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如果正确发音应该是Los Angeles,也常被人取第一个字母称为L.A。是全美第二大的都市。
从机场可以看到星条旗配上『God Bless America』文字的海报可以知道──美国虽是世界最强的军事大国,是民间一般人士就持有约三亿支枪械的武力国家,不过同时也带有虔诚宗教国家的一面。即便美国宪法禁止订定国教,但是像总统就职时还是会把手放在圣经上进行宣誓等等,实际上就是个基督教国家。
虽然我不清楚跟这点有没有关联性,不过神秘学在这国家也相当盛行。就某种角度来看也可说是个枪械与怪力乱神的国家。在这方面或许可说是跟我的人生很像吧。
飞机降落后,似乎因为机场职员闹罢工还是什么的缘故,害我们在停机坪等了半天……到太平洋夏令时间的黄昏才总算得以下机。然后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入境审查区,除了我们搭的班机之外还有另一批来自大阪搭转乘飞机来的日本旅客,因为罢工事件的关系和我们同时从飞机上获得解放,使得现场满满都是人。虽然机场有装设自动入境审查机器,但其实一点都不自动,终究还是要拿著机器印出来的单子到入境审查员的地方去才行。在审查关口前还设有伸缩围栏,简直就像什么大型活动入场前的状态。
GⅢ虽然可以从美国人专用关口轻松入境,但必须通过外国人用关口的风魔和克罗梅德尔就整整等了十五分钟。总算要轮到我们的时候,我和风魔交谈了一下「要是被询问来美国的目的,只能回答『sightseeing(观光)』喔。」「遵命。」之后──
「Next!那边的两位,如果是同伴就请一起过来。现在人很多,快一点。」
入境审查人员的白人大姊如此催促我们过去了。
似乎被美国认定为危险武侦的远山金次如果直接闯关有可能会无法入境,因此我才会尝试用克罗梅德尔的身分入境。但毕竟这样做也是虚构人物拿伪造护照入境的关系,同样会很危险。我必须尽可能伪装成平凡的观光客,别露出马脚了。
就这样,当露出自然笑容的克罗梅德尔与风魔两人来到审查官柜台前……
「OH……!你是忍者吗?」
坐在一张稍高椅子上的审查人员大姊睁大绿色的眼睛低头看向风魔。于是我转头一看,发现风魔居然用那块像围巾一样的布遮住自己的嘴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遮住脸!
「Yes,在下忍者是也。」
「等、等等,风魔小姐不要这样!会被人觉得很奇怪呀……!呃~那个,我是个日裔荷兰人,所以请让我来说明吧。这女孩看起来像个忍者是因为一种叫『角色扮演』的日本文化……有点像提早庆祝万圣节?之类的。啊哈哈。」
克罗梅德尔赶紧把风魔的围巾扯下来让她露出脸,并对著大姊姊苦笑说著这样莫名其妙的藉口。
难道我们一下子就要遭到拒绝入境,被送到别的房间去了吗……?就在我因此脸色发青的时候──
啪嚓啪嚓。审查人员大姊按照规定用柜台上的数位相机拍下我们的脸部照片后,「咚咚」地连护照内容都没仔细看就盖上了入境许可的印章。
「好了,next!那边的两位,如果是同伴就请一起过来。现在人很多呀。」
她接著就对排在我们后面的一对日本人夫妇如此招招手,感觉对我和风魔已经毫无兴趣了。
──太好啦。看来是个本来就很随便的审查人员因为遇上人多的关系,变得更加随便了。罢工万岁!劳动阶级们团结起来吧!
从后来那对夫妇也只被询问会在美国待几天就获准盖章的状况看起来,大概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日美关系良好,所以来自日本的班机中混有危险人物的机率很低的缘故吧。
而那个危险人物远山金次就这样顺利入境美国啦。
我们通过同样没接受什么检查的海关,来到入境大厅后,我便趁著没人看到时进入男厕──美国的厕所为了防范犯罪,隔间都不是密室而是会让外面看到脚部,因此我匆匆忙忙地换装──变回远山金次之后,把在乾燥的飞机上变得毛毛躁躁的克罗梅德尔假发扔进压克力制的大垃圾桶中。
想当然,在机场中的所有标示与广播都是毫不留情地使用英文。而我带著因此不断东张西望的风魔来到旅客服务中心附近,和从行李提领区拿回行李箱的GⅢ会合了。
这里明明是在屋内,机场人员却骑著脚踏车在长年变质而色彩黯淡的石材地板上移动。而我望著那样的景象……
(老爸──是不是也曾经走过这里呢?)
脑中不禁涌起这样的感触。毕竟老爸二○○八年二月时人在洛杉矶,代表他当时从世界上某个地方经过这座机场的可能性也不小。
虽然刚才在入境审查区刚好遇上很多日本人,不过在这个入境大厅中──不愧是美国,简直是人种大杂烩。用坚固的推车载运各自行李的白人、黑人与东洋人们到处来来往往。美国就是靠著接纳各种异质的人种与文化,并混合彼此的力量一路发展过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与N理想中的世界也相通的国家吧。
然后眺望著那个国家入口的我,在好的意义上感受到自己肩膀稍微放松了力气。
因为在爆发方面──根据我的经验,在外国会比在日本来得轻松。
如果是在日本,我总无时无刻会受到来自女性的压力。例如在电梯中与不认识的女生两人独处,或是在路上与女高中生擦肩而过等等,对于患有爆发模式这项疾病的我来说都是很恐怖的行为。在电车上若遇到只有年轻女性旁边有空位的状况,我宁愿选择站著。
对于那样害怕女性的我,女人们总会以「阴沉男」称呼,感到可疑或恶心。然而那也代表她们把我视为一名男性的意思。在不好的意义上。
当我见到女生把我视为男性而表现出警戒的态度时,我总会忍不住想到『这女生究竟以为我会对她做出什么事?』结果让思考擦碰到大脑中掌管性事的回路附近。如此一来又会提高我对爆发模式的恐惧感,使脑中不断陷入恶性循环。
然而在美国,不管怎么说东洋人都是少数派。在人种隔阂下,白人或黑人的女生在把我视为男性之前会先把我视为一名外国人,也因此不会让我感受到像在日本那样对恶心男人的敌忾心,就不会陷入刚才所说的恶性循环,使我不会感到压力。
……其实我住在美国会不会比较好啊?虽然我想美国政府应该不欢迎就是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都是乡巴佬,跟著我走吧。」
就这样,在GⅢ的带领下,我们穿过构造看起来应该很坚固、可是开关时「喀啦喀啦」很吵的入境大厅自动门──来到虽然还看得到一片蓝天,不过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沉的屋外。
巴士、计程车与自家用车陆陆续续停下又开走的那个地方,是往左右两边一望无际的广大乘车区。大概是为了象徵这里是温暖的太平洋沿岸城市而故意种植的吧,路旁种的都是椰子树。那会让我回想起无人岛而让恐怖回忆涌现脑海,是很不好的树木啊。然后在那些椰子树下,还有跟日本一样的野鸽子走来走去。
乾燥的车道不是像日本那样的黑色柏油路,而是灰色的水泥地。龟裂的地方还有注入芥黄色的修补剂,让人一看就知道那里裂开过。怎么会用那种颜色嘛。这种事情在日本绝对不会被原谅的吧。
「师、师父,车道的『STOP』标志是八角形是也!是美国的标志是也!黑色的那个是公共电话吗……哦哦,这里的邮筒居然是蓝色的!什么东西都跟日本不一样是也!」
「废话,这里是美国啊……」
对于各种与日本不同的公共物品都感到惊讶的风魔,确实是彻底的乡巴佬没错。不过……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到洛杉矶来。虽然从刚才就抱怨东抱怨西的,但站在航厦前抬头仰望的蓝天──气候真舒适啊。即使热也没有像日本那样,而是乾爽的热。大概二十五度左右吧。就像梅露爱特说过这里一年中有三百天都放晴,今天也是舒服的晴天,甚至让人会想忘掉什么防弹性能,脱下外套好好享受呢。
「夏天的洛杉矶跟上次冬天和你一起去的曼哈顿完全不一样啊。」
「没错,根本是不同世界。毕竟L. A.比纽约还南边,各自又在美国的西海岸跟东海岸,相差两千五百英里──也就是四千公里,连时差都有三个小时。不过这两地也有个重要的共同点。」
「重要的共同点?」
「跟纽约州一样,这里加州也是禁止武侦杀人。就算是为了自卫杀掉也会被条子抓走,你可要小心点。虽然说是有附则,所以不像日本那样确定死刑就是了啦。」
「别讲那种恐怖的事情行不行……我好不容易下了飞机,正在享受开放感的说。」
在如此抱怨的我面前,GⅢ重新戴上他在日本时也戴著的墨镜。
「──变装吗?」
「才不是,阳光对眼睛不好啊。」
「我记得那是因为眼睛是蓝色或绿色的人种会觉得阳光很耀眼才有的说法吧。你的眼睛跟我一样是黑色,天生就具有墨镜功能了。没问题啦。」
「啰嗦,要是不戴墨镜就没有L. A.的感觉啦。」
「……算了,是没差啦。但我问你『是不是变装』不是那个意思──说到底,我们不变装一下没关系吗?你以前不是说过美军的卫星会追踪我们的动向?」
「暂时应该是不需要变装啦。KH-14侦察卫星还有分析它影像资料用的超级电脑开放给各机关的登入权限有所谓的管辖区域之分。我的粉丝主要是在五角大厦(国防部),老哥的粉丝则是在CIA(中情局),但美国国内的影像资料是FBI(联邦调查局)的地盘。目前FBI对我们两人应该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才对。虽然五角大厦或CIA也有可能去跟FBI告状,但毕竟那些家伙都是纵向组织,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查到我们这里来。只不过……根据我们的行动,也是有可能从州警往上呈报,让FBI做出行动。要是老哥在这里重新弄到一顶假发扮成克罗梅德尔,结果被FBI查到──老哥那项少数长才之一的完美变装搞不好就会曝光给美国政府知道了。所以我劝你把那招当最后手段,在这里不要轻易使用比较好。」
嗯,也就是说在美国要封印克罗梅德尔的意思吗?了解。或者说我非常赞成呢。包含之前在阿尼亚斯学院的那段时间,我总觉得最近自己好像太过习惯于那招啦。所以我暂时都不要用那招好了。我是男的。是远山金次。要提醒自己这点,好好心灵复健一下啊。
虽然日本人习惯近距离搭一般电车,远距离搭新干线──但美国人不管到哪里都是自己开车。因为这里国土太广大,没办法像日本那样到处都铺设铁路,所以要是没车就什么地方都很难去了。
加州没有GⅢ的据点,因此他引以为傲的超级跑车也是一台都没有。而在这国家没有车就等于没有脚,于是我们只好从机场搭老旧的接驳巴士晃了五分钟,来到机场附近的租车店Herts。
这是一家全美连锁的平价租车行,在枯黄苏铁围绕的砂石地停车场中陈列的车子多半都很实用但外型很土。
然而我家老弟对于挑车子相当啰嗦,还叫店家特地从后面把老车子挖出来……
「哦,这辆就不错嘛。第七代的凯迪拉克Eldorado敞篷版。防弹轮胎,防弹玻璃,防弹车门──感觉是墨西哥帮派开过的车啊。还有车上音响跟CD播放器。好,就租这台吧。还有记得要最好的保险。」
就这样……他竟租了一台全长将近六公尺,车宽也有两公尺,几乎像一艘小船尺寸的敞篷车。
虽然深红色的车身看起来还不坏,但给人感觉就是彻彻底底的美国车,又长又宽又重。打开引擎盖里面的V8汽缸引擎竟有八千两百西西,排气量比东京的公车还大。车况看起来也不算太好……甚至有几个很像弹痕凹陷处修补过的痕迹喔?
「喂,白痴,不要把预算花在这种感觉撞死过两、三个人的车子上啊。别挑什么外国车,选这种的不是比较好?」
我伸手指向一旁左驾式的Toyota Prius如此抱怨后,GⅢ反而对我一脸气愤。
「老哥你蠢啊,在这里日本车才是外国车啦。租那台还比较贵啊。」
「但是这台看起来耗油量很凶吧。车重感觉就有两吨了。」
「是二点二吨。确实应该很吃油啦,不过坐这辆车的好处可是比花掉的油钱还要多喔?而且坐这台就能尽情享受老哥最喜欢的飞车枪战啦。」
「我才不喜欢好吗!」
对于我这样的吐槽,GⅢ却毫不理会……
「哦!这车还有装绞盘哩,应该是把叛徒拖著走的时候用的吧。」
还一副开开心心地确认起凯迪拉克的各处零件。要不要赏他一拳算了?
顺道一提,我和GⅢ在风魔面前虽然会用日文交谈,不过像现在这样斗嘴的时候就会从途中变成比较粗鲁的英文。然而风魔似乎还是多少能理解意思的样子……
「令弟看来很喜欢车子是也。」
结果她就像这样彷佛表示『既然他那么中意这辆车,又有什么关系嘛』地帮忙圆场。唉……算了,随便他吧。我放弃啦。
后来GⅢ在店内签契约书的时候,似乎跟我们一样来自日本──应该是来家族旅行的一对父母与一对高中生左右的兄弟们说著「跟家里那台一样是Corolla呢。」「不过这里是左驾啊!」并开开心心地租了车走出店门。
载著一脸幸福的太太,以及年纪跟我和GⅢ差不多的那对兄弟……坐在驾驶座上的,是那一家的父亲。
我们乘著凯迪拉克,奔驰在天色渐暗的圣塔莫尼卡郊区。
在深红色的车上手握方向盘的,是戴著墨镜的GⅢ。
因为是敞篷车,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的视野都很良好。这辆车的前后轮距离很长,所以在行进时震动较少,然而遇到弯路的时候就会像巴士一样大幅倾斜车体。我从以前就觉得GⅢ开车很粗鲁,原来那是因为他已经习惯驾驶这种如果动作不大一点就很难控制的美国车啊。
在凯迪拉克右前方,逐渐接近的洛杉矶都市陆续从地平线升起。
闪耀的各式霓虹灯想当然全部都是英文,然而当中还是有像Panasonic或TOYOTA等等日本企业的招牌,让人看到就会有点放心呢。
根据仪表板角落的传统式温度计显示,现在气温是二十三℃──在这边或许应该讲七十三℉吧?加州因为日照强烈的关系较为温暖,不过洛杉矶外海的洋流是寒流,不会带来湿气。也因此吹到副驾驶座的风相当清爽,实在很舒畅。
透过车内后照镜可以看到像巴士最后一排座位一样,是整块长椅子的皮革车后座上──
「──遇到红灯也可以右转的交通规则真是教人惊讶。什么都和日本不一样是也。」
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彷佛不想错过任何细节似的风魔说著这样的话。
「道路也是……真希望能够像日本那样好好铺路啊。」
美国明明是个凡事都要开车的国家,道路却不知道是因为技术太差还是怎样,到处都是裂痕。而且修补的地方看起来也很随便,看在日本人眼中不禁会有点恐怖。
「老是去在意那种小事可成就不了大事啊,老哥。」
在那样破烂的道路上,根本不太遵守车道线的车子们一台接一台呼啸而过的同时──GⅢ在州道1号线大幅度左转了。
这路线感觉就在即将进入洛杉矶市中心之前与市中心擦肩而过,然后渐渐远离。
「不进去街上吗?」
「今天太阳已经要下山了。咱们到路边找一家MOTEL住一晚,明天再开始搜查吧。」
MOTEL──可以开车进去住宿的饭店是吧。这次的美国之旅在这方面也很美式呢。
GⅢ把车开上一条宽敞的直线道路后,眼前便是淡橘色的分隔线不断往前延伸的沿海高速公路。右手边只能看到红褐色岩石构成的断崖,不过……
左手边则是在日落中闪耀著金色光辉的一片大海。
放眼望去到水平线为止都没有任何岩石或岛屿,非常平静的海洋大平原。
──是太平洋。东边的尽头。
我和风魔都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在陆地上看到夕阳沉入太平洋中。
「……你说租这辆车的好处,就是这个吗?」
「很棒的景象吧?」
「虽然要隔著弟弟才能欣赏到,有点美中不足就是了。」
因为是左驾车的缘故,坐在副驾驶座的我──要隔著大概是被我称为「弟弟」而开心咧嘴一笑的GⅢ,望向大海。
这风景让人可以体认到,这里就是广大北美大陆的最西端啊。
「师父,在下总算在美国发现与日本一样的东西是也。」
从碰巧成为赏海特别席的宽敞车后座──风魔透过后照镜对我露出笑脸。
「一样的东西?啥东西?」
「在美国,海也是海是也。」
听到风魔这么说,我和GⅢ都不禁感到好笑起来──就像好莱坞电影中的搭档一样相视而笑。
车子开著开著,右手边的岩石也变得越来越矮,让我们可以看到远处的丘陵与山地。
或许是看到我们被逗笑而感到开心的缘故,盘腿坐在后座的风魔笑咪咪地望向那片山。
「山也是山是也。」
「是啊,不过──那座山可是比较特别喔。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沿著我如此说道并伸出的右手望过去,便是圣莫尼卡山脉当中的李山。
在那里可以看到从这角度看会呈现波浪状,让Y与W叠在一起的『HOLLYWOOD』九个白色文字──也就是好莱坞标志,在夕阳下闪耀著。
即使从远处也能清楚看到那张照片中的『D』。
我来到这里了。
在那巨大文字的山脚下──老爸曾现身在照片的底片中。而我要把他拉出来到现实世界。
毕竟像电影之都好莱坞也实际存在于这里啊。
大概因为是观光客较多的旺季,沿路的MOTEL都没有空房……
不过在洛杉矶西北方相当郊区的地方,我们找到一家『Polo Motel』挂著尚有空房的牌子。虽然这里的墙壁都被海风吹到脱漆,停车场的柱子甚至有些已经腐朽,但现在太阳早已沉入太平洋中,只好将就一下了。
「波罗MOTEL──应该叫破锣MOTEL吧?」
「哦哦,师父,好个双关语。哈哈哈,加一分是也。」
GⅢ听到我和风魔用日文如此交谈,便「阳菜,你别太宠老哥了。」地嘀咕一声。呿,难得我讲的笑话有人捧场地说。
MOTEL的大门或许是为了保全的缘故,从外面打不开。我们按下门铃之后,电子锁才总算从内侧打开──于是我们三人走进气味闻起来有点像番茄酱的狭窄柜台前。
这里似乎是一间家族经营的MOTEL,来到柜台的是一名年纪比我们还小的黑人女生。听到我们要住宿,并看到护照后──
「哦!日本人?我知道日本喔!我叔叔有从北京搭电车到东京过呢!」
黑人女生非常友善地跟我们聊了起来。
虽然态度亲切是好事,但她在讲什么啦……根本不可能吧?
于是我忍不住对GⅢ用日文抱怨起来:
「搭电车从中国到日本……?这女孩会不会太胡扯了?」
「别生气啦。知识阶级还另当别论,但大部分的美国人对日本……或者说对外国的事情根本啥都不知道。知道的国家顶多就是俄罗斯、中国还有越南、伊拉克之类的。这女孩这样是很普通的啦。」
「会不会太无知了点?」
「老哥对美国的州也讲不出十个吧?」
「……至……至少讲得出十五个啦。」
「顺道一提,美国有五十个州。」
原来如此,彼此彼此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总之这里是美国,是日本常识范围外的世界。
我必须在各种事情上小心注意才行啊。
「听说在这个一楼有两间相邻的空房间是也。」
努力通过了英文会话的考验并领到两把钥匙的风魔如此说道后,我不禁想著『太好啦,这样就能男女分房睡了』并在内心摆出胜利手势的同时──
「哦哦,这里是一楼啊。美国和日本是一样的。」
我回想起在欧洲会把二楼称为一楼而让人搞混的事情,露出苦笑。
接著,我们走进柜台的黑人少女手指的走道,在褪色的地毯上走到尽头……用拿到的钥匙打开G2跟G3──房号刚好跟我和GⅢ的代码一样的房门。
穿著鞋子走进的房间中,铺有十年前或许还很白的奶油色地毯,上面可以看到不知是打翻什么东西留下的污渍,还有大概是香菸掉到地上留下的焦痕。哎呀,住一晚只要三十五美元的房间也就这种等级吧。
如果是亚莉亚来住应该会抱怨一推,但风魔倒是「哦哦,真是不错的旅馆是也。」地表现得很开心。然后点亮摆在墙边、造型像个问号一样的落地灯……但落地灯却因为重心不稳的缘故当场倒下来,害风魔慌慌张张撑住,重新让它立起来了。
见到她那样子……
「外国的饭店跟日本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你趁现在好好确认一下房间内,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尽管发问。」
我身为出国旅行的前辈,一脸凛然地如此说道。
毕竟等一下身为女生的风魔就要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间G2房,而我和GⅢ要睡在隔壁的G3房啊。不过这两间房间之间有一扇用两边钥匙可以打开的室内门互通,所以感觉也不会很麻烦就是了。
「我去冲个澡就要睡啦。虽然人家常说日本人出国经常会睡不著觉,但疲劳可是会攸关性命。老哥和阳菜都别熬夜太晚啦。」
GⅢ穿过门进到G3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穿著鞋子就把脚翘起来拆掉附弹匣的小腿枪套。欧美人难道都不会觉得鞋子很脏吗?
我姑且根据身为武侦的习惯……为了确认窗外的视野等等,用手指稍微拉开颜色刺眼的花纹窗帘。兼具防寒功能的百叶窗本来就有拉起所以能看得很清楚,这房间外面是中庭……或者应该说是一片空地。不是面对道路那一侧,相较上比较安全。运气真好啊。
「师父,不好意思,在下一下子就遇到不懂的事情是也。请问为何在雪隐(注2)中会有火柴……?」
我听到声音转回头,发现风魔打开洗手间的门──捏起放在备用卫生纸上的一个火柴盒。
「呃……为什么……点香菸用的吗?可是那样应该放在客厅啊……呃~GⅢ,难道美国人洗完手之后是用火柴点火烘乾手吗?」
刚才还一脸可靠地说过什么「尽管发问」的我,一下子就遇上不知道的事情,只好大声向隔壁房间的老弟求助了。真是丢脸。
「那是消臭用的啦。真是老旧的MOTEL,那就Good night啦。」
GⅢ如此告诉我后──「砰」一声关上G2房与G3房之间的门。
哦~在日本通常是喷芳香剂之类的,不过原来世界上还有用点火柴的方式啊。
……等等……
「嘿!为什么你要关上门从你那边!」
慌张到用英文句型大叫日文的我「啪!」地扑到门上,但为时已晚。只有GⅢ有的G3房钥匙,而锁已经被锁上了。
我就这样被关在原本打算当成男生房间的G3房外面了。WHY!
「为什么要一个人用那间房间!开门!快开门!」
「什么叫『为什么要用这间』?既然有借到两间房间,不用可惜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和风魔、在这边房间……两个人、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殖年龄的一对男女同房共寝的危机,我即使想说明也讲话变得吞吞吐吐。
相对地,在门另一侧的GⅢ却一副嫌麻烦似地……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老哥你去教阳菜美国房间的事情啦,像浴室要怎么用之类的。我就算知道,有些东西也可能没办法好好翻译成日文啊。」
他如此说完后,似乎就走进了G3房的浴室。语音通讯中断……!
(GⅢ……!)
虽然我多多少少猜到了,不过那家伙比我还缺乏性知识啊……!他完全没有搞清楚让一对男女睡在同一个房间究竟带有多重大的意义!
「……」
……我全身僵硬地……转回身子……
从厕所走回房间中央的风魔偏偏在这种时候脑袋理解得特别快,接受得也特别快……让她那块像围巾一样的红布上面的脸蛋变得比布料还要红了。
然后彷佛在施展什么小型分身术似地慌张甩手……
「……在、在下──不会用到床是也!」
结果一下子就把「床」这个关键字也说出口了……!
亏我本来还努力不要看过去的说,这下反而害我把注意力都放过去啦!
G2房的床──是长二点五公尺,宽三公尺的大床。
然后就只有这一张。换句话说,这里是如果要两个人过夜就必须睡在同一张床、名为『Double(双人房)』的邪恶房间形式。
「呃不,有床就要用啊……!毕竟在飞机上只能坐著睡,要是不好好恢复体力,明天会很辛苦喔……!」
我说著──用僵硬的动作走向床铺。所谓的双人床有时候其实有机会是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而已。尤其廉价饭店经常会用这种偷吃步的手法。如果是那样就能拆成左右两张床,切换为『Twin(双床房)』这样的优良房间形式。
我一步、两步地带著紧张的表情走向床。虽然这样也会渐渐靠近站在我和床之间的风魔就是了。然后……
风魔满脸通红地看著我,一步、两步地往后退。
结果我和风魔就这样两个人一起、一步一步靠近床了。这对师徒是白痴吗?
「不、不可以呀,师父……虽然现在似乎在入浴中,但令弟就在隔壁房间是也。虽然能担任与师父陪睡的任务让在下非常光荣,但至少也等到令弟入睡之后……!」
不知为何双脚内八的风魔对缓慢接近的我小声说著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我听不懂详细内容,但她似乎在想像什么比我更高等级的事情。
我就像格斗训练时估计双方距离似的,在后退到床边露出紧张表情的风魔面前一点五公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不行,行不通。有如条理预知般的东西闪过我脑海,让我预测出要是继续前进的话,我肯定会在慌张之中绊到脚,然后把风魔推倒在床上。
为了避开那样的未来,但又要把邪恶的Double改为优良的Twin──
即使转得很硬,我也必须先改变位置才行。
「……我……我跟你……说明一下、欧美的浴室……!」
我额头不断冒汗的同时,为了改变我、风魔与床铺的相对位置而像螃蟹一样横走,往左边──也就是浴室的方向走去。
「感激……不尽!」
风魔也跟著往浴室的方向横走,顺利让床铺从我和风魔连成的直线上移开了。
这下我就能够走向风魔,把表情紧张的她带进浴室中。
但浴室同样也是男女不应该一起进来的空间,因此风魔红通通的脸蛋不断冒出汗水。
不过这里至少比床铺好一些,于是我不理会她的反应──把深度很浅的浴缸排水孔塞住,并「哗啦──」地装入热水。
「在欧美的泡澡桶叫作浴缸,本来似乎并不是让全身都能浸在里面的东西。但是我们日本人洗澡如果不把全身泡进热水就没有洗澡的感觉。因此把这个很浅的泡澡桶装满热水后,只要像躺棺材一样躺进里面就能泡澡了。你先洗吧。」
「可、可以吗?母亲大人教育过在下,女人要让男人先入浴是也……」
「顺序什么的不重要啦!」
反正到时候我还是要重新装热水。因为西洋式的浴室没有可以洗身体的地方,只能在浴缸内刷洗嘛。
顺道一提,风魔的体质上没有什么体味,这也是我中意她的一点。然而也不是完全没有女性的气味,如果用红酒来比喻,就像是香气较弱味道也较淡的薄身酒(Light body)。
既然现在只能和风魔睡同一间房──要是这家伙入浴不充分,让雌性气味弥漫房内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我就必须在房间内狂点消臭用的火柴,搞不好会引起火灾啊。
「因为浴缸很浅,热水一下就会装满了。可是相对地也比较容易变凉,所以要记得随时补充热水,才能泡久一点。」
「在、在下会泡久一点是也。可是这个叫浴缸的泡澡桶容量不大,如果要两个人进去,必须贴得很紧──」
明明我还在面前,动作僵硬的风魔居然就抓住水手服的上衣──哇啊啊啊!把她意外漂亮的腹部肌肤,还有果然没穿胸罩的胸部下半部分都露出来了!为什么!现在!要在我眼前脱掉!而且为什么在你脑中会变成是我们两个人要一起洗澡!连这些吐槽都来不及说出口的我──用反覆侧跳般的动作马上从浴室脱逃出来。
「砰!」一声关上门后──还不能放心。要是听到风魔洗澡时的水声,依然有听觉造成爆发的风险。因此我就像快枪射击似地抓起电视遥控器打开ABC新闻频道,并且把音量转大。就靠这招掩盖水声吧……!
结果隔著薄薄的墙壁……
「吵死啦!把电视关掉!」
似乎一下子就洗完澡的GⅢ如此抗议,让我当场发飙了。
「就是你害我必须这样开电视的好吗!要不然你讲些什么话啊,我现在不想听到这边浴室的声音!」
「……?我想想……那么关于明天的行程,我们去拍到老爹照片的场所看看吧。」
随著GⅢ这句话,传来他「啪沙」一声躺到床上的声音。一人独占床铺真好啊。
「──哦哦,这点我赞成。就去问问看当地居民好了。虽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但毕竟是超级星期二,应该是让人印象很深的活动才对,居民们肯定也会记得些什么。老爸的身材又那么显眼,只要当时观看欧巴马竞选车队的群众里有人目击过老爸……也可能会记得当时老爸的行动。」
反正多亏梅露爱特的推理,我们已经知道那照片中的场所了。就是市中心的卡西塔路──
「……呼啊……」
「喂,GⅢ,还有什么其他话题吗?」
「……Zzz……」
居然开始打呼了。这家伙是晚安三秒的类型啊。而且连晚安都没说。
话说……
GⅢ这个现象,应该就跟以前贞德回到法国时,还有像我从国外回到日本时感受到的一样──
他果然在自己母国的美国就是能感到安心吧。
对那家伙来说,这段长期驻日肯定就像住在外国一样。再加上他的个性责任感很强,一定随时都在想著部下的事情而难以安眠吧。
……这样想想,让他一个人睡其实也不坏。
就偶尔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如此对著墙壁露出苦笑的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而扑向这房间的双人床。太好啦……!这果然可以拆成两张床!廉价旅馆万岁!
我明明那样辛辛苦苦把床分成两张,还把床单都重新铺好的说……
可是在我躲进厕所的这段期间换上睡衣,或者应该说是换上另一套水手服的风魔──遵从我事前严格命令「在我洗完澡出来之前你就给我上床睡觉,绝对。」的内容,当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居然就看到她在床上用盘腿打坐的姿势睡著了。
我本来还担心她用那种姿势睡觉会不会无法消除疲劳……不过我以前好像有听说过……风魔从小就受母亲训练坐著睡觉,因此躺下来反而会睡不好什么的。我是搞不太懂啦,但既然是风魔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虽然盘腿的姿势会让人在意裙子底下,不过只要把落地灯关暗一点就没问题。好,我也睡吧。
──至今好几次往来海外的时候,我无论在出国时或者回国时都因为时差的缘故犯下过严重的错误。像我高中留级的远因也可以归咎到我因为时差在缀的课堂上打瞌睡的关系。这次我不能再失败了。
就这样,虽然现在日本时间是大中午,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睡觉……用相当古典的数羊方式……
很好……渐渐地……
我感觉、想睡……了……
…………
………
……
「……师父……呜呜……」
我耳边忽然听到这样喃喃细语的声音──结果立刻弹起来,用枪战般的动作滚出床铺。或者应该说是摔下床铺,害我后脑敲到地板痛死了。搞什么啦……!
痛到眼花的我仔细一看,刚才还坐在自己床上的风魔居然用四肢爬动的姿势趴在我床上。而且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她眼眶盈泪,脸颊泛红,露出难受的表情。这是什么状况?超恐怖,我超怕这种情景啊。黑夜+床+表情难受的女人=恐怖。这可是远山金次公式啊。
「干什么啦?我不是叫你睡觉吗……!」
「因、因为……在下感到……想要小、小解……可是担心美国的黑夜中鬼怪现身的方式会不会和日本不同,就怕得不敢去雪隐……」
意思是她想小便,可是因为很暗所以怕鬼吗?
我记得忍者的工作应该就是要躲在黑暗中行动吧?
「受不了,你这菜鸟忍者。」
「……实在不好意思……!」
大概是感到非常丢脸的缘故,风魔遮掩著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脸蛋。而我在不得已之下拉著她的袖子,带她到洗手间──但又怕隔著门听到她脱下紧身短裤之类的声音,于是靠幼稚园运动会时唱著〈邻家的龙猫〉片尾曲〈散步〉并踏步的方法,让自己听不到一切风魔音。虽然因此又被邻家的GⅢ「吵死啦!」地踹了一下墙壁,不过以前被女山贼们(巴斯克维尔小队)住进我房间时很有用的这招在这次也成功奏效,在我还没受到爆发伤害之前,风魔就扭扭捏捏回到房间了。
因为恐怖体验加上踏步运动而彻底醒过来的我……看看墙上的时钟……
「我是个对时差很弱的人。今晚要不就是通宵,要不就是念书到想睡再睡了。要是我到了早上八点时在睡觉,你就把我叫醒吧。」
对风魔如此说道后,我便拖著脚步走向离床铺较远的桌子边了。
到了早上七点总算睡著的我,一个小时后就被风魔在耳边「咕咕咕~是也!」地叫醒了。还真是有够独特的叫醒方式啊,耳朵超痛的。
早起的GⅢ开车到Trader Joe's超市买来一袋加州米,于是风魔用旅馆房间的瓦斯炉与锅子煮成稀饭──像这时候就要感谢有女人了──然后我们吃完早餐,便开著凯迪拉克离开了MOTEL。
在今天同样晴朗无比的天空下,我们开车前往老爸被拍到照片的卡西塔路9号。可是……从北侧进入洛杉矶市区后,我们很快就遇上了堵车。是大家都理所当然开自家车上班的美国特有的交通尖峰时段啊。
对洛杉矶不熟的GⅢ虽然把车转向比佛利山的方向,但这边同样都是上班车潮。西岸地区虽然在电影或电视剧中经常被描写成时尚美丽的城市,不过如果拿东京比喻就有点像是自由之丘或吉祥寺地区。因为太热门的缘故,如今反而变得人口太多而住起来不舒服了。
就连当地的滑板少年都超过了我们的车子,于是我们决定把凯迪拉克停到路边──然后GⅢ把手头上全部的二十五分硬币都投进只吃二十五分硬币而非常不便的停车计时器中。
「毕竟要是违规停车被条子缠上就很麻烦。从现在起时限六个小时。」
GⅢ看著显示可停车时间的计时表指针并如此说道后……我们便靠著徒步或搭地下铁前往市中心了。
根据写有路名的路标,这条路叫Hillside Avenue,是好莱坞郊外啊。怪不得好莱坞标志看起来那么大。
好莱坞是电影之城──但如今应该说是靠电影当卖点的观光地会比较正确。当地居民通常敬而远之,路上都是中国人的观光团、欧洲人的背包客还有日本人们在采购纪念品。另外也有很多未经许可穿著角色扮演服在路边跟观光客拍照,并要求收费的蜘蛛人或玛丽莲梦露呢。
色彩鲜艳的招牌和建筑物都花俏得让我不太喜欢,感觉太伤眼睛了。这种色彩审美观真的就跟美国动画一样啊。在这方面来讲,义大利那种喜好有深度的暗色的审美观跟我比较合呢。
以举办过奥斯卡颁奖典礼而出名的中国戏院──前的广场上,可以看到脚下的地砖留有许多手印跟脚印。当中有汤姆・汉克斯、丹佐・华盛顿、阿诺・史瓦辛格等等,都是响当当的好莱坞巨星们。这可厉害了,我要用手机拍照留念才行。
「老哥,阳菜,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GⅢ一脸贼笑地指向一处脚印……这是啥?四四方方的三个脚印。
有哪个超一流的影星是三只脚的吗?
「说来惭愧,在下其实对电影不熟……此人芳名叫『R2・D2』大人是也。」
听到风魔念出刻在地砖上的名字,我当场摔了一跤。那是电影『星际大战』中登场的那个形状像垃圾桶一样的机器人啊。原来如此,那确实是三只脚没错。
另外……
「达斯・维达的脚意外地很小啊。哇喔!摩根・费里曼的手居然这么大……!」
「娜妲丽・华大人的脚印跟在下差不多是也。」
忍不住变成观光气氛的我们,接著又跑到GⅢ说「这里是布鲁斯・威利向黛咪・摩尔求婚的店」,并用拇指指的一间热狗店『PINK'S』,明明早餐才刚吃过稀饭却又点了起司热狗外带,边吃边走在好莱坞街上。这热狗虽然很大一份,不过我和GⅢ自然不用讲,连风魔也一口接一口吃光了。我家徒弟意外地很会吃呢。
后来我们总算在观光客人挤人的路上找到标示地下铁的『M』字柱子──走下地铁红线的Hollywood/Highland车站。
进入尘埃飞舞的车站内,GⅢ在购票机帮我们买来车票。在有点脏的月台边等了一下,呈现黯淡银色的电车便在没有任何广播之中开进车站了。
当我们在好莱坞闲逛的时候,尖峰时段已经过去,让我们一路到位于市中心的Civic Center/Grand Park车站都能坐在位子上。然后搭乘运转声音有点吵的手扶梯来到地面上一看──商业大楼、商店、公园、华人街与日本街混杂的洛城市中心,给人感觉很像东京的池袋或涩谷。
由GⅢ带路下,我们在当地居民很多的那块地区走了约十分钟……
──进入了通往那张照片中街角处的卡西塔路。
我亲自来到现场才发现,这是一条感觉治安不太好的路。于是我按照以前在香港向珍先生学的,从路边小摊贩买了一份报纸交给风魔,让她伪装成当地居民。
就这样,我们总算抵达了照片中的9号地交叉路口。
可是──
「奇怪……是这里吧?」
「是啊,应该是这里没错啊……」
我和GⅢ都确认著照片并环顾四周。
虽然从街道缝隙间可以看到远处只有『D』的好莱坞标志是一样的,但到处都找不到照片里的住宅公寓,只有一栋看起来应该是T-Mobile分店的办公室大楼。
「Excuse me是也。请容在下询问一事……」
即使讲英文也硬要插入『是也』的风魔,叫住一名看起来像当地居民的老太太。因为对方感觉应该在这里住了很久的样子,于是……
「我们在找这个地方。」
我亮出照片如此询问后……
「哦哦,这里呀。那栋大楼很古老,去年改建啦。」
将远近两用眼镜移了一下位置的白人老太太便对我们这么说道。
这栋住宅公寓……原来已经没有啦。
「照片中的这位东洋人,请问你有印象吗?其实我在找我的父亲……他被人称作Orgo或是Silent Orgo。」
听到我接著这么询问……
「NO……对不起,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
老婆婆一脸感到抱歉地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我本来想说要问问看公寓居民的,但这下看来行不通啦。」
即使看向周围,除了那栋已经不存在的公寓以外,也没有其他感觉有人住过很久的住宅。
不过还是有几间应该从很久以前就有的店家,于是我们一间一间询问店员们。然而……他们的回答又是「前年的超级星期二?我只记得很吵而已。」又是「那天从整个加州都有人跑来,照片里拍到的人应该也不是全都住在这里喔。」又是「既然在找人就去拜托警察呀?比起那种事,买个薄荷冰淇淋吧。」等等,一点线索都得不到。
虽然我也很想像冰店老板娘说的去拜托警察,但要是因此情报外流也很头痛。『有人在找寂静之鬼』的事情对于美国当局来说搞不好会有什么不妥。万一我们因为这样反过来遭到政府搜查就麻烦了。
「搜查行动一下就触礁啦……虽然这也在我的预料范围内就是了。」
「师父,请问该如何是好?」
GⅢ与风魔一边吃著薄荷冰淇淋,一边露出伤脑筋的表情。然而在侦探科刻苦学习过的我则是「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啦」地耸耸肩膀。
「探听搜查靠的不是耳朵,而是双脚。我们就把范围扩大,进行地毯式搜查吧。要抱著今天只要能抓到一点头绪就够的想法。有时候只要能查到一项情报,就能连锁式地知道各种事情啦。」
我套用高天原佑彩老师教过的话如此说道后──以那个交叉路口为中心指示GⅢ负责北边,我负责南边,抱著耐心继续对周边居民进行探听。
至于在英文对话上比较让人不安的风魔,我则是指派她去寻找任何与两年前总统大选有关的痕迹。真要讲起来,我并没有期待她获得什么成果,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她自己到处走走,早点习惯美国的土地。毕竟我有种预感,这次的搜查行动应该会很长啊。
解散落单之后,我到各处拜访看起来应该从以前就存在的商店与住家,探听关于超级星期二当天的事情。或许是国民特性的关系,洛杉矶市民对于不是警察的我也愿意很开放地交谈。
然而……即使过了中午甚至快要到黄昏,我都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情报。在像是川越市的小江户一样建有一座木造高塔的小东京,我还被一名会讲日文的百货公司店员一直推销名牌货,烦得要死啦。
在装饰时尚的商店街,我一边喝著在路边买来的维他命饮料──一边打电话给GⅢ,但他那边也毫无收获,感觉已经束手无策了。我只好告诉他「静待时机尝试下一个方法吧。别著急,现在先忍住。」后挂断电话……结果风魔刚好打电话来了。
「──怎么啦?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接起电话如此询问后……
『呃、那个……在下为了不要迷路,沿路都有丢五色米在路上……可是米却消失,让在下迷路了是也……』
听到风魔扭扭捏捏地这么说道,害我当场虚脱了。
所谓的五色米是涂成红色或蓝色等等颜色的米粒,而风魔会将它们放在转角处当成路标。可是那忍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为忍术啦……总之那招从以前就经常因为米粒被麻雀吃掉而失败。而洛杉矶的鸽子也很多啊。
「受不了。那你暂时先搭计程车回到刚才的十字路口去吧。你身上有钱吗?」
『因为在下还不熟悉异国,所以只会带零钱包在身上是也。可是……钱、钱包……钱包、钱包不见了是也!绑在上面的绳子被剪刀之类的东西剪断──然后钱包被偷走了是也!』
……所谓的忍者真要讲起来应该是偷人东西的那一边才对吧……
「你也够了。我去接你啦。你在哪里?」
『呜呜……那个,在下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看到一座公园。』
「光只有这样也太难找了。对啦,你之前在成田机场时包包里有带苍耳子型的发信器对吧?现在也带在身上吗?」
『──有在身上是也。』
「我手机里也有装那个探查软体,我就用那个去找你。别乱跑啦。」
结束通话后我启动软体,一段GPRS通讯之后Google地图上便显示出风魔的位置。美国、加州、洛杉矶、市中心……地图扩大到这边都还算顺利,但──或许是GPS误差的缘故,估测范围只能缩小到半径五十公尺左右而已。
不过在那范围内有一座叫Emanuel Park的公园。就到那边找找吧。
砖块、柏油、水泥。我走在洛杉矶市中心铺设材料毫无统一感的路上,最后来到一座公园──或者应该说是像一块广场的地方。
为了预防意外事故,美国的公园很少有日本公园那样的游乐设施。像这里就完全没有。
因为自动贩卖机会被人破坏偷钱的关系,这里取而代之地有一家装饰吓人的小卖店,卖椒盐卷饼……一种形状像汉字『丙』的面包饼,以及宝特瓶装的水。然而店内却看不到人,让我感到疑惑地张望四周,才发现大概是店员的西班牙裔男子坐在屋顶上,不知在眺望什么东西。
于是我顺著他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他们在看什么?」
我对屋顶上如此询问后,店员男子回答了我一句「有忍者」。
我当场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于是拨开身材肥胖的白人、一对黑人情侣、理平头戴眼镜的亚裔男子,来到人群中央一看……
「水遁之术!」
从水手服袖口中伸出一把红白扇子打开来,再从扇子上「哗啦──」地喷出水,然后有一点得意地接受观众们欢呼喝采的风魔就站在那里。
那招水遁之术,或者应该说水艺杂耍,不就是你以前在强袭科的交流会上大受差评的表演吗?
那只不过是先把水含在口中,然后从遮口布底下沿一条穿过袖子的隐藏水管喷出来而已。
然而即便是那样无聊的杂耍,对于喜欢看表演,或者应该说喜欢忍者的美国人来说还是大受欢迎。大家纷纷把零钱与一美元钞票投进应该是风魔摆在地上的凤梨罐头空罐中。
「啊──师父!实在惭愧……!在下想说万一师父找不到人时,在下也可以搭计程车,所以在这里募集了一些计程车费是也。」
风魔注意到我,便把凤梨罐头捡了起来。而我则是走向她面前……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能力啊。话说回来,现场这些观众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毕竟这些人是当地居民的比率将近是百分之百,可以一口气探听情报啊。做得好。」
如此说道后,我转身面向聚集在场的当地居民们。结果风魔对我说了一句「既然这样……师父,烦请你帮忙翻译成英文是也。」之后,高举起罐头……
「在下们正在寻找一位曾经来过这座城市、名叫『寂静之鬼(Silent Orgo)』的人物是也。在下向各位募集金钱便是为了筹措资金。在场若有人知道情报,恳请站出来提供线索。这些钱就当成奖金,赠送给提供了最有意义情报的人是也。」
听到她这么说完……
我稍微想了一下,但一方面也考虑到在场众人的注目──于是鼓起勇气把风魔刚才这段话翻译成英文,大声告诉聚集在现场的观众们。
如果靠金钱收集情报,经常都会遇到为了拿钱而随便提供的假情报。不过我在武侦高中的侦探科也有学过最低限度分辨出情报真假的方法,而且……反正照刚才的状况我们也是束手无策。既然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就任何方法都尝试看看,或许可以扭转情况。
观众们为了那看起来应该有五十美元左右的奖金而骚动起来,纷纷「他们说在找谁?」「Silent Orgo──有人知道吗?」地交谈讨论。可是……
始终没有人站出来。看来这边也落空啦。
「……唔……实在遗憾是也……」
「这本来就在预料范围内啦。但如果这件事在街上成为谣言,或许就会有人主动联络我们也说不定。顺便在这里把手机号码也公开出去吧。」
正当我和风魔感到有点失望的时候,站在最前排看著风魔的──一名年约三岁、发色呈现深金色的男孩子……
「呜……呜哇啊啊啊!」
被脸上都是金属装饰、忽然准备离开的妈妈从背后抱起来,并嚎啕大哭。感觉他是从刚才就在忍耐的样子,哭得异常大声。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小男孩不想从公园回家的关系,但就在那对母子快要消失在人群另一侧的时候──
「Silent Orgo要过来?我不要!我又没有做坏事!」
「他不会来的。不要担心。」
我听到他们这段对话,赶紧把头转过去。
他们居然知道。
知道Silent Orgo──我父亲远山金叉的称号……!
「──!」
虽然因为那对母子的英文口音很重,风魔似乎没听懂而愣在原地──但我则是急忙奔向那对母子。
但聚集在场的人群太碍事……糟糕,来不及了!
我冲出公园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人影。因为在美国要是抱著哭泣的小孩可能会被人怀疑是虐待而报警,所以那妈妈或许是找地方躲起来了。于是我也冲到小巷子或地下街找了一下,明明那位年轻妈妈打扮得很显眼──我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时我才注意到一件事,忍不住咂了一下舌头。
刚才那小男孩明明哭得很凶,却很快就没听到他的声音。
──这代表他们是开车回去了。在这国家即使只是带小孩去公园玩也会开车出门啊。
该死……!一时的慌张让我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了。
「……」
那对母子的英文带有很重的义大利口音,大概是义大利裔的移民。
代表『鬼』的Orgo这个词,就是源自义大利文。难道那小孩单纯是听懂『鬼』这个字而感到害怕的吗?
不,可是那小孩很明确地说过『Silent Orgo要过来?』这句话──
「──师父,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我慌慌张张奔出公园的关系,风魔也追了上来……于是我先让刚才到处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后,看看手表──
「……线索在义大利街。不过我们或许等一段时间再过去调查会比较好。而且要是不去开车,停车费应该也快不够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遵命。请问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是有看到一点尾巴──但是没有抓到。With the first shot(一发必中)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我说著,便拿出手机联络GⅢ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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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厕所的古代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