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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追逐茉莉花 4弹 原来你还记得我

根据GⅢ派在驻日美军中潜伏的间谍──凯萨琳补给官的飞鸽传书说,CIA的文官──关步被送往大久保医院后,在美国大使馆的指示下被移转到美国海军医院了。他目前似乎依然不省人事的样子,因此应该不用再考虑从他那边查出关于老爸的事情了。毕竟他可是即便承受诺取的剧痛,甚至差点被杀死都没有透露任何情报的男人。

因为对老爸的搜索行动在某部分来讲是有利于N的行为,所以GⅢ也没有再进一步藉助于凯萨琳或其他部下们,而只靠自己的力量进行著事前调查的样子。

「虽然这种事情不是我的专门领域啦……不过我利用茉斩那张照片以及老哥拍的遗照试著分析出老爹的脸部特徵点,然后在网路上搜寻特徵一致的图像,可是完全找不到。如果去拜托马许或许稍微可以找到些什么,但我尽可能不想把部下们扯进来啊……」

「我想你就算去拜托他应该也没用吧。不可能在网路上找到老爸的。」

平日下午──我与GⅢ坐在DECKS台场海岸购物中心的楼梯上交谈著。即使是电梯和手扶梯设备完善的百货公司,基于消防法的规定还是会设有楼梯。而这样的楼梯通常不会有人利用,因此在秘密会面时相当方便。或者说要是有别人在看,我根本会丢脸得想逃啊。因为GⅢ穿的是一套有如来自宇宙的英雄般,充满金属风格的电波系西装。

「意思是说美国把拍到老爹的图像和影片全都消除掉了?哎呀,确实是有那样的国家保密系统没错啦。靠AI搜寻让人知道存在会很麻烦的人物或是想要隐藏的特务,然后消除掉的玩意。」

「那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但不只是那样。老爸从以前就为了不要被拍到照片,闪避镜头得非常彻底。这在专业人士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以前我在极东战役中交手过的一个叫莎拉・汉的女人也有同样的习惯。」

「……可是在当今这种到处都是镜头的世界中,要办到那种事情不可能吧?」

「对老爸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他甚至办到过更加不可能的事情,你想听吗?」

「不,够了,我知道了。」

GⅢ挥挥一只手,并喝了一口刚才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咖啡后……

「但如果是那样,这张照片反而让人感到吊诡啦。」

他说著,用指头弹了一下茉斩给我那张洛杉矶的照片。

「绝不会留下痕迹的专业人士,会被人拍到这种何止是身影,连脸部都被拍到的照片吗?照你这样说,我们搞不好也必须考虑到这是什么陷阱的可能性啦。」

GⅢ露出感到奇怪的表情,重新观察起照片。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对于这张照片的存在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理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虽然搞不清楚,但是心中却能接受。因为在我看到老爸这张照片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感受到某种安心感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就算我们想调查,人力上也绝对不够啊。」

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没能得到收获的GⅢ动作夸张地摇摇头,如此抱怨。

在那样广大的美国中──要找出一个能够轻易让身影消失的特务,而且只靠我、GⅢ跟茉斩三个人。这感觉确实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在这次的事情上,想当然我不能拜托巴斯克维尔小队。虽然要瞒著茉斩的弟弟可鹉韦可能有点狠心,不过我也不能拜托前公安零课。假设把老爸的照片拿给狮堂看,狮堂也没有权限对我说明关于老爸的事情。而且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想要制止老爸暗杀尼莫──也就是做出对N有利的行动,他们出手妨碍的可能性也会很高。

茉斩同样无法拜托N。阻止老爸暗杀尼莫或许对N来说是可以提供协助的行为,但那样N应该会试图杀掉老爸。这样一来就会与我对茉斩说「不准对老爸出手」的命令背道而驰。既然现在已经让尼莫躲到安全的场所,老爸的事情对N来说就不是什么紧急的危机了。利用这段缓冲时间,在不杀老爸的前提下单独阻止老爸暗杀尼莫──这应该就是茉斩现在的目的才对。再说,茉斩因为戒指被我抢走的缘故,在N里面本来似乎就已经失去指挥部下的力量了。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个独来独往的女人啊。

「既然这次的对手是美国和老爸,帮手是能多一个算一个。要不要雇用哪个武侦……?」

「我在日本没有人脉,能拜托老哥吗?」

「嗯~……」

「要找女人喔。」

「为什么啦?我才不要找女人。在美国的餐食我来煮就好了。」

「不是那个问题啦。咱们要和茉斩分头行动对吧?我这样讲不是什么女性歧视,但有些事情就是只有女人能做,有些场所也只有女人可以进去啊。老哥你不是女性人脉超广的?」

「这点讲起来很麻烦我就不否定了,可是我的女性人脉……人数姑且不说,但素质上……而且这次的条件太多了。首先必须是和N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家伙对吧?然后最好是美国政府方面完全没有在注意的人物,所以从没有入境过美国也是条件之一。另外,即使是可能对恐怖分子有利的工作也照接不误,而且在多糟糕的状况下也应该不会死的家伙。这么多条件下,会不会讲英文已经不能强求啦。哦哦对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佣金必须便宜才行。」

「你还在缺钱啊?老哥你该不会是因为凡事金钱摆第二、才被取名叫『金次』的吧?」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在出生前就知道啦!要不然你出钱啊。」

「这次我也必须在低预算的状况下行动啦。毕竟关于钱的事情我都交给安格斯跟柯林斯在管,要是随便从户头调大钱出来,搞不好会被他们发现。到时候我那群部下都会跟来啦。」

比起自身更担心部下安危的GⅢ嘟著嘴巴如此说道。

毕竟GⅢ的部下全部都非常喜欢他嘛。该死,没想到那群家伙的忠诚心反而在这种时候变得碍手碍脚了。

「那些家伙的直觉好得很恐怖,甚至有人似乎已经在起疑了。所以我到时候必须用一副『我去便利商店一趟』的态度出门,然后就直接到洛杉矶去才行。而且也没办法使用我自己的飞机,所以能出的钱顶多就是老哥和我,还有老哥找来的人的机票费,在当地的住宿、交通费以及一点杂费而已。这点程度靠我现在口袋里的钱还多少可以付得出来。另外就是把这东西卖掉,应该可以换到一千美元左右吧……」

GⅢ说著,从他金属风格的裤子口袋中──掏出一颗装有金色弹头的子弹。

「镀金弹吗……颜色有点不一样。武侦弹吗?」

「是纯金子弹。英雄协会送的三十周年纪念品。这玩意我是带出来了。」

「居然可以拿到那种东西!我也可以加入会员吗?」

「条件上应该是完全OK喔?不过年费远比这颗子弹还贵就是了。」

「那就算了。那颗子弹等到真的不行的时候再卖吧。毕竟在美国似乎也是凡事靠钱的样子。总之我先找找看靠我的钱也能雇用的家伙吧。」

就这样,虽然变成要由我负责雇用帮手了,不过……

只靠少量的金额是雇用不到优秀人才的。因为人通常只会做金额分量的工作。

(即使是超廉价的佣金应该也愿意工作的女人……丽莎吗……?可是丽莎如果不变身成热沃当之猫还是什么的,就没有战斗能力啊……)

我交抱双手,在脑中搜寻可能符合刚才那些严苛条件的人物。

可是我完全想不到。

说到底,这种事情谁也不会想帮忙吧。有没有人愿意接受商量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盯著手机的电话簿,靠消去法一个一个寻找我的女性人脉──

「呜、呜呜……」

有是有啦,一个人。删到最后就只剩下这家伙了吗?我的人脉果然是人数姑且不说,但素质上很有问题啊……

新横滨车站靠近新干线月台的北出口虽然很繁华,不过靠近一般铁路月台的筱原出口一带倒是很冷清。

当天傍晚──

我来到了那样的新横滨车站,也就是距离我想找的某位女性住的老家最近的车站。其实如果搭新干线很快就能到了,不过我为了节省开销,搭的是一般电车。虽然因此又多了一笔电车费的开销,但毕竟这次的事情不能靠电话讲……因此我打算直接去找对方委托工作。

可是老实讲,我还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被雇用。抵达新横滨车站后我又仔细想了一下,这次的事情对于对方来说果然还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应该会被拒绝吧。但是就条件来讲我能拜托的就只有那位女性,而且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于是……

我走在四周连个像样的店家都看不到,只有车道和老旧住宅的站前道路。从车站只要稍微走一段路,就能在一块没什么车子的停车场对面──看到一片面积还算大的竹林。那里就是对方透过邮件指定的会面场所。

话说……新横滨这一带看起来房租也不贵,感觉是一块不错的土地呢。只要搭新干线十一分钟就能到品川。到学园岛所需的时间应该跟巢鸭差不了多少吧?

我想著这种事情的同时,绕过眼前的停车场,爬上连个阶梯都没有的一小段斜坡……进入竹林中。

再稍微进去一点后,周围就只剩下「沙沙沙」地发出清爽声音的竹子了。

「……」

我不禁回想起在无人岛搭的那间竹子屋,让各种恐怖回忆也跟著涌上脑海……不过我其实很喜欢竹子的气味。

黄昏的气温也变得较凉,脚底下踏的又是松软的泥土。光是站在这里都让人觉得舒服呢。

……话说……

我感觉得到有人的气息喔?而且相当明显。在不到十公尺、开枪就能击中我的距离,换句话说就是我也能开枪击中对方的距离。

这是叫我开枪的意思吗?对方想要用这种方式问好?

于是我……从本来就把手插在里面的裤子口袋中靠触觉挑选出一颗非杀伤性子弹,从拋弹壳孔装入靠八岐大蛇拔出的贝瑞塔中,同时开枪。用像是强袭科奇袭射击训练一样的感觉,瞄准对方的腰部,擦碰到防弹裙子让对方跌倒的角度。

──啪嚓──

哦?真是意外。

我击中的物体,竟是捆成一束的枯竹。明明我击中的应该是一个人地说。

在忍不住稍微睁大眼睛的我右侧……「沙沙沙」地吹起一片黄花飞舞。随著旋风呈现像红酒开瓶器的形状,约有一个人的大小。从遮掩我视线的花瓣中,接著出现手上戴著涂有黑漆的护手,双手结印,穿防弹水手服挺直身体的……

「在下奉命前来是也!今日的叶隐之术使用的是向日葵的花瓣,毕竟现在是夏天是也。」

风魔阳菜。十六岁。从武侦高中附属中学时代就是我的学妹。从刚才这段讲话方式以及现身方式就能知道,她是忍者的后代,同时也是个有点蠢的女孩子。

不过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是个美少女,而且像现在裙襬都被旋风整个刮起来也完全不在意等等,在爆发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另外不知道是为了养生健康法还是什么的,她似乎通常不会穿胸罩的样子。

即便如此,风魔以女孩子来说还是属于比较安全的类型。因为她有一项相当大的优点,而这点正是她以前在武侦高中纠缠不休地向我提出申请时,我最后在不得已之下愿意收她为战妹的决定性关键。

──那优点就是风魔有个非常良好的习惯,在裙子底下穿的不是内裤,而是紧身短裤。

虽然不到间宫或乾那种『免爆发女子』的程度,但也可以说是爆发风险减半型女子。

「暑假还来打扰你真是抱歉了。那个是什么?我完全被骗啦。」

我收起手枪,用拇指指向刚才被非杀伤性子弹击中的竹子束并如此问道后……

「那叫替身,是诱使对手攻击假目标之术是也。」

将施展叶隐之术时使用的装花瓣塑胶袋以及塑胶管从地面下挖出来整理收拾的风魔──跟以前完全没变,或者说,她整体上与中学时代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异。感觉完全不会有像少女漫画里那种『久违的对象变得比较成熟而让人怦然心动』之类的情节展开,对我来说真是一件好事。

「关于我在邮件里稍微提到的那个工作,在这里可以讲吗?」

「可。这片竹林不会有外人进来,因此在这里讲其实比较好是也。」

面对跪下身子又让紧身短裤完全露出来的风魔……我抱著碰碰运气的心情……

「目标对象的详细情报要等你愿意接下这份工作之后我再跟你说。我这次想委托你的,是帮忙寻找某个人物的工作。地点在美国,没有事前准备的期间,也不保证生命安危。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被巴斯克维尔小队拒绝,也几乎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伙伴,只有一堆敌人。政府官方也是敌人。自己人只有我弟弟,以及一名国际恐怖分子。从这点应该就能听出来,这次工作会包含违法的内容。」

像这样,用「你想拒绝就拒绝吧」的态度对风魔说明。

结果……

「了解。在下这就马上准备出发。」

风魔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真的假的啊。

对于这样的状况,连我都忍不住「呃……喂,我刚才讲的话你有在听吗……?虽然委托人说这种话也很奇怪,但这次的工作可是非常黑的喔……?」地慌张失措起来了。

然而风魔依然跪著身子,用凛然的眼神对我露出微笑。

「黑暗的工作才正是忍者发挥看家本领之处。以前公职时代在下也说过了,忍者本来应是法外之徒,因此这样的工作反而可说是在下的专业领域是也。」

「你不需要因为有战兄妹的契约就勉强自己喔?那种东西跟著我的退学也已经解除了……」

「非也。师徒关系就如血肉关系。师父这辈子永远都是在下的师父。」

我──一直以为像这种得不到好处的工作,根本不会有人愿意站到我这边。

然而在这世界上,也是有不计较得失利弊而愿意出手帮忙的家伙。总是倚赖那样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遇到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时候──这样的存在真的教人感激。

──你就借我一臂之力吧,风魔。虽然你应该只会接受佣金,不过这份恩情我总有一天绝对会加倍还给你的。

「另外,师父说这次的地点是在美国。在下可是通过了英检四级是也!」

……四、四级……那只有中学二年级左右的程度啊……

看到风魔跪著身子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的样子,我不禁对她的能力稍微感到不安。但是──

至少在这趟即将启程的艰难旅途上,我获得一位伙伴了。虽然整件事情至今有很多让人头痛的部分,不过现在我稍微有点精神啦。

「师父,虽然要当作您愿意委托在下的谢礼稍嫌寒酸,不过还请师父到在下的老家来,让在下好好招待师父一番。其实在下已经有拜托母亲大人,为师父多准备了一份晚餐是也。师父远道而来,想必身子也累了。」

「什么远道而来,这距离坐新干线的话一下就到啦。不过……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其实我本来是一点都不想去什么女生的家,但毕竟风魔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愿意挺身帮忙我,而且我一路从京滨东北线转乘横滨线到这里来也确实有点疲惫了。

更何况……听到风魔的老家,我心中也不禁感到有点兴趣。既然是忍者的家,应该是那种像旋转门或活动天花板等等的机关都一应俱全的忍者屋吧。

身为一名武侦应该也能增广见闻,因此我务必想参观看看。走吧走吧。

「对了,你有护照吗?」

「在下已经办好了。因为武侦高中入学时就有规定要办。」

「哦哦,这么说也对。」

我和像只黏人的小狗般缠在我身边的风魔如此交谈著,并一起走出竹林后……

走在一条普普通通的车道边,装有护栏的普普通通人行道上。穿过设置有普普通通红绿灯的普普通通行人穿越道,在一处插有普普通通禁止停车标志的转角处转弯后看到的是──

「这里便是在下的家是也。」

──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

木造砂浆外墙的两层楼建筑,根本没有任何特徵。全日本搞不好可以找到一千万间同样的房子,就连外面的围墙都是随处可见的灰色砖墙。

门前挂有一块塑胶制的门牌,上面用毫无特色的明体字型写著『风魔』两字。见到那样的景象,原本我脑中想像的──附有水车小屋的乡下旧式民房当场被打了一个大大的×记号。

(不,搞不好里面有什么很厉害的机关也不一定喔……?)

于是我探头朝风魔打开的大门内一瞧……玄关也是普普通通。

家人的鞋子也不是什么木屐或分趾鞋袜,而是普普通通的皮鞋和运动鞋。

「在下回来了是也~」

风魔坐到一块感觉在五金行就能买到的玄关垫上,用双手脱下不容易发出脚步声的橡胶靴子。虽然我能明白你因为有穿紧身短裤所以对裙底风光比较没有防备,但也拜托你不要大剌剌地朝著我的方向张开双腿脱鞋子行不行。我对靴子这种玩意才刚留下一段很新鲜的恐怖回忆啊。

「打扰了……」

对于风魔天真烂漫的开脚动作稍微感到畏惧的我也脱下自己的鞋子后,踏上根本没有什么声响机关、普普通通木头地板的走廊。而风魔似乎在家会把护手拿下来的样子……可是护手的皮绳好像缠住的关系,怎么也拆不开。

「绳子缠住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不好意思让师父看到如此丢脸的一幕。不过毋须担心……忍!」

风魔叫出一声像施展忍法的叫声并用力一扯后,护手便「啵」一声莫名其妙被脱下来了。原本缠在一起的皮绳也都松开,软趴趴地垂向下面。

这大概是什么忍术吧。毕竟她刚才叫了一声。原来忍术是使用在这种日常生活小细节上的东西吗?

虽然我心中不禁如此疑惑,但确实是把护手给脱下来的风魔却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

「在下很擅长脱绳术。因为在下从幼儿园时代就在接受母亲大人捆绑挣脱的训练是也。」

原来刚才那是脱绳术啊……话说,用绳子捆绑幼儿园小孩的妈妈会不会太夸张啦?

就在这时,话题中说到的那位妈妈,还有爸爸也是,都来到了玄关。

既然是把风魔养育成这种样子的父母,肯定是什么很有忍者风格的人物……!

我心中抱著这样的期待抬头一看,可是……

套围裙的母亲是个和风魔一样绑著马尾,感觉很有精神的可爱太太。三七分发型的父亲则是微胖微矮,身穿衬衫与宽松长裤。从那感觉只是把西装外套脱掉的样子看起来,他似乎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不论爸爸还是妈妈,一点都没有忍者的感觉啊。

「唉呦唉呦初次见面!晚餐很快就好啰。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呢~」

「你就是远山同学吗,小女阳菜受你关照了!」

就连讲话方式都只是平平凡凡的妈妈跟爸爸。句尾也没有加什么『是也』。

「呃,是……打扰了……」

正当我因为预料全数落空而不禁呈现呆滞的时候──一只室内犬跑到我的脚边来了。

哦哦!这就是所谓的忍犬吗?可是仔细一看,它也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博美犬而已啊。

风魔家的房间布局就跟哆啦A梦的野比家一样,厨房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而我就是被招待到那餐厅的餐桌旁,与他们共进晚餐。

风魔的双亲、风魔本人、像个足球少年的小学生风魔弟弟还有我,大家围坐在餐桌旁……端上桌的不是什么忍者的携带粮食──兵粮丸,而是用山崎面包春季面包节赠送的白色盘子装了满满的可乐饼与高丽菜,还有白饭跟味噌汤,可说是相当普通的晚餐。因此我已经放弃对风魔家怀抱的所有幻想了。反正可乐饼很好吃。

「哎呀~阳菜真的是个奇怪的孩子,不好意思喔。这孩子大概是受到卡通影响,从小就喜欢旧时代的忍者。」

风魔的母亲如此说著,端来追加的可乐饼对我露出苦笑。

「姊的喜好太古老了啦!现在这时代也只有姊还在用什么龛灯!为什么不用手电筒啦!」

总算出现啦!从弟弟口中出现了忍者用语──龛灯!而且这点我以前也有想过!在武侦高中夜战训练的时候,就只有风魔带来的不是手电筒,而是里面点蜡烛、像马口铁罐的玩意,结果被兰豹狠狠修理了一顿啊。

「唔唔唔……」

当著我的面被家人们取笑的阳菜小妹妹只能啃著高丽菜瞪向弟弟。

「呃不,可是我……觉得还不错喔?那种很有忍者风格的装备,呃~很帅气啊。」

要是让风魔以为我嫌弃她也太可怜了,因此我说出这样有一点点勉强的圆场话后……

「不,远山同学,阳菜就是不够谨慎。所谓的忍者应该要让人认不出来自己是忍者,完全融入社会之中才行。就算是以前战国时代,忍者也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换上忍者服,平常看起来都是跟老百姓一样啊。」

听到风魔父亲吃著淋上酱汁的可乐饼如此说道……我这才总算明白。乍看之下莫名像个普通上班族家庭的风魔家其实并不是放弃当忍者了,而是身为现代忍者故意这么做的。

「──阳菜到现在用毒的时候也还在用什么莽草或乌头。我是很希望她改用普通的氰化钾或VX毒气啊。唉……」

「爸的想法也太古老了啦~诺维乔克不是比较好吗?毒性是VX的五倍哩。」

嗯、嗯嗯……?上班族父亲和足球少年弟弟,刚才是不是若无其事地讲出了什么很恐怖的对话?是我听错了吗?

「就是说呀。阳菜这孩子,到现在窃听还在用把耳朵贴到墙壁上那种方法呢。我是不至于要求到雷射式或转发式窃听器的程度啦,但至少也要用无线式的窃听器吧。现在市面上也能买到有通过技术认证的东西呀。」

连、连母亲也这样。

(……这果然是风魔的家啊……)

普普通通的微胖上班族大叔、套围裙的可爱妈妈以及小学生男孩,居然会一边吃著可乐饼配白饭味噌汤,一边进行这样的对话。

原来如此,这家庭出生的小孩确实也只能读武侦高中啊。怪不得风魔从中学时代就是在武侦类型的学校。

「七代前的风魔也受到远山同学老家的关照了。」

「哦、哦哦,这么说来爷爷确实有讲过那样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从古代就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风魔父亲和我如此交谈著──

「如今到了小女这一代又能为远山家效力,实在有缘分啊。」

他开心如此说道后,又一口接一口地吃起可乐饼了。

吃完饭,又享用了绿茶与鸽子饼乾后……

我告辞回家时,风魔表示要送我到车站去。

虫鸣环绕的回程路途,月亮高高挂在发出沙沙声响的竹林上空。

隔著那片竹林的另一头,彷佛延伸到天边的铁路传来远处横滨线列车行走的声音。

「我们星期五出发,在成田机场会合吧。详细时间地点我会再寄信跟你讲。」

「遵命。」

回程的电车……我一方面为了身为学长的尊严,决定改搭新干线了。不过是搭自由座。而且因为在风魔家用过餐的关系,现在时间也很晚了嘛。

就在我们走到可以看见车站的距离时──

「这次的委托内容……其实是要找出我的父亲。换句话说,这是基于我个人理由的工作。酬劳我也只出得起市场价格而已,不过预支三成后付七成我绝对都会给你。老实讲,我现在手头上的钱也只付得起三成的费用。如果你不想接这种私人目的而且有金钱风险的委托……你今天晚上可以再拒绝我没关系。」

我为了保险起见,对风魔如此表示。

结果风魔停下脚步,与我面对面……

「师父,你没有必要对在下如此客气。奖励方面也可以论功再行赏。换言之,全额事后付款也没关系是也。」

她还是老样子对我抱著忠诚心,说出这样一句话。

「呃不,可是……」

总觉得对风魔很不好意思的我不禁如此支支吾吾的时候……

「──远山大人。」

……?我忽然听到别人的声音。虽然对我的称呼方式和刚才不一样,不过这是风魔父亲的声音。

然而我却听不出来那声音究竟是来自哪个方向。

感觉彷佛──是从周围的黑暗之中传来的。

「能够为武家效命乃忍者的夙愿。有了能够效命的对象,才总算能有存在的价值。阳菜虽是个还不成熟的下忍,但还请您今后也多多差遣她。吾等风魔一族大家都已失去主子,没有可以效命的对象。小女阳菜能够在现代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主子实为万幸。吾等但愿如同七代前,从幕后保护远山家的各位……」

「父、父亲大人!」

本来以为只有自己和我两个人,却没想到爸爸其实也偷偷跟来的风魔──顿时表现出气愤的样子。不过……

感谢你啦,风魔老爹。

主从之缘过了数百年──就好像远山家还多多少少保留了一点武士道精神一样,风魔家也保留著所谓的忍道啊。而且风魔家保留的精神肯定更为坚定。我也向他们好好学习,跟风魔联手到大海的另一头去闯一番吧。

星期五下午四点过后──在成田机场第二航厦三楼。

GⅢ这次帮我们订的班机是JAL/AA的联营航班,因此我到美国航空的报到柜台领取了登机证。接下来只要和GⅢ跟风魔会合之后,到国际线出境关卡去就行了。

茉斩似乎也配合我们在今天出发,要搭比我们早几十分钟起飞的班机到纽约去的样子。所以我也姑且有叫她来和我们碰个头。

顺道一提,我这次的行李只有外套里两把手枪、子弹、马尼亚戈短刀以及带上飞机的手提行李包一个而已。行李包中也只有装钱包、常用药品、手机充电器、松丘馆的讲义、美国插座用转接头以及用压缩袋压缩的一套贴身衣物而已。毕竟我现在对于出国也已经习惯了,知道在外国当地可以买到跟不能买到的东西啦。

我来到事前指定为会合地点、比较不会有人经过的大厅南侧,坐到一张长椅上──用手表确认已经到了会合时间,并喝著今后可能有一段时间都喝不到的日本罐装咖啡时……

……沙沙沙沙……!

「──风魔阳菜,奉命前来是也!」

她又来这套了!用叶隐之术的相反应用现身的那招……!啊啊!向日葵花瓣飘进咖啡罐了啦。

在我坐的长椅前,明明是夏天却依然用像是围巾的一块布遮住嘴部的风魔还是老样子,用穿著防弹制服加上护手的打扮现身了。

「喂,不要在这种地方乱撒花瓣啊。」

「遵命!」

包含一个像斜背背包一样的打饲袋在内,身上背了一堆行李的风魔大概是兴奋的缘故,声音有点大。近处的易斯达航空柜台大姊都在偷瞄我们啦。

「在下从没出过国,因此非常期待是也。」

这么说来,风魔昨晚在信件里好像也有提到这点。不过她写的文章是汉文写法,超难读的就是了。

就在我跟著风魔一起收拾向日葵花瓣……准备捡起最后一枚的时候……

一名女性白皙的手碰到我伸向地板的手,比我先捡起了那枚花瓣。

因为到触碰手臂前我都没注意到气息的关系,反而让我知道对方是谁了。

挺起身子,用指尖转玩花瓣并瞥眼看向风魔的那位女性──

「──这女孩是谁?你的女朋友吗?」

正是茉斩。她还是老样子,明明是夏天却穿著防弹大衣,脚上套著一双鞋带式的靴子。

「……女、女朋友……」

风魔对于『我的女朋友』这样不名誉的称呼却一点也没生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红著脸窥探起我的表情。但我决定暂时不理她……

「她是我以前的学妹,有点像徒弟的人物。为了方便起见我就告诉你,她叫风魔阳菜。」

「带这样看起来很无能的女孩子过去,没问题吗?」

「我难得雇用到人,你不要劈头就讲人坏话行不行。这家伙是个忍者,会使用各种连我看到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招术啦。像以前中学的时候,她在任务中被一台砂石车撞到都毫发无伤,不知不觉间就跟一块圆木对调啦。」

「也就是说她跟她的师父一样,是个物理法则很奇怪的女孩是吧。」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茉斩。」

「我也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呀。」

受不了……虽然从讲话方式听起来她现在应该有五层脑袋在睡觉,但是跟一个有六层脑的女人交谈真的是话都对不上啊。

我接著依循武侦之间长期分头行动时的习惯──将我昨晚做好、在邮件联络之类的时候可以使用的简易暗号表交给茉斩。然后……

「──By the way Makiri, You’ll be alone in New York you know. Speak English?(话说茉斩,你要在纽约单独行动的话,你会讲英文吗?)」

我忽然用英文如此询问,结果……

「Better than your strong Western accent.(比你那么重的西部腔调来得好啦。)」

她用很流畅的英文这么回应我了。看来完全没问题的样子。仔细想想,她原本可是一名防谍员啊。

「哎呀,你要带女孩子过去的事情我明白了。毕竟远山家的男人就是需要女人。」

茉斩接著说出这样一句别有深意的发言……

「才、才不是那样啦!」

害我忍不住有点脸红地小发飙了一下。这下简直就像明明在内心提醒自己不要跟上次一样,却又再度被大姊姊戏弄的少年了。真让人不甘心。

「不过回想起我们在赤坂的那一夜,现在看到你带著别的女人真有点生气呢。」

「不要讲那些多余的话,你不想拿回戒指了吗?哦哦对了,茉斩,我有打电话拜托赤王的服务生帮忙传话……你有把水手服带来吗?」

「有呀。但是我没洗过喔。我讨厌做家事。」

「别管那么多了快交给我。我入境美国时要用到。」

就这样,当我从茉斩手中接下装有朝日向胡桃水手服的纸袋后……

……一推。

「茉斩大人,交付完东西就请你离远一点。师父讨厌女性是也。」

听著我和茉斩尽说些只有我们听得懂的对话而眼神渐渐变得不悦的风魔忽然用双手推向茉斩,想要把她推离我面前。还真不要命啊。

「什么讨厌女人。你不也是女的吗?」

「在下是特例!唔唔……原来这次任务中也有这样的美女……这样强劲的敌手呀……!」

「你们两个不要吵架。风魔你干么那样瞪茉斩啦?茉斩这次是跟我们分头行动,而且现在暂时是我们的自己人。你别对她那么凶啊。」

我把风魔拉开后,茉斩的视线──已经对我们失去兴趣,而望向别的方向了。

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能见到一名用BOSE的头戴式耳机大音量听著音乐出神,身穿像骇客任务的黑色防弹大衣,戴著Chrome Hearts的墨镜,用硬式发胶把头发抓得刺刺的,手上还提著闪亮亮的Vivienne Westwood旅行箱……让人一点都不想承认是自己老弟的GⅢ现身了。

「嘿,老哥,抱歉我迟到啦。伊藤茉斩,上次在神宫以来好久不见。都接近到十码的距离才注意到我的话,你可活不久啰?」

「我从更早之前就有注意到你,只是认为根本不需要提防你而已……那时候受你关照了。」

「你是老爹的仇人。休想要我跟你打好关系啊。」

「我有时候光因为对方是美国人就会想杀了对方。但这次因为站在那边的金次要求我不准杀人,我就放过你吧。」

以前我和瓦尔基丽雅在明治神宫交手的时候,茉斩始终受到GⅢ的牵制。

大概也是因为那件事,这两人一见面气氛就很紧张。都还没出发就这个样子了,今后真教人头痛啊。还有茉斩刚才这句发言,让她到美国去真的没问题吗?

「喂,茉斩,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要是敢杀掉任何一个人──我就用铁锤把戒指敲成钉子,拿来修补我家的遮雨窗喔。」

听到我这么一说,茉斩立刻瞪向我……鼓起了腮帮子。

接著她便安分下来了。嗯~虽然身为一个人太常使用这招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感觉果然很舒畅啊。那枚戒指简直就像可以让这位美女大姊姊凡事乖乖听话的魔法道具呢。我都快变成S了。

从我背后跑出来的风魔见到GⅢ之后……

「你便是GⅢ大人──师父的弟君吗?在下事前已听闻关于你的事情了。在下乃风魔阳菜,效命于令兄大人是也。还请多多关照。」

她摇曳著马尾跪下身子,将戴有护手的右手臂放到自己膝盖上,摆出彷佛在看什么隐形手表似的高忍者度动作,对GⅢ如此问好。

「呃~这家伙虽然在言行举止上有点……或者说非常古怪……不过因为符合这次的条件,我就雇用她了……」

我不禁有点脸红地向GⅢ介绍这位让人有点丢脸的徒弟后……

GⅢ忽然瞪大眼睛,拿下墨镜……

「呜哦哦哦哦……!Oh, my God……!」

有如被吓到脚软似地往后退了半步。那是什么反应啦?

「喂,GⅢ。」

「呜哦哦哦哦哦哦……!」

「喂。」

「哦哦哦哦哦……!」

不知道为什么GⅢ见到风魔之后就变得无法对话了,于是──我「砰!」地轻轻揍了他脑袋一拳。结果GⅢ依然保持著瞪大双眼的表情转头看向我……

「这女人!是忍者吧!」

呃,是没错啦。但那又如何?

「──正是。在下乃忍者的后代是也。」

「呜哦哦!不愧是老哥!原来你的部下中居然有忍者!我才想说老哥你部下怎么那么少,原来那并不是因为你没有人望,而是只要有这一个部下就足够啦!所谓的忍者就是会使用一种叫『忍术』的魔法,像超级黑暗英雄的存在对吧?日本战国时代就是靠忍者决出胜负的对吧?字典上明明写说现代日本已经没有忍者了,原来还存在啊!超强的!超强的!超强的啊啊啊!」

GⅢ用闪亮亮的眼神交互看向我和风魔,表现得异常兴奋。

「我说啊,忍者才不是超人什么的,只是暗杀专家而已。另外就是做一些像谍报或窃盗工作的接案业者。你忍者龟看太多啦。」

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只是暗杀专家而已』这种发言很没药救,但毕竟在场这些人都很没药救嘛。这也没办法。

「可、可是……!是忍者啊……超强的……忍者……!」

GⅢ依然一副兴奋难消的样子,额头冒著汗水看向风魔。

见到他这德行我才想起来,日本的忍者在欧美是被当成像超级英雄般的存在。在像这次这样的寻人行动中,通常要注意别让搜寻目标察觉到才行的……可是原本应该很擅长这类隐密行动的『忍者』,在美国恐怕反而会引人注目啊。虽然当初选风魔是因为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选的关系,但我会不会其实挑错人啦?

为了搭乘较早起飞的纽约班机,行李比我还要少──或者说根本只有带一个手提小包包的茉斩先走进了出境关卡。顺道一提,茉斩使用的是名叫『前田瞳』的伪造护照。就只有取假名的品味还算可爱啊她。

我拿著刚才茉斩交给我装有水手服的纸袋,将自己的包包寄放给GⅢ后……

「那么GⅢ,把那东西交来。」

「哦,拿去。还好这玩意本来就收在我自己房间,所以带出来的时候没有被部下们察觉啊。」

GⅢ说著,从Vivienne行李箱中拿出一个塑胶袋交给我。

袋子里面装有一顶黑色假发和两颗红豆面包。这下克罗梅德尔变装道具就都凑齐啦。

虽然之前大哥给我的补充装备中也有假发,但假发这种东西在搭飞机的时候会因为乾燥而变得毛躁,事后保养非常麻烦。而我向GⅢ提到这点的时候,他说以前我要从美国到英国时他们给我的假发还有备份,于是我就叫他带过来了。这次我拿的克罗梅德尔护照也是当时他们给我的东西。

「那我到厕所去变装一下。」

就这样,我带著水手服与假发走向位于手扶梯旁的洗手间……之前,忽然想到要是我变成克罗梅德尔回来,不管怎么解释,风魔大概都会难以理解克罗梅德尔就是远山金次吧。因此逼不得已之下……

「喂,风魔,你跟我过来。」

我带著不知道为什么茉斩一离开后就把遮口布拿掉的风魔前往洗手间……可是男厕的话,风魔进不去克罗梅德尔也出不来,女厕的话又换成远山金次进不去……于是我只好进入位于男女厕中间的多功能厕所。和风魔一起。然后从内侧按下上锁钮,这样就行啦。

像这种时候要是表现得犹豫不决只会变得更害羞,因此我很快地脱下外套跟裤子。

「师、师父!为、为何?为何要带在下、到、到这种地方?」

对于看到我脱得只剩衬衫和四角内裤的模样而脸蛋一下泛红一下发青的风魔……

「虽然英国好像已经解除了,但我在美国跟中国似乎都被列入危险武侦名单之中,可能会无法入境。所以……」

我说著,戴上假发,穿上从纸袋拿出来的水手服──多功能厕所有装镜子真的超方便的啊──最后装上红豆面包,完成变装。

风魔见到这样奇迹般的变身秀,惊讶得往后退下……

「克……克罗梅德尔・贝尔蒙多大人……!」

背部「啪!」一声撞在厕所门上。

我接著用GⅢ免费为我准备的梳子梳理头发,并转头看向风魔……

「原来你还记得我呢。我就是你之前的同班同学克罗梅德尔喔。在顺利入境美国之前,我都会保持这样的打扮。好了,我们快出去吧。要是有坐轮椅的人或想帮小宝宝换尿布的人在外面等就不好了。」

「可、可是……这、这看起来完全是不同人是也。真不愧是师父……!连歌舞伎的女形都相形见绌是也……!」

「真是的……请你不要惊讶成那样嘛。上次亚莉亚同学们也是惊讶得不得了,让我对惊讶的表情都看腻了呀。」

克罗梅德尔小姐说著,学茉斩鼓起腮帮子。

映在镜子中的自己这模样实在太可爱,有够难受的啊。

克罗梅德尔和风魔从多功能厕所出来的时候,很不巧地有一位马来西亚航空的空服员小姐也同时从女厕走出来,「!」地惊讶看向我们。但她接著又露出一脸彷佛撞见什么不该干涉的事情似的表情,快快离去。我就当作是问题平安解决了吧。

因为登机时间也快到了,于是我们在三菱东京UFJ银行将身上的日圆换成美金后──便走向武装职业人士专用的出境关卡。

毕竟现在这时代就连机组员都有带武器,因此对于携带武器登机的审查是很松的。只要是武器持有人并带有证照,也就是有明确的责任关系证明就能通关。因此克罗梅德尔的手枪、子弹与短刀就当作是GⅢ的装备通关了。只不过那个申请书是繁杂到甚至会有人请代书业者的程度,结果GⅢ就叫我自己填写自己的份。他到底把姊姊当什么了嘛,真是的。

于是克罗梅德尔小姐就和GⅢ并肩站在出境关卡的书写台边,将武器种类与数量等等详细填入申请书。因为子弹要是带太多会需要缴关税,所以我几乎都没有带,打算到当地再购买。反正子弹在美国超级便宜的。纸袋里的男生制服型八岐大蛇也是空弹匣,不需要申请……

「你还在写喔,老……老姊,我都已经写完啦。」

GⅢ说著──把拆下来的左手义肢「锵」一声放进装有我和他自己武器的托盘中。因为等一下要过金属探测器的关系,他的墨镜和腰带也都拿下来放在托盘里了。至于他平常总是在穿的那套像盔甲一样的护具,据说是装在另一个行李箱中已经交给柜台托运了。

「那是因为GⅢ只有一把H&K吧?我有两把手枪,会比较麻烦呀。每一把枪都要详细填写购入商店的住址跟改造内容什么的,明明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人会看的说……啊,风魔小姐,这么说来你的枪……总不会还在用中学时那把枪吧?」

「正是和中学时一样的种子岛是也。」

风魔说著,从背后拔出一个西阵织布料的长型包裹。里面包的就是──

呜呜,果然是这玩意啊。她到现在还在用这把枪。我才想说那个装枪袋的松竹梅花纹很眼熟啊。

「Oh…… Beautiful……!」

虽然GⅢ好像很感动的样子──不过风魔的枪可是一把橡木制枪托、花型钉子头上镀有黄铜的种子岛火绳枪。那是从枪刀修正法施行以前,或者说是从安土桃山时代就在风魔老家的玩意。

「拜托你不要对枪发情喔GⅢ?话说风魔小姐,那枪是单发式,而且是从枪口装弹对吧?那已经不只是什么连射性能问题了喔!」

克罗梅德尔双手扠腰,对以前的同班同学气呼呼地如此说道。但风魔却一脸得意地将火绳枪──详细分类叫中筒,是用在古代交战时的长枪──抱在胸前……

「连射性能只要用这个『早合』便能提升。开枪后十五秒便能发射下一发子弹是也。」

她说著拿出来给我看的,是用油纸包成蜡笔形状的纸制弹壳。那是将铅弹与火药用纸包成圆柱状的东西。

哎呀,虽然这跟她中学时代把火药和子弹分别装入枪管,还用细杆子慢慢推进深处的方法比起来是有所进步啦……话说纸制的弹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感觉有够不可靠的。

「十五秒的时间可是会被对手反击二十发子弹喔?要是你没有一发解决的话。」

「毋须担心。风魔的枪乃一发必中,不需要第二发是也。」

风魔那张以女孩子来说算是较凛然的脸蛋露出充满自信的表情。

(嗯~算了,也罢……)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火绳枪根本是一种跟不上时代的骨董。因为是没有膛线的滑膛枪,准度很低。而且使用的是空气阻力较大的球形子弹,对远距离目标的威力会明显减弱。

不过──这种枪口径较大,可以发射比手枪子弹重好几倍的子弹。而且那子弹是单纯的铅球,只要能击中人体别说是变形了,甚至会当场碎开,有时也会把肉体炸烂。如果是在五十公尺以内的距离,杀伤力可是比现代使用全金属被甲弹的步枪还要强。不管怎么说,总比一把七千日圆的中国制廉价步枪好多了吧。我在Twitter上还听说那种玩意只开一枪就会故障呢。

在风魔数著她要当成小型刀剑申请通关的棒形手里剑和卍字手里剑的时候,克罗梅德尔身为出国经验的前辈,确认了一下她放在柜台上的打饲袋里面装的东西。

自称这次是第一次出国的风魔带的行李中,有很多像毛巾、清洁剂、点心等等出国新手经常会带的多余物品。而且她明明就没有抽菸习惯却带了拋弃式打火机,还有很占空间的望远镜什么的。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找到了装在小袋子里的……好几颗苍耳子。也就是表面有很多刺,会黏在衣服或动物身上,俗称『羊带来』的玩意。植物类的东西到了美国要是被海关发现就会被丢掉呀。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才注意到,那玩意竟然是塑胶制的。这下我真的搞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啦。

「风魔小姐,请问这是什么?」

个性老爱挑人小毛病的克罗梅德尔女士捏起一颗那个玩意,并如此问道后……

「那是在学校时装备科的人跑到谍报科来推销贩卖的发信器是也。」

装备科还是老样子,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各科系去推销啊。

原来如此,这苍耳子里面藏有GPS追踪器是吧。

「只不过,在下搞不清楚那个手机用追踪地图软体的……蓝……蓝牙?要怎么使用……所以在学校每次都是拜托情报科的同学进行雷达扫描……」

然后风魔也是老样子,在IT素养上超烂的。至少也该知道蓝牙的用法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帮你用吧。」

我说著,把风魔那支老旧手机借过来,将苍耳子型的发信器一颗一颗配对登录。话说这玩意其实颇方便的呢。例如只要放一颗在钱包,万一钱包搞丢的时候……也能知道是掉在哪里的对吧……啊,我想到了!

「这个苍耳子,我拿走一颗喔。」

克罗梅德尔如此告知风魔一声后,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苍耳子型发信器放进腋下枪套底部。这样一来当风魔在洛杉矶迷路的时候,就能查到我的所在位置了吧。另外虽然身为前辈会很丢脸,不过万一是我迷路的时候也一样啊。

在美国航空波音777机上,风魔坐在靠窗的位子一直望著云海。

至于已经看惯,或者说已经看腻那种景象的克罗梅德尔则是坐在风魔旁边靠走道的位子上。

虽然我曾经也有一段时期认为既然要搭飞机就要坐在靠窗的位子,不过现在已经知道其实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会比较好。毕竟要去上洗手间的时候会很方便嘛。

东京和洛杉矶之间的时差是负十六个小时,因此飞机刚起飞不久──让乘客们享用完简单的机上餐点后,机舱内的灯光便转暗了,也就是要乘客们先睡饱的意思。

在隔著走道另一侧的座位上,运气超好、旁边没人坐的GⅢ早已把双手交抱胸前睡著了。那家伙睡觉时有交抱手臂的习惯呢。听说是为了在睡觉的时候也能用左手义肢保护心脏的样子。

「……克罗梅德尔大人,在飞机上可以电影看到饱是也,真是赚到了!」

在我旁边就不会戴上遮口布而没什么忍者感觉的风魔,用自备的筷子吃著机上餐点的三明治,并窃声对我如此说道。

见到风魔那样开心的样子,连我都不禁愉快起来──于是两人操作著装在前座背后的萤幕画面,浏览给日本人欣赏的节目。

结果我们发现当中有播放时代剧的频道,于是……

「啊,是斗剑场面。」

「还有女忍者登场是也。」

我们两人就这样悠悠哉哉地看著看著,却没想到……剧情展开……偏偏进入了女忍者与武士的恋爱场面……!而且那两人看起来还有点像风魔&原本装扮的我。

(超尴尬的……!)

风魔都让马尾整个竖起来,变得满脸通红啦。

「……呃……要看电影也是可以啦。可是如果不睡觉,到了洛杉矶可是会体力不支的喔。」

「遵、遵命。」

低下头、把长发当布帘遮蔽视线的克罗梅德尔,以及慌慌张张操作遥控器却把遥控器掉到地上的风魔──向空服员小姐要来毛毯,决定先睡一觉。

风魔虽然因为后面没有坐人所以把椅子倒下去睡著了……但我却被刚才那出时代剧害得感觉整个人都醒啦。

于是我从带上飞机的包包中拿出功课讲义,用功起来。

在只会照亮自己座位的阅读灯下,我读著需要默背的科目。可是……

在我脑中的某个角落不禁模模糊糊地思考起现在我读书的意义。

我之所以会这样读书,本来是为了能接近武装检察官。关于武检的事情只有武检能知道──就像狮堂的上司以前说过的,武装检察官的活动内容是机密中的机密。国家可以完全隐瞒那些内容的法律──「特定机密保护法案」也肯定在下次政权轮替之后就会成立。

到时候我如果想知道关于父亲的事情,除了当上武装检察官以外就别无方法了。

因此我为了通过要求高学历的武检选拔测验,才会开始这样努力用功。

不过要是我找到了老爸,让他回国,知道了封印对卒的方法──我就没有必要以武装检察官为目标,现在这样努力读书的意义也没有了。

当然……找不到老爸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虽然我不愿去想这种事,但老爸在美国似乎也是担任武装职业,因此从二○○八年到现在这段期间已经丧命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即使我心中祈祷著可以找到老爸,但与此同时──总觉得现在这样读书是为了预防相反的状况,结果怎么也无法专心。

不过……

(……不,我现在读书也已经有别的意义了。)

于是我重新振作精神,用铅笔填写讲义。

之前和中空知一起成立公司,从短暂出过社会的经验中我也知道了──为了弥补『武侦高中中途退学』这个扣分学历,我现在也必须努力念书才行。

(而且我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关于战斗或女性的恐怖回忆而发疯。为了让心灵安定,找事情做是最好的方法。如果像理子或梅露爱特那样有什么能够热衷的兴趣当然是最好,但既然没有,把时间花在读书或劳动上也比较有意义嘛……)

就这样,当我写著在松丘馆选修的日本史历年题库的时候……

(……?)

我发现风魔用毯子遮著自己脸蛋的下半部分,眼睛看著我呢。而且双颊,或者说整张脸都微微泛红。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因为经济舱座位的构造,被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注视实在很让人害羞──于是我用克罗梅德尔的讲话方式紧张询问后……

「克罗梅德尔大人现在……是克罗梅德尔大人的模样。因此在下也能说出平日实在太过害臊而无法告诉师父的话……」

风魔小声呢喃似地对我如此说道。

「……?」

「在下从小便决定成为一名忍者。但也因为这样,从以前就经常受人嘲笑是也。说来丢脸,像在下读中学的时候……甚至曾经靠武力对付嘲笑在下的人,让对方闭嘴……」

……哎呀,毕竟她是那种打扮加上那种讲话方式嘛。

虽然我个人是从以前就觉得她那样女子力很低,对于爆发方面来讲非常好就是了。

只不过,这样彷佛搞错时代的忍者风魔,当初一进入神奈川武侦高中附属中学时就遭到周围人欺负──结果她很快便学坏,导致有一段时期不分男女不分年级,只要被人嘲笑她就会靠暴力逼对方屈服。而当时是二年级的我听说有个很凶的一年级新生入学……就在某一天刚好进入爆发模式时,在强袭科的训练中教训了她一顿。

那就是我和风魔最初的邂逅了。

「然而……师父从来没有嘲笑过在下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真诚地面对在下。因此……在下心中决定,要好好为此人效命是也。克罗梅德尔大人,烦请您转告师父,请他这辈子……永远都当在下的师父吧……」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风魔便用毯子遮住了她湿润的双眼与红通通的脸蛋。

「……我们接下来要去进行很危险的工作,我劝你最好不要随便乱插旗喔。虽然我因为是考生,没办法悠悠哉哉睡觉,但是风魔小姐就快点睡吧。至于传话嘛……呃……我会确实帮你转达的。」

忍不住害臊起来的克罗梅德尔同样红著脸如此回应后……依然用毯子遮著脸的风魔摇著马尾,似乎很开心地点了好几下头──

──接著大概是因为感到安心的缘故,她总算睡著了。

如今只剩我铅笔写字的声音,还有飞机低沉的引擎声,反而更加凸显了现场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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