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日本,去见星伽白雪吧。
——关于绯绯色金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
听到梅露爱特的发言,我不禁感到错愕。
虽然感到错愕,不过……
也有一点点『果然如此』的想法。
上次在香港与我战斗过的孙——不完全的绯绯神在听到我询问她的真面目,也就是绯绯神的事情时,她也回答过我:
『想知道的话,你留在日本就好了。』
……为了寻找什么而四处奔波,结果答案就在一开始的地方。
这样的事情,其实在世上还不少。
就好像戏剧『青鸟』那样,充满讽刺的故事。
「我就如小步舞曲(minuet)的舞步,循序渐进地告诉你们。」
面对在福尔摩斯家的音乐厅中哑口无言的我和亚莉亚,梅露爱特从轮椅的小抽屉中拿出烟斗,含到嘴上——
散发出樱桃精油的香气,开始说明她的推理:
「姊姊大人你们打从一开始,对于绯绯神的问题就搞错处理方式了。所谓的问题,必须先看清楚那个问题的本质才有办法对应。比起『因为壳金被盗走所以要抢回来』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对策,或是『因为被附身所以要把它赶出去』这种鲁莽冲动与绯绯神战斗的做法——你们更应该先搞清楚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也就是它的真实身分。」
……真实身分。
绯绯神能透过绯弹附身于亚莉亚,并操纵她。
就好像操纵LOO的马修一样。
然而,绯绯神其实就好像寄宿在金属中的灵魂,并不是人类。
因此应该不适用『真实身分』这种概念才对。
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可是……
「要是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分,就无法知道该如何战斗、如何沟通。对付火就要准备水、对付木就要准备火,不然没办法打倒对手。面对老鼠就要准备起司、面对小孩子就要准备糖果,不然也没办法商量和解。」
梅露爱特讲话时,勿忘草色的眼眸宛如切换了开关似地充满知性,让人感到可靠。
「——也就是说,白雪知道那个真实身分的意思了?」
亚莉亚红紫色的双眼中也微微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初代绯巫女的时代以来大约两千年中,星伽神社的巫女们都在研究绯绯色金——也就是绯绯神。星伽神社可说是代代兼具『绯绯色金研究所』的一面。而继承了这段历史的人物应该就是现任的绯巫女,星伽白雪。想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绯绯神、更接近那真实身分。」
梅露爱特的回答相当明确。
「然而,这段推理中也存在着一项宛如补强棒一样的缺陷。」
「什么缺陷?」
听我这样一问,梅露爱特把烟斗指向我……
「就是你。这件事情,绝对和金次有什么关联——只要跟金次扯上关系,我的推理有时候就无法正常发挥。推理的理,是道理的理。而会破坏这个道理的人,就是会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男人呀。」
她仿佛在程式中找到臭虫(bug)一样,露出一脸不愉快的表情。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事情应该又会被金次害得无法顺利。白雪只不过是胸部大了那么一点,可是金次见到她肯定又会露出色眯眯的脸。」
连亚莉亚也把双手交抱在她平坦的胸口前,把我当成害虫一样瞪过来。
喂喂喂,你们姊妹俩是不是都在对我这Enable大人找碴啊?
虽然我很想这样抱怨,但福尔摩斯姊妹却只是把这小虫的事情看成『让人有一点点伤脑筋』的程度就草草结束……
「话说回来,姊姊大人。」
「什么事?」
一下子又转移到别的话题去了。太渺小了吧!我在那两人心中的存在太渺小了吧……!
「另外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会往好的方向还是往坏的方向发展……『某个人物』想必对这次的事情抱有兴趣。而那个人物应该会看准姊姊大人和金次准备去找星伽白雪的时机——也就是现在——介入进来。我得出了这样的推理。」
「那和我预感的肯定是同一个人物。我也有种不安到胸口一直跳动的感觉。」
「明明没有大到可以跳动的胸部却有那种感觉,看来是非常强烈的预感呢。」
「啊啊?你自己也没多大吧!」
亚莉亚一把抓住梅露爱特的胸襟,梅露爱特也对亚莉亚的双肩使出手刀攻击,就这样展开一场姊妹打架。刚才两人优雅地携手跳着小步舞曲时美丽的姊妹之情都不知跑哪去了。
不过,亚莉亚的直觉和梅露爱特的推理——这对福尔摩斯姊妹凑在一起,应该能发挥出夏洛克一人份的能力才对。
换言之,现在还是听从建议,回去日本问问看白雪比较好。
虽然她过去从没告诉过我们想必是有什么苦衷,但关于绯绯色金的事情,我一定要全盘问出来。
福尔摩斯姊妹扭打在一起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双胞胎女仆莎楔&恩朵拉很熟练地分别从亚莉亚与梅露爱特的背后架住她们,将两人拉开。而我则是转身背对她们——
打算先拨一通电话给白雪,但是用手机打可不知道要花上多少电话费,于是为了借用一下固网电话而走向客厅。
因为我不知道英国的固网电话要怎么拨打国际电话,所以把丽莎也带来了。然而……
「……?」
就在丽莎准备拿起外观像天平一样的古典电话话筒时,她忽然把视线望向昏暗的窗外。
接着全身僵硬起来,用瞳孔明显的翠玉色双眼眺望天空。
「怎么啦,丽莎?」
「主……主人。请恕我失礼一下……!——嗯!」
丽莎在巨乳前握起双拳稍微用力,结果从她头上的女仆头饰后面——那对熟悉的兽耳「唰!」一声弹出来了。
然后把双手放到耳边的丽莎,似乎在听着窗外什么声音。
她脸上的表情不像平常那样平静温和,而是相当严肃——
感觉就像在害怕什么异质的存在。
……嘎呀啊啊啊啊……
(——什么!)
从浓雾弥漫的夜空、遥远的彼方——
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奇怪叫声,让我也不禁看向窗外。
丽莎小声尖叫,翻起女仆装的裙子一屁股跌到地上。
我赶紧打开白木外框的窗户,发现走在贝克街上的行人们也因为刚才的声音骚动起来。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
又从天空传来了。
虽然有回音干扰,不过大致是从正东方——伦敦市中心的方向传来的。
真是……难听到让人不舒服、诱使人在本能上感到恐惧的声音。
一定是鸟。但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叫声。
既然能够从看不到身影的距离就听得这么清楚,代表相当巨大。
「……主、主人……救我……我好怕……!」
另外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丽莎她——
这个连鲸鱼都能驯服的百兽之王·热沃当之兽在畏惧。只为了区区一只鸟。
就在我打算伸手扶起脸色发青的丽莎时,彻底陷入惊慌的她竟然将我的手和头一把抱过去——
呃、喂!为什么要抱到那种地方啦!
「求求您、拜托您……!保护丽莎……!」
泪眼汪汪的丽莎把我的手压到自己的左胸上,那尺寸实在不是用一只手就能掌握的大小。
宛如棉花糖般柔软,让我的五根手指都陷了进去。
(~~!)
快放手啊!虽然我想这样命令她,但却做不到。
因为我的脸——包含嘴巴在内的下半部都被埋进她那几乎要撑破水手女仆装的丰满右胸。我被胸部捂住的鼻子拚命想维持呼吸,却因此被强迫吸入丽莎那有如枫糖般的香气。
再加上丽莎胸部这水嫩的感觉。即使隔着女仆装的厚布料,但是把嘴巴贴在那棉花糖般柔软部位的状态——简直就像武藤形容过『不考虑年龄差距,扮演妈妈与婴儿角色』的高尚大人游戏。然而,若真是如此,丽莎本来应该陶醉而充满慈爱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却极为恐惧。
「……」
——原来如此。
丽莎是因为害怕那只怪鸟,所以想把我变成爆发模式的勇者大人是吧。
如你所愿,我变成啦。在短短十秒之内。
不过,我不喜欢别人故意让我变身的感觉,于是我为了处罚而稍微粗鲁地拨开丽莎那不乖的双峰,从幸福的深谷中脱逃出来。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呀!嘎呀——!
怪鸟的叫声再度从天空传来的同时,亚莉亚她们也从音乐室来到客厅。
为了掩饰和丽莎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打开摆在客厅的古老电视。结果……
所有人都因为看到BBC新闻的直播画面而说不出话了。
在浓雾弥漫、被探照灯照射的泰晤士河上空,有一只黑色的怪鸟展开蝙蝠似的翅膀飞翔着。就在此时此刻。
擦过摩天轮旁飞行的那对翅膀——目测有九公尺。飞过雾气较稀薄的地方时露出的眼球,直径少说也有二十公分。
那脸孔就像把鹈鹕的脸变得比较锐利,给人恐怖的感觉。
甚至连贝克街都能听到的响亮叫声,就是这怪物发出来的。
(难道说……是翼龙……!)
我小时候在图鉴上有看过,梅露爱特也有搜藏幼龙的化石。在我眼中看来,那应该就是爬虫类翼龙目的飞行动物——无齿翼龙。
可是,那应该是在白垩纪就已经灭绝的恐龙之一才对。
为什么会飞在现代伦敦的泰晤士河上空?
莎楔与恩朵拉分别呢喃着「是恶魔……!」「真是丑陋……!」并在胸前划十字,远离电视。荧幕中的伦敦市民们也同样从泰晤士河畔四散逃逸。毕竟无齿翼龙的外观看起来就像基督教宗教画中描绘的恶魔化身,所以包含丽莎在内,这群英国人都对它怕得不得了。
但姑且不论信仰问题,还是有两名英国女孩即使看到那只有如恶魔的巨鸟也依然不害怕。
「——是斯氏无齿翼龙!我的推理果然没错,翼龙是恒温动物呀。而且也没有夜盲症,因为探照灯的光线掠过的时候,那眼球的虹膜有收缩呀。唉哟!刚才它把头部后面的鸡冠像垂直尾翼一样倾斜来转换方向呢!」
那就是没有往后退,反而坐着轮椅接近电视机的梅露爱特……
「金次,先不管那只大怪鸟,这浓雾很奇怪。伦敦虽然夜晚经常起雾,但这也发生得太快了。刚刚在屋外感受到的湿度没有那么重呀。而且,这种莫名沉重、仿佛覆盖河面的雾气,简直就像在香港……」
以及交互看着窗外与电视,要我提高警戒的亚莉亚。
「没错,就跟厄水魔女卡羯——那女孩为了隐藏油轮而使用的魔术浓雾一样。」
但是,在极东战役中败北而停战中的魔女连队,应该不会事到如今才跑到自由石匠的大本营伦敦来投放真空炸弹才对。
也就是说……
「梅露爱特,这场骚动,是不是代表你推理出的『某个人物』要登场了?」
我曾经看过另一个人物施展这样的浓雾。
那情景我依然记得很清楚。
那段想忘也忘不掉的恶梦。
在电视上,大概是摄影师也终于忍不住逃跑了——似乎被丢在地面上的摄影机只照着充满异国情趣的伦敦建筑物。
梅露爱特推动轮椅,转朝我的方向……
「……看来没错。姊姊大人,金次,请多保重了。代我向对方问声好。」
很有贵族气息地轻轻捏起裙摆,对我们说出道别的话语。
「虽然我没打算跟对方轻松聊天啦,不过等逮捕之后我会说一声的。丽莎就拜托你啦。」
「——我们走吧,金次!」
在亚莉亚的号令下,我确认身上的手枪、弹匣、制服以及穿在里面的护具,同时离开客厅。
我们骑着出租脚踏车,疾驰在越靠近泰晤士河、雾气就越浓的伦敦。
因为这次换成只找到单人座脚踏车的关系,亚莉亚是把双脚踏在从后轮轮轴突出的短棍上。
逃散的市民们不断与我们擦身而过。小孩子们大声哭泣,从教堂跑出来的牧师对着无齿翼龙翻开圣经,大叫着像经文一样的话语。
探照灯掠过而让人看到的怪鸟——虽然我一心期望只是假造出来的东西,但可惜看起来是真的无齿翼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恐龙这种玩意,存在感和现代的猛兽比起来根本是不同等级。怪不得百兽之王丽莎会那么害怕。
——……叮……——……当……——
——……咚……——……当……——
在大笨钟告知晚上七点整的钟响中——
我带着一点甩尾的动作,在河岸边的车道上停下脚踏车。
从我背后翻起防弹水手服的裙摆下车的亚莉亚……
「金次!水面上有红光!」
敏锐发现从河面下照出的朦胧光线,并伸手告诉我。
晕染浓雾的那道光,有如霓虹灯一样不规则地闪烁着。是摩斯密码。
U…n…der…way…
《Underway on nuclear power》
以核子动力前进中——是一九五五年,世界第一艘核动力潜艇鹦鹉螺号沿着这条泰晤士河航向上游时送出的电报讯息。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空的无齿翼龙盘旋在光线上,仿佛是和那道光——也就是和船舰互相联系的飞行方式。
那只怪鸟恐怕就是船舰为了驱除人群而放出来的怪物。
而这片浓雾,也是为了隐藏沿着泰晤士河航行的舰影。
——……叮……——……当……——
——……叮……——……当……——
随着大笨钟的钟声,那艘舰宛如让河面整体隆起般浮上来,拨开浓雾缓缓接近我们。
全长三百公尺以上——
世界最大级的核动力潜艇——
(——伊·U……!)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舰上挂的是日本自卫舰旗,但绝对没错。
那是我过去毁灭的秘密组织——伊·U。
那群人的大本营、不法之徒们的核子潜艇。
教人难以置信的是,它现在竟然沿着泰晤士河航行在伦敦中。
沙沙沙沙沙沙……虽然可以听到拨开水面的声音,但没有发动机的声响。看来它是靠惯性航行,打算把舰尾停到伦敦桥的正下方。
于是我把视线看向桥上的栏杆,不禁啧了一下舌头。
(果然跟那群家伙……有关系啊!)
在桥上可以看到阎、津羽鬼与莎拉的身影。
阎扛着一个铁桶,壶大概就躲在里面。她虽然好像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但没有做出敌对行动。
——…O zittre nicht,mein lieber Sohn…!(不要害怕发抖,我亲爱的孩子)——
在扩音器播放出莫札特·《魔笛》中独唱曲的舰桥上,写有巨大的『伊U』两字。
让雾气搅出漩涡的同时,那两个文字在我们眼前二十五公尺处……悠然停下。
它停船了。
「伊·U……应该已经交给海上自卫队保管,停靠在吴军港才对呀……!」
对于亚莉亚的娃娃声,有个声音回答了她。
从伊·U的舰桥上传来。
那声音是……
「——不要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无论遇到什么状况,你都应该相信事实所引导出的结论,亚莉亚。同一个人物能够再次盗取同一件东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喀、喀……
踏响阶梯,从舰桥探出上半身,穿着整齐古典西装的男人……
正是过去从伊·U坐洲际弹道飞弹飞走的那位史上最优秀——也是最强的名侦探。
——夏洛克·福尔摩斯——!
「曾爷爷……!」
惊讶的同时,在心中某个角落似乎早有重逢预感的亚莉亚瞪大眼睛。
「……原来你还活着啊,夏洛克。你不是说过老兵唯有消失离去吗?」
「消失了可以再现身,离去了可以再来。让世人以为已经死去却又再度复活,是我常做的事情。不过金次,你会感到惊讶也太奇怪了。根据我的推理,你从那之后至少也死过两次不是吗?」
就在露出微笑的夏洛克用火柴点燃烟斗的时候,浮上水面的核子潜艇甲板「哐当……」一声发出厚重的机械声响。
仔细一看——
右舷最后一排战略飞弹发射口的鸥翼状舱门打开了。
「新时代往往都是从大海来临。元日战争、黑船来袭、密苏里号来航——你的祖国日本是如此,而我们英国亦然。」
在对我和亚莉亚挥手的夏洛克背后,那群鬼与莎拉陆续从桥上跳向伊·U的甲板。同时可以看到仿佛把雾气往上推的气流形成缓冲垫,是风术师莎拉的招式。
她们接着迅速从似乎被当成临时出入口的飞弹发射口进入舰内。
那群鬼熟练的行动明显表示,她们从很早之前就和夏洛克有勾结了。
明明个性不善于谋略,那群鬼却总是能预先猜出我们的行动,让我一直认为她们背后肯定有个军事顾问……但没想到竟然就是夏洛克。
以前贞德曾经说过,壶是伊·U的毕业生。想必也有和夏洛克联络的管道。我应该早点注意到这点才对。
无齿翼龙也降落到甲板上,折起左右翅膀……踏着不灵活的脚步钻进飞弹发射口。
「亚莉亚,金次,如果你们现在方便,就过来吧。就算不方便,也过来。」
夏洛克说出和之前在太平洋见面时同样的台词,招待我们进入伊·U。
……隆隆、隆隆隆隆……
震动腹腔的重低音这时传来。
是动力炉的声音。
伊·U准备再度启程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过去。两度盗走核子潜艇的重大罪犯竟然悠悠哉哉出现在武侦面前,别以为可以轻松离开!我要逮捕你,夏洛克·福尔摩斯!」
我拔出贝瑞塔,再次跨到脚踏车上。
「金次……!」
亚莉亚慌张地来回看向我和夏洛克。
「亚莉亚,你不用出手。毕竟你应该拿不出实力战斗。」
我知道她没办法把枪口举向自己尊敬的夏洛克,于是背对她如此说道后——啪!
带一点樱花的力道往地面一蹬,让脚踏车急速起步。
瞬间加速的脚踏车越过车道的路缘石,冲上朝泰晤士河方向斜斜伸出的防摔落栅栏——
将它当成跳台,连人带车一起飞向伊·U。
这样乱来的动作让车轮的辐条当场断裂,轮框扭曲,前后轮都同时爆胎,在半空中支解了。
我随着脚踏车的碎片,一起落向伊·U的舰桥。
「——夏洛克!这片樱花吹雪——你可别跟我说你忘记了!」
面对我用樱花踢落的脚后跟——
夏洛克举起没有拿烟斗的手掌试图挡下。
——碰!伴随有如把足球踢破的声响与触感,我下踢的威力几乎完全被抵销了。
恐怕是空气垫。是夏洛克复制了莎拉的招式。
「我怎么可能忘记。所以这次我稍微使用了一点超能力。」
夏洛克接着一把抓住我的脚踝,用应该是巴流术的动作快速扭转。
但我早猜到他会这么做,于是配合他扭动的方向自己旋转身体——同时把右手的枪举向下方的夏洛克。
——碰!碰碰!
枪口焰闪起,金色的弹壳跟着我一起旋转,落向黑暗中。
然而,夏洛克却放开我的脚,把手伸过来轻轻推开我的贝瑞塔。就在我开枪前的一瞬间。
然后顺势抓住我的手,缠向我的手指。
仿佛在和我握着贝瑞塔的手玩手指相扑一样。
是手指对手指使用的关节技——
「在日本,这好像叫『打勾勾』是吧?」
而当我察览这点的时候……
贝瑞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夏洛克夺走了。
「有点不一样啦。」
——碰!锵!夏洛克对我开枪,我则是快速拔出沙漠之鹰,用弹子戏法迎击。
随着「踏!」地一声,我总算用单脚跪下的姿势降落在伊·U的舰桥上。
夏洛克就在我的眼前。
笑着脸低头看向我的他,把贝瑞塔朝上方举成「L」型。是代表「我不会开枪」的动作。
「……既然你不用,就还给我啦。」
看到我伸出左手……
「好。」
夏洛克竟然轻易就把贝瑞塔递到我手中。
这行为让我顿时感到火大,于是把双枪都举向夏洛克。可是——
夏洛克把烟斗含到嘴上,用双手——唰唰、咻咻咻——勾住我的手臂,诱导我的手腕和手肘关节。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握在手上的两把枪部分别把枪口抵在自己左右两边的胸口上了。
但这时我的脚已经蓄足樱花的力道,顺着起身的动作放出亚音速头槌——
「哦!我可不想再吃你的铁头功了。」
——可是就在我出招前一瞬间,夏洛克露出苦笑,对我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
虽然是可以连带他的手一起槌到他脸上啦。不过……
我却不得不取消了樱花的动作。
因为我的视野角落看到——
一个让我意外的小不点女孩从舰内冲到舰桥上。
「远山,不可以出手!夏洛克卿是我们的同伴呀!」
那带点鼻音而听起来傻傻的慌张声音,让我不禁瞪大眼睛。
有着一对圆滚滚的眼睛,身高比一四二公分的亚莉亚还要娇小——推测只有一三八公分的黑长发少女。
「……呃、猴……?」
虽然她大概是因为怕冷的关系,身上穿的不是名古屋武侦女高那套不知羞耻的短版水手服……而是一件鼓鼓的羽绒外套——
但我不可能认错人。
她正是在香港道别后就没再见过面的——猴。
「我是路过香港之后再到伦敦来的。因为我推理出来,这女孩应该可以顺便当我和金次之间的调停人。」
……该死的夏洛克。他早猜到自己现身的时候我会强袭逮捕他,就准备好女人来制止我是吧?
当然,他会从香港把猴带出来的理由应该不是只有这样啦。可是……
毕竟爆发状态下的我,对于女性说的话基本上都会听从啊。
「哦哦,来自温暖土地的猴看来是受不了寒冷的伦敦啊。来,大家一起到舰内吧。」
伊·U没有转向、直接往泰晤士河的河口方向后退,同时再度开始下沉——甲板已经沉到水中。
现在只剩下舰桥突出在水面上了。
「金次,曾爷爷——」
亚莉亚从刚才莎拉她们跳下来的伦敦桥上「唰——」一声用绳索垂降到舰桥上。
压着裙摆落地的亚莉亚,看到一脸不悦的我、表情开心的夏洛克以及畏畏缩缩看着我们两人的猴,「???」地眼睛打转起来。
「亚莉亚,别担心。我和金次绝对不会做出互相伤害对方——也就是让你哭泣的事情。你说对吧,金次?」
还真敢说呢,夏洛克。你明明就曾经从背后把绯弹射进亚莉亚体内的说。
不过……
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杀气也是事实。
于是我把贝瑞塔与沙鹰收回枪套,望向相对渐渐上升的水面。
伊·U再度缓缓躲进水面下。距离整体沉没大概剩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做出决定。究竟要跟着进去,还是要撤退。
猴也一副紧张的样子,观望我和亚莉亚的行动。
然而在这样的状况下,夏洛克却很从容地含着烟斗吸了一口。
接着朝现在依然对他最有敌意的人物……也就是我开口说道:
「我接到联络,听阎说她们和你们已经和好。所以觉得事情应该会变得很有趣。」
「你在胡扯什么?既然从香港搭核子潜艇到这里来,就代表你在接到联络之前就已经推理出来了吧?」
「非常正确。看来你也学会初步推理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靠现在的我也能推理出来。那就是伊·U接下来要前往的地点。」
听到我这么说,似乎还搞不清楚的亚莉亚和猴都抬头望向我。
「我和亚莉亚都不得不搭上这艘船,换言之,目的地就是最后的壳金所在的场所。而那群鬼也准备撤退到那里去,也就是霸美的地方。」
「没错。就让我招待你们到距离日本也很近的——鬼之国吧。旅程时间只需要短短的一百六十五小时。我推理由来,我持续了一百年的『绯色的研究』在近日内也将得出结论。而我无法接受自己在这最后的解谜过程中什么都没参与,所以才会像这样现身当你们的桥梁。」
果然……就是鬼之国(Kinokuni)啊。
夏洛克虽然夸张地摆出『我们会协助你们』的动作。不过……
「——亚莉亚,这提议很危险,而且和梅露爱特推理出来的正确手段也不一样。然而就我所知,阻止你成为绯绯神的方法不是只有一个。从霸美手中抢回壳金,重新切断『心结』——也就是遮蔽绯绯神的影响,让她不再取代你的精神,也是一种解决方式。虽然这只是让你恢复宣战会议前的状态,称不上是完全解决问题——但以紧急治疗来说应该已经非常足够。究竟要不要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和夏洛克与那群鬼一起坐进伊·U,最后的判断就交给你了。」
我决定把才刚起步就没有照预定计画发展的这个状况,交给亚莉亚的直觉去判断如何处理了。
亚莉亚思考几秒钟后……
「……进船吧。」
如此回答。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既然那群鬼闯进伦敦大闹了一场,这次就换我们闯到她们的地盘为所欲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被打了就要打回去。在某种意义上很重道义的这句话,是全世界武侦共通的信条。
同时,也是非常有亚莉亚风格的思考方式。
毕竟每当我稍微捉弄一下亚莉亚的时候,她总是会反击啊。
「再说,就算按照梅露的建议行动——不管是你还是我,透过机场搞不好都会很难入境日本吧?虽然现在我有暗中安排一些事,但我们依然还是受到外务省监视。所以我们应该先去鬼之国抢回壳金,同时等待和外务省的交涉得出一个结果之后,再光明正大地去找白雪问话。」
听她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
虽然这感觉像欠了夏洛克一个人情,让人有点不太爽,但我还是——跟在亚莉亚、猴与夏洛克后面——
踏进了河水渐渐从边缘流入、通往伊·U内部的阶梯。
入口阶梯上半部的舱门是超合金制的自动门,像隔离墙一样一道接着一道关上。
我们听着头上传来关门的机械声,并沿着螺旋阶梯走进伊·U舰内。
LED灯照耀下的阶梯就像梯子一样狭窄陡峭,我和夏洛克的肩膀或腰部都被勾到好几次。猴也因为包包勾到扶手,结果外套连同上衣一起被掀了起来,发出「咿呀啊啊啊」的搞笑叫声。另外,我看到她在外套底下穿的果然还是那套短版水手服,不过因为是几乎从正上方看下去的角度,所以没看到更底下的内容。
「让我再次欢迎你们吧,亚莉亚,金次。欢迎来到伊·U。」
随着夏洛克的声音,我们来到可说是伊·U正门玄关的大厅——
「……这些搜藏品还是这么壮观啊。」
华丽的水晶灯照亮宛如博物馆般排列展示的恐龙全身骨骼标本。
大厅地板是大理石,墙边还排满各种灭绝动物的剥制标本。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只要踏进这个大厅,自己身在潜水艇中的意识就会瞬间消失啊。
大概是因为伊·U长期都要潜在海中,所以故意这样装潢的吧。
「金次,你可以以后再慢慢参观。毕竟从这里到鬼之国,经由北极海要花上好几天。现在先和阎她们一起享受点心时间吧。有话到那里再说。」
夏洛克说着,从无齿翼龙的化石标本前走过去。
就在亚莉亚也跟到他后面的时候……
「远山!猴好想你呀!听说你离开香港后,在欧美跟日本大肆活跃,真不愧是远山。虽然你和夏洛克卿大打起来的时候,猴都捏了一把冷汗就是了。」
猴脱掉外套,恢复那套全身上下都很短的水手服打扮后……
轻轻跳起来,扑到我的身上。
橘红色的尾巴还弯曲起来,变成一个爱心图案。
「哦、哦哦,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虽然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被夏洛克带来就是了。」
我把身体微微散发出如西米露般甘甜香气的猴,像『抱高高~』一样抱起来……
「是猴在北角的粥品专家吃粥的时候,夏洛克卿就不知不觉间出现在猴的正面——一边吃粥一边对猴说:『您好(中文),我是远山金次的朋友。』这样。」
夏洛克那家伙,故意用看在猴眼中跟我那时候同样的现身方式,来证明自己讲的话是吧。
话说,为什么他连那种事情都推理得出来啦?
我猜他应该是听诸葛之类的人物说过的吧。
「虽然那时候夏洛克卿和蓝帮已经有接触了,不过他说『我希望你来当金次与亚莉亚的绯绯色金顾问』,然后到最后直接把猴挖角来了。」
被我放到地板上的猴……
接着很有精神地跨上一辆停在楼梯边的附辅助轮脚踏车。
超级迷你裙的后摆完全没有夹在屁股和坐垫之间,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她……
「猴也很想报答远山在香港拯救过猴的恩情呢!」
用可爱的笑脸抬头望向我,并踩动踏板,让辅助轮「喀啦喀啦」地发出声响。看来在全长三百公尺的舰内生活,骑脚踏车移动会比较方便的样子。
的确……猴的体内有绯绯色金,也曾被人为性地变成不完全的绯绯神——孙。就像个人工绯绯神一样的人才。
对于现在想要逼近绯绯色金真相的我们来说,是借助智慧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对于准备周到、提前把她带来的夏洛克,我、亚莉亚和猴都跟在他后面。
话说,夏洛克……
你明明才刚跟我打过一场,现在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背对我走在前面,胆子也太大了。
虽然我是这么想,但夏洛克好像说过他因为眼盲,是靠感受气流来代替视觉的。或许对他来说,并没有所谓前后的分别。
于是我决定不要管什么有利的位置,直接追到他身边。
「喂,夏洛克,刚才那只无齿翼龙是你的宠物对吧?难道你是像侏罗纪公园那样,从白垩纪的琥珀中找到了恐龙的血液吗?」
「不,我是从化石做出来的。把化石当成石头是半世纪前的常识,不过现在其实已经可以从生物化石中抽出分子化石,也就是连DNA都能抽出来了。」
「……就算是那样,你为什么要把恐龙这种东西做出来啦?」
「男孩子不是都很喜欢恐龙吗?金次,我也还是个小男孩啊!」
咧嘴一笑的夏洛克……
明明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年以上,表情却比我还要像个少年。
就算有会放出辐射的重大缺点,核能可以产生庞大能量的事情在科学上依然是个不争的事实。只要一公克的铀235,就能产生与三吨的石炭同等的能量。
而核子潜艇顾名思义就是搭载了核子反应炉的潜水艇,半永久性地能够提供几乎无限的电力。而利用无限的电力让海水去盐,也能无限制造淡水。用淡水进行电解,就能提供无限的氧气。不管制造出多巨大的舰,战略上的续航力也是无限。
因此为了长期航海,美国与苏联实际上都建造过许多搭载游泳池、网球场、游乐中心或牧场等等夸张设备的核子潜艇。
然而放眼全世界,想必都找不到建造得像伊·U这样自由奔放的潜艇吧?
在让人联想到博物馆或大学设施的广大舰内走着走着,我的爆发模式也渐渐消去……变得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第几层甲板的哪一区了。
就这样,我们最后来到一间种满人工草皮、简直就像一片郊野的大温室——
穿和服的阎与津羽鬼,把铁桶盖子稍微打开来看着我们的壶,以及身穿西装式制服&格纹裙的莎拉都在那里。
那群鬼把非洲风格纹路的草席铺在地上,像在郊游野餐一样享用着食物。
我和亚莉亚跟她们对上视线而稍微紧张起来,不过阎却对我们招了招手。
「来,去跟她们来场和解派对吧。」
夏洛克对我们如此提议……于是我保险起见解开手枪的安全装置后,接近她们……
在草席上又是堆积如山的饭团,还有汉堡、香蕉春卷、青花菜沙拉、三明治等等东西。
但那群鬼却好像只吃饭团的样子。
「……你们都只吃饭团(onigiri)啊?不摄取维他命C之类的没关系吗?」
听到我一方面为了试探气氛而提出的问题,跪坐在阎旁边、身穿黑和服的津羽鬼却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
「要说『握饭(omusubi)』。」
「为什么啦?」
我拿起一个饭团坐到草席上如此询问,结果……
「其乃系至『鬼斩(onigiri)』的忌讳词语。」
盘着腿的阎讲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说明。不过……总之现场的气氛感觉是没有特定立场、不分敌我关系的样子。至少对方愿意回应我的闲聊。
虽然津羽鬼好像很讨厌我,但那应该是因为我和阎讲话态度很轻松的缘故。
这是我最近渐渐理解的一种人际关系系统:对姊姊辈抱有憧憬的小妹,只要看到我和那姊姊讲话就会生气。换言之,津羽鬼对我的态度,就跟白雪的妹妹,粉雪或是亚莉亚的战妹·间宫明里把我当毛虫般厌恶的现象是一样的。毕竟津羽鬼好像非常尊敬阎嘛。
(也就是说,认真的敌对关系已经结束的意思……)
既然这样,只有我表现得针锋相对也很吃亏。
像亚莉亚和夏洛克就坐在草席上吃着汉堡和三明治,猴也一屁股坐下来用叉勺吃起香蕉春卷了。
另外也因为亚莉亚刚好坐到埋头吃着青花菜的莎拉旁边的关系……
「你那衣服是哪里的制服吗?」
「这是男装,叫苏格兰裙。」
两位英国人就用英语交谈起来。
在另一边,金短发双马尾的壶则是……对我看都不看一眼……
「夏、夏洛克……」
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叫了一下夏洛克,然后从铁桶盖的缝隙间递出一个烤番薯。而且是用上她全部四只褐色的手,超有礼貌。
于是原本很有兴趣地听着我和阎她们对话的夏洛克就……
「哦哦,是baked sweet potato啊。谢谢你喔,壶。」
露出笑脸收下那颗和一身正式西装的打扮完全不搭的烤番薯。
结果……我从缝隙间看到壶眼镜底下的脸通红起来,还「嘿、嘿嘿」地发出傻笑。到底是在搞什么?
吃着没有馅料的『握饭』的我,毕竟很不擅长和女生叽叽喳喳聊天——因此单刀直入地对阎说道:
「我听夏洛克说,你们有和我们停战的意思?」
阎听到我这么问便点点头,用她那对金色的眼睛笔直看向我。
「没错。要将亚莉亚变成绯绯神大人,等于是杀掉亚莉亚的灵魂。那样同时亦会杀掉亚莉亚的爱。余等三鬼商议到最后,对于这么做产生了犹豫。但鬼是不会犹豫的。」
「只要有犹豫就不要做。这就是鬼的做法。」
阎和津羽鬼的话语中,蕴含不少的觉悟。
……看来这和平提议是真的。毕竟她们没在这里跟我打起来也是事实。
这群鬼虽然希望让亚莉亚成为绯绯神,但是……
在听完我爆发模式下的那段训话之后,她们也变得不希望亚莉亚的人格因此被消灭的意思吗?
虽然那段有关『爱』的演说就连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很丢脸,不过既然在结果上让发展变得对我们有利,也算是万万岁了。
「霸美、呃、霸美小姐对这件事有说过什么吗?」
要是我直呼其名,感觉又会惹这群鬼生气,于是我对那个小不点鬼也加上『小姐』称呼了。真是辛苦啊。
「此事有违馆主大人的意向,仅从远方电信联络实为失礼。因此余会找时机向她提出忠言。抱着切腹的觉悟。」
「『找时机』是什么时候啦?」
「不知。一切端看馆主大人的心情。」
「那样搞不好会来不及吧?亚莉亚就算放着不管也可能会自动变成绯绯神啊。叫玉藻的狐狸女说过,三月底是最后时限了。」
因为伊·U舰内的通用语言是日文和德文,因此我们都用日文在交谈。然而……
鬼所使用的词汇比较古老,身为归国小孩的亚莉亚似乎听不太懂一部分的对话。
但她还是感受出我焦急的心情,而一脸严肃地听着我们讲话。
「玉藻大人说期限是弥生晦日吗……那的确可能来不及。」(注1 日丈古语中,「弥生」指三月,「晦日」指每个月的最后一天。)
「阎,你用不着切腹什么的没关系,到了鬼之国之后,拜托你带我去见霸美小姐吧。接下来我会想办法。」
「汝想如何做?若有意与馆主大人争斗,恕余拒绝。」
「你有这份忠诚心是好事,但既然有心要拯救亚莉亚的灵魂,不积极行动也没关系,至少帮一下我们的忙。现在只要再一枚壳金就能阻止亚莉亚变成绯绯神了。而那个壳金就在霸美小姐手中。你们不需要出手战斗,只要我去抢回来的时候装作没看到就好。」
我说出这段听起来就是我要痛打霸美的发言——
本来还以为阎和津羽鬼会动怒的,却没想到她们都叹了一口气。
那反应就像父母看着顽固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接着,津羽鬼开口说道:
「远山,阎姊下让你跟霸美大人战斗,是为了你着想呀。」
「为了、我……?」
「就算你跟霸美大人抢夺壳金,想必你也伤不到霸美大人一根寒毛,只会在眨眼间就被杀死。那样也等于是把你的生命连同爱一起杀掉的意思。」
「被杀死?对武侦来说,那种威胁台词每周都会听到啦。我——」
阎这时打断我的话……
「远山,汝不谙算数吗?在伦敦的时钟塔上过招时,你应当也感受到了——汝和余的实力相当。而之前余也说过,即便有七个余,也敌不过霸美大人。」
……用数学原理宣告了我的必败。
爆发模式下的我虽然算是赢过了阎,但那是因为我刚好抓到阎关心津羽鬼和壶的家族爱造成的破绽而已。光论力量的话就如阎所说,感觉我们是在伯仲之间。
而霸美拥有阎七倍以上的战力……
……那这次真的不是我能打倒的对手了。
从理论上明白了这点的我,不太开心地沉默下来。
我也只能闭上嘴巴了。
「到鬼之国后,余会带汝谒见馆主大人的。毕竟馆主大人也很想见汝。然而,即便会面——也绝勿争斗。余会尽量帮汝陈情,因此汝要用对话解决。」
用对话?跟那个连讲话都很生硬的霸美小妹妹?那种事情要是做得到,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但是,如果我针对这点抗议,感觉阎她们应该会生气。
现在难得一片和解气氛,我还是暂时……闭上嘴巴,假装听从她们的意思好了。
后来,用汤匙吃完烤番薯的夏洛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阎、津羽鬼、猴以及在餐会中似乎聊熟的亚莉亚与莎拉,也是有的去洗澡有的去睡觉,三三两两离去。
像一片郊野的温室中最后只剩下我,以及从铁桶盖缝隙中伸出竹钓竿把剩饭钓进桶内的壶。
根据我偷听到亚莉亚与莎拉的对话,几乎算是自动操舵的伊·U现在似乎正航向北极海的样子。虽然因为都不摇晃,让人没有在移动的感觉就是了。
时间上……已经到深夜。
于是我对之前在东京听贞德说过好像是伊·U初期成员的壶开口问道:
「喂,壶,我对伊·U舰内不太熟。男生睡觉的地方在哪里?」
「你这种家伙,只要在这里睡草皮就够了。」
也太随便了吧,喂。
你明明对夏洛克就那么有礼貌的说。
不过,这也让我多少明白了。虽然同样是来自贞德的情报,不过据说这家伙是个天才,在就读伊·U的时代似乎只会听从夏洛克说的话。
我本来以为那是因为壶和夏洛克都是天才,所以彼此间有某种共鸣的缘故。但其实……
「壶,你喜欢夏洛克对吧?」
听到对待女生神经大条的程度堪称日本代表的我忽然说出这句话后……
——噗!
壶明明就没有在铁桶里引爆什么炸弹,盖子却往上直直飞了起来。
我搞不太懂,这是怎么回事?铁桶简直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冒出蒸气啦。
「哇呀!什么!远山……!你、你、你在说什么……!」
把敲到天花板掉下来的盖子用四只手「啪!」一声接住的壶……
又「碰!」一声把盖子重新盖回去,从缝隙间——露出宛如灼热发光的脸瞪向我。蒸气似乎就是从她头顶上冒出来的样子。
这女人的体质还真好懂啊……
「什么叫我在说什么。你有跟他本人说过吗?」
「——怎、怎么可能说!咱如此丑陋,根、根本配不上美丽的夏洛克卿啦。」
而且还轻易就被我套话出来,承认自己喜欢了。
(……好,这或许可以成为我攻略霸美的线索也说不定。)
虽然我刚才闭上嘴巴,表现得好像很听话。但我个性也没乖到听阎说『去和霸美商量』就回应『好,我照做』的程度。
对于该怎么对付霸美才能抢回壳金,我至今依然没有头绪。不过至少现在可以先从这家伙口中问出一点情报。
高天原老师在课堂上也有讲过,战斗的输赢有八成都是决定于事前的情报战啊。
「或许你对自己的身体外观抱有自卑感,但女人重要的不是只有长相。身为男人的我这样说,就一定没错。更何况,你的脸其实还颇可爱的吧?」
「当……当真?那要如何才能让他抱咱?」
「别、别跳跃得那么快啊。不过、呃、让我想想……首先是那个啦,写情书给他。」
对于恋爱关系最不擅长的我,随口提出小学生程度的知识后……
「——你、你、你说恋文吗!」
壶竟然「碰!」一声关上盖子,躲到铁桶里面去了。
「……喂,壶。」
我轻轻敲了几下铁桶,但是……完全没有回应。
……看来我一下子就搞砸啦。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铁桶盖又忽然稍微打开,从里面掉出一个用毛笔写了『致卿』两字、看起来像谢仪袋的东西。
我赶紧接住那东西,仔细一看。这是在时代剧中偶尔会看到的……信件、吗?
微微打开盖子的壶,用四只手遮住自己通红的脸蛋……
「远山,你帮咱拿去交给夏、夏洛克卿。咱从来没有和男鬼交流的经验,实在没那胆量把恋、恋文这东西亲手交给对方。」
哦~
原来就算都是鬼也各有不同,当中还是有连送情书的胆量都没有的家伙。
虽然我也没送过情书,不知道这究竟需要多少勇气就是了。
「另外,此事你决不可外泄。鬼与人无法结合,那是违反天理的行为。要是被阎或津羽鬼发现,她们绝对会吃惊、嘲笑咱的。」
啊~真是有少女心呢。
「亏你还是鬼,别那么胆小啦。那我就帮你把这个交给夏洛克,但也不是免费服务。就算请邮局寄信也是要收钱的。你就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
「我要把这交给阎啰?」
「为、为何如此!住手!求你住手!」
……总觉得我有点同情她了。
但这都是为了应付霸美的对策,也就是为了亚莉亚。
我必须狠下心,探听出来才行。
「鬼和人类的身体在解剖学上不太一样对吧?我对于鬼的身体中人类没有的器官有点兴趣。例如说,所谓的鬼袋是长在鬼身体的什么地方?」
亚莉亚的壳金——就在霸美的鬼袋中。
就算我想靠外科手术之类的方式剖开那家伙的肚皮,如果搞不清楚在什么地方也很伤脑筋。
因此我这样询问后,刚才果然只顾着看夏洛克、都没听到我和阎她们对话的壶——
似乎搞不清楚我这样问的用意,而直接告诉了我:
「人类也真是好奇。就在胃的正上方啦。」
我另外也请壶画了一张舰内地图。
(话说,真亏她用和纸和毛笔能画出这种地图。像直线之类的地方到底是怎么画的?)
然后参考那张用难读的旧体汉字标注的地图……
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来视察一下上次和夏洛克战斗过的ICBM收纳库。
画有辐射警告标志的隔离墙像自动门一样打开后——
(呜哇~……果然有装啊。)
里面又可以看到八具洲际弹道飞弹了。
不过,从写在外壳上的『Polaris 09』等等标记可以知道……
这些并不是核弹,而是某种脱逃艇——也就是乘坐工具。
这么说来,以前我和亚莉亚在外堀大道被希尔达袭击,然后华生前来救我们的时候也是……
「我记得华生搭乘的是第五号吧。在你上次来访这里的时候。虽然她当时是自由石匠派来当卧底的事情曝光,所以我们只有把她当客人一样对待而已。」
似乎已经推理出我会过来这地方的夏洛克,甚至连我脑中在想的事情都说中了。
我转回头,发现夏洛克站在隔离墙旁边,转着手上的拐杖。
对于他又是预知又是推理各种事情侵害别人隐私的行为,我已经懒得再抱怨了。于是——
「……虽然我以前就猜想过,但华生果然也待过伊·U啊。话说,夏洛克,你上次在这里把绯弹脱手之后明明一口气变得苍老了——现在看起来又像二十几岁的样子。没有绯绯色金,你是怎么办到的?」
「金次,当你遇到某种难以理解的事实,就应该从那个事实本身推知能够得到这种结果的所有可能性。你以为远离死亡、返老还童的方法就只有色金吗?
实际上,在与你道别的那个夏日黄昏,我从生理学上来看已经一度死亡。然而,英国的某位侯爵委托罗马尼亚高龄科学研究所(INGG)的玛丽亚女士……也就是弗拉德的夫人,让我在死亡之后立刻又复活了。目前我也在她的协助下,尝试用NMN促进长寿基因活动来达到返老还童。因为我想试试看反覆经历成长期究竟可以让知能持续提升到什么程度。」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总之他靠着伊·U时代的人脉,在寿命方面也能随心所欲地操作就是了。
不过,他有提到成长期什么的对吧?怪不得刚刚在泰晤士河过招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比上次对打时——还要更强了。
「乱玩什么遗传基因,要是你变成像弗拉德那样我也不管啰?」
「我会真诚接受你的忠告。」
然而,现在的他似乎不是像上次在这里见到时那样站在敌对立场。
于是——
「话说,你有推理出来亚莉亚会变得如何吗?如果有……就告诉我吧。」
我趁这家伙还是自己人的时候,坦率询问他的看法了。结果……
「……虽然惭愧,但我还是老实告诉你。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居然这么轻易就竖起白旗,让我不禁感到错愕。
「——说到底,色金这项物质本来就是不会按照我的推理发展的存在。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样,我当时才会把色金托付给下个世代的你们。我给予亚莉亚的名字——『绯弹的亚莉亚』也是带有希望她能解开绯弹之谜的意思。」
「……居然因为不知道,就把问题推给别人。亏你还表现得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什么都知道?你太抬举我了,金次。我也是有遇过许多无法推理出来的例外。对现在的我来说,鉴赏那些谜团就是活下去的乐趣。所以我才会对绯绯色金的事情——也就是对『绯色的研究』如此热衷。哦哦对了,还有关于你的事情也是。」
「……关于我?」
「你应该也有被梅露爱特说过吧?你是『哿』,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换言之,你是个活生生的矛盾。矛盾无法推理,是理论中的例外。因此,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例外还例外。简单讲,你是探究与你同样的推理例外——也就是探究绯绯色金真相的最佳人选。对我而言,你是个和色金同样让我感兴趣的人物。」
「别讲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啊。」
对于世界上的事情大致都能推理出来的夏洛克来说……
反而是『无法推理的事物』比较有趣、的意思吗?
而且不管那是多恐怖的事物,都因为他脑袋好得不像话又有力量,所以能亲自干涉其中。甚至还把周围的人都拖进来一起解谜——简直是个危险的名侦探嘛,受不了。然后他就因为这样打开了『色金』这个潘朵拉之盒,给我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说要关上那个潘朵拉之盒,是身为另一个潘朵拉之盒的我的任务。
(不过,唉呀,『后续处理』也算武侦的工作就是了……)
我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上次夏洛克在这间收纳库跟我对打的时候……好像说过男女之间的恋爱心也是他无法推理的事情。看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有宣告过,即便身为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也不是什么都能推理出来的。
……啊,对了。说到男女之间的恋爱。
「换个话题。我有一封信要交给你。」
我说着,从防弹制服的口袋中拿出那封摺成三等分的和纸信件。
「信?」
「你没推理出来啊。」
「是啊,完全出乎我的推理之外。」
我想也是。毕竟这是一封情书,可说是恋爱心的集合体嘛。
怎么样,夏洛克?你是不是有兴趣了?
「是壶要给你的。等一下你读完,给她回封信吧。不过这是一封秘密信件,你要小心处理。」
我本来以为他刚才收下烤番薯时受到壶那样热情的视线注目,因此只要我提示这名字,他应该就会有头绪了。但……
「真是一件不可思议又让人感兴趣的事情。明明在同一艘船中,却用邮件联络,而且还透过代理人转交。实在是很深奥的谜团。」
夏洛克呆了一下,无法推理到让我惊讶的程度。
即使遇到女性送给自己一封秘密信件的状况,他似乎也完全想不到信的内容是什么。
这家伙……跟我是同类型的。虽然我是因为患病(爆发模式)的关系,但夏洛克大概是因为满脑子只想着解谜,所以平常根本没把女人的事情放在眼里吧?
从我手中把信收下的夏洛克,或许是对于自己没能推理出内容而感到不甘心的缘故……
在等待开封之前,他环抱双手的动作和亚莉亚很类似。
然后也许是在推理时的习惯,又像梅露爱特那样把烟斗含到嘴上。
「事件乍看之下越是不可思议,其本质应该就越单纯才对。这和越是平凡的长相就越让人没有印象的状况刚好相反……」
接着嘀嘀咕咕地呢喃起来,对那封写有『致卿』的信件陷入沉思。
看来他是真的搞不懂的样子。
壶,做得好。只有现在这时候,那个危险人物夏洛克——也暂时会当一个安全的名侦探啦。
虽然夏洛克无论如何都想自己推理出来,不过我也没不解风情到喜欢看别人拿着收到的情书深思的样子然后窃笑的程度。于是我决定转身离开收纳库。
接着参考舰内地图,寻找适合睡觉的地方。
舰内其实是有普通的士兵房间没错,但我可是公认最不幸的二年级远山。反正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一定会遭遇女孩子在里面换衣服然后被狠狠揍一顿的命运对吧?
就算我再笨,也已经学会危机管理的能力了。才不会让你得逞。
因此我避开起居室,在舰内到处寻找感觉比较安全的场所。
图书室的沙发,拿来当床睡应该不错。谷物仓库,总觉得粉尘有点多。摆在大厅的巨大蚌壳内部,看起来也不赖。
就这样,我晃着晃着——
来到了一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昏暗房间。地图上好像写着『洗涤室』?
因为我闻到清洁剂的香味,还以为是浴室而紧张了一下……但打开电灯一看,才发现我搞错了。
房间里排列有好几台日本制的大型滚筒式洗脱烘衣机。
原来是洗衣间啊。房间看进去的确有投币式洗衣店左右的大小。
这么说来,夏洛克有说过这次航行要花上一个礼拜的时间。
既然难得免钱,我等一下也来洗个衣服好了。
(这种尺寸的洗衣机,在台场用一次应该要八百日圆啊。真是赚到了。)
就在我这样想着,伸手拍一拍正在运作的洗衣机时……
「……?」
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脚边。是一块小小的布料。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捡起来一看。
……
……?
像手帕一样的白色布料……不知该不该说是有一点皱,总之有被人使用过的感觉。
但上面又有缝线,所以应该不是手帕。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我把布料摊开一看。
「……呜……呜……!」
内、内……
这不是女生的、贴、贴身衣物吗!下半身的!为什么会掉在地上啦!
而且木棉质感加上肚脐下方有个蝴蝶结的设计,我有印象。好像叫龙、龙卷地狱是吧?就是我和赛恩还有霍华德王子被那招强风术刮扫的时候,被我彻底目击到的那个,前眷属、前伊·U主战派残党——莎拉·汉小妹妹的东西啊!
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因此感到困惑而呆在原地。
在公认最不幸的我面前……喀啦。
「……!」
估计自己的衣服快要洗完而来到房间的——
——台风的莎拉小姐,与我面对面了。
「……!」
莎拉看到保持着摊开那块布、仿佛要把它当面具一样戴到头上的动作静止下来的我……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感觉会发出声音似地全身发抖起来。
接着,那对平常总是半眯着、现在却用力睁大的蓝铜色眼睛——「哗啦啦!」地涌出泪水——
「呜哇啊啊啊啊啊!」
踏踏踏踏踏踏!她冲过来了。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要被风刀砍断脖子之类的,但莎拉看来因为太过惊讶,无法集中精神施展魔术的样子。在这点上算是万幸!
她「碰!」一声用身体冲撞我,紧接着……咚咚咚咚咚!
「还我。还我!」
和上次在富岳上被我抢走弓箭时一样,用弱到可以的拳头力道不断敲打我胸口。
明明平常那么冷漠,现在却变得超级拚命的态度也跟当时一样。
不过,这次我多少可以理解其中的原因。
我猜她应该是把衣服全部塞进洗衣机的时候,没发现这玩意掉到地上,就那样离开了吧……
不管怎么说,看到这东西居然被我拿在手上,对莎拉而言想必是寒毛都会竖起来的冲击性画面。毕竟她看起来是十四,十五岁的敏感年纪。
——哔——!
就在洗衣机发出洗衣完毕的告知声响时……
虽然没有确证,但也许是因为我拿在手上的这玩意——让人惊讶地,我发现自己进入爆发模式了。
不过这程度的血流,应该撑不到几秒。
(——呜——!)
紧接着,莎拉飘荡起散发莱姆香气的银色秀发……啪!
抢走我手中的东西。
「……你是要我还你什么?莎拉,你把那东西错看成什么啦?」
装傻的我,指向莎拉拿在手中的舰内地图如此询问。
「……?……?」
莎拉看着那张壶画出来的地图,又「唰!」一声趴到洗衣机上确认内部,发现自己的贴身衣物就在里面后——
「快滚!」
抓起一旁的洗衣篮,朝我丢了过来。
「你是怎么啦?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快滚!」
「知、知道了啦。」
我适度装傻了一下后,乖乖走出洗衣问。
然后在走廊上……「呼……」地松了一口气。
等做完之后我才知道,刚才的我——
是只用右手使出了樱花,把内裤以亚音速丢进了洗衣机。
人类大约每四秒就会眨眼一二〇毫秒。当然莎拉也不例外。
因此我就是趁她眨眼的机会打开滚筒式洗衣机的盖子,把内裤放进里面,盖上盖子后,从口袋拿出舰内地图,摊开在自己头上。过程刚好一二〇毫秒——接着,莎拉就把舰内地图抢过去了。
——人类在使出全力出拳的时候,通常会「一口气」动用全身筋骨。
然而樱花则是让全身筋骨「依序」动作。
这个招式的原理就是让速度在自己体内由后往前陆续传递。
如果要发挥出通常的樱花,也就是约一马赫的速度,所需的传递次数为四~六次。一开始我是用『脚尖→膝盖→身躯→肩膀→手臂→手腕』的方式出招,不过在天空树上与华生对战的时候,用『左手腕→左手肘→左肩→右肩→右手肘→右手腕』的方式也能办到。
换言之,樱花所使用的筋骨不论是身体哪个部位都没问题。
从这些条件中,爆发模式下的头脑……浮现出新招式的点子……
但就在快要想出来的时候,爆发模式结束了。
这次的爆发时间,应该是至今为止最短的一次吧。
虽然我听说社会上有些男人在体质上比起女性本身,女性的衣物或持有物更能让他们分泌出β脑内啡啦……
但只靠那样一小块布就让脑内物质大量分泌的反常癖好,看来对于不成熟的我来说难度太高了。
据说伊·U提升至四十七节的速度,反覆浅潜航行与短暂上浮,正通过北极海域。
虽然是世界最快等级的核子潜艇,这依然算一种航海。要抵达位于日本近海的鬼之国,还是得花上一百六十五小时的时间。
因为会横跨好几个时区,严格上很难说清楚是几天,不过在体感上大约是六天左右。
而我本来打算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是……
在第三天早上,我很快就被亚莉亚抓到了。
伊·U原本是让超人们互相教导技能的学习研究组织,因此舰内也有像教室一样的房间——而把我拖向那里的亚莉亚……
「你昨天睡了一整天对吧?到日本之后可要找时间去一趟武侦高中,乖乖接受期末考喔?」
说着这样的话,打算强迫我读书。
亚莉亚的斯巴达教育法相当具有原创性,只要我答错问题就会掐我的脖子。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会唤起专注力,所以成绩的确会进步,可是性命上也非常危险。
于是……
「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回去日本会变成偷渡吗?」
我抱着舍弃祖国的觉悟想要保护自己的生命。但亚莉亚却说:
「那方面不用担心,这两天内会搞定的。我已经打电话给贵族院的保守党议员,请他去要求钱形处理了。」
「贵族院?」
「你不知道?太笨了吧?就是英国的上议院,等于日本的参议院啦。」
看到亚莉亚露出一脸真的被我的无知吓到的表情如此取笑我……
「哈!别想骗我。你只是因为被关在潜水艇内好几天都没办法大闹,所以用念书当藉口想拿我抒发压力而已吧?那种阴谋休想让我上当。再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身分多高的名门大小姐,但怎么可能会有国会议员听从你那么任性的要求?如果真的有,你倒说说看是谁啊。」
于是笨蛋就要有笨蛋的样子,我立刻提出亚莉亚的阴谋论。结果——
「就是我父亲大人啦。但这的确是公私不分的行为,所以你要保密喔?」
亚莉亚如此说道,把嘴巴凹成「へ」字形。
因为在福尔摩斯家受到冷落的亚莉亚很少提自己家里的事情,所以我都不知道……
……原来亚莉亚的老爸,是国会议员啊。
自编出来的理论才一秒就被驳倒的我,接着就被亚莉亚用举重式抱抱(亚莉亚用双手把我举到头上的搬运方法,主要使用在我想逃跑的时候。但怎么看都不像抱抱,而且要是我乱动挣扎就会掉下去被亚莉亚的犄角刺到背。是一种非常不人道的搬运法。命名:白痴理子)强制带到处刑教室了。
随后便是由宛如家庭教师的亚莉亚主持的春季授课时间。
对我进行紧迫盯人教育的亚莉亚虽然现代国语和古文不太行,但其他科目全都很优秀。另外,伊·U舰内也有可以拿来当试题本或参考书的东西,不过都是英文就是了。
「……话说,你昨天在做什么?」
在数学时间,我一边解着亚莉亚指定的三角函数问题,一边开口询问。
「我和曾爷爷聊了很多话。」
「有聊到关于绯绯神的事情吗?」
「那方面倒是没有聊什么。听说曾爷爷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才行。」
「……对于去年被夏洛克用绯弹射击的事情,你都不恨他吗?」
「不会呀。毕竟要是那东西落入犯罪者或流氓国家手中——」
用手撑住脸颊、隔着桌子看向我笔记本的亚莉亚,将她小小的手放到自己左胸……绯弹所在的位置……
「——搞不好会被拿来用在比绯绯神更邪恶的事情上吧?曾爷爷是把这个绯弹托付给我,让被人称为福尔摩斯家不良品的我继承来自女王陛下的重要命令。因此我有义务要用完美的结局回应他的期待。」
就算对方是自己崇敬的夏洛克,但被对方开过枪却还能从大局看待事情,说出这样的话……
亚莉亚的气度还真大啊,在这方面。虽然身体很小就是了。
「唉呀,反正开枪来开枪去本来就是武侦常有的事情嘛。」
其实我真正想讲的是『反正你也常常对我开枪嘛』,但这种话说出口就真的会被开枪。
因此我把发言转换为比较无可非议的一般论了。这就叫危机管理。
「被绯弹射击后之所以会让壳金遭到破坏,产生有可能被绯绯神取代的风险,是因为我在宣战会议上太大意的缘故。虽然梅露爱特要我们直接去找白雪,但我觉得先去找霸美,把壳金抢回来——弥补完自己的失误之后,再去见白雪会比较舒坦。所以能搭上伊·U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来,伊·U……这玩意原来之前是交给海上自卫队啦?」
因为我在泰晤士河看到这艘舰悬挂的是自卫队的旗帜而感到在意,于是如此询问后……
「嗯,上次在这里的战斗结束后,我很快就交给他们了。就在去年校外教学Ⅰ到关西去的时候……也就是你和蕾姬在亲热的时候。」
「不,那时候我是受到蕾姬的狙击拘禁——」
「就在你和蕾姬亲热的时候——反正现在又被曾爷爷偷走,保密义务契约也失效了,我就告诉你——我委托了车辆科的武藤以及之前待过伊·U的理子,在吴港针对捕获的伊·U进行了临检与寄托海自的条件谈判。同时也和英国海军合作,把事后处理都做好了。就在你跟蕾姬亲热的时候。你的笔停下来啰。还有!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怎么连这里的加法都会算错啦?笨蛋金次!」
「是、是,非常抱歉。」
我讲话会变得这么客气,是因为亚莉亚回想起当时我和蕾姬之间的事情而变得心情不好——一如我刚才所担心的,用手枪准星指着我笔记本上算错的地方。
话说,我顶多只是在内心好奇『后来怎么样了呢~是不是沉没了呢~』的伊·U……姑且不论又被夏洛克盗走的事情,但现在还能这样正常行驶,原来都是亚莉亚他们的功劳啊。
虽然日本是个对核能很敏感的国家,不过站在海上自卫队的立场来看,核子潜艇想必是他们极度渴望获得的东西。那么透过秘密管道把这玩意交付给他们的亚莉亚,绝对有收到一笔优渥的报酬不会错。明明在伊·U解体上立下汗马功劳的我连一块钱都没得到的说,会不会太不公平啦?还是说,我在这方面的脑袋太不灵光了?
唉呀,不管怎么说,到最后又被偷走,让人很傻眼就是了。
就这样——
饱受威胁的读书时间告一段落后,亚莉亚看了一下时钟……
「嗯嗯,好,你很用功喔。为了奖励你,我们休息一段时间。来,快站起来,跟我走。虽然昨天有看到,不知道今天怎么样呢?」
她莫名期待地带着我来到衣柜室。
然后在那里套上一件大概是希尔达或理子留下来的漂亮毛毡大衣,又拿出一件男用的古典绅士大衣递给我。
「为什么要穿这么厚?舰内不是很温暖吗?」
「因为要出去外面呀。现在这艘舰正浮出海面航行。如果你想变成冷冻人,也是可以不穿啦。」
「外、外面?就算浮出海面——这里是北极海吧?」
看到我惊讶的样子,亚莉亚用套上绒毛连指手套的手遮住嘴巴「呵呵」地笑了一下后——
用活像个晴天娃娃加上双马尾的打扮从衣柜室跑出去了。
于是我只好套上大衣,追在亚莉亚后面。
(这衣服……好像有一点点肉桂的香气。)
哦哦,我知道了。大概是华生的衣服吧。
原来华生在伊·U时代也一直都假扮成男生啊。
不禁苦笑的我,穿过大厅追在亚莉亚的后面,爬上那道又陡又窄的螺旋阶梯。这次我的头和肩膀又老是被上面的阶梯卡到,可是亚莉亚却能很顺利地在舰桥内不断往上爬。我看是因为她会被卡到的部分(上围)很贫乏的关系吧,不过要是说出口一定会被她踹头所以我不讲就是了。
「昨天我为了确认是不是真的在往东航行,所以到上面去进行了一下天文测量。」
亚莉亚确定潜舰是浮在水面上航行后,操作触控板准备打开舱门——
「喂、喂,这荧幕上显示外面的气温是零下廿五度啊。」
「露天舰桥上有装暖气所以不用怕啦。天气晴朗呢。带着你居然还能放晴,运气不错。」
隆……最上层的舱门打开,寒冷的海风吹进舰内。到外面了。
亚莉亚抛了一下媚眼,拉我的手一把。
就这样,我们两人来到面积大约有一台巴士大的舰桥上。
北极海的风——果然很冷。虽然从脚下的通气孔有吹出暖气,但体感温度大约是零度左右。
船外一片黑暗。要不是因为舰艏拨开冻结的海水传来远方打雷的声音,我甚至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宇宙空间。
「明明现在时间是下午,怎么己经到晚上了……?」
我环顾四周如此呢喃后……
「这叫极夜。跟白夜刚好相反,北极附近一带在冬天即使到中午太阳都不会出来的。也就是说,一整天都是夜晚。」
……真厉害。
北极真不愧是世界的尽头。
我在欧洲已经体验过纬度越高夜晚会越长的现象,不过这可以说是最极端的状况了。
「一整天都是夜晚啊。感觉希尔达应该会开心得大叫Fii Bucuros(太棒了)吧。」
「我想也是。那孩子,老是笑咪咪地说什么『杀了你(buukorosu)』,真是滑稽呢。呵呵!」
隆隆隆……沙……轰轰轰……轰轰……
远处忽然传来宛如打仗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往舰尾方向望去。于是亚莉亚对我说明道:
「刚才那是大块的漂流冰崩裂的声音。你在电视上没看过吗?」
北极海真是个不断让我惊讶的地方。
世界各地,其实都充满了没有亲身体验就不会知道的事情呢。
不过……
亚莉亚,为什么你是抬头看上面,不是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另外也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就是从刚才我一直看到一闪一闪的微弱粉红色光芒。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伊·U发出的什么光线,但闪烁频率也太不规则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哪里在发光啊……?」
「你的感觉还真迟钝呢。来,看上面!」
被依然抬头看着上方的亚莉亚用娃娃声如此命令,于是我抬头一看——
(……呜……!)
在遥远的上空……飘呀飘地……
有好几片断断续续、看起来像布帘的——
「——那是……极光、吗?」
粉红色的极光在飘荡。
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极光呢。
所谓的极光,是太阳释放出的带电粒子进入极地的大气层时,在高度一百公里以上的夜空可以看到的发光现象。这种程度的知识我也知道,不过……
原来会飘荡得那么快啊。因为我以前只有看过照片,还以为那是静止不动的。另外,原来会呈现单色渐层的事情也让我感到很意外。
话说……真是漂亮。
而且很壮观。甚至让我一反平常地感动起来了。
「昨天我看到的比较明显。果然有金次在运气就比较差呢。」
像这样说我坏话的亚莉亚,声音听起来也很开心。
「虽然我没看过,但原来极光是这样的现象啊。」
「我小时候有在飞机上看过,可是那时候看起来比较像一片雾,是黄绿色,没有动得这么快。极光好像也是有分很多类型的。」
我和亚莉亚——好一段时间就这样抬头仰望着那片光彩。
「……我说,金次。」
「什么事?」
「如果以后我叫你来……你还会像今天这样跟着我来吗?」
「为什么要问那种事啦?我要是不跟你走,你不就会对我开枪了。」
「就算只是像这样一起欣赏景色之类,连一毛钱都赚不到的玩乐也一样吗?」
对于『开枪』你都不否定就是了。
「……没关系,我会陪你玩啦。等杂七杂八的事情都顺利处理完之后——我们就像刚认识那时候一样,再去学园岛的电玩中心玩夹娃娃机吧。」
「金次……」
这艘伊·U正前往的目的地——鬼之国。
鬼的总大将·霸美就在那里。
而霸美手上,有亚莉亚的壳金。
壳金是可以将人类与绯绯色金的结合当中,让绯绯神取代人格的『心结』截断,只容许让人使用超能力的『法结』通过的东西,有点像是过滤器。
只要把那东西抢回来,亚莉亚的绯绯神化——就能暂时被压抑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从比阎、也就是比我强七倍的霸美手中夺回那东西,不过……只要有我和亚莉亚,肯定会有办法的。毕竟一直以来,各种事情都是这样解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