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寂静之鬼 1弹 地狱之门

ICBM地下发射井的遗迹──GⅢ掉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而且紧随他落下的钢架与铁板重量不下一、二十吨。

「GⅢ──!」

我抱著昏厥的风魔,朝下方如此叫唤,可是……

没有任何回应,只能见到钢铁瀑布掀起的尘烟。

不过我靠著那阵烟升起的时间配合自己叫声的回音,估测出了距离。

这座有如钢铁丛林的飞弹发射井底部大约在地底五十公尺左右。

只要没有被崩落的墙壁或铁板钢架压死,这个深度应该不会让身上穿有尖端科学护具的GⅢ遭遇生命危险才对。

「「──啦啦啦、啦啦啦──♪」」

随著钢架铁板掉落的声响停息,我的耳朵再度听到歌声。

抬头瞪向歌声来源的我,与双胞胎视线相交。

我们为了与知道老爸情报的『T夫人』见面而前往华盛顿特区的途中,追上我们的这对双胞胎──贝茨姊妹,是在FBI国家公安部中负责超自然犯罪案件的超能力侦查员。

挺胸站在比我高五公尺处的脚踏板上露出奸笑的那两人……虽然是敌人,却美丽到教人火大的地步。

使人联想到高级咖啡欧蕾的褐色肌肤,不输好莱坞女星的身材。绣有洛杉矶市警徽章的卡其色短袖衬衫因为两姊妹都具备的美国尺寸双峰而感觉胸前钮扣随时都会爆开。沿著像蜜蜂一样紧致的蛮腰到裙子紧绷的臀部下方,伸出羚羊般苗条的美腿。裙襬只到胯下两公分处的超级迷你紧身裙对男人的眼睛简直是剧毒──然而毒物与药物是表里两面,多亏我抬头望著那样的景象,现在爆发模式依然保持良好的状态。

透过上方的发射井口可以看到白色的细云在切割成圆形的蓝天中飘移著。

──噜噜噜、噜噜噜──

唱著歌的贝茨姊妹头上没有戴警帽,而在蓝天洒落的阳光下可以看到她们的侧头部──有乳白色的卷曲犄角。原本被左右蓬松散开的银色短发遮掩、像羊一样的角。

虽然外观上是美人,但这对姊妹并不是人类。跟我至今遇过的魔女、超能力者、妖怪等等存在也感觉不一样。我试著推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可是……

「「啦啦啦、啦啦啦──conquer──♪」」

在发射井中回荡的合唱声不断干扰我的思考。那有如在玩闹的唱歌行为,想必是她们在展现自己从容的态度。宛如肉眼看不见的重机械把发射井的内壁与钢架铁板凿开,也是为了夸耀自己能够轻易使出如此强大的超能力。虽然我不清楚详细分类,不过贝茨姊妹拥有的能力应该是所谓的念力、PK──也就是Psycho Kinesis吧。那两人在与我们交手前说过『首先从百分之五十开始』这样的发言,应该就是指超能力的输出功率。

(该死……这次也很棘手啊……!)

在我们刚踏入这座发射井的时候,人数上是三对二,我方有利。

但是现在那优势却完全被翻盘了。风魔失去意识,GⅢ被压在废铁下。而我必须救援这两名同伴,因此连一人份的战力都无法发挥。

而且那个救援行动搞不好必须从二十吨以上的钢架铁板底下把GⅢ挖出来才行。手头没有任何工具,又要抱著失去意识的风魔。这种事情就算是爆发模式也办不到啊。到底该怎么办──

「……呜……!」

感到不知所措而呆站在原地的我忽然听到脚边……「轧、轧」地发出怪声。

在有如乘坐摇晃的电车或飞机般不舒服的感觉中,我环顾四周──发现脚下那块刚才明明还很平坦的钢铁格子板渐渐扭曲变形。

于是我赶紧抬头,便看到贝茨姊妹把双手伸向我的方向扭动著,彷佛是在操弄什么看不见的绳索。她们又在施展念力了。

面对那样的超能力,我──一个普通的人类根本无从对抗。别说是抵抗了,就连力道的方向都看不出来。只能任凭宰割。

轧轧──叽叽──啪啪──!刺耳的金属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只是我的脚边,就连头顶上、左右两侧与前方,所有踏脚处、墙壁与钢架都像软糖般弯曲、像免洗筷般折断、像胶合板般开始破裂。

「该死……!」

我抱著风魔,在彷佛恶梦一样扭曲变形的踏脚板上冲刺──但前方的生锈铁板忽然「啪叽!」一声,有如被工地现场的油压式怪手夹捏烂似地断裂掉落,左右地板也「啪叽啪叽」地崩塌,让我的周围全都变成了陷阱穴。就在我紧急剎住脚步的时候……头上崩落的墙壁与铁板掉了下来。已经没有地方让我移动闪避了!

(既然没有踏脚处,那就往下掉吧……!)

然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了──但我现在还抱著风魔,要是掉落几十公尺的高度搞不好会让她受到致命性的伤害。因此……

「──廊回降──!」

我在爆发模式的超感官形成的慢动作世界中,从掉落的大量废铁中挑选质量较大的铁块。从崩塌的地板往斜下方跳落,在空中落到一块废铁上,利用略带樱花的脚步一蹬,缓和自己的掉落速度。紧接著又跳到另一块废铁上,同样用脚一蹬──在被迫往下摔的过程中,不让自由落体保持自由落体。有如沿著散开在半空中的高速下降电梯间逆向奔跑般,一点一点往下掉落。连我自己都觉得超夸张的,如果拍成影片上传到YouTube绝对可以达到百万点阅。

不过那影片应该会因为含有不当内容而违反规定吧。毕竟在这片废铁豪雨中我没有余力顾及姿势,在弯下身体的时候……虽然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但好几次不得不把脸埋到我抱在手上的风魔身穿水手服的胸部。而且传到我脸上的触感跟亚莉亚、丽莎或梅雅的胸部都不一样。跟尺寸没有关系,而是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形状与体温。

这是因为风魔是个明明已经升上高中却还偶尔穿胸罩偶尔又不穿的女生,尤其在夏天的时候经常不穿──呃不,我知道对一个没有意识的女性做这种事情很不人道──但反正我长久以来都被揶揄是个非人哉人类,这次就名副其实地偏离做人之路,并靠著因此强化的爆发模式好好保护风魔,当作是赔罪吧。

就在我想著这种自私的念头时……

「呜呵呵呵!Enable真的是──」

「呜呵呵呵!真的是很有趣呢!」

俯视著我的贝茨姊妹忽然跟著废铁一起跳了下来。明明她们连垂降用绳索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使用超能力的关系,那对姊妹的眼睛都散发出有如电热线的红光。因此我在越深处越暗的发射井中也能看到那对姊妹的动作──但她们的掉落轨迹很不规则。看来对方也不是单纯的自由落体,然而也不是像我这样踏著废铁块掉下来。我可以看到她们靠著某种把身体往上拉的奇怪力量好几次在空中减速。

「──!」

当!──在昏暗的发射井底部──我落到一块破裂的钢板上。虽然我有用脚部施展橘花,但毕竟是掉落了约十层楼的高度,手上还抱著包含装备在内有五十公斤重的风魔……导致我全身、尤其是脚部依然受到伤害。即使没有当场折断,骨头应该也出现裂痕了吧。

我接著抬头往上看,核弹的圆形发射口……也就是这座钢铁地狱的出口……看起来远比刚才小而遥远。然后有如要加深这股绝望感似地──

──轻飘飘──轻飘飘地……

贝茨姊妹降落到圆周上与我所在的墙角形成正三角形的另外两个顶点。

看来所谓的高度落差对于超能力者来说根本是小问题。真教人羡慕呢。

飞弹发射井的底部内径约二十公尺,周围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让我不禁回想起之前在罗马的那座圆形竞技场。虽然这里比那座竞技场窄就是了。

「There’s no way out.(无路可逃啰。)」

用左前臂把自己的双峰捧起来,把右手肘放到左手心上──并且把右手贴到自己脸颊边的姊姊──诺玛·贝茨……

「逼到绝路了呢,姊姊大人。」

以及和姊姊摆出左右对称动作的妹妹──珊蒂·贝茨,两人一起朝我注视而来。

虽然能够像照镜子一样摆出完全相同的姿势是很厉害啦……但拜托你们不要做出那种极度强调双峰的动作行不行?

(这对贝茨姊妹的超能力……)

首先,输出功率非常强。这整座发射井都有如自己的口腔内一样,能够随心所欲地操弄。在我至今遇过的超能力者之中也是最强等级,或是几近最强等级。

但我不能把焦点过分执著于那个「强度」。

要是过于执著,就会错估这对姊妹的本质。

──贝茨姊妹以超能力者来说,具有相当极端的特徵。

虽然这是我个人的感觉,在表现方式上欠缺正确性。不过……

我从至今遇过的超能力者身上除了「强弱」之外,还能感受到某种「浓淡」的差别。

贞德与白雪提过所谓「G」的等级单位,就跟我感受到的「强弱」成比例。然而……我从那些超自然存在的身上还可以感受到与强弱无关的另一种数据轴。

那就是「浓淡」。

这或许也可以说是「脱离常人的程度」吧。我想现在世界上恐怕还没有表现这种数据的概念或单位,是从人类的观点来看其存在的距离感。反过来说,就像是与魔物的接近程度──可以暂时取名为「魔度」。然而教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个魔度与其外观上跟人类的差异程度几乎没有相关性。

如果勉强把数值分为0~99……首先最淡的是贞德、白雪、梅雅、莎拉、洛嘉。还有佩特拉也是,虽然很强,但是很淡。这个群组的魔度都在10以下。

至于像希尔达、九九藻、绯鬼们以及古兰督卡就很浓,弗拉德和玉藻更浓,猴/孙又更浓。半兽半人的存在好像都集中在这一区,魔度是20以上,不满50。然后比他们稍微再浓一点的是金天──魔度50。

到这边以上会有个断层,瓦尔基丽雅和阿斯库勒庇欧斯的浓度远比金天还要浓,感觉魔度有80以上。而超过这个魔度的有墨丘利以及在五十一区跟星伽神社以灵体姿态现身过的色金三姊妹,魔度为95~99。

夏洛克与亚莉亚这两人是例外,我搞不太清楚。他们的「浓淡」总是在变动,感觉有时候是0,有时候却又是99。

然后以这个魔度来说──

贝茨姊妹是98或99,特浓等级。拥有最脱离常人的存在感。因此我才会在直觉上──就像以前把灵体的色金感觉为神一样,把贝茨姊妹认定为恶魔了。即使外观上再怎么像人类,我也会认知为完全不是人类的存在。

(说到底,这个「浓淡」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虽然想要从这点上寻找击败这对姊妹的线索,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让我专心解谜的意思。

因为……

「刚才Enable的动作就跟调查报告上写的一样──不像普通的人类。保险起见,我们提升到百分之六十。」

「好的,姊姊大人,就用百分之六十解决掉吧。不管怎么说,Enable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看来不把对方当成普通人类的想法是彼此彼此的样子。贝茨姊妹接著……把她们似乎能够自由升降的超能力提高输出功率,并说了这样一段准备动手的对话。确实,她们眼睛的红光感觉也增强了约两成左右。因为发射井的底部很暗,反而让我可以清楚看出亮度上微妙的变化呢。

……这下在动脑思考之前必须先动手战斗了。但其实也没差。

反正我这个人真要讲起来,比起推理还是比较擅长战斗。就算是在爆发模式下也一样。

「──被逼到绝路的是你们。」

我如此说著,把风魔放到铁板上,并往前走出几步。

「虽然到这边是一路都在往下掉,但从这里开始我就要往上爬了。这是绝对的,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呢。珊蒂,你知道吗?」

「……对不起,姊姊大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绝对会往上爬呢?」

面对同时把长有弯曲犄角的头歪向一边的贝茨姊妹……

「那我就告诉你们。因为已经落到谷底的人就不会再往下掉了,所以接下来只会往上爬。」

我透过这样啰嗦的演讲持续把那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结果……

「唉呦,呵呵呵。」

「哎呀,呵呵呵。」

贝茨姊妹同时笑了出来。但那感觉并不是发自内心在笑,给人某种缺乏人类感觉的印象。虽然这也可能只是因为我这段像机智问答的内容不怎么有趣而已。

就在我如此努力争取时间后,总算──

──砰砰砰砰!发射井底部响起了对我个人来说会联想到亚莉亚的Government而引发心理恐惧的点四五ACP子弹连射声响。

是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废铁底下翻滚出来的GⅢ用美国样式的H&K USP战术型手枪对贝茨姊妹发动了奇袭。

我刚才利用廊回跳的应用招式往下掉落的同时,从发射井底部的废铁堆积方式看出来──GⅢ在掉落的同时似乎透过拳打脚踢改变了钢架铁板的方向,使废铁堆成了像帐篷的形状。然后他自己躲在那个钢铁帐篷里面,等待贝茨姊妹露出破绽。

所以我才会好心帮他制造对手破绽的说,可是──

「齁齁齁齁齁!打不到~!」

「打不到~!」

诺玛与珊蒂用少女般的动作如此笑著,而GⅢ朝她们各开了四枪的子弹最后都只有在发射井的墙上打出火花而已。看起来并不是贝茨姊妹靠念力偏开弹道,而是GⅢ自己射偏了。明明距离只有十五公尺左右。

「你──准度也太差了吧!明明就会用击弹戏法,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射偏!」

我不禁对GⅢ如此怒吼,可是……

「我、我也不知道啊……」

单脚跪到我斜前方的GⅢ也惊讶得睁大眼睛。看来就算不是靠念力,这次也是贝茨姊妹利用某种未知的力量让GⅢ射击失误的。

……该死!总觉得我方快要束手无策了。连原本觉得或许会成功的偷袭都失败收场,剩下的手段就没多少啦──

「GⅢ,贝茨姊妹交给我想办法,你带风魔一起撤退!这里废铁多,对敌人太有利了!」

「谁……谁要逃啦!」

「反正像这种让人搞不清楚的对手到头来都是由我负责想办法啦!话说在先,既然我要出手战斗,接下来这里就会变得像明星大乱斗一样了。所以你把掉在那边的火绳枪捡起来,快点回车上去。」

我走到比GⅢ更前方的位置,瞪向贝茨姊妹。

而GⅢ大概是担心风魔那把以美术品来说价值也很高的火绳枪,在我和贝茨姊妹的大乱斗中遭到破坏的关系──

「……那就交给你啦。我在车上等你。老哥你也别和女人玩过头,适时撤退吧。」

于是他背起风魔,捡起掉在钢架旁的火绳枪后──消失到废铁堆后面。接著放轻脚步声跳向另一堆废铁后面,再跳向另一堆废铁。短短几秒内他的气息就不断往上远离。

贝茨姊妹虽然用眼睛寻找──但是在这座遮蔽物很多的发射井内很难找到GⅢ的身影。取而代之地可以看到墙上到处冒出白烟,然后飘来像杏仁的气味。

那混蛋,虽然说是为了确实救助风魔,但他竟然给我丢催泪瓦斯下来了。之前他在老家有拿围棋子大小的超小型瓦斯弹向我炫耀过,原来这次他把那玩意带来了啊。呜呜,我忍不住想起在武侦高中被关在密闭帐篷里实施的化学毒气训练啦……

「是CS催泪毒气。」

「姊姊大人,要是气味沾到衣服上就不好了。」

如此对话的贝茨姊妹似乎没办法用念力把CS毒气团吹散,或是排开自己身体周围的气胶微粒。难道念力虽然对巨大的东西能发挥强大的力量,可是对微小的东西无效吗?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项发现呢。

另外还有一点。刚才那对姊妹让GⅢ的子弹射偏了。如果那样假设,换句话说,就是她们不想被子弹击中的意思。看来她们并没有像弗拉德或希尔达那样的无限回复能力。只要物理攻击能够击中,肯定能击败她们。

再一点,就是那对姊妹从现身在飞弹发射井内直到现在,都和我们保持著一段距离进行攻击,但是也没有离开得很远。不远也不近的中距离──应该就是对她们而言最佳的攻击圈。

既然如此,我就钻进那个攻击圈内测。

手枪交战距离,或是零距离格斗战。

「受不了……为什么在我周围老是会冒出一堆不是人类的家伙啦……」

我打从心底如此抱怨,并朝著诺玛与珊蒂的方向踏出脚步。走向圆形发射井的中心附近。

GⅢ放出的CS瓦斯很少量,持续时间大约三~五分钟左右吧。我就在上头那些烟雾散去之前解决这场战斗,凯旋回到凯迪拉克上。

「那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是人类的关系吧?」

或许是察觉出我缩短距离的意图──贝茨姊妹一步、两步地往左右散开。沿著墙壁,也就是圆周,渐渐移向左右包夹我的位置。

「我是人类!在这点上我不让步!」

「人家常说Birds of a feather(物以类聚)嘛。」

「以后也会聚集更多吧?」

「给我看清楚这里!I、AM、A、HUMAN(我、是、人、类)!」

我指著自己的嘴巴全力主张。为什么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还需要我如此强调啦?我都觉得悲哀起来了。

不过──对于我刚才的发言,贝茨姊妹并没有反驳「我们是人类」之类的话。可见她们知道自己不是人类,而且对这点并没有抱持否定的想法。虽然我也很想从这点上深入探讨并理解魔度的概念……但现在比起观察更重要的是战斗,所以暂时就先按照最初的第一印象,在我脑袋中把贝茨姊妹认知为「恶魔」吧。

藉由像这样暂时停止思考,让我在心情上也多少轻松了一点。反正实际上也只是在我过去脑中建立的「魔女」、「妖怪」、「宇宙人」等等资料夹群组中多建立一个叫「恶魔」的新资料夹而已。我就把这些全部统整起来丢进「异类家伙们」的资料夹里,方便以后哪一天可以从记忆中一口气删除吧。

「你越强调自己是人类,对我们来说就越扫兴呢。」

「毕竟普通的人类根本不可能赢过我们嘛。」

「在我面前那样的发言可是败北伏笔喔。过去对我说过那种大话的家伙几乎都被我踢进牢里了。啊~不过……你们是属于国家公权力的那一方,所以应该是站在把人关进牢里的立场啊。讲起来太复杂了,乾脆你们自己进到牢里去吧,这样也比较省事。」

大概是我这样有趣的点子很难理解的缘故……

「「?」」

贝茨姊妹都把拉丁美洲人常有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当场愣住了。

其实我本来是想惹她们笑,趁隙突袭的……不过现在笑话冷掉让她们愣在原地也是一样啦。

于是我启动八岐大蛇,彷佛要抢走亚莉亚的招牌似地拔出双枪──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贝瑞塔与沙漠之鹰分别朝诺玛与珊蒂喷出枪口焰。透过袖子里的切割式弹匣连续供弹,三十发、五十发地持续自动射击。枪口焰的光芒有如两支火把,甚至把飞弹发射井的底部都照亮了。

一方面因为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贝茨姊妹好歹是在枪械大国当侦查员──她们轻轻翻滚身体便躲开了枪击。

接著诺玛靠侧空翻,珊蒂靠侧翻内转,各自躲到刚才她们自己制造出的废铁堆后面。那动作奇妙到我前所未见的程度,彷佛被什么眼睛看不到的绳索拉扯似的,有如老电影中的吊钢丝特技,伴随不符合物理法则的加速、减速与方向变换。既然能够办到那样的动作,可利用的闪躲路径自然就会大幅增加。对我来说可能需要稍微花一点时间才能让眼睛适应。

但是别以为躲到障碍物后面就能躲开了。八岐大蛇是有八个头的巨蛇,它的獠牙能够伸及任何地方──

「这场所可是你们自己选的,别怨人喔?」

我用枪口焰的火把照亮周围那堆多到数不清的铁板、铁墙、钢架等各式各样的废铁──同时从全自动射击切换为跳弹射击。射击线以乘数性增加,弹幕覆盖的空间逐渐扩大,让贝茨姊妹可逃的地方越来越少。

「在这片铁山之中,是否有感受到钢铁之风啊?诺玛,珊蒂,这阵风还会越来越强劲喔。」

为了寻求更好的射击角度──我四方奔驰。我可不是什么固定炮台,而是双管式自走炮啊。

「唉呦……呦!」

「唉呦呦……呦!」

贝茨姊妹发挥出如果是在电玩游戏中肯定会被认定为是BUG的夸张动作不断闪躲。这下变成二对一,不,对于使用八岐大蛇的我来说──是二对八的鬼抓人游戏啦。

在废铁堆之间以锯齿状路径奔跑或是蹬墙跳跃的贝茨姊妹,在倾斜的铁板上疾走或是以滑垒动作钻过钢架下方并持续开枪的我。背上的护具弹匣不断喀喀作响,通过袖子里的弹炼不断为两把手枪补充子弹。在快速奔驰的我后方,黄铜制的弹壳散成一片金色粒子。各处的废铁与墙壁都爆出中弹的火花,炙热的子弹在黑暗中飞窜,高温红光的残像划出大量线条,每一条都是直线。

(直线,也就是说──)

贝茨姊妹并没有办法靠念力扭曲弹道。我就在这边解决她们。

──吹扫吧,枪弹之风──!

「──铁风──!」

我接著──对已经呈现三次元展开的大量子弹──进一步开枪射击。

子弹击中另一颗子弹,接著又击中下一颗子弹,在空间中形成一重又一重的弹道网。射击线以指数性增加,让贝茨姊妹能逃的地方变得更少了。面对我这招曾经解决过女杰瓦尔基丽雅的乱来招式「铁风」──

「不愧是用枪高手,来这招呀。」

「真不愧是用枪高手呢,好有趣。」

贝茨姊妹也似乎感到困惑,而做出了至今没见过的行动。她们虽然应该有带枪,但并没有做出开枪反击使空中的子弹变得更多的愚蠢行为……而是靠念力「轰──!」地拨动堆积在发射井底部的废铁。如波浪般涌来的铁板与钢架吞没、妨碍我制造出的子弹旋风。铁风与铁浪互相推撞──让我的铁风风力减弱了。

但是太天真了,别小看爆发模式啊。

「──铁风暴──!」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连射再加上连射,让强风──变成了风暴。不只是像刚才那样瞄准固定目标或自己的子弹,我甚至让子弹击中贝茨姊妹刮起的大量废铁漩涡,让发射井底部爆出数不清的火花。然而这些全部都是我计算过整个空间所进行的狙击。见识到了吧,贝茨姊妹。这已经不只是子弹密网了,而是──

「──子弹牢笼。我就一如刚才的宣告,把你们关进牢中。」

我的眼睛也总算适应了她们的动作,接下来只要像下将棋般一步步封杀对手的退路,诱导那两人移动──就是现在!尝尝我这招延脑擦边弹吧──!

我射出解决对手的子弹,可是──

(──!……?)

──没有击中目标。这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子弹偏开了。另外我为了预防对手可能使用像尼莫或亚莉亚施展过的超超能力,所以也有靠视觉确认过空间没有发生扭曲。而且在我靠弹幕诱导下,诺玛与我的距离只有七公尺,绝不是爆发模式下的我会失手的距离。

「──呵呵──」

「呜呵呵──」

贝茨姊妹得意地笑了。不是我自己射偏,是她们让我射偏的。

就像刚才的GⅢ一样,被她们用某种未知的力量所影响。

「……该死……!」

我为了再度靠铁风暴压制战场──从连锁击弹开始重新射击。

但是在开枪射击自己的跳弹以制造弹网的步骤中,最困难的第三、第四次连锁发生了失误。

「……!……」

不只是多段连锁,甚至连第二次连锁都开始发生失误。这怎么可能!风暴渐渐变回强风。从拋壳孔排出的弹壳「当、当」地发出无力的金属声响。剩余子弹数不到两百了,而且要是发生枪弹自燃也很可怕。不妙,我这个战术渐渐无法成立了……!

「齁齁齁齁,反正我们也已经看腻了。」

「就让你结束这场杂耍吧。」

最后──我甚至连跳弹射击都办不到了。我的射击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射击,而且还会射偏。

(……是念力……吗……!)

对手使用的原理──我隐隐约约察觉了。

恐怕贝茨姊妹是靠念力在操纵我的身体。但我之所以会说『恐怕』而没有确信,是因为──如果真是那样,她们大可以直接扭断我的身体,然而她们却没有那么做。现在只是我的动作上基于某种不明原因而发生状况不良,让准度产生了偏差。

而这个「偏差」究竟是什么?虽然我试著靠感觉去找出答案,但完全搞不懂。不过从刚才连锁击弹的失误率变动来推断──那个偏差有大有小,而且似乎是随著我与贝茨姊妹的相对位置发生变动。其变动值并不是单纯根据远近距离决定,而是那两人各自与我之间形成了某种形状不可解的强弱变动范围。那个范围区域的形状我算不出来,既不是圆形,也不是波状。这到底是什么……!

贝茨姊妹2×2共四颗发出红光的眼睛注视著我──

「──日本人,你可知道flying disc是什么?」

「呵呵!姊姊大人,你要玩那个是吗?」

撑过我的铁风暴后……贝茨姊妹重振气势,得意地挺起那两对堪称巨乳的胸部,站在与发射井中央的我左右各距离十公尺左右的位置。

诺玛接著优雅地平举右手,结果一块约两公尺见方的铁板立刻飞到她手中。那抓住铁板边缘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只是拿著一本书而已。不愧是恶魔大姊姊,连臂力也远远超过人类。真想让她们跟金刚力士的子孙──狮堂比比看腕力呢。

舌尖微微吐出嘴唇,如拉炼般从嘴角舔向另一边嘴角的诺玛……随著一脸嗜虐的笑容……

「来,你就躲躲看吧──狗子!」

把她手中那块巨大铁板──当成像美国发明的游戏「飞盘(flying disc)」一样朝我掷出。铁板当场伴随划破空气的沉重声响朝我飞来,于是我赶紧像狗一样趴下身子闪避。但……

「……!」

通过我上方的铁板居然像回旋镖一样沿著α字的轨迹又飞了回来。因为这次铁板几乎贴著地面飞行,所以我趴著身体──「砰!」一声靠双手双脚的力气往上弹起身子。而且为了不要让手脚被铁板削断,弹起来后立刻摆出以跳伞动作中称为Arch的姿势。

差一点就擦碰到我肚脐的铁板接著朝珊蒂的方向一边上升一边飞去。珊蒂用左手接住铁板后,顺势转了一圈──「唰!」地又再度朝我掷出铁板──!

这肯定是不管我怎么闪避都没完没了啊。说到底,那块铁板以空气力学来讲明明是呈现不太能飞的形状,而且朝我飞来的轨迹也完全无视于惯性法则的存在。换句话说,贝茨姊妹是靠念力之类的未知力量在操控那块铁板,所以无法预测它会怎么动。我迟早会被铁板击中,全身被劈成两半。因此不能只是闪躲,要挡下它才行──!

「飞盘不是拿来攻击人的游戏吧……!」

我就像袖枪的逆向动作一样把左右双枪收回滑轨夹克中,同时靠橘花尝试接住那块巨大飞盘。就在巨大铁板的边缘触碰到手指的瞬间,经由手腕、手肘、肩膀、背部、腰部、膝盖、脚尖的连续动作急减速……把冲击力道完全吸收。如此一来这块杀人飞盘就会停下来……才对、可是──

「──……!」

这怎么可能!明明我已经靠橘花完全抵消动能的铁板竟然没有停下,继续朝我推来。明明停下却没有停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夸张的事情!

「……呜哦……!」

然而现实中我就是被这块不停前进的大铁板压倒──让下半身被夹在铁板与地板之间了。

「V·VV♪」

「Victory♪」

轻飘飘地摇曳著短发的贝茨姊妹双手比出V形手势并高举双手万岁后,叽叽、轧轧──

还残留在我头上远处的发射井踏脚处与内墙就好像在弯腰鞠躬似地开始弯曲下来。我为了从发射井底部脱逃出去所必要的阶梯也被她们毫不留情地破坏了。然而现在不是让我担心那种事情的时候,因为……

「……呜……!」

被折断、劈开的废铁屑──彷佛带有意志般互相凝聚增加质量并掉落下来。铁屑转眼间就变成了铁块……!

「──该死──!」

我赶紧用樱花把压住下半身的铁板拨开,连滚带爬地躲开铁块。随著「轰隆──!」一声有如一辆大卡车落下似的巨响,铁块掀起一片烟雾。我好不容易站起身子后──第二个铁块又朝我头顶掉落下来了。这次的铁块是像捷克刺猬(反坦克拒马)一样,由钢架组合成八面体的轴心。就算我用橘花挡下来也会被重量压扁,再说我的橘花刚才已经被破解了。那重量也很明显不是靠一记樱花就能弹开,钢架又不是像陶瓷器一样可以粉碎的东西。想要迎击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朝斜后方跳开──

但我这个选择错了。在这个空间中,掉落的物体并不会呈现自由落体啊。铁块立刻划出弧线,朝跳跃在半空中无法移动的我飞来──已经不可能闪避了──!

「──樱花四连──!」

我在最后关头颠覆了不可能。朝著呈现X字形的钢架四个地方分别靠右拳、左拳、右踢、左踢同时攻击。全部都是樱花。

锵──!有如炮弹互撞的声音当场响起。我从没想过的同时樱花居然成功,让我和铁块互相弹开。

就在我扭转身体准备落地的时候──

(混帐……!)

第三、第四、第五个铁块,又靠著远超过自由落体的加速度斜向朝我掉落下来。

樱花──来不及对应了。即使是爆发模式下的我,也赢不过数量的暴力──

「……!」

彷佛连续被三颗陨石击中般,汽车大小的铁块接连冲撞我的身体。钢架击中腹部,铁板击中脸部,右肩也被撞到。我可以感受到自己鲜血飞溅,肩膀也脱臼了。

砰!──背部著地的我,因为肺部承受强烈冲击,顿时难以呼吸。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紧急之下用撞到地面的右肩施展樱花,靠反作用力让自己的身体远离落下的铁块群。虽然我因此逃过被废铁压扁的命运,可是──

「~~……!」

全身的剧痛让我发出不成声的惨叫。但不可以失去意识,下一波攻击绝对会来……!

然而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被逼到了墙边。刚才落下的铁块堵住左右两边,前方又是最开始跟著GⅢ一起掉下来的废铁山。我无路可逃。

「嘿──咻!」

「嘿~咻的呢!」

要来了,致命的铁块攻击──三块、四块,我连数的时间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

我靠著大叫甩掉痛觉与脸上的鲜血,从倒地状态像跳地板舞一样抬起双脚。刚才已经知道靠四倍樱花可以弹开一个铁块,因此我这次以背部为起点,联系到腰部、膝盖、脚踝,施展两脚同时×两倍樱花──「磅!」一声踢开最初的铁块,防止自己被压扁。从我的屁股另一侧顿时传来「隆──!」的声响。紧接著下一发,再下一发,用脚把铁块踢向身体周围。别输,输了就会被压死啊。

一块块沿著弧线轨迹朝我落下的铁块陆续被我踢开,掉到我的周遭。每一块重量都有好几吨的铁块「隆!隆……隆……!」地接连落下……

「……!……」

到最后,我的周围已经没有空间了。大量铁块形成的墙壁与发射井的内墙将我彻底包围──然后从上方又继续落下铁块,但因为被我周围铁块的顶部挡住而掉向墙边,并没有把我压死。

就这样,铁块流星雨结束了……我在狭窄的空间中勉强让自己恢复成头上脚下的姿势。

然后用左手擦拭沾满鲜血的脸,发现鼻子特别痛。看来是折断啦。

「──呜!」

啪叽……!我用自己的手把鼻骨扳回原位。以前我就读强袭科一年级时有一次在兰豹的虐待训练中折断鼻梁,结果那个虐待狂教官竟然笑著抓住我鼻子扳回原位。当时我超恨她的……不过现在真该庆幸自己因此学会扳鼻梁。毕竟要是鼻子不顺,就会被血堵住而难以呼吸啊。

「吁、吁、吁……」

我强忍著甚至让手颤抖的疼痛,先右再左──依序把手指伸进鼻孔,靠呼气把另一边鼻子里的血挤出来。灌到喉咙的血也全部吐出来不吞下去,最后再吸入空气。这些动作我都很小心不要发出声音,可是……

「──看来还没死呢。」

「一如传闻,真耐打。」

贝茨姊妹的声音比我预料中的还要靠近。她们是来窥探被关在铁块牢笼里的我状况如何。这下没时间让我把脱臼的右肩扳回原处了。

话虽如此,不过这座铁块牢笼到处有缝隙可以让人脱困。那对姊妹似乎还没有发现我的身影,于是我靠蹑脚走法版的潜林朝听不到她们声音的方向脱逃出去……

「……!……?」

我看到了一只手。

只有手腕以下的、手掌。

是GⅢ的左手……从远在头顶上方的发射口处靠绳索垂吊下来。而且用倒吊的状态对我招手,看起来有够诡异的。

GⅢ的电动义肢可以靠推进器将拳头部分发射出来,然后拳头后端有可拆卸式的绳索连接手腕部分。但是那绳索并没有很长,应该是接上凯迪拉克的绞盘拉出的绳索才能垂到这里的。那辆租来的凯迪拉克原本是帮派分子开的车,所以车子上装有可以把人拖在车子后面凌虐用的绞盘啊。

而GⅢ他……听到枪声停歇后接著是废铁崩落的声响,我又迟迟没有上去……因此判断状况危急,才会垂下自己的手救援我的。

(……可恶!虽然很遗憾,但是……)

面对使用未知能力的贝茨姊妹,我没有胜算。就像我自己一再强调的,我即使是个放弃当人类的人类也终究是个人类,与恶魔一打二无论如何都会处于劣势。

(在旷野诱惑耶稣却反被训斥的恶魔据说也只有一只而已啊……)

──于是我试著用右手抓住GⅢ的手……但因为右肩脱臼无法施力,而改用左手抓住。反正不管怎么说,以我现在的伤势与出血状况也已经无法战斗了。

没有发现我这行动的贝茨姊妹──虽然能够让钢架落下,但没办法让钢架上升。像刚才我被铁块掩埋的时候,她们也没有让铁块浮起来确认底下的状况。或许她们的力量即使很强大,也无法抵销重力的影响吧。

似乎透过感应器察觉我抓住义肢的GⅢ,立刻把我从铁块山的背后往上拉起。

「──唉哟唉呦。」

「──哎呀哎呀。」

我在途中撞到了两三次还残留在墙上的钢架铁板──因此听到声音而抬起头的贝茨姊妹那发出红光的眼睛,已经在遥远的下方了。

从这里到顶端已经没有碍事的钢架或铁板。

这次我们虽然没能击败对手,但看来应该可以顺利逃走了。也不用担心会被追杀。毕竟贝茨姊妹自己把爬上来用的阶梯都破坏掉啦。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呜……?)

我的身体忽然被某种东西缠住,往下拉扯。是肉眼看不见的不自然力量。我以为自己又要被拉回发射井底部,吓得冒出冷汗。然而──

贝茨姊妹影响我身体的力量很小,对我的上升也没有造成多大的障碍,只是让人觉得烦而已。而且随著高度上升,那力量也越来越小──最后──

唰沙沙沙沙!我总算从钢铁地狱中脱逃到地面上。亚利桑那州的阳光照得我眼睛好刺痛,不过满身疮痍的身体被拖在砂石地上更让我感到疼痛。仔细一看,GⅢ为了把绳索拉上来,不只是全速卷动绞盘而已,甚至让车子本身也在行进。你当这是西部拓荒时代用马拖行的私刑吗!

「喂、喂!停下来!我出来了!我已经出来了!」

「──师父!」

在凯迪拉克的后座,马尾随风摆荡的风魔见到浑身是血的我大声叫唤,当场慌张起来。原来她已经恢复意识啦,真是太好了。毕竟她就跟她师父一样很耐打嘛。

「老哥,快上车,咱们闪人啦!」

让凯迪拉克紧急剎车的GⅢ依然继续卷动绞盘收回绳索,不过──

「等等!贝茨姊妹要是上来得快,又会被她们开车追上了──」

仔细想想其实只要我放开GⅢ的义肢就能结束这场拖行凌虐之刑了,于是我赶紧松手,从像在扑垒的动作站起身子后……走向刚好停在附近的那辆贝茨姊妹的警车──洛城市警的吉普Wrangler。

「我就说那辆车是炸弹啊!我刚才已经确认过车底下有引爆装置,只要摇晃就会爆炸啦!」

GⅢ与吉普车保持一段距离,技术高竿地只用右手让车右转并停下来对我如此大喊。然而我不理会他的警告……

「那正好。我就用那炸弹把车子毁掉。」

首先来解决一下我有一只手无力下垂的问题吧。

于是我用左手扶起右手上臂,让右拳贴近到吉普车的车门──

「──秋水!」

接著「磅──!」地使出中国武术里的寸劲──的极限版招式『秋水』,藉由反作用力「喀!」一声让肩膀归位。同时也靠樱花全力往后方跳开。

有如被反战车步枪击中般凹了一个洞的吉普Wrangler──「轰隆!」地像榴弹一样炸开,烈焰之拳当场朝四面八方痛殴。然而因为我高速往后跳开的关系,那火焰只有扫过我身体前方。橘红色的烈焰紧接著变成黑烟,并且从那团黑云中──化为大量凶器的吉普车破片以超音速飞来。

不过面对这种大量飞散的物体,我有招式可以闪避。

「雨水帘──!」

传到后世变成闪躲液体用的这招,其实原本是远山家的祖先在第一次元日战争时被徵召前往对付蒙古军──却被榴弹的原型『铁炮』给打得吃尽苦头,所以在第二次元日战争之前开发出来的招式。

毕竟高速飞来的破片是往四周散开,因此其中必有空隙。而雨水帘就是透过看出那些空隙,并接连摆出闪避姿势躲开那些飞来物体的招式。虽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据说当年为了对付铁炮而彻底磨练这招的祖先大人甚至在雨天也能避开雨滴不被淋湿,所以很嚣张地取了这样的招式名称。

就这样,我在半空中接连摆动全身,做出像『卍』、『大』、『Z』等等动作,躲开朝我飞来的吉普车破片──最后摆出像Golgo松本的『命』字姿势安全落地。至于从上空洒下来的细小玻璃碎片反正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于是……

「──这招就是雨水帘,根据距离状况甚至连霰弹都能躲开喔。」

我耍帅地转回身子,朝凯迪拉克的方向如此说道。

「超、超强的……!虽然动作很丑……」

「师父真是太厉害了……!虽然动作很丑是也……」

GⅢ跟风魔都露出一半惊讶,一半傻眼的表情。为什么啦?

「……今天的观众还真是啰嗦。拿去啦,你的左手。」

我捡起靠弹簧钩接在绞盘绳索上的GⅢ那个义肢并拋给他之后──自己跳进凯迪拉克的后座。

「好!闪人啦。我看贝茨姊妹大概爬不上来,只能等著在发射井底下变成木乃伊了吧。」

GⅢ把拳头装回自己手上并如此说道后,握住方向盘准备重新打档时……

──啪──啪──!

「……看,都是你讲那种话竖旗啦!」

「呃……骗人的吧,喂!」

「怎么会……!」

我们三人都当场傻住了。因为贝茨姊妹居然就像海盗桶的黑胡子一样从飞弹发射井的发射口飞了出来。明明已经没有阶梯,她们是怎么上来的啦!

叽叽叽──!凯迪拉克的轮子发出烧胎空转的声音。

装有珍贵的原厂轮圈盖的轮胎掀起沙漠地上的沙子与杂草,空转一瞬间后往前驶出。但是重达二点二吨的车体没办法立刻完全加速。

「你们逃也没用的!危害神之国度美利坚的家伙们──」

「──我们会追到天涯海角!你们逃也没用的!」

大概是刚才已经从爆炸声知道吉普Wrangler被破坏的关系,贝茨姊妹头也没转就全速朝我们冲来。两边的头发都往后飘起,让侧头部的犄角完全露了出来。姊妹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三十五公尺、三十公尺、二十五公尺……!

「要被追上了是也!」

风魔拿出火绳枪,把枪托架在车座的头靠上──但因为车子在凹凸不平的沙漠上剧烈摇晃的缘故,她光是要用廉价打火机点火都不断失败。

「看吧,当初听我的话租Prius不就好了!美国老车就是起步很慢啊!」

我虽然也拔出贝瑞塔,却看到贝茨姊妹的眼睛发出连在太阳底下也很明显的红光。

不行,这样就算开枪也打不到她们。她们会使用那未知的力场干扰。

就在这时──凯迪拉克「砰!」一声开上了公路。因为回到铺装路面的缘故,加速也变得顺畅,时速很快升到每小时七十公里──即使是奥运选手也追不上的速度。

凯迪拉克继续加速到八十、九十公里,可是……

「呵呵呵──」

「呵呵呵呵──」

我们与姿势大幅前倾的贝茨姊妹之间完全没办法拉开距离,依旧保持在二十五公尺。

(……骗人的吧……!)

话说那姊妹的跑步方式也太夸张了。就像猎豹一样,一步一步都是水平跳跃,几乎等于在飞了。而且为什么随著我们加速她们也能跟著加速?另外,这辆车明明应该可以加速到时速一六○公里才对的,现在却只有一二○公里左右,这又是为什么?

「GⅢ你在干什么!继续加速啊!」

「我油门已经踩到底啦!混帐!难道是哪里故障了吗……!」

「该死……是她们用念力在拉我们……!总之你想想办法让车子跑快一点!」

「要不然老哥你下车啊!那样就会变轻了!」

在维持时速一二○公里的凯迪拉克上,我和GⅢ有如兄弟吵架般嚷嚷著。

「师、师父……!」

把火绳枪抱在手中看著贝茨姊妹的风魔忽然错愕大叫──于是我也把视线看过去,结果眼珠子差点都跳出来了。

「呵呵呵!」

「呜呵呵呵!」

──在、在飞。

贝茨姊妹居然真的飞起来了。与道路保持几十公分的高度。

用彷佛超人在飞的姿势,抬头盯著我们的方向。

虽然偶尔会蹬一下地面,但几乎已经没在奔跑了。现在她们花在跑步上的力气顶多只是辅助而已,主要是靠超能力在追我们的车。而且一边飞行还一边像在拉什么看不见的绳索一样逐渐拉近跟我们的距离。

「难道是靠念力让自己在飞吗……!连那种事都能办到的话根本什么都能干了嘛……!」

GⅢ也看著后照镜吓得魂飞魄散,不过……

「──别慌!能飞的超能力者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像亚莉亚就会飞,还有莎拉也能让自己稍微飘浮起来啊!」

我对这种超自然现象已经很习惯了,倒是不感到慌张。既然她们会在自己车上装炸弹,我早就猜到她们应该藏有什么另外的移动手段──结果原来是会飞啊。刚才大概也是利用那个力量从发射井中脱逃出来的吧。

如今贝茨姊妹已经没有再把脚踏到地面上。虽然她们没有继续上升到比凯迪拉克更高的位置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或许是为了不要让自己减速的关系吧。

(精密射击只会被她们偏开。靠弹幕把她们逼远吧……!)

于是我用贝瑞塔朝妹妹珊蒂展开全自动射击。结果珊蒂忽然把手伸向旁边的诺玛,并配合诺玛像在游泳般挥起手臂的动作,施展出漂亮的桶滚(barrel roll)飞行躲开了子弹。变得像轰炸机的尾部射击员一样对付尾随战斗机的我接著把目标改向诺玛,但她同样把手伸向珊蒂后使出像副翼滚(aileron roll)的飞行动作躲开了攻击。

「──在下助阵是也!」

总算把火点燃的风魔把火绳枪举向诺玛,「磅!」一声开枪……可是诺玛与珊蒂互相把手掌伸向对方,左右散开。原本就瞄得不是很准的铅弹根本擦碰都没擦碰到诺玛,只在后方远处的荒野上「啪唰!」地掀起沙尘。

珊蒂与诺玛接著把张开的手掌伸向凯迪拉克,重新从左右后方渐渐逼近。

「不妙啊!要被追上了……!」

GⅢ的脚几乎快把油门踏板踩坏,车子也已经升到最高档位了。

即便如此,车子却依然没办法达到预期的速度。是贝茨姊妹靠超能力在妨碍这辆车。

「该死……!不过这下我稍微理解了。贝茨姊妹的能力肯定只能对有质量的物体造成影响。所以如果是没有伴随质量的攻击──或许就会有用!」

我说著,把枪收回枪套,并将双手叠起来收到脸颊边。

这是我向妖刕静刃偷学来的冲击波招式──炸霸。我就用这招把她们炸飞……!

「那招老哥以前在湾岸线公路上对飞龙用过却失败了不是吗!」

透过后照镜看到我动作的GⅢ如此慌张大叫,但我依然很冷静。

「后来我在无人岛上成功过一次,把老虎炸飞了。所以成功机率是百分之五十,就算失败,只要再施展一次肯定就会成功!」

「不不不老哥,那种计算方式很奇怪啦!」

「很奇怪是也!」

「──啰嗦,给我闭嘴!不要害我分心!」

不但是中距离,而且不是呈现直线而是呈现一个面,能够同时攻击复数目标的炸霸──看似方便,但其实很难抓时机。要是目标距离太远,或是太近而跑出扇形攻击范围之外,就会连一只蝴蝶都杀不死,是个相当不方便的招式。

在摇晃的车子上,我为了估算炸霸的有效范围而集中注意力。有如战术飞弹般贴著地面飞翔的贝茨姊妹越来越逼近,连她们衣服上的警徽纹路以及眼睛瞳孔都能看到了。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是现在!

「炸──霸!」

高速公路上的砂石以及车道两旁的沙漠霎时「啪沙──!」地飞扬起来,让肉眼能够看到疾驰的凯迪拉克后方拉出一片彗星尾巴似的炸霸冲击波。一如我的预想,从行驶中的车辆上放出这招的话,圆锥形冲击范围的顶角会变得比较窄。而贝茨姊妹勉强在那范围内──

磅──!啪嗤──!贝茨姊妹迎面撞上炸霸的冲击波面。

「──啊──!」

「呀!」

结果她们姿势一乱,急速远离。而我们的车子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橡胶线与那对姊妹接在一起似的,跟著减速了一下。然而就在那对姊妹与我们远离到某个距离的瞬间,那橡胶线就好像被切断了一样──凯迪拉克一口气加速起来。看来应该是我们脱离了她们的念力范围。

在半空中互相拉近距离的诺玛与珊蒂两人缠在一起,变得像球一样圆──我猜大概是为了两人一起护身的动作──以时速九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滚落到高速公路上。接著立刻站起身子,不过……

她们没有再追上来了。被留在沙漠中的那对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总算……把那对双胞胎恶魔甩掉啦……)

我全身瘫坐到凯迪拉克有如长椅般的后座,「呼……」地松了一口气。

「在关键时刻顺利施展出招式啦。老哥,运气不赖。」

「真、真是厉害的忍术,在下万分佩服是也。」

「这不是忍术啦。」

在GⅢ与风魔面前,我虽然成功对诺玛与珊蒂报了一箭之仇……但那对恶魔姊妹应该迟早会再度向我们出手吧。要是不能看穿那未知超能力的真相──下次肯定连逃都逃不掉了。

不,照我现在的状态……别说是跟贝茨姊妹再战一场了,就连这场寻父之旅能不能继续都很难讲。头部裂伤,右肩脱臼造成的韧带损伤,腹部大量内出血……另外还有数不清的外伤与撞伤。脚部的骨头应该也有出现裂痕。因为一连串乱来的招式,全身的肌肉与关节也有多数自损。如果我是医生,写诊断书时应该会觉得麻烦到乾脆只写一句『全身破烂』吧。

(对卒没有发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这伤势应该是需要住院治疗的等级啦……)

虽然一个被FBI通缉的家伙根本没资格奢望那种事情就是了,而且我也没有投保美国的健康保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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