴席上,你也太嚣张了。这可是在第六天魔王・霸美大人的御前,给我克制点。」
不知不觉间—津羽鬼就插入我与阎之间,对我拔刀了。
但这种程度的威胁,在武侦高中根本稀松平常,我不会因此乱了自己的步调。那个什么什么大魔王?之类像暴走族的头衔,对我而言也太陈腐了。
「呃~金次!所以你、什么意思?」
霸美也催促我继续说下去,因此……
「把壳金还来。」
我也把我方的要求说出来了。
结果……刚才还在搧动著羽扇、按摩著霸美手脚的鬼宫女们,忽然露出了有点紧张的表情。
虽然她们四人跟阎或津羽鬼不一样,感觉不是战斗类型的鬼……
不过还是微微站出身子,来到可以保护霸美的位置。
「远山,那东西在霸美大人的腹中,也就是鬼袋。汝方才的发言,是要危害霸美大人的意思吗?」
阎沙哑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不过重要的东西就在眼前,我也不可能就这样乖乖打道回府啊。
而且阎刚才提供了我一个很好的情报。原来壳金就在霸美的肚子里是吗?
还好我刚才没有马上退缩。即使没办法立刻得到想要的结果,所谓的谈判就是表现得越强势,越能得到逼近核心的情报呢。
「我才不管什么鬼袋还是池袋,吐出来不就行了?那可不是什么食物啊。」
听到我在魔王大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霸美大人,请下令讨伐。这家伙的言行已经太超过了。」
津羽鬼就像对老师告状的学生一样,对霸美如此说道。
「啊~那么,阎,动手。津羽鬼打架,看不清楚,霸美觉得不有趣。」
于是霸美提出指示,不是指定津羽鬼,而是指定阎出场了。
「—遵命。」
阎简短回应后,收起刚才为止醉醺醺的态度。
「阎姊……」
「津羽鬼,退下。汝与远山打斗,不小心可能会被伤到。余可不愿见到汝稍有受伤啊。」
阎说著,用帅气的表情看向津羽鬼。
结果到刚才还想挥刀砍我的津羽鬼就露出陶醉的表情看著阎的脸……把刀收起来后,乖乖退到墙边跪坐在地上了。果然,只要是等级比较高的阎说的话,她就会乖乖听呢。
「好!好!阎,快打。把远山的头,拔下来。骷髅,当酒杯。啊哈哈!」
霸美则是用力拍手、摆动双脚教唆著阎。
像这样靠近观察,就越让我觉得……
霸美真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啊。她跟理子、贞德、弗拉德、希尔达、佩特拉、夏洛克、眧眧、GⅢ……都不一样,是完全不同文化、不同种族的敌人。让我无法看出她的想法。
虽然我的最终目标终究是抢回壳金……
(不过要从她手中抢回来,感觉并不简单的样子。)
但现在比起霸美,我还是先想办法对付眼前的阎吧。这也是为了教训一下超商强盗的主嫌啊。
不管怎么说,能够得到一对一战斗、削减对手战力的机会,对我来说都是件好事。
我就先打倒阎,接下来—再看状况吧。
「—从富岳掉下去的,就输!」
女鬼霸美开心地说出像鬼一样的比赛规则。
还真是没有计画性啊。要是我掉下去,不就没办法用头骨做酒杯了吗?虽然她如果真的拿我的头骨做酒杯我也很困扰啦。
「了解,我接受挑战。相对地,如果我赢的话,就把壳金还给我。」
虽然我并不认为只要我赢了她就会乖乖把东西还给我,不过我还是姑且单方面地提出我方的条件—
然后重新抬头看向一开始就完全在攻击范围内的阎。
外观像格斗游戏的角色一样、意外适合水手服的阎—
不管看几次,都好巨大啊。把犄角算在内的话,少说也有一百九十公分。
「—汝之所愿,强,即可实现。这个世界,讲究的是力量。」
阎用简短的话语回应想要壳金的我。
唯力量论者是吗?她明明就说过自己跟希尔达不一样,但这方面的主张看来是鬼之间共通的想法。
低头瞪著我的阎,抬头瞪著阎的我。
像这样比试眼力,就觉得—
哦~可怕可怕。真不愧是鬼啊。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阎彷佛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吊起一边眉头。
「余正想说汝的长相似曾见过,原来是跟摄津守殿下有几分相似……不,是极为相似,有如同个模子印出来的。」
「摄津守?」
「就是杀害余之祖先・酒吞大人的仇人,清和源氏的赖光殿下呀。唔……远山,汝可是远山金四郎景元殿下的后裔?」
「……是啊,景元就是我家老祖宗没错。那又怎样?」
「哇哈哈!怪不得。或许加藤氏透过赖义殿下,秘密收了赖光殿下的孩子也说不定啊。」
阎莫名其妙自己一个人开心起来……但她所说的『加藤氏』……当中名叫加藤景员的武将,是平安末期到鎌仓初期的远山家祖先。我是知道景员当时帮助源氏战斗的事情,不过阎所说的话听起来似乎这部分也牵扯到亲缘关系的样子。
「赖光公讨伐了酒吞大人与土蜘蛛,而汝也是讨伐了德古拉女伯爵与九龙猴王的强者。这想必是千年隔世的宿命。如今能与汝相对,这缘分实在有趣。」
看到阎开心得咧嘴一笑—
「一个人的上一代有两人,祖父母代有四人,再上去有八、十六、三十二、六十四—所谓的祖先,是以指数增加上去的。往上追溯到千年,人数都可逼近天文数字。就算当中有谁是你祖先的仇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虽然动手的一方讲这种话也很奇怪啦。」
「非也,这场战斗可谓是为亲报仇。大家说对吧!」
阎对周围如此一说,在场的鬼便—「没错!」「没错!」地大声附和,用酒瓶敲打桌面,用脚掌踏著地板,大肆起哄。
总觉得我在这里已经确定被当成恶棍角色了呢。
就连莎拉也跟著周围一起半眯著眼睛对我发出嘘声。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吧?
「—鬼也分成很多种,而余等一族并不像人类会结婚,也没有谁是谁的父母这种想法。只要先出生,都是祖先。只要后出生,皆是后代。以人类的比喻来说,余与汝就像上一代对峙过的宿命之敌啊。」
「呃……我基于生物学、文化学上的兴趣问个问题。阎你们这一族是怎么传宗接代的啊?总觉得大家看起来好像都是女性……」
「当世,余等绯鬼出生时皆为女性。人类有句俗语说『鬼至十八』(注6),鬼成长至十八岁便不会继续老化—当各自差异甚大的寿命到了晚年期,在战斗中特别强的鬼就会转换性别,在其他鬼腹中留下后代死去。」
……超、超强的,原来是雌性先熟的物种啊。
但这种生存策略在生物界中其实也很常见。在生物课上学到的例子虽然都是鱼类,不过像隆头鱼、鹦嘴鱼、美拟鲈就是这样。
明明她们从外观上看来,应该是从人类分化出去的物种才对的说……
怪不得,会这么强啊。
根据刚才的说明,会变成男性留下子孙的鬼,只有战斗能力特别高的个体。
只有强力的遗传基因经过筛选残留下来,在经过几代累积—后面的世代只会越来越强,不知不觉间就会变成只有一堆强者的种族了。
虽然连阎本人也不清楚那个叫『酒吞』的鬼是不是阎的上一代,不过在像阎这样长寿、又进行乱婚的鬼族文化中—既然不知道谁是谁的父母,似乎就把祖先全部都当成父母尊敬的样子。
而既然那个叫赖光的人杀了酒吞,被视为后代的我VS.阎的这场对决,翻译成人类文化来讲就是『跨越亲子两代的宿命对决』了吧?对她们的文化来说的话啦。
「当时余虽然只是五岁的童鬼,不过也在树后亲眼见到赖光殿下讨伐了酒吞大人的那一幕。」
阎「轰!」地踏出沉重的步伐,逼近我面前—
距离几乎只剩零了。
她接著挺起胸膛、双手扠腰,摆出勇猛对峙的姿势。
「赖光殿下当时用了两项不外传的奥义,杀了酒吞大人。」
「那应该就不算不外传的招式了。因为他即使被看到也没杀了阎啊。」
我几乎是抬头看著正上方,与阎继续互瞪著。
「非也。赖光殿下的确抓住了看到招式的余—却看余年纪幼小,便放过了余。」
哦~看来那个叫赖光的明明是强到可以斩杀鬼的超人,也还是有恻隐之心的样子。
就因为他把鬼的小孩放走,害廿一世纪的我遇到大麻烦啦。
「被区区人类放过一马,乃生涯耻辱。今晚就让余来雪耻。」
狼牙棒—金刚六角现在不在阎的手上。
而是放在她刚才喝酒时坐的位子旁边。
就在我确认完这件事情的时候……
「喂,阎,快点。」
霸美喝著酒催促起来。于是—
「遵命。」
阎回应一句后……
「—『罗剎』。」
说时迟那时快—砰磅—!
毫无预备动作,就对著我推出一掌了。
掌心陷入我的胸口中心、中央极深处。
这就是阎第一次认真的一击。
在惊人的速度与威力下,橘花的对应不完全的我—
(—呜—!)
—发现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
—肺也是。
心肺、同时、停止下来。
光靠一招,就让我站著的身体—
……突然丧命了……!
(……呜……!)
—碰—!
情急之下使出的『回天』,及时赶上去颤—
……呜……
「—吁……呼、呼……」
差点往后倒下的我退后一步的同时,心脏透过之前在荷兰丧命时使用过的招式恢复了跳动。紧接著,呼吸也恢复自然。
好、好险啊。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我又被杀掉啦。
她刚才那招……毫无疑问是一击必杀的招式。
就像练习棒球中的小孩被球击中胸部后突然死亡的案例,人类的心脏受到特定角度、范围、威力的非穿透性冲击—就会因为震动引发称为『心脏震荡』的致死性心律不整,瞬间停止心跳。
—而所谓的『罗剎』,就是刻意引发这个症状的殴打技。
另外还会用剩余的威力引发横膈膜震荡,让呼吸也跟著停止。
简单来讲,就是『让敌人心肺停止的招式』。
虽然乍看之下似乎很粗鲁,但实际上相当纤细—是名副其实的必杀技。
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次丧命。
就算被对手的必杀技杀掉,只要再复活就没问题了。像格斗电玩中的角色,只是被必杀技打中也不会当场GAME OVER啊。
我对已经变得要拿电玩角色才能形容的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
也察觉到自己现在获得了垂死爆发的力量。
阎,看来你杀掉我反而害了自己呢。远山金次是个越杀就会变得越强的对手,所以你接下来还是不要再杀掉我会比较好喔?
就在阎看到我复活而瞪大眼睛的时候,我往前踏出刚才后退的那一步—
「—罗剎—!」
有样学样地放出刚才靠爆发模式下的视力看到的招式。而且毫无警告。
—砰磅—!
我的右掌从阎的胸骨下朝著心脏的位置推出,可是……
这触感。
跟击中人类肉体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简直就像矿山自卸车巨大的轮胎一样,又硬又重。鬼的肌肉纤维密度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明明乳房就那么柔软的说。
原本就在想应该不会那么顺利的我,使出的罗剎果然在阎的肌肉铠甲保护下没办法达到心肺停止的程度—
「—嗯、唔……!」
阎只是像在忍耐从胃袋倒灌上来的酒,紧紧闭著嘴巴……往后退了一、两步。
看到这个情境,机内的鬼们—除了大声爆笑的霸美之外—都「呜哇!」「阎姊!」地发出惊讶的声音。津羽鬼甚至用双手掩著嘴巴,发出尖叫声了。
可见拿出真本事的阎被对手压制的画面有多稀奇。
「有什么好惊讶的?退后几步这种事,谁都难免吧。」
虽然我眼睛瞪著阎,嘴上说出取笑那些鬼慌张样子的大话。不过—
我刚才的罗剎,其实是失败的。别说是心肺停止,我连让阎吐出来都没做到啊。
阎「碰!」一声站稳脚步后……
「了得。」
「彼此彼此。」
跟我简短对话了一下。
「……刚才那招罗剎,正是赖光殿下讨伐酒吞大人的招式之一。原来也有传承给远山啊。」
「不,我并没有学到这种东西。果然我并不是那个人的子孙吧?」
毕竟我只后退一步,阎后退两步,偷学了一招的我是很想就这样判我得分胜利啦……
但是阎似乎没那打算,又再次与肩同宽地站稳双脚,表现得一点事都没有。为她加油的那群鬼也在大声起哄。
而且刚才这招根本不能对人类使用,是个无用的招式啊。因为武侦法的关系。
既然如此,我至少再见识她一招后,赢过她吧。
「—接下来我也可以用罗剎杀了你喔?反正看起来只需要调整一下威力就可以了。」
这只是在吓唬阎,我应该是没办法用罗剎打倒她……不过我还是稍微威胁了她一下……
「余不畏死,毕竟在地狱似乎也有鬼呀。」
但看来一点都没吓到她的样子。
「是喔,那抱歉,刚才那是我唬你的。毕竟我也不想杀害女性。」
「余本来也不好杀生,因为那样只会增加地狱那些鬼的工作。然而,汝要另当别论。将汝送到地狱,想必他们也会开心啊。」
唉……
连地狱都被算成是异世界之一啦。
正当我原本就很阴沉的脸变得更阴沉的时候—
「那么……海上未了之战,这次就在天空上做出一个了断吧……」
阎把狼牙棒・金刚六角捡起来,用右手架在身旁。
另外,手指张开呈钩爪状的左手也伸到一旁,犄角对著我,嘴角也露出尖牙。
也就是以前那个跟人类格斗技相去甚远的架式—
以利爪撕裂、尖牙狠咬、犄角突刺为前提的鬼族格斗架式。
相对地,我则是把当成最后王牌的沙漠之鹰从腋下枪套中拔出来。
停战后眷属归还给我的这把手枪,使用的是一般手枪子弹中最强的.50AE弹。经过平贺同学改造为双动/单动复合手枪,虽然装弹数只有七枚,不过也能进行全自动射击。是刚好也被称为『鬼检察官』的—我老爸遗留下来的作弊手枪。
不过,这次的对手是存在本身就很作弊的鬼。就好像猎人需要用枪才总算可以跟大象或棕熊平等对峙一样,面对手握狼牙棒的阎,我并不觉得自己拿枪有多卑鄙。
—碰!阎用几乎快把地板踏凹的力道一蹬,朝我快速扑来—
磅磅磅磅磅磅磅!我则是让.50AE弹伴随震荡机舱的巨大轰响,全数发射迎击。
阎挥舞狼牙棒挡开子弹,或是避身闪开,但是并没有把子弹徒手抓下来。
在跳弹宛如弹珠台一样乱弹的机舱中,我瞄准失去平衡的阎的脖子—
—碰!
使出据说源自非洲的格斗技・卡波耶拉的直升机踢击—也就是人体能够发挥出最大破坏力的招式之一,单手倒立回旋踢。
打算以力制力,利用反击踢出的这一脚—还是—没用。
除了体重差异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在肌肉力量上就输给对方了。
即使踢得再怎么漂亮,猫咪的一脚还是踢不倒老虎。人类与鬼之间的体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
我用光一个大口径子弹弹匣,好不容易制造出的绝佳机会……就这样白费了。
相对地,阎则是「喀嚓!」一声发出像大型工具的声响,咬向我的脚。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她的嘴巴。要是被她咬到,我的小腿现在应该连肉带骨一起被咬碎了吧?
紧接著,「唰!」一声像猛牛一样甩过来的头部—这次换成犄角了。瞄准的同样是我的脚。看来在速度上输给我爆发模式的阎,打算要先封锁我的机动能力的样子。
我虽然也成功躲过她这一招,但却因此不得不在她手脚的射程范围内落地了。
「—哈哈哈!让余尝尝看武士的肉吧!」
紧接著又是猛咬追击—!喀嚓!喀嚓!唰!轰!
宛如舞狮的连续咬合,像十字镐一样尖锐的犄角,像刀刃一样的利爪……!
只能不断闪避的我眼前,一击就足以造成致命伤的四连击划破空气。
看穿我的格斗术没有超出对人战斗领域的阎,积极使用鬼族专有的招式对我使出攻击。而出招动作必定会很大的狼牙棒,却始终都没有使用。她应该是打算先封锁我的行动,最后一棒打死我吧?
即使我看出了阎的作战策略—
还是只能不断反覆著回避、后退、再回避。
完全抓不到反击的机会。
(—眼睛……!)
我孤注一掷地打算用右手瞄准阎的眼球,使出二本贯手,但还是不行—为了挡住阎朝著我的颈动脉挥出的利爪,我的右手不得不转为防守了。
碰!就在我反射性地用右手挡下阎的手臂时—喀嚓!
—不妙……!
被、咬住了……!
人之所以在进行格斗技时能够瞬间出招,靠的是身体对招式的记忆。但是这个记忆,并不包含对付鬼的前提。
因此,我不小心就—犯下了用自己的手臂挡下鬼的手臂这种失误了。
「……呜!」
「……?」
咬住我袖子底下的大蛇改的阎,虽然察觉到『原来在里面藏了甲冑』,但是……却依然不以为意地用足以匹敌鳄鱼的咬合力道打算就这样把我的手臂咬断。
即使是涂了氧化钛、利用碳化钨与钴制成的超硬合金—面对阎的尖牙也承受不住了。阎的下颚产生的咬合力道,简直就像重机械一样。再这样下去,大蛇改迟早会被她咬破。我必须快点想想办法—
—然而,先使出下一招的,竟然是阎。
「……!」
她「唰!」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臂。
利爪当场陷入我左手的大蛇。从『轧、轧轧……』的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来,阎靠握力也能粉碎钴合金。这下糟了……!
相对于被尖牙与利爪封锁双手的我—
—阎的右手是完全自由的。而那手上,就握著金刚六角……该死—要来了!
轰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伴随宛如虎式战车88MM炮的轰响,用力挥过来的狼牙棒—
当场把我朝后方击飞出去,让我的视野甚至搞不清楚上下左右了。
「—呜!」
随著「磅!」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被气流刮扫的体感—「碰!」一声全身趴倒紧抓的地板—是深绿色的钢板。呼吸—忽然变得难受起来。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旁就是发出轰响的巨大螺旋桨。
看来我被狼牙棒像棒球一样击飞出去后,当场撞破了机身墙壁,现在落在右侧机翼上的样子。手臂、手臂……没、没事。虽然大蛇改变得破破烂烂,不过双手都还接在我的身上。
在我察觉这些状况之前,有一段短暂的朦胧—
忽然,机翼宛如一艘巨船似地倾斜了。大概是为了把我甩下去,朝右侧大大倾斜。
(……唔……!)
再加上螺旋桨产生的气流—让我当场往下滑倒。
我就像在盘子上的弹珠一样不断滚动,不过多亏富岳的机翼很巨大的关系……让我总算可以靠鞋子弹出的钩爪剎车,没有顺势坠落下去。
鬼粗暴的操纵方式,让机身倾斜得差点就要失速。机翼明显弯曲,到处发出「轧……轧轧……!」的声响。
而且这里是在云层中,无论地面或天上的星星都看不到。
我的三半规管变得异常,渐渐失去平衡感了。
不过……
(飞在空中的状况……我已经在GⅢ的加利恩跟卡羯的齐柏林号上习惯了。现在我甚至应该要把阎引诱出来才对……!)
这样想的我,紧抓著机翼不断忍耐。最后果然如我的计画……
光脚的阎踏著爪子走出来了。
从被我撞破的机身破洞,来到机翼上。
「说实话,余相当惊讶。没想到靠罗剎跟金刚六角都杀不死汝呀。」
不不不,我的确死了啦!现在也快死了啦!
虽然我很想这样说,但也怕阎又用罗剎或狼牙棒攻击,只好苦笑回应了。
阎用竖起的脚趾抓著钢板,在机翼上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在机内的那群鬼各个表情紧张地看著阎、为她加油,只有霸美端著酒、咧嘴笑著。
「然而,终究只是人类。实力也没嘴上说得厉害,实在让余失望。」
「你那样想?那真是抱歉了,因为我有手下留情啊。毕竟面对的是一名女性。」
我在乱流的吹刮下,在倾斜的机翼上站起身子。
「哦……那还真是……」
阎稍微笑了一下后……
「毋须客气,全力放马过来吧。」
像打击者在预告全垒打似的,把金刚六角举起来对著我的方向。
唉呀,要比力气我的确是比不过她啦……
不过接下来就来比脑筋、比技巧吧。
从战斗方式跟言行举止就可以知道—阎相当自信过剩。而且个性非常率直,讲难听一点就是过分老实了。
因此,她应该是很容易露出破绽的类型。
以这一点为前提,简单拟定出作战策略的我……为了跟阎再拉开一些距离,于是用换好弹匣的沙漠之鹰开枪,同时往机翼末端后退。
用狼牙棒与手掌挡下子弹的阎,暂时停止前进……
而我虽然因为气流的关系没能往正后方倒退,不过还是拉出足够的距离了。
接著,我……唰、唰!
将左膝往前伸出,将刚才差点被咬的右脚往后踏。
右守则是握拳从腰部往后缩,左手开掌往前伸,在视觉上遮住右拳。
最后将身体往前弯,双眼凝视著阎—
这个像古代短跑选手起跑的姿势,正是GⅢ在加利恩的机翼上让我看过的『流星』架式,也就是『樱花』的架式。
虽然大蛇改已经半毁,但应该至少可以承受一发樱花才对。
阎似乎也察觉出我这是往前冲刺攻击的架式……不过她并没有预测出我下个瞬间做出来的行动。
我皱起眉头,看向位于斜上方的机首。故意把视线从阎身上移开。
不过,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只有呈现漩涡状往后流动的云而已。
像这样,换作是武藤或亚莉亚绝对不会上当的视线诱导……
「……?」
个性单纯的阎却轻易受骗了。
她被我引诱,抬头看向斜上方的天空。
趁这个机会—「唰!」一声让大蛇改从手甲中弹出来的我—
碰!利用甚至让右机翼产生震动的起跑冲刺,制造连贯樱花的速度。
在宽广的机翼上,这样一段助跑距离已经相当充分了。足够让我使出超音速的一击,也就是「真樱花」。
阎发现自己受骗而赶紧把头转回来,但她已经躲不开了。
樱花一旦起跑就不会停止,只会一直线地刺向对手。
利用爆发模式下的骨骼、肌肉连动产生的冲刺,连我自己都不可能停下来。
察觉自己已经没时间闪躲,也没时间反击的阎—
像棍术一样架起狼牙棒。她只能这样做了。
然而,在零点零几秒的世界中—我发现了一件事。
(取得……平衡了?)
阎的身体现在的重心在全身的中心、中央。
这架式是—
(—绝牢—!)
这下不用问也知道了。
赖光讨伐酒吞时使用的那两招绝不外传的奥义,其中之一就是……
远山家代代相传的绝对反击技,『绝牢』啊!
不行。
照这样下去,只会像在加利恩的机翼上一样—
只会重现我跟GⅢ的那场战斗了。
当时面对使用流星攻击的GⅢ,用绝牢反击的人就是我。
可是,现在击出樱花的我,跟当时的立场完全相反。
我正自己制造出透过绝牢杀死自己的力道,而且无法取消!樱花是没办法停下来的!该怎么办—!
(—樱花—!)
往前击出的手臂,从延伸到手指的大蛇改装甲表面……磅—
出现宛如樱花结束生命时散落的花瓣似的圆锥体蒸气—
—砰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我的大蛇改与阎的金刚六角互相撞击,散出激烈的火花,让两人之间彷佛出现太阳一样产生耀眼的闪光。轧轧轧轧轧—我的樱花削破、折弯金刚六角的同时—渐渐被带向左侧。
阎的金黄色双眼在彷佛从熔矿炉中爆出的火花照耀下闪闪发光……在爆发模式的超级慢动作世界中,我看到她像在跳舞一样原地旋转,宛如一扇回转门。
……果然是绝牢……!
回转九十度—转向侧面的阎用流畅的动作继续旋转,同时放开被我破坏的金刚六角。身体微微浮在空中。
回转一百二十度—我知道了,阎准备拿来反击的,是弯起来蓄积力道的右脚—!阎打算在空中回转一百八十度后,用回旋后踢反击我。
将樱花的威力完全转换为反击力道的后踢,朝我逼近而来。
这等于是樱花的踢击。我无从闪躲,绝对会被踢中。
全部的威力都会毫不保留地被传回我身上某处……绝对!
回转一百五十度。我看到阎的右脚朝我踢过来的轨迹了。目标是我的头部,上方三分之一。只要被踢中,就会连同脑袋一起被削下来。
阎是打算把我的头盖骨削下来,就像酒杯一样的形状。
「—呜—!」
回转!一百八十度!
阎巨大的脚掌,击中我额头的瞬间—
(—『绝牢』!)
我用绝牢反击了阎的绝牢。
利用头部承受的力道,顺势往后空翻—使出后翻前踢—!
这时阎已经回转了三百度,几乎正面朝向我了。
—阎。
这樱花的威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现在就还给我吧!
—砰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我往上踢出的脚,当场折断了阎在格斗战中让我很伤脑筋的犄角其中一根。靠著稍微有交杂橘花的亚音速威力。
这就是用绝牢反击绝牢的双重反击技,命名为『绝花』。是从樱花开始,以橘花收尾,用尽所有的花击败敌人的—我的新招式。
「—啊—!」
阎发出女性的声音大大向后仰,从她那根表面似乎覆盖有坚硬皮肤的犄角断裂处喷出鲜血—
在强劲的冲击力道下,与我拉开距离……第一次全身倒下了。
阎因为剧烈的疼痛扭曲表情,用手按著自己的额头,被巨大螺旋桨产生的气流推送而滚动在富岳的机翼上。滚到襟翼弹跳了一下……
「阎姊—!」
在身体探出机身的津羽鬼大叫之中,阎从富岳上掉下去了!
我虽然也滚动到差点从机翼上掉下去的地方,不过勉强踏稳了脚步—
「—阎,快抓住!」
碰!
我在阎倒下身体的瞬间射出从拋弹壳孔装进贝瑞塔的纤维弹。
紧接著,我立刻抓住滞空弹子,让前进弹子拉出强韧的化纤绳索追赶阎。还来得及。掉到机翼正后方空中的阎也明白了那是救命绳……伸手抓住了它。
然而。
「—哼!」
阎竟然使尽全力拉扯绳索,就像在拔河一样。
难道她打算要死一起死,把我也一起拉下去吗—!
完全没预料她会这么做的我,来不及让鞋底的钩爪刺进机翼……
(……呜!)
转眼间就掉下去了。
从富岳的、机翼上。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阎大笑著放开前进弹子,与失去一切支撑力量的我一起远离富岳。
在吹向后方的气流翻弄下,我们有如洗衣机中的衣服般翻滚、坠落。
在风中、在黑暗中—我看不见阎。看来她已经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呜……!」
下方是东京的市街。
从飞行时间推算,本来富岳应该已经来到千叶或太平洋上空才对。然而大概是刚才为了把我甩下去的关系,经过剧烈盘旋后又回到原处了。
我在自由落体下的速度不断加快。
体感上一直加速到时速两百公里左右后渐渐安定下来—
(跟亚莉亚一起从iCBM上掉下来的时候,也是加速到差不多这个速度啊……!)
以高空跳伞的姿势落向东京……文京区一带的我,在强风的阻挠下好不容易把子弹装入贝瑞塔。
接著—就像Google地图放大一样,看著深夜的后乐园不断逼近—
已经习惯坠落感觉的我,把手枪撑在腰上,磅!
射出还好我有跟平贺同学购买的手制气囊弹。子弹落在一栋不知道是什么设施的昏暗屋顶上,「碰!」一声展开长径一公尺、短径零点八公尺的气囊。就在同一瞬间,缩起身子的我……啪!碰!
「—痛死啦……!」
这个超高强度矽胶树脂制成的气囊……本来说可以承受到38T的冲击力,但那根本就是夸大不实的广告啊。我全身摔落在地板上的力道超大的。等会一定要去抗议才行。
话虽如此,还是多亏这个气囊而免于一死的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
—呀啊啊!
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群女性尖锐的叫声。
「……呜……!」
仔细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片空气莫名潮湿的温暖空间中,到处都是裸体、裸体、裸体……!
全身一丝不挂的女性们,交织出一片肤色的世界。
难道我以为自己获救了,但其实是丧命来到天堂—不,是落入爆发模式地狱了吗?
然而,还是有点奇怪。一群看起来是OL团体的大姊们发出尖叫,不断四处逃窜。周围还有在灯光照耀下的大大小小浴池。
这里是……Spa LaQua……!
也就是建在后乐园旁边的一栋SPA设施,一种超级澡堂。
看来我是掉落在那里的露天温泉区了。
就算是偶然,这运气也太差了吧?话说,我最近跟超级澡堂还真有缘呢。
正当我这样想著,并冷静地叹了一口气的时候……咚!
一名身材肥胖的OL小姐丢出脸盆击中我的脑袋,踏著沉重的步伐跑掉了。
就算阎再怎么强,从云层上掉落下来应该也会没救才对。
虽然我在空中丢失了她的身影,不过还是有听到比我稍偏南方的位置传来坠落声响……于是靠攀爬墙壁紧急逃出露天温泉的我,接著便赶往了东京巨蛋乐园。
若无其事地出示武侦证照的我,进入闭园后的游乐园……想说如果看到尸体至少也帮忙念个经,而四处寻找著阎的下落。
最后,我在一块设置有各种游乐设施的区域发现一个小小的陨石坑—而阎就环抱著手臂站在中央,抬头仰望天空。大概是看著富岳飞行的方向。
呃……
我好像到处都看不到类似降落伞之类的东西……她很普通地就这样落地了呢。
也就是说,刚才她从富岳机翼上掉落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救她的必要嘛。
不过……唉呀,结果不差啦。
反正我就算留在富岳上,大概也只会被那群鬼围殴而已。
「—从富岳掉下去的人就算输。霸美提出的规则是这样没错吧,阎?既然现在我们两个都掉下来了,就算平手怎么样?」
听到我的声音,阎转过头来。
但她失去一根犄角的表情,已经不再有攻击性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只要有像汝这般的男子,看来日之本依然得享安泰呀。」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感觉多少对我抱有敬意的样子。
世界讲究的是力量—认为力量就是一切的阎,或许是因为跟我打成平手,而认同我是与她对等的存在了。
「阎,你刚才那招,是绝牢吗?」
「没错。绝牢正是赖光殿下挡下酒吞大人攻击的招式。」
……换句话说,那个人也许真的就是我的老祖宗了。
至于罗剎,大概是在某段历史中遭到封印,或是被大哥学到了。
有件事我是偷听到爷爷跟老爸的对话才知道,所以大哥并不清楚—
老爸其实将自己学会的一百招远山家秘技根据我们兄弟俩各自的个性分配继承……将偏向攻击的四十八招传给大哥,将偏向防御、反击的五十二招传给了我。
「话说……你其实是故意掉下来的吧,阎?你早就猜到我会跟著跳下去追击你,或是出手救你了。」
我提出我的想像后,阎虽然保持沉默,但也没有否定。
「我这样讲希望你别生气。当我使出绝牢反击的时候—阎其实就已经考虑到自己会输的可能性。而万一变成那样,你那些留在富岳上的妹妹们就会有危险。」
「……」
「因此你靠著把我拖出擂台,造成平手,拯救了自己的同伴。我是这样推理的,正不正确?」
我拋出一个媚眼后,犄角折断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的阎则是……
「—汝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汝的自由。」
剥下伤口上结的疤,依然没有否定我的想法。
「鬼也是有血有泪的啊。」
我轻轻拍了一下阎的肩膀—
大概是因为被我看穿自己意外有为同伴著想的心而感到害臊的关系,阎把脸别开了。
接著,她迈出步伐准备离去。
阎轻轻跨过入园口,来到白山大道的人行道上……而我也跟在她的身边。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听到我这么询问,阎便开口回答:
「用游的前往鬼之国。毋须担心,余知道方向。鬼在无意识中便可以知道同族聚集的场所。」
虽然我不清楚那个纪伊国究竟在哪里……不过既然她打算用游的前往那个应该是岛屿的地方,我也只能放弃跟踪了。唉呀,反正那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准备手段啦。
只是,如果放任脑袋中没有社会规范的阎到处乱走,她搞不好又会去当强盗—
因此我带著阎进入路边的7-Eleven,买了饭团跟酒交给她。
打工的男店员看到深夜光顾的我与阎……大概误以为是什么女摔角选手与她年轻的男朋友,也没说什么就把酒卖给我们了。
「—为何要赠与东西给打过架的对手?毋须担心,余饿了自己会找东西吃。」
面对嘴上这样说,还是乖乖把超商袋收下的阎……
「那你就用这些东西填饱肚子吧。反正比赛已经结束,没必要分什么敌我了。还是说,在鬼的世界中,男性送女性礼物也需要什么理由吗?」
在SPA强化了爆发模式的我,隐藏自己真正的理由,回了她一个笑脸。
「……」
「不过我并没有贿赂你的意思,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不想听可以不用听—我其实是想拿回霸美手中的壳金。要是继续放著不管,亚莉亚就会变成绯绯神了。」
「余等认同此事。」
「……原来如此。那就分道扬镳啦。」
「没错。」
这下又知道一件事了。
这群鬼想要让亚莉亚变成绯绯神。虽然我不清楚原因。
而她们来到日本,甚至找到医科研医院来,就是以为亚莉亚已经变成绯绯神的关系。
既然如此—看来没有谈判的余地,我大概又要跟她们战斗了。包括这位阎在内。
另外,恐怕还要包括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霸美。
「这么晚的时间带著女性到处乱走不是好事,而且我自己也有事情要办—今晚就到这边吧。对了,最后再让我问一件事……阎跟霸美,谁比较强?」
我装作忽然想到的样子,尝试从这位木讷的阎身上探听出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报。
可是,背对著东京巨蛋对我露出帅气笑容的阎……说出的却不是我期望的答案:
「愚蠢的问题。世界讲究的是力量—鬼的阶级自然是靠力量决定的。地位比余高的霸美大人,当然比余还要强。即使有七个余,也难敌霸美大人。」
霸美比阎……强七倍以上啊?
虽然我很清楚实力不能靠身材大小推断,但这也未免—让人太绝望了。
俗话说「世间无鬼」,那根本就是骗人的嘛。
我的世界到处都是鬼啊,而且都是一群强到吓人的家伙。
5注 「鬼之国」的日文发音与日本和歌山县、三重县南部的旧称「纪伊国」同为「Kinokuni」。
6注 日本俗语,原意指再泼辣的小女孩,长到十八岁也会让人改观,类似中文谚语「女大十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