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鬼(Orgo)」──
那股杀气遍布这座悬崖上。为了寻找老爸而来到美国的我以及茉斩此刻都在那杀气的范围之内。
尼加拉瀑布溅起的水雾升向黄昏的天空,让站在崖边栅栏前的尼莫背后看起来有如一片异次元空间。
老爸从左方缓缓逼近,距离尼莫只剩三十公尺,没有时间了──
「我与他的、邂逅、是杀、与被杀、的关系。」
用多重脑全开的语调如此呢喃的茉斩一心渴望夺走自己深爱的远山金叉的一切,因而显露出希望杀掉对方的虚妄执著。
「所以离别时、同样是、杀与、被杀的、关系。如此一来、这份爱、才能终告、完结。」
发疯的家伙容易拥有独自的一套理论与美学。
我在侦探科学过,如果能够依循那套理论打击那份美学,使对方心生犹豫……就有可能阻止对方做出危险行为。于是……
「茉斩!就算你杀了老爸,夺走他的现在──也会破坏他的今后,这样并不能算是夺走了他的一切!而且……而且更重要的是凭现在受伤的你,只有反过来被杀的份啊!虽然以前的老爸没有杀过任何人,但他现在身负暗杀尼莫的任务──」
我为了制止茉斩,绞尽根本连爆发模式都不是的脑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而茉斩似乎有稍微听到我前半段的话,可是……
「没关系。虽然最理想的结局、是两人、同归于尽……不过只有我死、也是一种、爱的结束方式。只要我、在他眼前丧命,他就会、记得、我的事情。永远、记得……」
她从途中打断我的话,并继续走向老爸的方向。
对于以公安零课成员或是国际恐怖分子的身分一路活到今天的茉斩来说,人的生命是很廉价的。这代表她自己的生命也很廉价。
一如她自己说过「为男人倾倒的女人只会走向破灭」的主张,她此刻也一步步走向破灭。
茉斩抱有杀死对方的觉悟,也有被杀的觉悟。她是带著某种「殉情」的目的而来到这个地方的。
老爸,你还真是被一个可怕的女人喜欢上了啊。哎呀,我身边也老是会聚集一堆可怕的女人,或许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这时,茉斩忽然发出较大的声音──
「──恩蒂米菈,这个、敌人、交给我、应付。你负责、保护尼莫。」
对站在瀑布前的栅栏边右侧的一名金色长发女性观光客如此说道。
结果原本在观赏广场上古代战役扮装表演的那名女性以及另外两名褐色秀发蓬松的小女孩同时将头转过来……见到我和茉斩而瞬间瞪大眼睛。
与她们对上视线的我同样大吃一惊。她们虽然戴著同样款式的帽子遮住耳朵,伪装成普通的美国人──但那是以前我和尼莫漂泊到无人岛时最后将尼莫救走的精灵女以及双胞胎兽娘啊。那三人应该是在N的提督──尼莫休假的期间,伴随在她身边担任她的护卫吧。而且……
(茉斩刚才讲得就像自己会为了尼莫而战一样──隐瞒了自己其实是把尼莫当成诱饵引出老爸的行为……!)
我注意到这点的同时,从茉斩一连串的发言中也看出了她这么做的理由。
茉斩在与老爸的战斗中,预想出了①没能杀掉老爸而只有自己被杀、②双方同归于尽、③杀掉老爸而自己活下来、④双方生存──这四种结局。
如果最后是③或④这两种自己存活下来的结局,对她而言再度回到N才是良策。一方面为了继续获得让自己战斗的场所,一方面也为了透过违法手段再度找到老爸。
对于茉斩来说,N还有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我本来想说只要提出我隐藏起来的那枚N的戒指的事情,或许就能阻止茉斩──然而就算把戒指搞丢其实也只会受到降低阶级的处分而已,不至于到除名的程度。而且茉斩自己也承认她在与贝茨姊妹的死战中已经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想必她心中也觉得这场战斗以③或④的结局收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吧。换言之,那枚戒指唯有此刻在操控茉斩的效力上变得极低了。
「──茉斩……!」
我把手伸向茉斩,却抓了个空。教人惊讶的是,我居然看丢了原本应该盯著的茉斩。
虽然我紧接著就发现她走在稍微前方的位置,但零点几秒后又不见了。这是她之前在赤坂格兰王子酒店时甚至让蕾姬都追丢的那招「在眼前不被对方发现之下进行移动」的技巧──茉斩打算利用这招逼近到老爸面前。
(……我也要赶快行动才行……!)
可是我到底该怎么行动?在前方有茉斩、老爸、尼莫以及恩蒂米菈那三人,后方有GⅢ与风魔,再加上我自己。现场有许多人物,状况极为复杂。
要是茉斩与老爸交手──我对于最后结局的预测与茉斩不同。
远山家的男人带有爆发模式的体质,经常会在对付女性时失败。像老爸实际上就曾经被茉斩杀害过一次。因此③──老爸被杀死的可能性其实并不低。
我必须设法阻止茉斩才行。但要是因此让老爸继续行动,他又会杀死尼莫。老爸是个有任务或命令就必定会实行的男人。我该怎么办才好!
「……金次……?」
听到刚才茉斩的声音而把头转过来的尼莫──露出又惊又喜的奇怪表情「哗」地脸颊泛红。原本就已经缺乏防备的她因为看到我而变得更加缺乏防备了。不不不,你该注意到的对象不是我而是老爸啊!我虽然一时这么想……但我现在也把本来用眼角余光追踪的老爸看丢了。于是我赶紧重新找到他的身影并顿时理解,这是跟茉斩使用的技巧类似、让其他人认知到的存在感变得模糊的远山家招式。所以现在茉斩、老爸与我这三个人之中,只有我会清楚被尼莫看到。
就在这时──尼莫的护卫们行动了。
在无人岛时看过的那对尖耳朵现在似乎被藏起来的精灵女恩蒂米菈,以及用童装裙子遮住尾巴的萜萜蒂、列萜蒂。N的白金戒指、铁戒指、铁戒指三人组分别从手提包与小肩包中掏出毛瑟手枪与看起来像菜刀的刀类,背对瀑布排出守护尼莫前方与左右两侧的阵型。但由于她们不晓得茉斩说的「敌人」究竟是谁,结果……
「Enable……!」
那三人细长的蓝色眼睛与圆滚滚的褐色眼睛都朝著我的方向。然而因为我是尼莫的朋友,又是跟著茉斩一起现身,所以并没有立刻开枪。慌张的恩蒂米菈手握枪把的位置太低,举枪姿势也跟外行人没两样。萜萜蒂与列萜蒂虽然看起来会用短刀,但我并不认为她们可以赢过老爸。光靠那三人根本无法阻止老爸,顶多只能争取几秒的时间而已。
我回头确认GⅢ与风魔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过来,于是──
「你们不要协助茉斩也别帮忙老爸!」
我对他们如此命令后,重新把头转向前方全力大叫:
「──尼莫!施展瞬间移动!」
尼莫的视野外瞬间移动需要一到两分钟的时间进行准备。如果在正常状况下,已经逼近到这个距离的老爸不可能给对手那么多时间。可是以前老爸与茉斩交手的时候据说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做出了断。那是由于老爸面对女性对手的时候没有使出全力战斗。因此如果同样的战斗再次发生,基于同样的理由被拖长时间的可能性应该不低。
所以事到如今我只能暂时接受茉斩与老爸交手的局面──优先让尼莫逃走。
只要尼莫消失,老爸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或许就会从茉斩面前消失了。
「?~?~?」
尼莫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信任我的警告──从胸前发出蓝色的发光粒子。粒子接著有如卫星般周旋于尼莫周围,两颗、四颗、八颗地呈现倍数增加。
「恩蒂米菈、萜萜蒂、列萜蒂,过来这里!」
在尼莫的命令下,恩蒂米菈她们渐渐缩小半圆阵型。尼莫的发光粒子持续增加到一二八颗、二五六颗,化为一团光雾渐渐包覆聚在一起的那四人。好!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就能阻止老爸暗杀尼莫了……!
在我的左前方、从西侧接近的老爸面前──
──茉斩忽然现身。
不知是因为爱的力量,还是因为熟知同样技巧的缘故,茉斩似乎能够正确掌握老爸的位置。那两人都停下脚步,让我也清楚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尼莫他们循著我的视线望过去也总算发现老爸的存在,顿时骚动起来。
老爸似乎完全没有绕远路,始终只是笔直地朝著尼莫的方向前进。
而现在来到他面前的茉斩就站在能够保护尼莫的位置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近得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简直就像一对睽违了十一年总算重逢的情侣一样。
让人不禁会联想到大象、犀牛或巨熊的魁梧身躯穿著深灰色单排扣西装的老爸──低头看著以女性来说身材已经算很高的茉斩。即使隔著墨镜也能看出来,他脸上带著早已注意到对方的表情。
「好久不见了,远山、先生。」
抬头看向老爸的茉斩如此说道。平常总是冰冷的声音此刻却蕴含著一股热量。
既然她会把距离逼近到零,代表她手指的伤已经无法使用不可知子弹,或是就算能够使用射程也极短的意思。
「……」
老爸依旧保持沉默。
茉斩把自己受伤的手左右展开伸向老爸,彷佛要拥抱对方。接著闭起她那对睫毛修长的双眼,有如准备亲吻对方。
从气息就能知道,茉斩要出手了。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在我右后方的广场上正表演著一出历史剧──当地民众扮装成十八世纪在尼加拉要塞交战的英国军,用鸟铳击出空包弹的时候──
「──洛基·诺取──」
──磅──!
从茉斩口中发出了有如开枪似的乾燥爆裂声响。
鲜血彷佛深红色的玫瑰绽放般溅散,老爸的墨镜被击碎弹向空中,掉落到他巨大的身体背后。
……接著……
现场变得一片寂静。
刚才那是……茉斩的空气子弹,诺取。
那招通常是用手指施展,但她刚才是用舌头出招的。
力量微弱的舌头肌肉施放的诺取大概也只有在近距离下才能发挥杀伤力。然后只要想像一下就能马上知道──将压缩至足以成为子弹的空气击发出去的行为所造成的反作用力下,柔软的口腔及咽喉不可能毫发无伤。
刚才看到飞散的鲜血,是从茉斩口中喷出来的。她由于剧痛弯下身子,从恐怕已经被搅烂的口中不断流出血液,苦闷了好几秒钟。
「……」
用手摀著嘴巴的茉斩……眼眶含著泪水重新抬头看向老爸……
……发现他稍微把脸别开,用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了茉斩的洛基·诺取。
本来应该是瞄准眉间的空气子弹虽然击飞了老爸的墨镜,但并没有击中他的头。
虽然能够对近距离射出的亚音速子弹做出反应的老爸确实很夸张,不过这轮攻防……
……是茉斩失误了。
看在旁人眼中也知道,茉斩现在非常亢奋。因为见到睽违了十一年的心仪对象。同时,她也带著一股悲伤。
从她眼眶溢出的泪水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由于某种只有她自己明白的感伤。
就是这两种感情,导致刚才那招必杀的秘密王牌失败了。
「……为什么……我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思念著你、爱著你。可是、你却……」
茉斩每说一个字就从口中溢出鲜血,泪水也随之滴落。接著……
「……不是那样……」
就在茉斩如此呢喃──恐怕是她人生中最大意的瞬间。
──啪哧──!
从茉斩的侧头部发出了强烈的冲击声响。更多的鲜血与粗暴扯断的黑发当场飞溅散开。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想到的──狙击!命中了茉斩的头部!
「茉斩──!」
尼莫在一团蓝光中大叫。恩蒂米菈虽然忍住没有发出尖叫,但也用手摀著嘴巴。
不过我有看到,茉斩其实透过气息察觉到超音速飞来的子弹,在中弹的瞬间些微倾斜头部。因此子弹并没有贯穿她的头盖骨,而是有如被弹开似地飞向上方了。
即便如此,她受到的伤害还是相当致命。从威力判断,那子弹应该是通常使用于对付车辆的十二点七口径高密度钨合金反器材子弹。茉斩被杀了……!
「居然在这时候……派狙击手啊!」
赶到我身边的GⅢ「啪唰!」一声用扑垒姿势趴到地上。我虽然也反射性地跪下身子让狙击手能够看到的身体面积减少一半,但这里是广场角落,周围没什么遮蔽物,还是让人感到心惊胆跳。从茉斩中弹瞬间的景象可以推断出子弹射来的方向,于是我竖耳倾听。即使被瀑布的隆隆声掩盖而听不太清楚……但还是可以听到「轰」一声有如远雷般的枪击声。声音比速度为二点六马赫的子弹还要晚三秒多才传来,代表距离将近两公里,狙击实力简直与蕾姬同等级。方向为正南方,是从加拿大隔著美加国境开枪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响亮的中弹声音让原本在观赏瀑布或表演活动的观光客们纷纷观望周围。其中也有观光客见到中弹的茉斩,被吓得往后退开。刚刚还在赶往我身边的风魔现在却不见踪影,应该是透过什么忍术隐藏身影了吧。
「……我想、杀的人……」
我听到声音惊讶地转回头──发现明明头部中弹的茉斩居然还对著老爸继续讲话。眼眶依然流著泪水。
老爸虽然重新转向正面,不过并没有从茉斩面前移动任何一步。
「不是、你……」
为了老爸特地化了妆却可悲地被自己的鲜血糟蹋的茉斩……的肩膀……
──啪哧──!
被第二发子弹击中了。虽然因为穿防弹大衣而没有被贯穿,但茉斩就像被车撞开一样当场飞了出去,摔在高度只有到腰部左右、正下方就是瀑布的栅栏边……!
我和尼莫都立刻察觉那个冷酷狙击手的企图,霎时停止呼吸。
茉斩为了不要掉到瀑布而准备趴到地上……却「啪哧──!」一声被第三发子弹揍起身子。上半身从前往后被弹开的茉斩只能浑身无力地摔出安全栅栏──
「──茉斩──!」
随著我的大叫声,她掉了下去。从高度落差五十六公尺的崖上,无声无息、无从抵抗地,一瞬间掉落下去。
看起来彷佛延伸到地表尽头的瀑布每秒落下两百八十万公升的水,将茉斩的身影有如沙粒般吞没。
「──不要把头抬起来,老哥!下一枪要来了!」
我被GⅢ从背后拉扯夹克而低下身子,这才注意到一件事。
那个狙击手攻击了茉斩,代表对方很可能是与N敌对的人物。在这状况下,下一个会被盯上的目标就是尼莫。而且我方没有可以反击的狙击手。尼莫,快点啊!
我如此想著并把头转过去,看到尼莫的蓝色光雾──还很稀薄。相较于以前我看过她瞬间移动时的景象,那亮度绝对不够。接著我立刻知道了那个理由。因为尼莫她──想要把自愿挺身当肉盾保护尼莫不被狙击手攻击的恩蒂米菈,以及从裙襬下露出竖起的尾巴并且把短刀举向老爸的萜萜蒂、列萜蒂全部一起包覆到光雾中。想要搬运移动的体积或范围越大,必须制造的发光粒子就越多,自然需要花更多时间。
「尼莫!还要几秒才能跳跃?」
「──现在粒子不安定,还需要七分钟……!」
蕾姬等级的狙击手不可能慢慢等那七分钟的……!我不禁因此感到著急,可是……下一发子弹却迟迟没有射来。我原本以为对方如果是用手动供弹式的狙击枪就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装弹,或者可能是正在换弹匣。但我错了。对方没有再做出下一步动作。难道那狙击手的目标只有茉斩一个人吗?
「……!……」
不管怎么说,由于茉斩遭到排除而让现场状况一口气改变了。在尼莫发动跳跃前的这七分钟内,必须由我们阻止老爸。但是透过战斗绝对无法办到这点,所以要对他讲话,靠对话设法拖延时间。而在场的人物中有可能办到这种事情的人,只剩下身为他儿子的我了。
「寂静之鬼」有如重新打档起步的重坦克般,开始走向尼莫──
「──老爸!是我!虽然你或许认不出来──但我是金次啊!」
我终于来到了他面前挡住去路。一边提防著狙击的GⅢ也跟著过来了。
面对眼前两个儿子的老爸……
……毫无反应。
别说是发出声音回应了,就连他严肃中带有平静的表情也丝毫没有改变。
既不惊讶也不欢喜,只是用有如神佛般的眼神看著我们。
但不管怎么说,总之我们成功阻止他前进了……!
我才刚这么想,老爸就用左手抓住我的右肩,用右手抓住GⅢ的左肩。
他没有特别使力,可是我们却甩不掉他的手。那手就像有某种吸引力般捉住了我们。
这是──远山家以柔道中称为「破势」的技巧为基础开发出来的合气招式。触碰并瞬间掌握对方身体些微的动作,透过施加微小的力量便能随心所欲诱导对方动作的技术。我们的身体是被自己的力量固定在老爸那又重又粗的手指上。
即便如此还是想设法甩掉那个手的我和GⅢ接著──
「──呜──!」
「──呜喔!」
在空中划出顶点约四公尺,不,五公尺高的拋物线,摔回刚才我们看著茉斩与老爸见面的场所。藉由我们自己的力量,以及老爸轻轻把手心转向上方的力量。
如果是普通人应该会摔到地上好一段时间都无法动弹。不过──
「哈!咱们家的老爹──连『Up up high(拋高高)』都不同凡响啊!」
在半空中如此嘀咕的GⅢ「轰!」一声靠著腿部护具的喷射器安全落地。至于现在只是普通人类的我朝下掉落的脸部──被从树荫下沿著影子移动现身的风魔穿著水手服的胸部抱住,在地面上滚动好几圈分散了冲击。
因为这个动作让没戴胸罩的双峰在我脸上弹跳了好几次的风魔接著……
「师父!──请下觉悟。自古以来,武门世家父子交锋乃常有之事。看招!」
单脚半跪,朝踏出脚步的老爸鞋尖前方「磅!」一声发射火绳枪,阻止他往前踏出下一步。随后就像耍舞棒一样旋转火绳枪,装入下一发「早合」──而多亏她那对既柔软又有弹性的可爱肉球,我爆发模式的开关被打开了。GⅢ也将一片红色小纸片──脑内神经传导物质亢奋剂含入口中。
「……到头来,还是只能靠战斗阻止吗?或许这样也比较符合远山家就是了啦。」
「毕竟老哥十一年没见,我也是今天才初次见面,老爹认不出来是自己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就让他认出来。」
我说著……放低下盘,高举右拳,将右脚往后退下。微微张开的左手则是有如枪械的准星般,放在我的惯用眼与老爸相连的直线上。
GⅢ则是摆出蹲踞式起跑的姿势,然后将双臂像翅膀一样往后伸展。
「樱花──」「──流星!」
磅!踏出脚步有如地雷爆炸般掀起一片沙尘的我以及GⅢ先后往前冲出。但面对我们两人瞬间达到亚音速的拳头,老爸却瞧也没瞧一眼──
──啪、啪──
分别用左右两手接住了。彷佛是接住两颗轻轻拋向自己的软式棒球。
(……「绝宫」……!)
这是远山家代代相传的一套系统招式──伍绝之一。就好像用铁锤敲打钉子的时候钉子本身不会坏掉一样,在受到攻击的瞬间把自己全身像钉子般完全硬化对抗冲击力道就是「绝」的招术原理。让钉子旋转伤害敌人便是绝牢,让受到敲打的钉子陷入地面便是绝闩。绝宫则是这些招式的前题技巧,在体内改变攻击的向量,靠脚底的摩擦力抵销力道的招式。而一如我的推测,老爸站立的位子稍微偏移,从动能转化成的热能也产生出淡淡的烟雾。
老爸,爷爷应该也有告诉过你吧,绝宫是会伴随后退的招式。既然你要使用绝宫……
「GⅢ,绕到正面!」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自己同样也绕到老爸正面的我接著施展那由多──也就是樱花的循环打击。GⅢ也尽自己所能朝老爸击出流星。
每次我施展那由多总是会发出如夯实机般的连续打击声响,可是这次却没有声音。包含流星在内,我们施加的所有冲击都被老爸的绝宫消除了。
「──?」
几公分、几公分地被推离尼莫的老爸轮廓深邃的脸上稍微浮现出疑惑的神情。然而他似乎还是认不出妨碍他工作的我们是他的儿子。毕竟樱花并不是远山家相传的招式啊。既然这样,我就靠不外传的招式告诉他我是远山家的人。
于是──
「这招要不是老爸或大哥,我可不会用喔!」
我「轰磅──!」一声朝老爸的心脏击出掌底。
──罗剎。藉由非贯穿性的震动导致心脏震荡,进而引发心跳停止的必杀招式。
「这可是你继承给大哥的四十八招攻击技之一啊……!」
在远山家的招式之中,其实有几招是利用同样的招式就能轻易防守。例如我和阎以前陷入「千日手」状态的绝牢就是其中之一。而这招罗剎也是一样,因此老爸不出我所料地立刻把手绕到自己背后,对自己身体施展罗剎,抵销了震动。换句话说,老爸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但取而代之地,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老爸他──对我说话了。
「Who?」
──居然对一个睽违了十一年的儿子问说「是谁」啊。明明我都拿出身为家族的证据了说。
我原本还做好觉悟,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绝不受到打击,但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冲击太大……让我产生了破绽。而且明显到连我自己都有自觉。为了填补我造成的失误而乱了攻击步调的GⅢ也是一样。当然老爸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磅──!──啪唰──!
我跟GⅢ再度被打飞了。我朝著老爸的右斜前方,GⅢ则是朝著右方。
好厉害。老爸刚才是用右手施展攻击技──矢指,用左手施展防御技──扇霸,而且是同时出招。
矢指制造的空气子弹通常只能发挥戳眼程度的效果,但我刚才承受的威力简直有如炮弹。把GⅢ炸飞的扇霸技巧同样让我吃惊。我施展那招需要靠双手,但老爸却只用了手指而已。用食指放出冲击波,用中指放出反位相的冲击波防止自伤,而且还转动手腕缩小圆锥形冲击范围的顶角,制造出直线性而且威力衰减较少的射击。那简直就像冲击波的雷射。我记得书卷中也有提过,是叫「扇贯」的招式理论。
「还真是受益良多的一场战斗啊。喂,GⅢ,你鼻血都流出来啦。」
「痛死了……」
然而,我们受到的伤害却很小。老爸他──只是轻轻把我们推开而已。他一下子就看出我们的实力,并施展对我们来说只是推开程度的攻击。
这可是教人高兴的失算啊。只要他继续那样放水,我们就能获得战术上的胜利。即使不需要打倒老爸,只要再拖住他六分钟,尼莫就能靠瞬间移动逃走了。
尼莫的蓝色光雾──我靠目测推断虽然还只有瞬间移动四人份质量所需亮度的百分之十五而已,但明显比刚才浓了。
若光看人数,这场战斗是七对一。而且多亏我和GⅢ被打飞到不同方向,让我方的阵型也变得更佳了。从老爸的角度来看左边被瀑布阻挡,前方是尼莫她们四个人,右前方是我,右边是GⅢ。风魔也已经悄悄绕到他背后。是包围阵型。
我和大哥分别继承了远山家的攻防百招,老爸则是全部知道。换句话说,老爸的招式中约半数是我已经知道的东西。我肯定有办法对付。形势不算差。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老爸彷佛感到焦躁似地用皮鞋的鞋头敲起地面。
同时把一只手放到他的大下巴上,露出些许伤脑筋的表情。
但是……不对……那并不是他感到不耐烦在敲鞋头。
(……陆、「陆奥」……!)
在扰邻招式众多的远山家奥义之中,那可是尤属对周围伤害重大的招式啊……!
现在外围还有观光客没注意到我们这场战斗的说,居然要使用那招吗?明明老爸自己的口头禅就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啊。
我的额头不禁渗出冷汗,的同时──现场开始些微震荡起来。
由大哥负责继承,我只是从书卷读过的这招陆奥……是引起地震的招式。
招式原理相当单纯,谁都做得到。或者说,谁都有在做。人光是在走路,就无时无刻会产生极其细微的震动──也就是地震。陆奥只是将那些震动累积起来而已。由于震动是属于一种震动,因此只要在地面振荡回来又准备荡回地底的瞬间用脚施予下一波震动,就能使振荡增幅。接著对增幅的振荡又进一步用脚施予振荡,如此不断反覆,使震动增幅到地震的规模。就好像荡秋千时抓准适切的时机反覆将秋千推回去,就能渐渐使秋千的摆荡幅度增加一样。
从垂直震荡的速度振幅与震源距离计算出的局部性地震规模──的上升节奏相当快。老爸的那招并不只是单纯的踏脚,而是零距离擒抱技「秋水」的前提招式「秋草」。利用寸劲的极短距离脚踢,持续反覆往正下方打击。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现场地面开始发出声响。现在大约是震度二级,渐渐增强为震度三级。
「呜……!……?」
「发、发生何事──」
面对达至有感地震,而且继续增强的陆奥,GⅢ与风魔都慌张起来。
陆奥的效果半径虽然很小,不过还是可以让此刻我们所在的十~二十公尺范围内增幅到震度六~七级的强震,尼莫她们所在的距离应该也能达到震度五级以上。如果只是因此跌倒而已倒还好,但陆奥还有透过调整震动频率震荡对手的脑袋导致昏厥的陆奥轰醉,以及让地底分子间摩擦产生静电使周围所有人触电的陆奥雷土等等版本。
要是被老爸使用了那些招式就会很棘手──不过知道陆奥的我同时也知道回避的方法。就好像飞在空中的鸟不会受到地震影响一样,只要在最强的一震到来的瞬间不要接触地表就可以了。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冷静,冷静下来,金次。现在震度四级,还只是前震。凝神观察,竖耳倾听,看出主震到来的瞬间吧。就这样……当我所站的位置达到将近震度五级时,老爸朝前方抬起一只脚──就是现在──!
「──大家跳!」
我虽然如此大叫,可是我看穿时机的事情反被对方看穿了。老爸唯有最后的一脚加快节奏……
──轰轰轰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陆奥的强震霎时袭击周围。甚至连尼加拉瀑布都有一部分倒流,化为雨滴般的飞沫使现场下了一阵豪雨。风魔当场跌倒,尼莫她们发出尖叫瘫坐在地上。靠跳跃及时回避的只有我──以及GⅢ。
我因为是靠脚部樱花使出略带前滚翻的跳跃所以看到了自己的背后,原本还在专心欣赏历史剧表演的观光客们感受到震度四级程度的地震都纷纷惊慌逃跑了。毕竟在这地方,地震是很稀奇的现象。原来老爸一方面也是为了驱赶人群而使用陆奥的。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可能不会再手下留情。远山家的攻防百招要来了……!)
啪嘶!GⅢ在空中利用腿部护具的喷射器使出两段跳跃,同时转向我的方向。从他有如准备掷出棒球的动作我便看出了他想做什么事情。
「──老哥!」
「──来!」
就在我扑向老爸的瞬间,GⅢ的流星拳撞击我张开的左手。于是我将接收到的动能加成到自己放出的右拳樱花上。这就是两马赫的兄弟技──樱星。只要老爸像刚才对付樱花时一样使出绝宫,我们就能靠这招大幅把他推回去了。
轰磅──!面对我有如陨石般落下的拳头,老爸他──用彷佛接住一颗轻飘飘飞来的爆米花一样的动作挡了下来。
这个像是殴打晒在竹竿上的棉被一样的触感……是「万旗」。不是绝宫。我们的企图被看穿了。
万旗这招首先是让使用于防御的手掌松弛力量,变得有如布旗,使物质冲撞瞬间的打击力暂时化为零。紧接著每万分之一秒注入力气,用整整一秒的时间将冲击力道分散成一万次承受。也就是将冲击细分,靠时间分散接住,是难度极高的古老密技。万一失败就会直接承受整个冲击力道,是风险相当高的招式,我还不会用。
从老爸背后二十公尺处传来「喀嚓!」一声,半跪起身的风魔扣下火绳枪扳机的声响。然而她的这项狙击行动最终只有导火绳落下,并没有引燃火药。我有清楚看到,刚才老爸为了不让火药被点燃,用小指击出矢指熄灭了导火绳上的火。风魔接著慌慌张张掏出廉价打火机,但是在老爸可以看到的地方──虽然我不清楚原理,但老爸的视野有三百六十度──做那种事情肯定也只是白费力气吧。
然后,不妙。现在我的手接触著老爸的手。他又再度使出合气,让我无从抵抗地「咚……」一声站立到他的面前。老爸大而温暖的手掌接著轻轻放到我的右手臂上,就像一名父亲准备对年幼的孩子说些什么话似的动作。
──我霎时变得脸色苍白。这、这个气息是……
(──「大和」──!)
这是四十八招攻击技中根据使用方法搞不好是最凶狠的一招!
秋水是在毫无前置动作之下将自己的全身重量撞击到接触对手身上的招式──而将秋水当成前提招式的奥义「大和」则是──能够从自身另外接触的物体借重撞击到对手身上。
举例来说,即使是一辆轿车,只要把自己的背靠在停车场的墙壁上就能意外轻松地靠人力推动。这是因为将包含停车场在内的整栋大楼的重量借用一部分当成自己的体重推动车子的缘故。
大和便是利用这个方式,在毫无前置动作之下借用外在重量加成到撞击力道上。只要是任何具有重量,而且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接触的东西,都可以当成借重的对象。用手触碰的岩石、用背部触碰的建筑物、用脚接触的大地──也就是说,这招最大可以将整个地球的重量施加在攻击力道上。
想当然,那样的打击威力会远远超出绝牢或绝花能够反击的限度。大和是没有反击技的招式啊……!
──嘶砰──!
遭受大和攻击的我当场被横向撞飞,连同途中试图接住我的GⅢ一起朝著水平方向飞去。我使用身体中所有能够使用的骨头,靠那由多的诀窍反覆施展橘花。藉此被分散到空中的冲击力道「磅磅磅磅磅!」地让我身体周围发出有如我本身爆炸似的炸裂声响。虽然我感到很抱歉,不过GⅢ身上的护具也被我当成分散冲击力道的目标,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我们接著「砰唰……」一声滚落的位置……是比刚才我们看著茉斩与老爸再会时的地点更远的地方,距离上刚好是两倍。这是在暗示下次会把我们撞飞到三倍距离的意思吗?不过……
(身……身体……并没有、到……无法动弹的、程度……)
即使全身上下都痛得可以,但我还是能勉强撑起身子到半跪的姿势。GⅢ也是一样。
大和可以自己决定要从接触物体借用的重量。老爸这次同样把威力调整到只会让我们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以大和来说几乎等于是空包弹的程度。
接二连三的手下留情──我不清楚是因为老爸除了对暗杀目标的尼莫之外不想痛下杀手,还是因为我们年纪还轻,或者这两种理由都有。但我至少可以确切感受到一件事情。
──那份温柔并不是对儿子的心意──
通常父亲是会明确将自己的小孩与其他小孩分开思考的。对待自己小孩的时候会根据时机场合而有时候比对待其他小孩时更加疼爱或者更加严厉。这是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用文字描述,而是靠体会就能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我因为爆发模式而变得敏锐的感觉明确告诉我──老爸并没有把我认为是自己的儿子。他只认为我是个素昧平生、拥有强大战斗力、不知道为什么会使用跟自己一样的招式又莫名耐打的神秘少年而已。这就是那句「Who?」的真意。
「……尼莫……!」
因大和造成的伤害而只能站得摇摇晃晃的我看向尼莫──
「现、现在只累积四分之一左右……!虽然我设定只要光量超过质量就立刻跳跃……可、可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行了。我本来打算争取时间到我自己耗尽力气为止,但现在亮度完全不够。
已经无人阻挡的老爸从尼莫除了瀑布以外无处可逃的方向渐渐逼近她。风魔的打火机似乎已经没有瓦斯,正泪眼汪汪地摩擦著石头尝试点火。
老爸与尼莫之间的距离,只剩十公尺……!
「住、住手啊,老爸……!」
束手无策的我只能如此恳求──
然而现在背对著我的老爸毫无回应。
取而代之地──哔哔哔哔哔──从老爸的西装胸前口袋发出了电子声响。
……这是……手机的铃声。
老爸是个绝对会接电话的人,以前甚至正在和银行抢匪打枪战的途中也接起电话让抢匪等他讲完话。于是他停下脚步,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台Motorola RAZR。
趁著这个机会,尼莫的部下们──精灵女恩蒂米菈、兽娘萜萜蒂与列萜蒂同时行动了。
她们从蓝色光雾中冲出来,挡在老爸面前。那三人的表情看起来彷佛从一开始就有讲好如果遇到这样的状况就要这么做,但尼莫倒是「呀!」地发出完全像个女孩子的惊讶叫声──
「──你、你们在做什么!这、这样只剩下我一个──光量会超过质量……啊!啊、啊!……要、要跳、要跳跃了……!」
在光量似乎已经达到足够让一人份的质量瞬间移动的光雾中,尼莫表现得惊慌失所措。
发光粒子的流速加快、亮度增加,可以清楚看出视野外瞬间移动进入了最终阶段。那团光雾虽然不足够让四个人跳跃,但足够让一个人跳跃──恩蒂米菈她们就是看出这点,而自己跑出来的。就算自己会被丢下来,也要让尼莫逃走。
「这样就好。尼莫大人请逃吧!」
看起来最弱的恩蒂米菈站在前头,萜萜蒂与列萜蒂分别站在她左右两侧。脸上带著做好觉悟的表情,成为最终防卫线拚死也要争取尼莫消失前剩下的一点时间。
相对地,老爸则是……
「──我明白了,总统大人。」
用低沉的声音只讲了这几个单字,便挂断电话。
然后将手机轻轻放回夹克的内口袋……看向尼莫。
完全无视于把手枪举在腰部的高度瞪著他的恩蒂米菈,以及握著短刀露出利齿的萜萜蒂与列萜蒂。
──教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去。
可是……
老爸没有动作。他释放出的杀气一秒接著一秒减弱,看著尼莫的眼神也渐渐变成只是看到什么珍奇东西似的样子。
他会产生这个变化的理由──怎么想都是刚才那通电话。如果我没有听错,老爸刚才是接到称为「总统」的人物打来的电话,并接到了某种命令。与老爸有关系、能够命令老爸、而且被称为总统的人物──
──巴拉克·海珊·欧巴马二世,也就是欧巴马总统。除了这个人以外没有其他可能。而从那道命令导致老爸变得不再与尼莫敌对的结果推断……内容应该是中止暗杀计画之类的命令。
──接著──尼莫消失了。随著那团蓝色光雾。最后用那对琉璃色的眼眸不安地看向恩蒂米菈她们、难过地看向我。
就在这时,太阳刚好沉入了加拿大的地平线。而有如以此为暗号般,一群人从昏暗的广场右侧现身了。
彷佛会溶入深蓝色天空似的海军蓝防弹衣、头盔、防毒面具配上M4卡宾枪的全副武装,甚至还带了警犬,是特殊部队SWAT。虽然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来帮基于某种理由中断任务的老爸收拾善后,但人数竟足足有一个中队──三十个人。
不知不觉间,老爸已经若无其事地穿过恩蒂米菈她们身边,与特殊部队会合了。只能看著几名大概是小队长的人敬礼迎接老爸的我……
「──风魔、GⅢ!我们逃!」
一方面因为感受到爆发模式的时限将近,而快速做出撤退的判断。
「我们虽然没能阻止老爸,但最起码妨碍他杀害尼莫了。这趟旅行的目标可说达成了一半。虽然我个人是很想再跟老爸多说几句话──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就算你说要逃,要逃到哪里啊!」
「左边、右边、后面都有人……无路可逃呀……」
正如风魔所说,从这座悬崖的左侧也出现了一个中队。从上风处的背后似乎也来了一个中队,接连传来「啪嘶、啪嘶」的低沉开枪声。滚向我们的方向并放出白烟的那些子弹,从即使稍隔一段距离也开始感到眼睛刺痛就能知道,是CN催泪瓦斯弹。
被三个中队逼得只能奔向瀑布悬崖边的我、GⅢ与风魔,与留在崖边的恩蒂米菈、萜萜蒂与列萜蒂会合了。
「GⅢ,你问我要逃到哪里?难得SWAT的队员们好心帮我们放烟雾遮住了我们的身影,要是朝他们的方向去等于是辜负人家的好意啦。风魔,你说左边右边后面?给我记好,我最喜欢的方向是前面啊。」
我说著──看向尼加拉大瀑布。
「这座瀑布的高度是五十六公尺。夏洛克从高度两百五十公尺的莱辛巴赫瀑布掉下去都生还了。你们家的大将莫里亚蒂教授也是掉下去平安无事对吧?」
我对用碧蓝色眼睛瞪著我的恩蒂米菈如此说道,GⅢ接著「果然是这样啊」地开口埋怨,风魔则是「遵命」地跟著我们一起跨越了栅栏。恩蒂米菈她们也带著伤脑筋的表情,默默跟在我们后面。最后──我转回头望向隔著催泪瓦斯还能看到身影的老爸,留下一句:
「Catch you later.(下次再见)」
虽然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可以听见声音的程度,但我看到原本只是默默看著我们的老爸似乎跟我同时做出了完全一样的嘴部动作。
因此不禁苦笑的我接著「踏!」一声往脚下的黑色岩石一蹬,跳向瀑布上空。GⅢ、风魔也跟在我后面,用手压著裙子的恩蒂米菈、把双手双脚与尾巴伸展成「木」字型的萜萜蒂、列萜蒂也随后跳了下来。
无限的落水形成我至今人生中见过最轰动的景色──我沿著由水构成的山脉陵线往下掉落。来自四面八方的飞沫溅洒在我身上,散射月光产生无数的虹彩,震荡脑袋的流水轰响让人的平衡感与距离感都错乱了。即便如此,我还是靠爆发模式掌握自己的落水地点,用贝瑞塔──「砰!」一声击发出设定了时限的气囊弹。
通常是用来减缓冲突或冲击用的超高强度橡胶气囊这次则是在水深五公尺处展开成为一颗浮球。我接著掉落在那浮球近处,GⅢ、萜萜蒂与列萜蒂也掉落在周围溅起水花。我们四个人拚命抵抗著卷起漩涡流向瀑布潭的水流,抓住浮在水面上的气囊。话说,兽娘双胞胎萜萜蒂与列萜蒂抓住的是我的身体啊!不要这样!我的手会松开啦!
我找不到掉落轨迹偏移的恩蒂米菈以及风魔的身影。不过很快地,正当我们连同气囊一起浮在水面上被瀑布冲走的时候──在一片水雾之中,我看到了风魔。她虽然被瀑布激起的波浪冲打,却还是挺普通地用踩水游泳的姿势朝我们的方向游过来。真不愧是从幼年期就在汹涌的海边或暴涨的河水中游玩训练的忍者家小孩啊。
「──师父,让您久等了。」
风魔最后游到了紧抓著漂流水面的气囊、有如被萜萜蒂与列萜蒂同时施展锁喉与头盖骨固定的我面前……而她手中握著一根粗绳,慢慢拉回来便看到末端是──用钩爪部分打结绑住腰部、失去意识的恩蒂米菈。于是萜萜蒂与列萜蒂用狗爬式与尾巴打水的独特游法扑到恩蒂米菈旁边,扶住她以免让她的头沉入水中了。
在有如一片积云覆盖在水面上的水雾掩饰下,我们穿过渐渐变暗的尼加拉河到了加拿大方向的河岸。气囊虽然逐渐泄气萎缩,不过被当成浮板搬运昏厥的恩蒂米菈直到最后都发挥了用处。人说从尼加拉瀑布摔落的人只有百分之五的生存率,不过我们这下应该算是非官方性地稍微提升了那个机率数据吧。
风魔快手快脚地爬上河边的岩岸,再从上方垂下绳索……于是我们抓住绳索爬上Niagara Parkway的车道边,靠在被汽车废气熏黑的车道护栏后面──总算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瀑布的冷水彻底让爆发模式血流平息的我,将一路背到这里来的恩蒂米菈放到长有杂草的地面上,让她仰天躺下。由于她的身材只比我稍微小一点──是一六五公分多的模特儿体型,害我光是把她搬到这里来就费了好一番劲。
「这女的还活著吗?……哦!耳朵好长。这些家伙是跟九九藻一样属于那一类的吗?」
「似乎是那样吧。她还有呼吸,也有脉搏。看来应该是掉到水面的角度不好,结果受到冲击昏倒──也就是血管迷走神经反射性昏厥吧。多亏这样让她几乎没有吃到水的样子。」
我为了把脉而抓起恩蒂米菈的左手,发现她纤细又白皙如雪的手指上……没有戴N的指环。不过有留下似乎直到刚才都还戴在中指上的痕迹,所以应该是她在掉落途中觉悟自己将死而把指环丢掉的吧。另外也找不到她的手提包,可见她是把会跟自己的真实身分扯上关系的东西全部丢到瀑布中湮灭了。
反正她的毛瑟手枪跟藏在背后的军刀都已经被风魔没收……我就别再检查她衣服里面的持有物品了吧。毕竟我之前在无人岛上就因为这种行为差点被尼莫打爆脑袋。而且刚才背著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恩蒂米菈的喇叭裙底下修长的大腿超有弹性,在爆发方面相当糟糕。更重要的是贴在我背上的双峰有白雪·萌·丽莎·米泽丽等级,让我超用功地复习了一堆质数跟难读汉字啊。
就因为我想著这些事情而不自觉看向恩蒂米菈的胸部,发现她湿透的针织衣完全贴附在身体上,让形状曲线都展露无遗。由于是仰天躺在地上的缘故,那对史莱姆球延展成两个圆形,柔软的肉甚至往她的腋下部分延伸。也太巨大了吧?你是乳牛吗?所谓的精灵不是应该更纤细苗条才对吗?
就在不喜欢这种景象的我露出彷佛从鼻子喝了青汁一样苦涩的表情时……
「──喂~远山金次。这边这边。我来救你了,过来吧。」
我忽然听到背后稍远处有人如此叫我,立刻从枪套拔出贝瑞塔……之前,赶紧住手了。
因为那段话是用日文讲的,而且我注意到是自己认识的声音。
于是我看向车道护栏的另一侧,发现有一台日本车……本田Stepwgn停在那里,为了避免被零星往来的车辆追撞而打著闪黄灯。车子前站著一个大衣几乎要拖在地面上、头发绑成麻花辫的娇小眼镜女──用袖子过长的手对我招招手,脸上还带著嫌麻烦的表情。
「是……钱形吗?」
那是外务省的官僚──钱形乃莉啊。她是个在日本曾有一段时间负责监视亚莉亚的行动避免造成国际问题,但由于亚莉亚实在太过自由放纵而一点都没派上用场的女人。
我用手制止GⅢ、风魔以及把手放到短刀上的萜萜蒂与列萜蒂……并接近确实没有用五元硬币对我投掷攻击,所以现在应该不是敌人的钱形。
「身为欧洲局事务官的你为什么会在加拿大?而且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我劝你最好别问。来,日本驻加拿大大使馆会保护你们,所以大家上车吧。顺道一提,我从四月开始已经晋升为总务局的组长了。名片给你。」
钱形明明对我提出的问题毫不回答,却特地讲出自己升官的事情呛我。不过……
看来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外务省知道了。而且既然这家伙会从日本来到这里,代表是从相当早之前就知道了。然后从「最好别问」的发言可以知道,那个谍报路径是非法性的管道。八九不离十──应该是FBI(美国联邦调查局)中有日本政府派出的间谍吧。看来那些政府高官们虽然假装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但其实做事还挺犀利的嘛。
毕竟我们打败了那个FBI的秘密王牌贝茨姊妹,又妨碍了似乎隶属于美国国防部的老爸的任务,因此美国也有可能要求加拿大警方协助搜查。在这样的状况中,能够藏身于拥有治外法权的日本大使馆可说是帮上大忙了。而且也必须赶快救治恩蒂米菈才行。就算她是N的成员,现在也是个意识不清的重患嘛。
「我们这里有人需要救治,所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毕竟过去跟你有过那样的事情,我可不会解除武装喔。」
我向钱形如此表示,并同时对GⅢ他们招招手。结果……
「要带枪还是带什么都随便你啦。反正你这家伙就算两手空空也跟战车一样。」
钱形把嘴凹成「ㄟ」字形,把人讲得像是什么人间兵器。而且一如她「合法萝莉」的绰号,用如果让喜欢那种女人的男性听到应该会当场著迷、像个女幼童一样咬字不清的讲话方式。
「原来您是师父的熟人呀。感谢您的协助。然而您的车辆如果坐七个人恐怕有点挤,不知是否可以分坐到其他车子,例如哪一台深蓝色的轿车呢?」
对于就某种眼光来看或许算可爱的钱形与我交谈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皱起眉头的风魔──毫不客气地对钱形指出这点。其实我也有注意到,跟这台Stepwgn隔了相当一段距离的昏暗阴影中还停了另外一辆深蓝色车子,车窗贴有反光膜让人看不到车子内部。
「那不是外务省的伙伴,是政府方面派来的特务,名叫猿田。我不能介绍,也不想介绍他给你们认识。喂,忍蛋。聪明的处世之道就是别跟那种家伙扯上关系。总之你们别在那边抱怨了,快点上车。受不了……要我接送你们什么的,居然把这么危险的工作推到我身上……」
三排七人座的Stepwgn中──如果让恩蒂米菈躺在第三排座位,萜萜蒂与列萜蒂就只能蹲坐在踏脚垫上。因此坐在第二排的我跟GⅢ稍微把座椅往前移,让后面的空间比较大了。
垂下尾巴的萜萜蒂与列萜蒂非常安分,始终只是担心著恩蒂米菈的身体状况。另外或许是她们有接到这样的命令,跟我们一句话也不交谈。
我望著只能够隔窗欣赏的移民都市──多伦多的大厦群夜景……的同时,钱形驾驶车辆沿著安大略湖畔的四○一号高速公路不断往东急驰。那台深蓝色的轿车也隔著一段距离跟在我们后方。
不但拥挤又因为衣服湿透而必须忍受寒冷的这趟兜风持续了五个小时……到了深夜两点,车子总算进入渥太华。虽然因为是黑夜让我看不清楚详细景象,不过从住宅区的房屋间空地莫名宽敞就能知道──这里是个次级都市,讲难听一点就是个乡下小镇。新歌德式建筑的议会所在的城市中心也是规模小到让人惊讶,实在难以相信这里是世界大国加拿大的首都。
Stepwgn抵达位于渥太华河畔的日本大使馆后门,闪了几下车头灯后,电动闸门便打开了。刚才那台轿车也跟著我们开进只有些许灯光的停车场,停在跟我们稍隔一段距离的黑影中。
我是第一次来到大使馆之类的设施,感觉这里建造得相当豪华,给人一种像是资产家的豪宅或五星级饭店的印象。咱们国民缴的血汗税就是被花在这种地方啊。
「今晚你们在这里过夜。喂,忍蛋,你跟我一起把那金发大姊搬到医务室。」
我们随著如此表示的钱形一起下车后──
那台深蓝色轿车也打开车门……一名男子从里面静悄悄地下车了。他身上穿著一套有如丧服的黑色西装,是个瘦得很不健康的男人。由于他的动作让我感到有点奇怪,于是我在一片昏暗中注意凝视,发现他左右手都拄著拐杖,是个双脚不自由的人。这个人似乎就是日本政府的特务──猿田。
随著吹拂的晚风,从他车内有一股微弱的火药味飘进我鼻子。透过打开的车门可以看到无人乘坐的车后座放著一个大箱子。拆解收纳还占有那么大的体积,可见那里面装的是反器材步枪。
开枪射击茉斩的──原来是那家伙。
用日本不太常见的黑色布口罩遮著嘴部的猿田「咳、咳」地咳了几声……从又卷又长的蓬松浏海底下瞪大一边眼睛看向我。那毛骨悚然的样子让我背脊顿时不寒而栗。真是个像幽灵或是死神的男人。
「你是从车子上狙击的吧。」
虽然钱形警告过不要扯上关系,但我还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对方。结果──
「……真是了不起的少年。居然在现实中跟远山金叉接触了。就让我夸奖你吧……」
猿田用沙哑的声音如此回应,没有否定我的提问。
「毕竟我们被茉斩骗了,当时对那场面也很伤脑筋,所以我或许没资格抱怨什么。但是──我认为应该不至于要杀掉她吧。」
「……以前的公安零课现在在我们底下。收拾家丑之类的骯脏工作,就是由像我这样的下级人员负责……」
……知道关于老爸的事情,又在零课上头的组织……
「武装检察官──你是武检啊。」
「……不,是武检补。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可以杀掉国际通缉犯伊藤茉斩,就让我道个谢吧……」
「虽然关于新的制度我了解得不详细,但武检补也能得到杀人许可证吗?」
「能够杀害的权限是警察以上,武装检察官以下。这次的状况是合法的……」
猿田缩起他乾瘦的身体,又「咳咳咳……」地咳了起来。虽然我不是医生所以没办法很确定,不过他感觉是长期患病的样子。讲这种话或许不太好,但这位杀手到地狱接受茉斩报复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远吧。
由钱形带路介绍的大使馆中,有一间大概是当有职员要过夜工作的时候可以使用的小浴室,也设置有洗脱烘衣机,于是我们轮流冲澡并烘乾已经半乾的衣服。至于躺在医务室床上的恩蒂米菈则似乎是钱形从女性职员的衣柜中擅自借了一套便服,让风魔她们帮忙换穿了。
我和GⅢ用同样是钱形拿出来的职员用折叠床在小会议室稍微补眠……
到了隔天早上,一名日裔加拿大人女性职员买了鸡肉三明治与卡布奇诺给我们当早餐,接著我们便准备与前来上班的大使会面了。然而由于不愿离开恩蒂米菈身边的萜萜蒂与列萜蒂以及负责监视她们的风魔都留在医务室──因此只有我和GⅢ出席。
我们穿过陈列有武士铠甲、女性和服、和纸扇、日本人偶以及为加拿大日侨准备的活动传单等等东西的走廊,进入大使室后……便看到向大使馆借轮椅来坐在墙边的猿田,以及坐在皮革沙发上的钱形。
房间深处的办公桌后面则是有一名身穿雅致全套西装的中年男性……
「──本人是日本驻加拿大特命全权大使,名叫芳贺敬一。」
他向我们如此自我介绍后,请我们坐到沙发上,自己也拿著一份似乎是什么报告书的文件走过来,坐到我们对面的座位。
于是我们也分别「我叫远山金次。」「我是GⅢ。」地报上名字并坐下后,看起来完全是个普通人的芳贺大使依序看向我们、猿田与钱形──露出彷佛在抱怨「你们能不能早点回去啊」似地、搞不太清楚状况的表情。大概猿田和钱形都没有向他说明过什么详细的内容吧。
接著猿田武检补摆出一副反而像是他把大使叫来见面似的态度,用不太容易听清楚的低沉沙哑声音说道:
「……那么就由我来口头报告吧。这些话最好不要留下纪录。我昨天在美加国境附近杀害了一名日本人恐怖分子,而这些人是当时也在现场的人物。由于事情的性质特殊,我希望能让这些人尽快回国……」
「……需要协助的部分我们自然会提供协助,但也请您不要把太多麻烦事扯到我们这边来喔?」
大使从胸前口袋拿出du Maurier──加拿大的香菸并如此抱怨。大概是感觉不太平静的案件被带到这个和平的国度,让他感到压力很大吧。
「老哥,怎么办?」
「如果是讨厌国际问题的钱形讲这些话我还可以理解,但是猿田──为什么是你想要让我们回日本去?既然你已经把家丑茉斩杀掉,那不就够了吗?别管我们的事情。」
其实对我来说──要我现在回国我也不是不愿意。
反正我们已经拯救了尼莫的性命,也亲眼确认了老爸的生死。另外虽然关于这点上我希望能听听看超能力者的见解,不过就我自己的推测……即使我现在重新去逼问老爸,他应该也不会告诉我关于对卒的事情。
然而我还是为了稍微套点情报,所以才让猿田多讲话,想藉此试探武装检察局的内情。毕竟旅行总要带点纪念品回去嘛。
「……远山金次,你可知道关于『门』与『砦』的事情?」
沙哑的嗓音让人会联想到魔物的猿田如此说道──大使与钱形都疑惑地歪了一下头,不过我和GⅢ顿时稍微紧张起来。而这个态度便形同肯定了对方的提问,于是……
「日本政府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是门还是砦,而这点就惹得属于砦派的美国不太高兴。他们之所以会派身为日本人的那个男人去攻击那个女人,就是在暗示日本快点选择站到砦派……」
猿田用「那个男人」暗指老爸,用「那个女人」暗指尼莫,如此对我们说明。
「不过向那男人指派这项任务的,是五角大厦(美国国防部)高层的独断。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更高层的人似乎向他下达了中断任务的指示。虽然我不清楚理由,但那位人物或许是不希望曾经担任过自己护卫的人弄脏双手吧……」
比五角大厦更高层的人只有总统。所谓「那位人物」就是在讲巴拉克·欧巴马。
「……总之,就是你们制造出了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多亏如此,让日本在外交上稍微比较好做事了……咳、咳……」
现在全世界在水面下分成了希望让超自然存在们剧增──也就是让「接轨」发生的门派,以及想阻止的砦派。而属于砦派的美国政府似乎是想藉由指派身为日本人的老爸去暗杀门派的激进派──N的尼莫……一方面抑止N的活动,一方面也对立场不定的日本施压,要日本站到砦派来的样子。
「……现在那个男人是五角大厦的顶级特务之一。不只是跟N相关的事情,在决定世界趋势的各种游戏盘面上都是会被使用在关键地方的重要棋子。然后日本──对那枚重要的棋子非常了解。这在外交上是很有利的事情。虽然日本政府迟早会透过政治性手段将他夺回来……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这次是为了要杀掉茉斩才会放任你们行动,但如果你下次又试图与他进行接触,我可能就会接到杀害你的指令了。顺道一提,这同样是『合法』的……」
「喂,猿田,我是对那种吓唬人的讲法已经习惯了,倒还没什么关系。但是──」
「嘿,老哥,你不介意我把这浑蛋的门牙折断个两、三颗吧?」
看吧。你好心告诉我那么多事情,我甚至还想道谢的说。可是你讲出那种要伤害我的发言,就会惹我家老弟变成这样啊……毕竟他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地黏哥哥嘛……
「……哦?你办得到?」
猿田虽然连站起身子都很困难,但面对起身瞪向自己的GⅢ却一脸轻松──可见这家伙的能力不是只有狙击,毫无疑问还有其他东西。而且我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能力。就算是下级人员,他也不愧是武装检察局养的杀手啊。
「别这样啦。跟狙击手结怨决没好事。」
我说著,把起身的GⅢ又拉回座位上。
「请、请你们要打架去别的地方喔?呃~远山先生?外务大臣有透过钱形小姐向您传话,要您别做可能导致日美关系恶化的行为。另外虽然老实讲,我是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不过──」
芳贺大使吸著菸,隔著白烟注视我。
「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是希望带『那个男人』回日本去对吧?然后你应该也听到了,猿田先生他们将来也有打算那么做。听起来你因为过于想要把那个男人带回去,似乎一路采取危险又非法、违反规则的手段到了这里。但真正正确的手段──应该是与他们合作,透过官方正式的手段将那个男人带回去吧?」
芳贺先生……不愧是一国的大使,只从刚才这些片段的对话就看出大致上的状况,并向我提出了正确的主张,要我跟猿田他们携手──也就是成为武装检察官,迟早透过正式手段将老爸夺回来。
以前在学园岛遇到的那位武装检察官也说过,「武检的事情只有武检才知道」。那句发言的深意,就是指能够与「武检」这个国家机密扯上关系的人只有武检。正如芳贺大使所说,在接近老爸的事情上与如今甚至连前公安零课都被收为部下的武装检察局对立,搞不好还会与其成员为敌的手段──可能造成牺牲者的手段,或许不应该再做了吧。
钱形虽然说会帮我们准备回国的机票,但GⅢ却表示「我自会找门路回去。毕竟要是对你们外务省欠下人情,老哥以后应该会很麻烦啊。」而拒绝了。然后据说把那个所谓的门路找来需要一天的时间,于是我们暂时留在大使馆休息……我借用电脑从云端下载补习班的讲义念书,到了晚上……
「──师父,恩蒂米菈大人醒来了是也。」
就在GⅢ教我数学的时候,风魔来向我如此报告。
据她说,那个精灵女恩蒂米菈表示只愿意跟我方的领队……也就是我对话,接著就与萜萜蒂和列萜蒂一起保持沉默了。
于是我姑且带著手枪,与GⅢ和风魔来到医务室门前……
「你们留在走廊待命,要是听到打斗声响就进来掩护我。」
就算现在对方是手无寸铁,但我如果一个人进去就是一对三。因此我如此指示他们后──进入房内。
「……」
一如大使馆其他的房间,这间医务室同样很豪华。墙上挂有描绘天空的油画,床边还装饰有有田烧的花瓶。
房间深处有一扇打开的门通往种植有波斯菊的狭小中庭,而在那扇门外──恩蒂米菈站在一片星空下。左右两侧也能看到萜萜蒂与列萜蒂的身影。
我走到中庭后,恩蒂米菈她们……露出虽然不算很友善,但似乎已经放弃一切、做好觉悟的表情看向我,并没有表现得畏怯或愤怒。
「谢谢你特别指名啦。如果你是想跟我决斗,我最起码会把毛瑟还给你喔?」
「我不会跟你战斗。而且手枪并不是我擅用的武器。」
我试著用日文搭话,结果恩蒂米菈就跟以前在无人岛时一样用流畅的日文如此回应了。
「那你打算怎么样?」
「我出师未捷便落入了敌人手中。既然没有交战手段,我只能选择投降。把我杀了吧。不过我希望你们能保障、保护我的部下萜萜蒂与列萜蒂的性命。」
把身体转向我的恩蒂米菈在星光下白皙透彻的脸蛋带著认真的表情讲出了这种话。
「你不要随便糟蹋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性命。生命可是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啊。虽然这话轮不到已经死过两、三次的我来讲就是了……」
「我是N的提督辅佐文官,只要杀害我就能使N的力量衰减,间接使你得利。败者必须有所失,胜者必须有所得──要是违背这个道理,战斗只会变得野蛮。」
「如果要讲道理,让你们接受法庭审判,遵从判决结果偿赎罪行,重返社会后就不分敌我才叫符合道理。嗯?……可是就我的认知,你们好像还没有犯下任何罪的样子……顶多就是在美国的妨碍公务?但根据那个罪名逮捕、起诉你们的权限又不在我手上……」
看到我把手臂交抱胸前陷入思考的样子,恩蒂米菈轻轻叹了一口气后……
「那样获得胜利的你不就没有任何战果了吗?要是没有在这里把胜败得失清算乾净就让我们回到了N要怎么办?到时候你想必会感到火大,而更加激进地攻击N吧。」
哎呀,她想表达的意思也有几分道理啦。可是……
「现在又不是战国时代,把抓来的敌方武将砍头才真的叫野蛮吧?话说根据日本法律,要是我杀了你反而会被判死刑啦。给我用其他方式清算得失,例如说……」
「我身上可没有钱。因为你现在做出『ㄑ』的嘴型所以我就先跟你讲清楚了。另外我也不会告诉你关于N的情报,因为那以战果来说过多了。」
恩蒂米菈……你会不会太任性啦?
「那不就没辙了。」
「还有一个方法。因为我们之间存在有一项幸运的偶然。」
「幸运的偶然……?」
「我们是女的,然后你是男的。」
「?」
「──把我们收为你的奴隶。只要把我们本身当成战利品夺走就行了。」
恩蒂米菈说著,摆出向前展开双臂的姿势。那究竟算什么幸运又有什么好处,我可是一丁点都无法理解啊。话说更重要的是……
「什么奴隶?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啊。别说奴隶了,阶级身分这种东西本身就──」
「没有其他选择了。毕竟我们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给予你的战果就只有这个身体。而萜萜蒂与列萜蒂是我的奴隶,所以在这场合下就跟著我一起成为你的东西了。」
恩蒂米菈如此表示后,用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对萜萜蒂与列萜蒂传达了几句话,接著又正经八百地特地翻译成日文告诉我「我向她们正式告知──我们被救回了性命,因此身为女人成为了这个男人的战利品」。而且那两个兽娘也点了点头。我总有一种事情好像渐渐往对我来说是不幸的方向在发展的感觉啊。
……不过……
像玉藻、希尔达或绯鬼们都有一种共通的倾向,然后像古兰督卡或是瓦尔基丽雅等等N的成员们又更加显著的是──这些半人半妖们在很多状况下的思考方式跟我完全不一样。文化不同的人之间不管再怎么争论,终究只会是平行线吧。
再加上恩蒂米菈的个性很顽固。要是我在这边强硬拒绝,她搞不好会为了给予我战果而选择自杀。就好像战争输了便主张要切腹以示负责的武士一样。
「那──总之暂时随你们高兴吧。但我可没有把你们看作是什么奴隶喔。」
因此现在……对于这个有点像是收她们为部下的提议,我就暂时表示妥协了。
毕竟我至今已经击败过好几名N的上级成员,N想当然会盯上我吧。而要是我因此遭到袭击或是被抓的时候,N的文官──恩蒂米菈或许可以发挥交换俘虏的价值。虽然只是铁指环的萜萜蒂与列萜蒂我就不清楚就是了。
「──谨遵您的指示。萜萜蒂,列萜蒂,自此刻起,你们也要真心诚意服侍主人(Master)。」
恩蒂米菈……忽然改变了讲话方式。明明日文应该不是她的母语,她却能如此灵巧变换遣词用字,也太厉害了吧。话说「Master」是指谁?我吗?
就在我不禁愣住的时候……啪咑啪咑、啪咑啪咑。把摩卡棕色毛的尾巴卷在裙子里的萜萜蒂与列萜蒂忽然对著恩蒂米菈摆动起双手。
「这两个家伙怎么忽然在那边甩手啊……怎么回事?」
「虽然我也是一样,不过由于萜萜蒂与列萜蒂并没有侍奉过男性──所以她们用手语表示她们很担心能不能好好表现。」
「……手语……她们不会讲话吗?」
「是的。不过主人要向她们说话时只要正常讲话就可以了。不论是什么语言,这两人都有能力可以靠氛围听出大致上的内容。」
这、这样啊。是类似动物亲近人之类的能力吗?
……话说,我也一样感到很担心好吗?萜萜蒂和列萜蒂虽然因为个子很小,乍看之下很像小孩子,但仔细观察就能知道她们胸部都很有肉啊。这就是所谓的童颜巨乳吧?和恩蒂米菈合起来总共有六颗爆发性炸弹跟在身边侍奉,简直难以预料何时会发生大事……
「那么主人,首先请对我们进行搜身检查吧。」
现在就要发生大事啦!
面对不知道为什么展开双臂摆出「请触摸我全身上下」姿势的恩蒂米菈,我当场脸色发青。
「你、你们的武器已经被没收了,不用再搜身啦!再说,为什么要现在──」
「这是收奴隶时的规矩。我们之间还没有建立信赖关系,要是我们在这个庭园捡了石头或树枝藏在身上要怎么办?」
「管你是石头还是树枝,就算你们身上藏有枪械刀剑我也无所谓啦!做为证明,我等一下就会把武器还给你们了!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要害怕,根本没办法干我这行业啊。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如果要搜身也是由同性的人负责。触摸女性身体这种事情,我──」
「在您眼前的这三个身体都是主人的所持物,是物品。请您不用介意。」
「什……什么所有物。既、既然这样,选择不检查也是我的自由吧?女性武侦有时候也会在衣服上暗藏涂有毒药的针让任务目标的男性触摸自己身体。你要说什么信赖关系的话,我也绝对不会触碰自己不信赖的女性的身体……就算是信赖的对象也一样就是了啦!」
把自己刚才背著恩蒂米菈的时候就摸过她大腿的事情完全当作不算数的我如此气愤表示后……
「原来您是如此小心谨慎。这是很好的观念。」
恩蒂米菈莫名对我露出有点不安的眼神……静静把一边的膝盖跪到脚下冰冷的瓷砖上……呜哇!你的裙子!又肉又有弹力的大腿之间的空隙!不要!不要啊!
「──我的主人,我谨在此向您宣誓我的忠诚。由于我背后的两人无法发出言语,因此请容许我代替她们一并向您宣誓。」
把另一边的膝盖也跪下的恩蒂米菈摆出跪坐的姿势后将手指放到地面上……有如趴下身体似地将头往下放低。
她那头金丝般的秀发……沙啦沙啦地……在突起的耳朵部分描绘出优美的曲线,往下滑落。是下跪磕头的姿势──她大概认为这就是对日本人来说的奴隶姿势吧。萜萜蒂与列萜蒂也有样学样地摆出同样的动作,双双朝我磕下头。
虽说是形势使然,但这下我被迫所持了──据她们本人所说是──奴隶。我长久以来都被亚莉亚称作是奴隶,但奴隶的奴隶又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钱形开车送我们到孤零零地位于一片田园地区中间的渥太华机场,可是……
「真受不了……负责照料你们都会害我缩短寿命呀。既然是高中生就给我安安分份在学校念书啦。」
走夜路一直到空旷的机场为止,她不断如此嘀咕抱怨。而且就在进入宽敞空荡的航厦时我说了一句「……我已经从高中退学,现在没有职业啦。」之后,她又忽然变得心情愉悦,「噗噗噗!顺道一提,我可是以首席成绩通过国家一级考试的菁英。要我教你功课也是可以的喔。毕竟我从小就很会念书。噗噗噗!」地嘲笑起来。什么「从小」?你现在还不是很小?
「……那三人也要跟你一起回日本吗?我当时看到她们似乎是跟远山金叉的目标──那个N的女人在一起……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方面也因为耳朵和尾巴的缘故,跟我们同行的猿田武检补想当然地对于恩蒂米菈她们感到很奇怪──但如果我说她们因为是战果成为我的奴隶所以要跟我一起回去,对方搞不好会怀疑我跟N之间的关系。于是……
「你稍微动动脑筋吧。如果她们是N的伙伴,当时应该就会一起逃掉才对吧?这三人是被N下咒成为傀儡的一般人。而且她们清醒过来之后就呈现『这里是哪里?我是谁?』的状态。不过日本有个家伙能够解除那个咒术,所以我要带她们去解咒,再向她们索取酬劳。钱形,这件事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既然你们都是公务员就好好共享情报啊。」
我慎选用词──把告诉过钱形的捏造故事重新又讲了一遍。
「……你要是在日本知道了什么情报,就向东京地检报告一声。」
「如果政府愿意支付酬劳,而且把我平日来缴交的税金退还一部分给我,我就考虑看看。话说,为什么连你也要跟著一起到机场来啦?」
「因为我也要回日本去。本来的预定应该是跟你们搭同一个班机回去的……不过哎呀,我们应该不会再见到面了吧……」
「但愿如此。」
与我如此交谈的猿田接著把装有步枪的箱子背在肩上,拄著两根拐杖从机场大厅走进了优先搭机口。
至于不想把国际问题的火种──也就是我继续留在外国的钱形则是「你可要真的乖乖给我回国去喔?下次我可不会再救你啰?我是说真的喔?真的喔?」地再三再四警告我之后,才离开了机场……
留在机场的我们于是在大厅角落等待GⅢ所谓的「门路」。
我不经意看向并拢双脚端庄坐在长椅上的恩蒂米菈,发现看不到她那对尖耳朵──于是问了她一句「你的耳朵怎么了?难道是可拆式的吗?」结果……
「我可以照自己的意思把耳朵往后倒。毕竟这和人类的耳朵形状不一样,所以我保险起见会藏起来。」
用发音比日本人还标准的日文如此回答的恩蒂米菈从金色长发底下「唰」地露出耳朵,又马上「沙」地让耳朵往后倒,并且用左右手指拨一下秀发,重新把耳朵藏了起来。萜萜蒂与列萜蒂同样把长有毛的长耳朵小露一下,把藏在裙子底下的尾巴前端也稍微露出来给我瞧。看来她们多多少少可以听懂我们之间的对话。
虽然我不知道一般人如果看到这景象会有什么感觉,但据理子说是「逸般人」的我早已看惯这类的东西,所以倒也不会感到慌张。总之她们就是精灵与兽娘,其他事情我还是别再深入思考好了。
不过……这三个人跟玉藻、猴以及另外同样很类似的古兰督卡的女儿伊欧之间有决定性的差异,就是我模模糊糊可以感受到的「魔度」的浓度。这三个家伙跟瓦尔基丽雅、阿斯库勒庇欧斯、墨丘利、色金三姊妹以及贝茨姊妹一样,是属于魔度超过八十的集团。虽然如果静静坐在这里,看起来就只是个美女和一对美少女而已就是了。
「我对你们的业界不是很清楚,所以如果这问题很失礼,我先道歉……我想你们在分类上应该是人属没错……但是就种族来讲,究竟是什么?」
「是elf(精灵)。如果用日文也可以称作『惠人(e-jin)』。」
恩蒂米菈用白皙美丽的手指在空中写汉字给我看,同时清楚明白地讲出了这个种族名称。
「呃、原来还有那种日文吗?我第一次知道。」
「这是我自创的日文单字。另外像dwarf(矮人)叫努人(do-jin),Hobbit(哈比人)叫步人(ho-jin)。」
还真有创意,不愧是N的文官。或许她是为了当引发「接轨」让奇幻世界的居民们侵略日本时方便使用而创造这些词的吧。
「另外这问题或许也很失礼,但如果是在漫画或游戏的设定中……所谓的『精灵』应该很长寿吧?你现在几岁?」
「主人,对待奴隶时的任何言行都没有所谓失不失礼的问题,因此请您不用在意。但很抱歉,我并没有计算过自己的年龄。因为对于精灵来说,知道自己的年龄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只会让自己大致知道何时会死,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知识。不过我想我应该活得比主人稍微久一些才对。」
呜!原来她是大姊姊啊。
……本来立场上应该比我高的年长女性……却是我的、奴隶……
不、不妙。我这样一想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像要爆发了。真是危险。
后来听说大约是十四~十五岁的萜萜蒂与列萜蒂……虽然眼神或身高上比起实际年龄感觉年幼,但胸围或腰部附近的曲线倒是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或许她们是性成熟的时期比人类更早的种族吧,虽然乍看之下不太容易发现,但仔细观察就会注意到那样的不平衡感──让人感受到某种特殊的诱惑,实在是让人伤脑筋的存在。然后,这样的存在们同样又是我的奴隶……呜哇,不要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啦。童颜巨乳真恐怖。
「──GⅢ,你所谓的『门路』是你的部下吗?毕竟回程就跟N没什么关系,应该不会给拖累你的部下们吧。」
由于心理压力让我的胃都痛了起来,于是我背对那些奴隶们,转向GⅢ逃避现实。
「但我也不想被安格斯碎碎念啊。所以我是叫了个欠我人情的家伙。以前一起和恶徒交战的时候,我在那家伙陷入危机时救过那家伙一把──结果那家伙三不五时就用推特的DM纠缠我,要我找机会让那家伙还我人情。所以这下一方面也能让我摆脱那家伙继续纠缠,算是一举两得啦。」
美国的英雄们……居然还有推特的帐号啊……
话说回来,原来是GⅢ的英雄朋友吗?真不晓得是怎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上半身呈现倒三角形的肌肉男呢?我不讨厌那样的家伙喔?真是期待。
「那么,请问那位人士现在在何方……?」
「我想应该已经抵达机场了吧。差不多要到约定碰面的时间了。」
与风魔如此对话的GⅢ接著拿出手机拨电话,把我们的所在地告诉似乎只响了一声就接起电话的对方……接著等不到三分钟……踏踏踏踏……
一名年纪大约跟我们一样的白人女性朝我们跑过来了。身穿美国女高中生的制服,戴著只遮住眼睛周围、活像个SM女王的面罩。我是不晓得那是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长相啦,但怎么看都像个变态。
话说,我见过那家伙。就是以前在纽约的英雄工会派对中把我误认为是GⅢ、当时穿著一套像多龙芝的紧身衣的家伙。也就是说,那英雄、或者应该说女英雄就是GⅢ所谓的「门路」吗?真是教人失望。
「嗨,Ⅲ!」
表情无比开心地朝我们奔来的迷你多龙芝……在我们眼前莫名其妙扭到脚,「啪唰──」地往前跌倒,把包包里的东西都撒到地上了。于是我和恩蒂米菈们帮忙捡起那些东西……发现其中居然还有装在套子里的学生证。名叫桃乐西·所罗门,还贴有没有戴面罩的大头照。短短五秒就让自己的真实身分曝光了嘛。
她接著在风魔帮忙下把歪掉的女王面罩重新戴好后……
「──我、我只是刚好而已喔?只是刚好人在附近,刚好有事情到渥太华来,然后刚好有事情要到日本去,所以才让你们搭我私人飞机的便机的喔,Ⅲ。」
「反正这下咱们互不相欠了。你可别再用SNS缠我啦。」
总算站起身子的桃乐西与我家老弟如此交谈起来。虽然这门路让人感觉有点失望,但至少可以确定我们似乎有手段回日本去了。
渥太华机场的出境审核相当松,恩蒂米菈她们装在防水夹链袋中随身携带的法国国籍伪造护照也轻轻松松就通关了。接著我们乘坐代步车来到停机坪的角落……搭上了外观呈现刺眼粉红色的桃乐西私人飞机。机体是庞巴迪·挑战者六○五,可容纳十个人的乘客舱只有前半部有座位,后半部则是铺有地毯的三坪大空间。然后在那地毯上有个装有加倍佳棒棒糖的袋子,里面还有澳洲雪梨机场的卖场店家收据,日期是今天。她根本是被我家老弟一叫就从地球的另一侧立刻飞来的嘛,哪里算「刚好」啦。
「咦!你们击败了贝茨姊妹吗!」
「主要是老哥啦。」
「这位哥哥不是人类呀……」
「喂,多龙芝,我是人类好吗?虽然我最近也变得有点没自信就是了。」
「多龙芝是谁啦?也就是说,今后俄国系超能力者在美国国内会比较方便活动了吧。毕竟贝茨姊妹如果发挥全力战斗,似乎会需要好几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复原的样子。」
坐在驾驶座的桃乐西对于贝茨姊妹的话题表现得非常有兴趣,但我倒是因为会回想起「绝闩」这个新鲜的恐惧症而感到不太愉快。然而话虽如此,要是去跟似乎不习惯搭飞机而表情紧张地坐在座位上的奴隶美女、美少女们聊天也很恐怖,因此我只对恩蒂米菈她们交代一句「为了防止时差,你们给我睡觉。」之后,就把她们交给风魔监视了是也。
「由于成田机场很塞,羽田机场也只能申请到黄昏的降落时段,所以会花比较久的时间喔。途中会经过温哥华调整时间。」
含著加倍佳的迷你多龙芝如此说明的同时,刺眼粉红色的喷射机发出尖锐的涡轮声响──从渥太华机场起飞了。
洛杉矶、亚利桑那、华盛顿DC、尼加拉……漫长又惊险的北美之旅就此落幕了。不过旅途结束之后感觉依然会很惊险,毕竟我可是背负了恩蒂米菈、萜萜蒂与列萜蒂……这三个名叫「女奴隶」的伤脑筋伴手礼啊。
在有如追著太阳飞行的喷射机中──我与GⅢ躺在机体后半的空间,恩蒂米菈她们则是在座椅上睡觉。风魔虽然也盘著腿补眠,但萜萜蒂与列萜蒂醒来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她还是有睁开眼睛确认那两人的行动。
我看了一下手表,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日本时间早上十点左右……因此走到驾驶舱一直开著没关上的门边。
「喂,多龙芝,这飞机有机上电话吗?我想打一通私人电话。」
「……Ⅲ?不对……是哥哥呀,你们还真难分辨。要打电话的话,这里有加密式卫星电话。还有,我的名字是桃乐西。」
桃乐西说著,把一台像是厚重型平板电脑的对讲机交给我──于是我毫不客气地输入以「+81」开头的日本电话号码。然后想说或许可以用而按下视讯电话的按钮后……
『──是远山呀。手机显示是未知来电,还好我有接起来。』
画面上确实显示出来了。那个对我来说光是看到就会产生巨大精神压力、有如冰雪精灵般的──时任茱莉亚学姊的美人脸蛋。
「我现在人在北太平洋上空,所以这电话是跟人借来的,不过应该是安全的线路。我是为了支付之前的额外酬劳所以打电话给你的,学姊你还记得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两、三年前的照片中拍到了十一年前死亡的人物──你有见到那个人了吗?』
时任茱莉亚学姊用那对跟她母亲──T夫人一样瞳孔清楚可见的碧蓝色眼睛盯著画面。我接著遵守之前的约定,把那张照片之所以会存在的理由──也就是老爸过去被当成已经死亡但其实那是他自主性假死,而他后来依然生存在美国,所以被人拍到了那张照片的事情告诉了学姊。而身为一个推理宅的时任学姊「嗯、嗯」地听我说完后……
『假死的招式──这倒是我完全没预想到的答案呢,实在很有趣。我上次听完你的话之后感到很在意,所以后来自己也试著想了一下答案。同时找了些类似的过去案例,整理了起来。』
似乎是在自己房间的她从资料架上抽出一个资料夹。
『像你父亲那样,在时间或空间上存在矛盾、不可能拍到的照片──通称「不可能照片」中拍到的人物,其实在世界各地都偶尔会存在。例如这些照片是同一天同一个时刻,在几个不同地点被拍摄到的中国传教师。这是拍摄到青年姿态的照片之后却又拍摄到少年姿态的印度修行者。哦哦,另外你看看这照片,很有趣喔。这是在俄罗斯分别于一八九八年、一九四七年跟二○○八年拍摄到完全同一个人物,但是年龄却完全没有改变的女性。虽然是假造的可能性很大,但如果不是假造,就是让人非常感兴趣的谜团──』
也许是因为透过电话就不会有无意间读出对方的思考而变得不愉快的风险吧,时任学姊一反平时的态度,变得非常多话。透过镜头一张接一张地拿资料照片给我看,而且讲话方式是上句紧接下句,中间几乎没有换气。这……就跟武藤在讲车子的话题、理子在讲动画的话题时一样,是御宅族特有的快嘴,如果不找个机会插话制止就会永远讲下去的那个现象啊。
「呃~时任学姊,其实在这次的调查行动中,我产生了新的疑惑。为了解开这项疑问,我想请教你三个问题。我也准备了一项情报可以当成酬劳。」
『……哦?好,你问吧。』
「在新宿的废弃大楼请你帮忙扫描那名美国谍报员的大脑时……学姊有说过你可以从那家伙脑中任意选择记忆进行消除对吧。那种事情真的可以办到吗?」
『哦哦,虽然在很少数的情况下也可能透过什么契机回想起来,不过消除记忆是有可能办到的事情。』
「那么消除记忆之后,可以把伪造的记忆加写进去吗?」
『虽然很难,但也是可以办到的。』
「……除了时任学姊以外,还有其他超能力者能够办到那种事情吗?」
『虽然我不清楚现在是否还活著,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就是我母亲。除了她以外,我想应该没有了。』
──这下……我知道了。
老爸在尼加拉瀑布既不理会茉斩,也不把我当自己儿子的理由。
他是被T夫人……被时任学姊的母亲消除了记忆。而且只消除了「自己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的部分。
在他脑中唯有留下那严格正经的人格与天下无双的技术──也就是「寂静之鬼(Orgo)」的部分。
而T夫人是用「杀害」这个词表现了那个行为。
将由于对卒陷入假死状态的老爸救活的美国……就是藉由这样的手法,把战斗力世界首屈一指的日本武装检察官远山金叉改造成了自己国家的特务。
然而根据时任学姊的说法,这个消除并加写记忆的超能力并非十全十美。T夫人之所以会与老爸共同生活一段时期,或许就是为了确认是否有顺利发挥效果吧。
在华盛顿DC的郊外,T夫人那句「他已经不在」的发言……就跟以前亚莉亚的人格被绯绯神取代的时候,白雪用「亚莉亚已经不在」来表现的讲法很类似。虽然身体还留著,但灵魂已经丧失的状态──然而就我来看,那根本不叫什么死亡。是可以跨越的障碍。神崎·H·亚莉亚就是个活生生的证据。
老爸,你等著。我总有一天必定会让你回想起来。回想起自己的事情,回想起我的事情,还有我无论如何都要问出来的、克服对卒活下来的方法。
『三个问题我都回答你了。那么你说可以当成酬劳的情报是什么?』
「──我有见到T夫人。她在得知时任学姊过得很好时感到很放心。然后她现在也过得很健康。」
听到我这么说,时任学姊顿时惊讶地瞪大那对碧眼……沉默一段时间后……
『──这酬劳已经十分足够了。如果你下次又遇上什么问题就来委托我吧。』
她如此说著,酷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Tokyo Tower, Bombardier 3333, on your frequency…(羽田机场管制塔,这里是庞巴迪3333,调整至您的频道)」
桃乐西驾驶的喷射机进入著陆程序,于是我们都坐到了座椅上。在后排座位的风魔隔著恩蒂米菈的肩膀眺望著或许由于湿度的关系看起来比美国更鲜明的东京黄昏景象。
坐在我旁边的GⅢ则是听完时任学姊说过的话以及我的见解之后,「原来如此,那么下次咱们就把一切事情都重新告诉老爹吧。」地将手臂交抱在胸前点了好几下头。
接著,他就像是为这次的旅行作总结似地……
「不管怎么说──总之他还活著。而且我原来也是有爹啊。」
或许到头来能够亲眼确认这点对GⅢ来说才是最开心的事情吧,他扬著嘴角对我如此说道。
「那我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我知道关于老爸的事情。」
「什么事?」
「老爸跟我们交手的时候,他并没有进入HSS──爆发模式。」
老爸的存在可说是作弊之中的作弊,即使在非爆发模式下也能使用远山家的所有招式。然后一旦他进入爆发模式,那强度就会增加到完全不同的境界。由于我曾经看过那样的景象──所以在吃了老爸第一招的时候就立刻知道他当时并不是爆发模式了。
也就是说如果老爸拿出真本事,可是会比当时还要强好几十倍的意思。
「……唉~……老爹还真强。对咱们放水再放水,根本就是当成小孩子嘛。」
「毕竟我们真的就是他小孩啊。下次我们找不会妨碍他工作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只要想到老爸的强度,就让人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起来……
我们忍不住笑了。
老爸还活著。而且他真的很强。这点让人觉得开心,又觉得莫名其妙,所以笑了。
就在GⅢ彷佛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般摸著自己额头上因为吃了老爸的扇霸而肿起来的肿包时──喷射机有点粗鲁地「隆隆」一声在羽田机场的C跑道上著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