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虽然对于现代的光景已经稍微习惯,说什么『电车跟战争时期没什么太大差别』之类的话──然而隔天在上野车站的月台看到上越新干线还是当场吓了一大跳。不过对于看惯东海道新干线那种鸭嘴兽脸的700系或N700系车头的我来说,圆眼睛圆鼻子的200系车头倒是看起来很古老就是了。
我与身穿白色军装的雪花一起坐在双人座的位子上……
「这速度……简直快得像在飞啊。车头的形状看起来也像飞机一样。」
「据说一开始的新干线,真的就是战争时期开发过军用飞机的技术军官设计的喔。」
我们如此交谈著,从东京出发过了七十分钟──抵达新舄县的越后汤泽车站。
汤泽这块地区是在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中也被当成舞台的多雪地带。虽然像苗场之类的滑雪场还没到开放季,不过今年的初雪似乎下得比较早。在沿著国道前往诸星集团拥有的山庄的路上,已经可以看到飞驒山脉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了。
我和雪花穿过温泉街,爬上柏油路铺成的上坡道。随著标高越来越高,周围的山林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片雪景。接著又小心翼翼地爬上被雪覆盖的一条细小的私人道路,到了下午四点多……总算抵达雪花跟蕾芬洁上校的会谈场所「燕峰阁」。
能够将几年前歇业的三国滑雪场一片银世界尽收眼底的燕峰阁,规模比我想像的还要大了许多。与其说是山庄,根本就像一座和风的度假饭店。这里由于是当成诸星集团的员工福利设施在经营,宽敞的入口大厅也打扫得非常乾净。虽然因为不是休假期间所以让我们得以包场下来,内部一片空荡荡的是件好事……但还是有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们。要小心别引起骚动拖累到他们才行。
雪花接著在柜台对身穿和服的女性员工指示说「如果有德国人访客来就放行,但不准其他人进来」之后──
「那个蕾芬洁上校什么时候会来?」
我看著手表如此询问雪花。
「据说是明天正午会抵达。今天咱们就在这里过夜,养精蓄锐。话说金次,你会不会游泳?」
把军帽夹到腋下的雪花忽然问起这样奇怪的事情。
「……?呃,是会普通程度啦。」
「诸星事前有透过电子邮件把这里的平面图寄给本人,上面看起来这间旅馆有座游泳池的样子。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咱们来水练。」
「水练……游泳吗?为什么啦?」
有种要换泳衣的预感啊。真讨厌。
「昨晚本人委托峰少尉帮忙准备了本人和你用的泳衣,你来当教官。跟你讲个秘密,其实本人不太会游泳。」
「……你不是海军军人吗?」
我如此傻眼问道后,雪花顿时变得不太开心。
「由于在军中只有本人的肉体是女性,就被大家排挤,没能参加道海岸边的水练。既然没机会学习,不会游泳也是理所当然的。」
啊~……原来如此。说到海军的水练,据说都是穿一条红色兜裆布操练的。
那样当然不可能让雪花参加了。
「就算不是今天也没差吧?等明年夏天再说啦。」
虽然对于雪花不会游泳的理由我可以理解,但我可不想陪她补做那种古早以前留下来的功课。就跟那些海军弟兄一样,我也不想跟女人练习游泳啊。而且就算是亲戚,要跟这种身材完美无缺的美女两人独处,在爆发上──
「蕾芬洁喜好游水。今后和那女人接触的机会增加时,如果本人不会游泳就说不过去。虽然感觉是临阵磨枪,但至少在今天之内本人要学会打水才行。事不宜迟,来吧。身为帝国军人,必须随时随地努力克服自己的缺点!」
雪花抓住我的手,提著装有换穿衣物等东西的行李箱穿过大厅。她大概已经把馆内平面图都记在脑中了,完全没有迷路就直指写有「↓游泳池」的方向走去。
在这种事情上,雪花果然还是给人一种活得很急的感觉。或许这同样来自她认为自己依然在战争中,何时会死都不奇怪的想法所致吧。
「哦哦,是温水啊。」
「废话,现在都什么季节了……」
燕峰阁的健身房并设的室内游泳池长十五公尺,宽七公尺,深度一点二公尺。天花板是一整片玻璃,让黄昏的夕阳照入室内。闪闪发亮的水面衬托出跟我一起进入游泳池的雪花出色的美貌,让人感到无比尴尬啊。游泳池真的是非常不好的设施。
据说理子昨天才讲、今天就帮我们准备好的泳衣……我的是一条还挂有西友超市标价的五百八十元冲浪裤,雪花的则是一件从正面看起来很普通的深蓝色竞技泳衣……然而背面却是只有一个X字形以及屁股部分一块Y字形细布的大胆剪裁设计。
我们在男性更衣室分开到两端角落换成泳装之后,重新会合面对面时,我还一时感到安心的说,可是当雪花为了热身而开始做起那套海军体操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那有如痴女的背面设计,当场吓到脚都软了。话说那绝对不是什么正式的竞技泳衣吧,化纤布料看起来也莫名薄啊。
然后,我和正面看起来是泳衣,背面却看起来像全裸的雪花一起进入温水游泳池……互相面对面……
「你说你『不太会游泳』,是要我从什么部分开始教起?你会游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把脸泡进水里,本人也可以办得到。」
(插图013)
「要从那里开始教起啊……」
「你看好。咕噜咕噜──噗哈!呼、呼、如何?有超过三秒钟吧。」
抬起脸的雪花,露出彷佛绽放在水面上的一朵花般无邪的笑容。那表情看起来就像年纪比我还小的女孩般天真可爱,害我忍不住害臊起来……
「啊啊受不了……我拉住你就是了,你自己练习打水看看。与其口头说明不如熟能生巧啦。」
于是我抓起雪花纤细得教人感到意外的双手,自己一边后退一边拉动她。
结果……
「哇!噗!喂,太快了,速度、再放慢点……」
雪花虽然姑且尝试用脚打水,但终究只能到前倾著身体在水中走路的程度而已。这怪不得她会被分派到后勤办公或陆战队啦。光看了就觉得危险,怎么可能让她上什么军舰嘛。这么说来,恩蒂米菈之前也在浴缸差点溺水过,难道「这边」与「那边」是互相交换旱鸭子在保持平衡吗?
「呜~……噗啊!呼啊!……呜啊!呼啊!……噗哈!……」
被我拉著手的雪花虽然不断在溺水边缘挣扎,还是努力一点一点地让自己的脚往后浮起。但无奈于她身体正面受到的水流抵抗太大,似乎怎么也无法成功的样子。
「不要一直想保持把脸抬出水面。只要换气的时候抬起来就好。」
毕竟被任命为教官,于是我姑且试著教她一些诀窍──并始终紧抓著她的双手不放,在水中倒退行走。三公尺、六公尺……
「啊……呜……本、本人试试看……噗哈!啊!呀!……噗哈……!」
哦?她现在的声音倒挺像女孩子的嘛。明明平常都那样装成男性地说。
「吐了气就立刻吸气。要是肺部没有空气,脚就会下沉,变得难以保持水平。」
「呼!呼!噗哈!呼!──吁!──噗哈!──」
雪花是个个性认真的女人,因此乖乖听从我的教导……
练习一段时间后,她的换气动作渐渐变得像在游泳了。双脚也「啪沙!啪沙!」地总算浮到水面上来。
「对对对,慢慢有个样子啰。」
我配合雪花渐渐加快的速度,让自己往后退的脚也跟著加快。
结果雪花逐渐变得能够顺利打水,让她的……她的……
(……呜……!)
她那只有被几条细长的布料遮掩的背部、臀部、大腿……!现在整体已经往上浮到几乎快接触水面的高度,而且不知为何呈现一整片肤色,也就是说看起来是全裸的!为什么!
我原本还担心该不会是她的泳衣被水冲掉之类的,但似乎并不是那样。这是我视觉上的问题──应该是由于水面激起波纹,让我的眼睛变得比较难辨识细长布料的部分了。就好像一开始觉得形状有点像鬼的柳树,到后来会真的误认是鬼一样,人类的眼睛与大脑,具有一种对看不太清楚的东西如果认为「有点像那玩意」,就真的会认知为「那玩意」的补正机制。而就是因为我刚才觉得雪花的泳衣背面感觉像全裸──结果害我的眼睛跟大脑现在完全把她的背面认知为全裸了。眼睛跟大脑真强啊!
啊,糟了……!既然背面是全裸,正面应该也是全裸……这样的想法闪过我的脑海,让我现在莫名觉得自己在拉的是真的全裸的雪花了……!在温热的温水泳池中让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美女脱成全裸玩水嬉戏,这是什么糟糕的王族游戏啦……!
我顿时内心感到惊慌而疏于确认自己后方──
「呜喔!」
结果没发现已经走完泳池的全长十五公尺,背部撞到了泳池墙壁。
「唔咕!」
多少学会靠打水获得推进力的雪花接著从正面撞上我……
「……呜……!」
「……啊……」
我真的是全裸的上半身,与雪花的上半身只隔著很薄的化纤布料紧紧贴在一起了。彷佛互相拥抱一样。
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是互相拥抱了。由于我松开了牵住雪花的手,导致她基于本能抓住了我的身体。而认为放著不会游泳的雪花不管会很危险的我,也在情急下抱住她的身体。
因为泳衣设计上的缘故,雪花的背部几乎都裸露出来……结果我的右手就紧紧抱住了她细致充满弹力又色泽鲜丽的嫩肤。
至于为了不要让雪花溺水而想要稍微把她身体撑起来的左手则是……一把抓住了尼龙材质的泳衣下半部紧紧陷入肉中的臀部右半球。这部分一样具备彷佛会把我的手指弹回来的水嫩弹性,同时又兼具会让我的手指陷入其中的柔软度。这是男性绝对不会具备,唯有女性的身体才能交织出来的奇迹触感。
再加上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让我跟雪花的脸──几乎快贴在一起了。距离近到从雪花的额头滑下来的水滴会被两人的鼻头夹住停下的程度。
「……!……」
把修长的眼睛大大睁开的雪花,对于自己的身体被男人的手臂用力抱住的事情──露出了彷佛可以听到「扑通!扑通!」声响的心跳表情。
那是──我至今见过雪花的表情之中,最明显的女性神情──
「……」
隔著布料薄到底下的肤色彷佛都会透出来的泳衣,可以感受到雪花全身上下最为柔软、有如刚捣好的麻糬一样的双峰传来的体温。推测应该有E罩杯的那两颗肉球紧贴在我身体上挤出煽情的形状,同时由于浮力而露出水面。或许那部位即使肉很多也很敏感的缘故,雪花看起来同样从双峰感受到了我的体温……结果我们就这样在游泳池边缘互相拥抱著,脸颊变得越来越红。
不只是我,看来雪花也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该如何反应才好的样子。
遇到这种时候──当自己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异性的瞬间──究竟该如何含糊过去的方法,在我们两人的脑中都缺乏资料。结果就让我们一直抱著对方全身僵住了。
能够听到的……只有「啪沙、啪沙」的水声……以及两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雪花她──过去为了战争而被迫扭曲了心灵,变得认为自己是个男的。
然而现在,她被男性抱住身体而慌张失措的模样,完全就是个女的。
她的心就有如眼前的水面般摆荡。在男人与女人、战争与和平之间。
不过,会像个女生般走在和平的竹下通,露出满脸幸福笑容的雪花究竟应该选择哪一边才对,答案其实很明显。
因此,如果她现在身为一个女性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我也可以在她面前扮演一个男人。
如果那样做能够成为某种力量,把雪花从至今依然束缚著她心灵的战争中拯救出来──黑豹──
(……黑、黑豹?)
由于我看到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让严肃的思绪中断了。
隔著雪花的肩膀,可以看到另一侧……有一只不知何时进入游泳池的黑豹在游泳。明明是猫科动物却用狗爬式。
另外也可以看到一只似曾见过的乌鸦紧贴著水面在滑翔。
「你、你为何……要一直那样紧紧抱著本人?是不是、又起了什么奇怪的念头?对于像本人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为什么?又、又不是猫狗畜生……」
「呃不、不是猫狗,是豹、乌鸦……」
面对扭扭捏捏地莫名嘀嘀咕咕讲话的雪花,我说著连我自己都搞不懂在讲什么的回应──结果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霎时改变了现场的气氛……
「……啥?不、不管怎么说都一样是禽兽吧!够了,你快放开!」
雪花高高举起手肘,朝我的头部使出连续肘击。可是她每肘击一次就会让我看到她剃得光滑无痕的腋下,害我发现原来女性的腋下也意外地很爆发而赶紧把脸别开,结果就一直躲不开她的铁肘攻击。要说痛又不算痛,要说不痛又有点痛。
承受不住攻击的我赶紧爬上泳池边,感到头晕目眩的时候──
「唉~远山,你又这样啦?还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呢。」
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感觉有点傻眼地如此叫了我的名字……
于是我抬起头,看到眼前是身穿银色金属色泽的比基尼,用小女孩般的姿势蹲下来的……
「卡、卡羯?」
黑色妹妹头上戴著一顶魔女帽,右眼戴著卐字徽章眼罩的卡羯就在那里。但我对于她出现在这里并不会感到讶异就是了。在扯上魔女连队的时候,我就预想到会跟她重逢啦。
魔女连队的连队长──卡羯·葛菈塞是个跟我一样,在人生中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激烈战斗,值得同情的少年少女之一。
顺道一提,她值得同情的部分也包括穿比基尼的模样。她胸部应该只有A罩杯,屁股部分也很没肉,跟亚莉亚穿比基尼时一样给人某种「小孩子在勉强装大人」的感觉而显得滑稽。也多亏如此,让我涌起的是一股笑意而不是爆发血流,在这点上倒要感谢她就是了。
「啪唰啪唰」地拍打翅膀停到她白皙肩膀上的乌鸦──是她的宠物或者应该说使魔的埃德加。
「我打电话给你都没接,害我以为你是到哪里进行恐怖攻击丧命啦。我说认真的。」
「那是因为我搭高丽航空来,在机上被要求关闭手机电源了啦。抱歉抱歉。喂喂喂,听说你跟贝茨姊妹干了一架是吧?亏你现在还活著呀,嘿嘿嘿!」
从航空公司的名字,我就知道卡羯还是老样子过著冒险的人生,而卡羯似乎也透过业界情报网知道了我同样过著冒险人生的样子。
在泳池边盘腿坐下的我与小女孩蹲的卡羯互看著对方露出贼笑,彼此确认人生过得辛苦的不是只有自己,而享受著某种类似同病相怜的安心感。
「Sied ihr Offiziere von Waffen-SS? Ich dachte, ich hätte nur Oberst Rapunzel eingeladen.(你们是武装亲卫队的军官吗?本人可没有邀请蕾芬洁上校以外的人呀。)」
爬上泳池边的雪花……见到我和卡羯的样子而莫名不太高兴的样子。
虽然由于她讲的是德文,所以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啦……
「请用日文就可以了。远山中校,很荣幸能见到你。」
如此用日文回应雪花的,是站在泳池边的另一个人──身穿有如黑色紧身皮衣的比基尼配上纳粹军帽,活像个SM女王的白人美女。
虽然她跟雪花站在一起会显得身高稍微矮了一点,不过白瓷般的肌肤与双峰的尺寸都是同等级。
「我叫伊碧丽塔·伊士特尔,是第三帝国军西方大管区所属,魔女连队的长官。远山先生也好久不见了。」
从军帽下伸出一头金色的长直发,锐利的碧眼以及涂有大红色口红的嘴唇莫名带有嗜虐感地露出微笑的这个女人──是伊碧丽塔长官。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阿姆斯特丹的WTC大厦。
伊碧丽塔并不是魔女,而是负责管理魔女连队的女人。我记得阶级应该是少将。
「在水边见到你,会让我想起讨厌的记忆啊。」
「嘿咻」一声站起身子的我,对伊碧丽塔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讽刺。毕竟这家伙可是第一个杀掉远山金次的女人啊。雇用魔剑爱丽丝贝儿,透过将被抓的我关进钢铁牢笼,在大西洋一点一点沉入海中的残忍手法。
「唉呦,你是在说什么呢?最近我变得有点健忘呀……」
「啥?你在讲什么?我耳朵变差了吗?」
面对现在似乎希望跟我友好相处,假装刚好忘记涨潮之刑那件事的伊碧丽塔──我顿时有点火大地啪叽啪叽折响手指。从游泳池里跳出来甩掉全身水滴的黑豹──我记得好像叫布洛肯──则是见到我对伊碧丽塔表现出敌意而朝我露出利齿。
「喂,金次,你不是说你跟魔女连队并非敌对关系吗?」
雪花眼见现场似乎早早就要爆发问题而赶紧制止我,于是──
「我和卡羯是那样没错,但伊碧丽塔是杀了我的女人啊。」
「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因为我死而复生啦。」
「哦哦,原来如此。那样就讲得通了。」
听到这样一段远山家对话,卡羯顿时「哪里讲得通了啦……?」地皱起了眉头。
「而且有点奇怪。你们会不会抵达得太早了?蕾芬洁上校应该是明天才会过来。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确实……本人记得德国人的民族性应该在时间上算得很精准才对吧?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约二十小时啊。」
听到我的疑问,雪花也感到奇怪地看向伊碧丽塔。
结果伊碧丽塔动作夸张地张开手臂,对我们露出装模作样的友善笑容。
「我们是接到蕾芬洁的代理人联络,而早她一步先到这里来的。因为有件事情希望可以事先让远山中校知道……不过毕竟不是可以随便告诉人的内容,因此我希望先在这里办一场泳池派对,互相交流一下。要说的事情等那之后再谈。」
「虽然上校表示自己会从哈巴谷书……从圣经中出来之类让人搞不懂在讲什么的话啦,不过照代理人寄来的电子邮件是说,她刚从位于哥本哈根的魔女连队分部搭乘Focke-Achgelis──Fa269改出发了。那玩意的续航距离不远,速度也不快,所以飞过来应该真的还要二十个小时左右吧。」
跟两位大人身材的美女相较之下,显得更加像个小鬼头的卡羯如此说明……也就是说,最起码可以确定蕾芬洁上校会按照原本的预定时间抵达了。
不过在会面之前,魔女连队希望先让雪花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而且伊碧丽塔似乎还多预留了一段时间打算在这个游泳池边先确认雪花有多值得信赖,可见那是相当重要的事情。虽然我对那内容是完全没有头绪──但至少可以确定绝对不会是什么和平的女孩聊天吧。
虽然我有告诫说让鸟兽进到游泳池在卫生上不太好,叫她们不要这样,但卡羯却当场怒说「使魔是魔女的第二生命,是魔女的一部分呀。」而且埃德加也用鸟喙啄我的眼睛,让我最终屈服于暴力之下,只能陪悲哀比基尼打扮的卡羯与埃德加&布洛肯一起玩水了。
雪花和伊碧丽塔则是坐在躺椅上,把燕峰阁为她们准备的饮料放在一旁──根据我偷偷读唇,她们似乎主要在互相自我介绍的样子。毕竟雪花对待女性很好,伊碧丽塔面对日本军的军人也很守礼,因此两人的气氛还算融洽。
就这样,到了太阳下山后……
我们离开温水游泳池,我和雪花一组,卡羯和伊碧丽塔一组,分别在山庄提供的套房稍事休息后,又到餐厅重新集合。
虽然餐厅的包厢全部都是和室,不过山庄的工作人员看伊碧丽塔她们是外国人,便很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气派的餐桌与椅子。
由于雪花表示「为了让对方比较好讲话,配合她们的服装」,我换上原本是为了明天准备的白色军装。至于雪花原本就是穿军服,卡羯与伊碧丽塔则是穿著武装亲卫队的黑色制服现身,让我不禁庆幸现在整座山庄都被包场而没有其他人了。不过就算再怎么主张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还是什么的,把埃德加跟布洛肯都带来也未免太夸张了吧?这里可是餐厅喔?
「刚刚好在预定的时间开始上菜──日本人才真的是全世界对时间算得最精准的民族呀。餐点也很健康,料理看起来也很美。我很尊敬日本的文化喔。」
伊碧丽塔拿著一个刻有双头雕与卐字徽章的怀表,面带笑容如此称赞日本。印象中,这个人之前在卢森堡也是用类似的台词当开场白啊。
「那么,为日德的血盟乾杯。」
「Zum Wohl(乾杯)。」
伊碧丽塔与雪花用餐前的柚子酒如此互敬后──松茸、山药豆、黄金葱等等的季节菜便陆续上桌,餐会开始了。卡羯捏起栗茶巾(注:和果子的一种。)放进嘴里,当场「这是什么,超好吃的!大姊再来一份!」地对一旁穿和服的女服务生要求加点了。
「蕾芬洁上校过得可好?」
雪花优雅地喝了一口餐前的清汤后,对依旧保密不愿说明的玲一号作战执行上关系到成功与否的那名女性的近况,立刻开口询问伊碧丽塔。
「根据代理人表示,她过得很好。但其实我们也是到明天才会与上校初次见面。」
「你们没见过面啊?说到底,那个蕾芬洁上校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啦?因为这次事情来得太突然,我顶多只知道她是个女性而已。她既然是你们的同伙人,你们至少应该知道她的基本资料吧?」
我一边啃著虎虾,一边询问伊碧丽塔雪花没有告诉过我的事情。结果……
「上校是魔女连队光荣的初代成员之一,也是其中最后的生存者。家族是没落的宫廷魔女,战前据说是在科隆经营一间小花店的样子。」
花店……?怎么听起来好像是颇安全的人物?
而且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个相当高龄的老婆婆了吧?搞不好这次的事情其实可以和平落幕喔?
「她是个擅长调剂药物的药魔女,在她的花店也有贩卖用花制作的内服药──以东洋文化来讲,类似于汉方药的东西。希姆莱长官与希特勒总统阁下听闻了这件事,据说那些药物还深获总统阁下喜爱。」
……嗯~一点也不和平的人物登场啰……
传闻中希特勒为了治疗本身的身体不良状况,是个重度用药的人。因此他甚至服用过纳粹的神秘主义者希姆莱所介绍的魔女制作的药物,其实也不无可能。
「蕾芬洁由于这样的机缘被召入武装亲卫队,成为了创组魔女连队的初期七位成员之一。而且听说当时的她是个超级美少女,还被人取了个绰号叫『祖先遗产学会之花』呢──」
虽然对冰盛生鱼片没动筷子,不过对下一道上桌的炭烤和牛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卡羯如此说道……让我不禁对同样是花的雪花瞄了一眼。
毕竟雪花同时也是当年德国的活证人,应该知道这些事情才对。然而她并没有露出怀念熟人往事的表情,至少看起来并不算开心的样子。
「她现在也依然是魔女连队的成员对吧?但却没有跟你们一起行动,代表是类似幽灵社员的状态吗?」
把卡羯不吃的生鱼片也夹来吃的我如此询问后,伊碧丽塔的眼神变得有点锐利起来。
「幽灵。或许这是很正确的表现方式。纪录上,她应该在一九四五年战亡于柏林,之后也没有任何回到魔女连队的文件记载。哎呀,虽然说战争尾声时,亲卫队员假装自己死亡并藉此逃亡的手法可说是老把戏就是了。」
「之后她沉寂了整整六十五年,直到远山中校的YouTube影片成为契机,她才第一次向位于杜塞道夫的连队本部进行了接触,表示『自己要跟中校会面,请求派人护卫』这样。毕竟她现在应该已经大约九十岁左右──似乎连自行联络都没办法做到的样子,所以是透过代理人寄电子邮件来的。当然我们也有怀疑过喔,可是互通的邮件内容满满都是非魔女连队的成员就不可能知道的情报,因此不管怎么想都是真的呀。」
无论伊碧丽塔或是卡羯讲的事情……都让人感到不太舒服呢。
原来蕾芬洁为了跟雪花会面,还特地请求魔女连队的本部派人护卫。可见对方在警戒雪花。
哎呀,像雪花也有考虑到跟蕾芬洁之间演变成战斗的可能性。就算双方彼此是过去盟国的军人,日本军对纳粹或纳粹对日本军大概都依然还是抱著对方动不动就会诉诸武力的印象吧。而那样的印象基本上也很正确。
「你们和上校之间讲过些什么?」
吃著凉拌鲍鱼的雪花如此询问后,伊碧丽塔看起来像在装傻似地瞥眼回答:
「我们只是确认她是不是本人而已。」
然而雪花敏锐的洞察力似乎看出什么事情……有点焦躁地开始微微抖起脚来。那个她主张要叫富抖脚的习惯动作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让挂军刀的刀带环「锵、锵、锵」地发出了声响。接著……
「那么换个问题吧。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明明卡羯刚才已经间接性地表示过她们是来当「护卫」的,但雪花却又如此询问伊碧丽塔。结果卡羯用没戴眼罩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长官,流露出「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的态度。
如果那个性情恶劣的伊碧丽塔在这时候还选择继续装蒜,脾气急躁的雪花搞不好就会当场大叫「立正站好!」了。于是……
「我也觉得由将官来当校官的护卫是有点过度保护。你们应该是为了别的目的过来的吧。刚才在游泳池说过的『想事先告知的事情』就是那个目的,而在告知之前想要先跟我们打好关系的意思就是……要我们帮忙那个目的,或是让我们至少不要出手碍事吧。」
我回想著在侦探科学过的东西,并代替伊碧丽塔把我能够察觉到的部分讲出来。
结果伊碧丽塔稍微摇一摇头──露出有点尴尬的笑脸说道:
「So Lala(哎呀哎呀),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只是因为这些话有点像把同伴丢脸的部分爆料出来,所以感到难以启齿而已……不过蕾芬洁上校即使透过代理人交谈,也让人感受得出来她似乎相当年老痴呆了。也或许因为这样,她的思考方式跟我们有相当大的差异。」
「她给人的感觉就超危险的呀。虽然在邮件中伊碧丽塔长官有巧妙配合对方,但老实讲那人根本是疯了。居然主张要改革魔女连队,还要肃清一部分的成员之类的。不过那毕竟是中间透过了代理人的对话,因此我们打算明天见到本人再确认清楚。」
听到伊碧丽塔与卡羯的话,我不禁感到有点惊讶。然而……
「确认之后,你们要怎么做?」
打从一开始就判断蕾芬洁是个危险魔女的雪花倒是很镇定。
到这时……伊碧丽塔才总算表现出愿意讲真心话的态度……
「逮捕起来,进行审判,或者也有考虑乾脆杀掉算了。应该没差吧?反正她也已经活得够久了。」
她和蕾芬洁之间似乎有过相当严重的冲突,额头上都浮现出卐字形的青筋──露出笑脸。就跟之前杀掉我的时候一样,是表现出纳粹残忍习性的冷笑。
魔女连队现在……起内讧了。
在由于雪花的影片成为契机而突然现身,不知是否因为高龄而脑袋痴呆的缘故──竟然说出要搞乱魔女连队发言的蕾芬洁上校,以及伊碧丽塔这些现任成员之间。
然后对于这些家伙来说,当人事上发生问题时的解决手段非常单纯,就是杀害。
蕾芬洁上校是魔女连队的创设成员之一,对希姆莱与希特勒也有过贡献。看在魔女连队成员们眼中,可谓传说的人物。至少哥本哈根的连队分部似乎愿意对她提供协助的样子,因此如果公开将她杀掉,搞不好会引起魔女连队内部不必要的冲突。所以伊碧丽塔并没有带一大票部下一起过来──而是打算私下将她暗杀掉。过来这里之前雪花也有预想过这样的可能性,看来真的被她讲中了。
「所以说,远山中校,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跟她说,最好明天早早讲完。我们只要确认蕾芬洁上校的状态不好,就会看时机把她处分掉了。」
「就是这样。远山你也别碍事喔。」
雪花听完她们两人的话,便停下抖脚,闭起眼睛……静静喝了一口餐后汤。
「蕾芬洁上校是个以狡狯而勇猛直前闻名的武装亲卫队员。恕本人失礼直言,就算你们企图杀害她,以你们的实力想必很困难吧。到时候反而被大量的吊花葬送性命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你们要做好觉悟。明天本人终究只是要跟上校对谈,或许也可能因此让她的『思考方式』有所改变。但愿那结果可以让你们感到满意──但一切还是要看上校如何了。」
……虽然吊花怎样的部分我听不太懂意思,不过雪花并没有叫她们不要暗杀。喂喂喂,中校,在这座风光明媚的山庄要是发生预谋杀人事件可是会很糟的。要是我也在暗杀现场却没有制止,根据武侦法第九条的解读方式,搞不好也会被判有罪喔?
「喂,伊碧丽塔,卡羯,我不准你们杀掉对方,给我想想其他的解决方法。人活在世上总有一天会痴呆,那并不是什么罪过。而且就算放著不管,那年纪也迟早会死──」
我有点发飙地试图说服伊碧丽塔跟卡羯,可是埃德加却「啪唰啪唰!」地飞来,布洛肯「踏踏踏!」地冲过来,又是啄我的眼睛又是啃我的小腿,痛痛痛痛痛啊!
就在我跟那两只禽兽缠斗的时候,女服务生把餐后甜点的法式奶冻端来,让我失去了发言的机会──该死!这下明天搞不好会变得很麻烦了。毕竟伊碧丽塔、卡羯、雪花还有蕾芬洁上校……这些人全部都难以预料会搞出什么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