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峰阁的套房本来是设计给家族用,面积足足有七十平方公尺。其中包括摆有液晶电视与桌椅的宽敞客厅、西洋式的卧房以及能够铺棉被的和室,共三间房间。多亏如此,让我免于跟雪花同房而恐惧爆发的命运了。
只不过,深夜时有个景象让我在别的意义上感到胆颤心惊──就是雪花在和室拉门外的窗边檐廊坐在椅子上检查自己的军刀与十四年式手枪时,脸上严肃的表情。
在海萤火虫的地下设施展现过跟我、金一大哥、GⅢ同等级战斗力的雪花──现在竟露出某种程度上对死抱有觉悟的表情。虽然她似乎从一开始就考虑到根据会谈的发展有可能会演变成战斗的样子,但那个叫蕾芬洁的魔女难道是那么恐怖的对手吗?
(但愿明天不要下起血雨啊……)
我想著这样的事情并一个人躺到洋式卧房的床上,便看到窗外下起雪来了。
眺望著山庄前已经歇业的滑雪场渐渐积雪的景象……我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到了隔天早上──
伊碧丽塔与卡羯在那块滑雪场玩滑雪跟单板,嬉笑声音让我睁开了眼睛。于是我一边刷牙一边在檐廊上眺望著她们──就算那滑雪场现在是无人的包场状态,真亏她们在准备暗杀人的早晨还能玩得那么悠哉。而且明明雪还在下的说,布洛肯跟埃德加居然还愿意陪她们玩呢。哪像我一大早就胃痛得不得了啊。
后来雪花在游泳池用浮板练习打水,我则是临阵磨枪似地简单保养手枪,在不安的情绪中度过上午时间──
蕾芬洁上校预定抵达的正午渐渐接近了。
换上军服的我、雪花、卡羯与伊碧丽塔集合到燕峰阁的大厅,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来了,Fa269改,是上校。」
从魔女帽的帽檐底下看著滑雪场的卡羯伸手指向北方的天空。
于是我借用伊碧丽塔的军用望远镜看向那架我从没听过声音的飞机,发现那是一架相当奇特的双引擎飞机。两个螺旋翼是位于左右机翼后方的推进式设计。涂有白色迷彩而不易辨识的机体很粗,给人类似轰炸机或运输机的印象。垂直尾翼上的卐字徽章也采用灰色的低视度迷彩,在这点上虽然很现代,可是整体的造型极为奇特,以航空力学来讲根本是勉强可以飞行的程度。大战期间,德国军确实开发过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飞机,或许这是其中一种设计的重现吧。
「这里又没跑道,是要怎么办?从滑雪场下方上坡降落吗?」
我把望远镜还给伊碧丽塔的同时如此询问后──
「呵呵!德国其实在七十年前就已经设计出那样的起降结构了。Fa269原本是一台拦截机,不过哥本哈根分部利用现代材料将它改造成运输机了。虽然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实机,不过真是做得不错呢。」
「蕾芬洁上校虽然是上个月才忽然现身于分部,不过据说在那之前她的代理人就提供了大量的资金让分部准备那台Fa269改了。那个代理人虽然没有公开自己的身分──但肯定是哪里的著名富豪信奉新纳粹主义,而派遣那个代理人来的。这在我们魔女连队的资金来源中算是常有案例呀。」
伊碧丽塔跟卡羯都露出得意的表情如此说道。还真是讨厌的常有案例啊。
就在我跟雪花眺望之中,Fa269改抵达汤泽上空──
似乎在寻找降落地点似地盘旋在空中,同时教人惊讶地,主翼的一部分开始扭转。
──那是……
(跟V-22鱼鹰一样的垂直起降机吗……!)
德国竟然在大战时期就已经开发出那种玩意的事情固然教人惊讶,不过Fa269改在滑雪道下方的平坦雪地降落的景象更是教人吃惊。虽然靠迁移飞行减速后缓缓垂直降落的部分跟鱼鹰是一样的──但Fa269改竟是把位于主翼后方的螺旋翼往下转。也就是说,那并不是将螺旋翼架到上方把机体挂在下面的方式,而是把螺旋翼架到下方的方式。光这种设计在全世界来讲就已经够稀奇了,更稀奇的是Fa296改并没有把螺旋翼完全转到主翼的正下方,而是只转到一半的角度,取而代之地呈现机头抬向斜上方的降落姿势。那有点类似所谓「尾坐式」的方式,驾驶员是透过镜子看著地面操纵降落的。真高竿啊。
据说大战后期的纳粹德国由于机场都被破坏殆尽的缘故,而展开了即使没有跑道也能起降的拦截机开发计画──这台飞机大概就是那个计画下的产物吧。居然有机会看到那样稀奇的玩意,真有种赚到的感觉呢。虽然它著陆时把应该内部装有舱门炮的机体侧面舱门朝向我们这点,让我有点不爽就是了。
我本以为异想天开的兵器秀到这边就结束,但没想到还有后续。从Fa269改的后部舱门中──又滑出了一台兵器到雪地上。
「──那个本人在战前也有看过,是Kettenkrad。」
「……可是那玩意底下装的是滑雪板啊。」
不只是如此对话的我跟雪花而已,见到那玩意登场的伊碧丽塔与卡羯也同样「是Kettenkrad Icebell呢。」「在巴巴罗萨作战时有稍微使用过的玩意呀。」,感到很稀奇的样子。
本来Kettenkrad应该是后轮像战车履带、前轮像机车的半履带车……可是现在准备从滑雪道开上坡的那辆车前轮却被换成了滑雪板。虽然同样涂有冬季迷彩色让人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是一台像雪上摩托车的改造车啊。
把雪拨开成V字形,沿著又长又宽的雪坡开上来的车体──后方飘散出某种五颜六色的东西。有红色、黄色、蓝色、紫色、绿色,非常漂亮。那究竟是什么?
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爬上滑雪道的Kettenkrad Icebell,有如要把魔女连队的徽章「盾牌配狂暴黑狮子」秀给我们看似地大幅转弯……在直通滑雪场的这座燕峰阁前面停了下来。
头戴机车用半罩安全帽的驾驶员身上并没有穿军服,而是穿一套像OL的长裤西装并围一条围巾,脸上戴著眼镜的金发美女。笨手笨脚地下车、踏到地上的双脚穿的也是普通的浅口女鞋。
那个怎么看都是一般人的女性把手伸向履带后座座位……牵起深深坐在位子上的一名异样女性的手,让她站上除过雪的大门前车道。
那就是──
「……虽然跟我原本想像的样子差很多,不过那就是蕾芬洁上校吗?」
由于在场只有雪花曾经跟蕾芬洁见过面,于是我姑且如此确认后……
「没错。」
雪花点头回应。
……「喀、喀、喀……」地踏响黑色皮靴进入燕峰阁大厅的蕾芬洁上校──非常年轻。我原本想说会是个老婆婆,但她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四岁。不过毕竟她是个魔女,所以搞不好是跟玉藻一样能够长保年轻的外观吧。
像她明明外表看起来那么年轻,走路的脚步却很虚弱。应该是特别订制的武装亲卫队黑色制服紧紧包覆的上半身很瘦,紧身迷你裙底下伸出来的双腿也很细。身高只比卡羯稍微高一点而已。
不过比这些外观更加异样的──是她的头发。
她背后的头发长得几乎要拖在地上。或者说根本就拖在地上了。一条有如中世纪王公贵族般的披风垂到地面,然后足足长三公尺的波浪秀发就散开在那披风上面。
而且那头焦褐色的秀发上整体都装饰有鲜花与大大小小的叶片,甚至一路到头上那顶纳粹军帽边的侧头部。
(……「祖先遗产学会之花」……)
那模样简直像个会走路的花圃。刚才从雪上摩托车型的Kettenkrad后方飘散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些装饰花的花瓣与叶片吧。
然后,她开口第一声便是──
「Sieg Heil(胜利万岁)!」
「Heil(万岁)!」
蕾芬洁上校发出少女般可爱的声音,同时高举右手行了一个纳粹式敬礼。于是卡羯她们也跟著回礼。
上校的军帽帽檐底下环顾大厅的脸蛋苍白,眼窝周围还有黑眼圈。这是因为她瘦得连眼眶都凹陷的缘故。人说脸部是全身最后才会瘦的部位,代表她的身体肯定也是骨瘦如柴吧。
「上校,欢迎来到日本。」
面对用海军式敬礼的雪花,蕾芬洁上校抬起那对活像猫熊的眼睛──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用流畅的日文如此回应了。虽然她嘴巴说很高兴,脸上却是面无表情。不过那感觉并不是对雪花冷漠,而是她这个人原本似乎就缺乏活力。真是个在各方面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的女人。
言归正传,我则是对陪同蕾芬洁上校一起前来的眼镜白人美女说道:
「你是什么人?如果只是普通的司机,我劝你最好别从这个大厅进到更里面去喔。」
如果让看起来应该是一般人的这位女性加入雪花与蕾芬洁的会谈,搞不好会很危险──因此我用英文如此警告她,结果她的脸颊顿时染成粉红色……
「咦、啊、是、不好意思,谢谢你,讲日文就可以了。我是那个、支援蕾芬洁大人的团体的、呃、蕾芬洁大人的、代理人。」
也许是个性容易紧张的缘故,她支支吾吾地说著让人听不太懂的话。真像个白人版的旧·中空知啊。不过我至少听懂她就是在卡羯她们与蕾芬洁之间负责仲介的那个代理人了。
「她叫仙杜丽昂。由于我的身体不好,所以请她来照料我的。话说──你才是什么人?」
蕾芬洁如此说明后,连同军帽上那个教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徽章一起把头转向我。
「……我叫远山金次。从姓氏你应该就能知道,我是雪花的亲人。」
「哦哦,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远山金次──对于想杀掉自己的人都会强烈报复的『诅咒的男人』。」
蕾芬洁用她那对由于黑眼圈而看起来异常地大又无神的眼睛、如绿玛瑙般深绿色的眼眸,深感兴趣似地看向我。那个绰号,我之前也被伊碧丽塔叫过。看来对于魔女连队的这些人来说,我是个像魔物的存在。
「既然你看过YouTube应该就知道,雪花有点欠缺现代的常识。或许她会遇上需要补充说明的时候,因此我也会跟她同席参加会谈。魔女们聚集的会场中就算有个诅咒的男人应该也不奇怪吧?」
「Nein(不),远山金次。你是个又强又出色的男性。人类的进化需要优秀的女性以及优秀的男性双方的遗传基因。我并不是讨厌你在这里,反而很高兴能见到你呀。我现在口有点渴。遇到这种时候我的脸部就会不太能够使力,因此经常被人说很难看出我的表情。真是抱歉。」
就连讲这段话的时候也依然面无表情的蕾芬洁,在代理人仙杜丽昂的照护下,让盯上她性命的伊碧丽塔与卡羯带路──「喀、喀」地踏响靴子穿过柜台前,走向山庄为我们准备好当成会谈场所的二楼宴会厅。五颜六色的花瓣飘飘掉落,有如足迹般留在她背后走过的地方。
我再度仔细观察她那头有如花圃的头发……这才注意到那些花都是我从没见过的稀奇品种。有的像樱花,有的像蔷薇,有的像彼岸花,然而要不是异常地大朵,就是颜色很奇怪。我以为或许是人造花而捡起一片花瓣观察,却发现那果然是鲜花。真是奇妙。
「──金次,尽量别摸那些花。另外也要小心别贸然过于接近蕾芬洁身边,否则会被当成苗床啊。」
带著紧张的表情目送蕾芬洁的雪花,小声对我讲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于是我回问了她一句:「苗床?」
「那是玲的花。上校是把那些花种植到自己体内回来的。」
听到雪花这句话──我顿时睁大眼睛。
「……『回来』──的意思是说……」
面对惊讶的我,雪花点头回应──
「现在已经亲眼确认蕾芬洁上校就是她本人,因此就算是机密,本人也必须让你知道了。玲一号作战当时是日本与德国各自同步进行。她和本人一样,是从玲回来的归国兵。」
……蕾芬洁上校也是去过恩蒂米菈她们的故乡「那边」的人物吗……!
也就是说,她并非长相保持年轻,而是年龄上真的很年轻。
因为跟雪花一样,经历过随著距离的时间跳跃。
「雪花……你们究竟在『那边』做了什么事?」
「──你接下来就会知道了。」
雪花留下错愕询问的我,随其他人一起穿过大厅──于是我也只好追著那像雪一样的白色纸缎带,跟在她的后面。
燕峰阁的二楼──最多可容纳三十人的大宴会厅中现在只有我、雪花、伊碧丽塔、蕾芬洁、仙杜丽昂与卡羯六个人,显得非常宽敞。由于这里是西洋式房间,可以穿鞋子进去,因此对于进屋内也没有脱鞋子习惯的德国人来说比较方便的样子。
伊碧丽塔事前指示过燕峰阁的工作人员,在会场中面朝正面的右侧摆了两张、左侧摆了四张椅子。中间没有摆桌子。是不使用笔记或资料的秘密对谈形式。
我们就在那边左右分成日方与德方,面对面坐下。蕾芬洁的头发在椅子后方的地板上大大散开,因此在她两侧的伊碧丽塔与仙杜丽昂为了不要踩到她的头发而稍微隔开一点距离坐下。也许德国魔女在会谈的时候有这样的规矩吧,除了原本就没戴帽子的仙杜丽昂以外,其他人全戴著帽子没有脱下。
在我们的右边,也就是蕾芬洁她们左边的宴会厅墙上,挂有大概是雪花与蕾芬洁各自准备的垂挂国旗……日本是白底红圆的日之丸旗,德国则是红底白圆的卐字旗。如果排除穿浅口女鞋的仙杜丽昂拍张黑白照,就算跟人讲这是七十年前的照片应该也会有人信吧。毕竟其他所有人都穿著军服啊。
就在这时,时间刚好来到正中午──
「上校(daisa),如果你想吃午餐就尽管说。应该可以帮你准备。」
根据海军用语把上校念作daisa而不是taisa的雪花如此表示后……
「感谢你的用心,但是不必了。我现在并不饿。毕竟在移动途中,我透过窗户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光。比起餐食,我比较希望等一下喝点水。」
虽然遣词用字像个男的,但声音却很可爱的蕾芬洁回答了这样一段话。她只要晒晒太阳……就能填饱肚子了?难不成是透过那些像发饰一样长在头发上的叶片进行光合作用吗?不,或许真的是那样。
「这椅子坐起来有点硬啊。呃~……蕾芬洁,你看起来身体不算好,要不要改躺在照护床上会比较轻松……只要跟工作人员讲一声,或许就能送过来喔?」
我之所以支支吾吾地讲出这种话……是因为现在没有通常可以遮住视线的桌子,所以几乎坐在我正前方的蕾芬洁上校那对由于太瘦而让缝隙较大的大腿之间的深处──也就是紧身迷你裙的内侧,就角度上感觉会被我看到的样子。或者说好像已经让我瞄到了几次,害我静不下来啊。这样接下来要进行的重要谈话,我会没办法集中精神的。
顺道一提,也许那就是魔女连队的正式服装,伊碧丽塔与卡羯也都是穿又紧身又迷你的裙子……不过由于那两人的危险三角地带从我的角度来看位于斜下方,因此会被她们各自的大腿保护住。
「Nein(不),现在这样就好。日本是个重视礼仪规矩的国家,我希望尽可能不要做那么没规矩的行为。日本是世界各国之中拥有最长的历史以及独立文明的神圣国家。我由衷尊敬这个国家……」
……失败啦。既然这样,我就注视她头部的那块花圃,小心不要让视线发现下面那块蕾丝或印花的花圃吧。
还有,那个拍国家马屁的习惯,大概是魔女连队向人问好的固定模式吧。真让人全身发痒。
我个人虽然是日本人,但就算听到有人夸奖日本我也不会因此就感到骄傲。
毕竟爷爷从小教育我,国籍并不是靠自己努力所得到的东西,而且没有其他东西值得骄傲的人就会拿国籍或血统向人夸耀。另外我也亲身去过各种国家,明白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有优点也有缺点啊。
「日德是透过东京·柏林轴心紧紧相连的永恒盟国,且让我为优秀的人种们如此齐聚一堂的场面献上祝福,代替开场的致词吧。」
让垂著眼皮的绿色眼睛眨了一下的蕾芬洁……宣告这场会谈开幕。
「首先……雪花,在跟你谈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关于我们的事情告诉在场这些现代人呢?我在并非透过影像而是亲眼见到你之前,都没有把内含机密的事情讲出来。不过现在既然各位一同出席会谈,无论伊碧丽塔、卡羯或金次,都可说是已经被我们拖进来了啊。」
「本人也是抱著那样的打算。就在方才亲眼确认是你之后,便决心要讲出来了。」
雪花如此回应后,蕾芬洁上校用她那对有黑眼圈的眼睛环视我们。
接著有如童话故事中的魔女唱起数数歌一样……
「──V1飞行炸弹、V2弹道火箭、V3蜈蚣火炮、V4载人飞行炸弹、V5洲际导弹、V6铀弹……」
她开始列举出德国在大战后期为了逆转局势而制造的复仇武器系列。
然后有如与之轮唱似地……
「──怪力射线、热光射线、高威力多腔磁控管照射炮、伊号一型无线炸弹、计号诱导炸弹、人工镭原子核破坏兵器……」
雪花也列举出照射兵器或对舰导弹等等日本陆海军曾经研发过的各种兵器。
日德双方的这些兵器要不是没能量产到足以挽回战局的数量,就是根本还在实验开发阶段、战争就已经结束的玩意。当中又包含像ICBM或导引飞弹之类在战后得以实际运用的兵器,也有像应用到微波炉的怪力射线(微波),或是应用到发电上的原子核能。
「这其中的一项,就是V19──列库忒亚进化兵团。」
「日本则称作玲一号作战,又称铁秂师团计画。」
蕾芬洁与雪花交互发言,公开这些情报──
「列库忒亚……是指童话中的那个……神话之国列库忒亚吗?」
似乎跟我一样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并不详细的伊碧丽塔向蕾芬洁如此询问。
于是看起来莫名有点倦怠的蕾芬洁,一边用手帕擦拭颈部一边点头……
「……对。我当时是从祖先遗产学会的超自然科学研究所前往那地方的。由于在一般人的认知中,那是图画书里描写的魔法国度的名字,因此你们或许以为我是到了图画书中的世界──但那想法其实刚好相反。实际上是过去也曾有人从这个世界前往过列库忒亚,并且将那个世界的存在记录在传说故事之中的。虽然说真正的列库忒亚跟童话所描述的样子差很多,也并非希姆莱长官以为类似灵界的地方就是了。」
她这段神秘学似的说明,配上她有如小孩子般尖锐的嗓音,更加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在日本虽然没有那样的传说,不过大本营军令部从德国方面获得了那样的情报──于是将那块土地取了『玲方面』、『玲之国』的秘密称呼。然后为了逆转战局,送出了自己的密使。」
接著,雪花如此说明日本方面的状况。
这边的人称呼为列库忒亚或玲方面的、恩蒂米菈她们的故乡。地图之外的场所。
N企图引发第三次接轨,打开门连接的那个地方,是童话之中、图画书之中的世界──
(……!……)
这个关联性让我又想起了N的长枪手──瓦尔基丽雅。
以前在东京拘留所帮我口译的神秘学爱好家A子表示过:「瓦尔基丽雅使用的语言跟克苏鲁神话中出现的语言很相似。」
当时我听到她这句话还想说「难道瓦尔基丽雅是从小说世界中冒出来的吗?」,感到难以理解──但如果实际上并不是小说描写出那个世界,而是那个世界被写进小说──唯有这样想的时候,一切就说得通了。其实是克苏鲁神话的作者们在创作时拿来参考的传说中,混杂有瓦尔基丽雅过去居住的「那边」,也就是列库忒亚的语言。
瓦尔基丽雅这个名字虽然在N是被当成个人名字,但同时也是种族的名字。在德文中念作华尔裘莲、于北欧神话中登场的瓦尔基丽雅,其实并不是先有神话。是过去实际由列库忒亚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位瓦尔基丽雅留下的纪录,成为神话流传下来的。
以前根据洛嘉和九九藻调查,认为进化途径与这个世界的生物不同的鸟女哈比鸟,还有墨丘利、海卓拉、恩蒂米菈等等,想必都是为了N企图引发的第三次接轨而早一步从列库忒亚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从列库忒亚到这个世界,自古就发生过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移动。那些害怕遭到歧视或迫害而通常会躲起来的来访者,与这个世界的人遭遇过的纪录,多半只会以故事的形式流传下来,或是以后代子孙的形式在遗传基因中留下痕迹。其中多半的来访移动似乎都是偶发性现象,然而雪花和蕾芬洁则是透过逆向且人为性的方式前往了列库忒亚。
「……你们到那边是为了什么……?」
对于表情严肃的卡羯提出的这个问题,她们的回答是──
「被重武器击中或是被火焰喷射器烧到,也能重新站起来的无限回复能力。能够察觉敌兵动向的未来预知能力。绝对不会被敌人解读的精神感应暗号通信。」
「能够不吃不睡徒步横越中印或苏联、游泳横越太平洋或印度洋的无限体力。从大脑发出电波探查远处敌舰或敌机的能力。我们受命前往玲方面探求的就是像这类的东西。」
一如之前不知火和早川环境副大臣所说──纳粹德国与大日本帝国是将身为魔女的蕾芬洁与继承有星伽家血脉的雪花,指派为密使送往被称为魔法国度的列库忒亚,希望她们把能够转为军事利用的超能力带回来。
接著将那样的超能力广布国民……恐怕是想培育出大量的魔女,藉由神秘学的手段对抗同盟国阵营。那就是V19进化兵团,那就是铁秂师团……!
这个点子,跟另一项日德共同军事计画──伊·U、超秂师团计画很类似。伊·U是透过让这世界上的超自然能力者们互相教导能力,而玲一号作战则是藉由从列库忒亚带回新的强力魔术,创造出超人士兵的计画。
但这也就是说──
虽然我不清楚蕾芬洁头上那些现在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枯萎的花朵是怎样,不过无论她或雪花,都很有可能从列库忒亚带回了某种能力。而且是能够转为军事利用、足以影响战争局势,不用说也知道很危险的能力。
「呃……你在那边是跟远山中校一起行动吗?」
伊碧丽塔露出已经不知该从什么部分问起才好的苦笑──对蕾芬洁询问这样的事情。
结果蕾芬洁又用手帕擦拭著自己耳朵附近的汗水……
「……列库忒亚是个辽阔到甚至无法制作地图的土地。我们跳跃抵达的地点、也离得很远……因此我、和雪花是……各自……嗯……嗯……」
她说明的同时……彷佛从刚才就一直在忍耐什么事情似的,让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摇晃起来。坐的位子也因此渐渐往前挪──军帽「咚」一声掉下去,让她头上有如花冠般的大量花朵与叶片都露了出来。
同时也因为她坐姿改变的缘故,害我快要看到她黑色膝上丝袜的上部、黑色制服紧身迷你裙的内侧、如鲜血般红色的花圃──
「呃、喂,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赶紧站起身子,改变视线角度预防爆发血流。但既然我知道那东西是红色花朵图案的蕾丝布料,就代表我已经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生穿那种东西意外地有种特殊的爆发感,让血流加速啦。在这种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啦?
「蕾芬洁小姐,啊啊,流了这么多汗……各位,不好意思。上校的体质非常怕热……这房间的室温似乎太高了。她对气温的感受通常会高个十度左右。若不介意,是否可以把这里的温度调到摄氏十度,或者最起码十五度呢?」
仙杜丽昂跑到蕾芬洁身边──用手帕帮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同时如此表示。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毕竟是魔女,也可能有这样的事吧。怪不得她会提出什么想看雪景之类的理由,把会谈场所指定在寒冷地区。
于是我们暂时中断会谈,即使屋外的雪势并不小──也不得已地把宴会厅的窗户打开了。
接著好一段时间,我们静观著仙杜丽昂用军帽「啪沙啪沙」地为蕾芬洁搧风的样子。
雪花之前感觉对蕾芬洁相当抱有警戒心,而我自己听过她讲的话也觉得她很危险──但是看这虚弱的样子,或许并没有必要对她过度警戒吧。
「从日德被送往当地时,本人到达的地点推测可能是玲之国的南方,而蕾芬洁则是在北方。那距离遥远到实在没办法轻易会合。因此我们是在各自的地点,用各自的方法按照军令展开行动。虽然多少还是有听到关于对方的传闻就是了。」
就在雪花如此回答伊碧丽塔刚才那个问题时,房间温度渐渐降到十度以下,变得寒冷起来──
「……呜……抱歉。我有点过热了……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点盐巴跟水吗?我只要喝了水,就会变得有些过度精力旺盛……因此平常都只会在固定的时间喝水……但看来这次反而是缺水过度了……」
蕾芬洁在椅子上撑起上半身,重新戴好军帽。另外也注意到自己的黑色紧身裙被移位到相当高的位置,而有点脸颊泛红地把裙襬往下拉回原位。接著把仙杜丽昂拜托燕峰阁的工作人员准备的加冰盐水缓缓喝进口中……结果蕾芬洁本人以及她头发上长出来的花朵都看起来好像逐渐恢复活力了。
「蕾芬洁上校,毕竟你的身体状况也让人担心,不如就在这边开始进入我们本身的对谈吧。本人利用那个YouTube的影片将自己的存在宣传到德国,把你叫出来的理由──是为了进行我们本身的战后会谈。」
重新挺直背脊的雪花如此表示后……
「战后?」
蕾芬洁那对绿色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点不悦似地看向雪花。由于她坐下来的高度比较矮,所以感觉就像从下方瞪著雪花。
「无论德国或日本,与同盟国之间的战争都已经结束许久。就算我们如今回来,用日文来讲也是『为时已晚』,用贵国的谚语来讲就是『牛被偷了才修牛舍』。然而我们分别都从玲之国带回了不应该扩散出去的素材,若处理得不好,将会导致世界第三度陷入混乱。毕竟这互相都是军事机密,本人并不会要求彼此公开。但为了不要让那东西对现在和平的世界造成负面影响……本人希望缔结协定,禁止将我们的力量拿来使用。」
态度真诚地如此表示的雪花──果然从列库忒亚带回了什么东西,并担心那东西可能在现在的世界引发严重的问题。
这我也可以理解。例如说万一就像早川环境副大臣所说,她们带回的是能够靠诅咒杀害敌国重要人物的术法──而且让那东西扩散出去──现今勉强保持在和平边缘的世界势力平衡就会一口气崩坏了。
然而从军帽帽檐底下瞪著雪花的蕾芬洁却回应:
「──总统命令是绝对的。」
态度就跟雪花以前主张『军令是绝对』一样。
接著……
「雪花,难道你要违背军令,背叛祖国吗?」
她可爱的声音中,第一次流露出感情……而且是愤怒的感情如此说道。
「非也。本人同样不愿意违背军令。然而要是我们的力量成为源头,进而导致战争爆发……将可能违背『护持国体』这个军人引以为目标的大原则。而且──」
相对地,雪花也用锐利的眼神看向蕾芬洁。
「──玲一号作战中有以下条目:『万一皇国败战之时,必湮灭所有玲方面相关之证据』──」
这条命令如果只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解读,感觉跟蕾芬洁应该没有关系……但雪花的态度却感觉不是这样。
也就是说──她虽然没有明讲,但所谓的「所有证据」也包含德国阵营的情报。
当年战争结束后,军方的机密文件都被烧毁,玲一号作战也因此被暗中处分掉了。而雪花现在要做的就是同样的善后处理工作。依循军令,与蕾芬洁进行会谈,缔结协定将来自列库忒亚的力量藏起来。
但蕾芬洁却不同意这个做法,把眼眶凹陷的绿色眼睛大大睁开──
「总统命令第二十四号中并没有指示中断的条目。应当采取的选项只有一个,就是永久续战。所谓的战争,是必须永恒持续下去的行为。」
她声音中带著一股热意,彷佛要开始一场演说似地挥起拳头提出主张。
听到她这段话的伊碧丽塔与卡羯顿时伤脑筋似地互看了一眼。她们说过蕾芬洁与她们的思考方式不合,看来就是指这方面的思想上无法相容的样子。
相对地,雪花则是──对于蕾芬洁这段发言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将双手放在大腿上,闭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那态度看起来也给人一种知道蕾芬洁现在提出的想法却置之不理的感觉。看来这下必须由我站出来代表日本阵营提出反战主张了。
「什么续战……你到底在讲什么?你的同伴们难道都没有拿历史书给你读过吗?现在可是世界和平,而和平毫无疑问是最好的状态啊。」
就像雪花刚回来的时候完全是个帝国军人的态度一样,想必蕾芬洁也同样还保持著纳粹时代德国军人的感觉吧。毕竟按照卡羯她们的说法来推测,蕾芬洁从列库忒亚回来应该也还没经过多少时日。
那么百闻不如一见,让她好好看看现代的世界,应该很快就能让她理解战争本身已经是过去的遗物了。但魔女连队的人却不知是想讨好她还是怎样,似乎还没有让蕾芬洁明白这点的样子。
既然这样,现在难得是一场会谈的局面,只要将这点好好告诉她──
──然而就像是抢在我这样的想法之前先行拒绝似的,蕾芬洁用带有黑眼圈的眼睛用力瞪向我。
「远山金次,你的想法从最根本的部分就错了。战争是恶、和平是善的想法完全是颠倒的思考。其实战争才是善,和平才是恶。战争是为了促使人类进化而进行的自然行为。」
「促使进化……?」
那是什么意思?
「战斗」这样的行为,目的就是要击倒敌人。为了抢夺土地、资源或经济圈,国与国之间才会互相争斗。认为这就是常识的我,实在无法理解蕾芬洁所说的「进化」这个目的的真意。
然而伊碧丽塔与卡羯则是──彷佛之前已经有听过这种说法似的,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至于不知为何心不在焉地进入冥想模式的雪花,以及只会用一脸紧张表情看著蕾芬洁的仙杜丽昂的状况是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进化是大自然的真理。既然人类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必须不断进化才行。而在进化之中,斗争是不可或缺的要素。看看大自然吧。牙齿越锐利的狮子、脚力越强健的马才能存活下来,藉由自然淘汰使进化持续。透过生存竞争,强大的种族会更加繁荣,反之则会灭绝。这是上天赋与生命的绝对规则。」
蕾芬洁用高亢而可爱,但却很奇妙地让人感到力量强劲的声音,所提出的这些主张──
「人类也是一样,必须无时无刻持续战斗才行。战争才能够为人类带来进化。从铁器到火箭,人类的进步总是由战争促使的。战争才是能够让人类进化的正确状态──而和平是让人类衰退的错误状态啊!」
这是──以七十年前的德国、以纳粹主义为基础的世界观──
「回到这个时代后,我非常愤慨。现在几乎整个世界都处于可恨的和平之中,人类无论肉体或精神都彻底弱化了。人类必须进行淘汰与筛选。为了种族的进化与永续,必须要永远进行战争。这个卐字徽章便是为此存在的旗帜。因此让我们开始吧,持续吧,高贵而可敬的战争!我就是为此回到这个世界的──!」
蕾芬洁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用鲜花装饰的女孩子……但其实却像个将二战时代的纳粹党员冷冻保存到现代解冻的女人。而实际上也相当近似那样的状态。她的思想与希特勒的著作或演说中提出的主张非常酷似。
想必过去……虽然是魔女但顶多只能当个贫穷花店老板的蕾芬洁,被全盛时期的希特勒与希姆莱相中,成为了专属药剂师而享受过如梦境般的绝佳待遇吧。结果就在那样的状况下让她变得信奉纳粹主义,而且那样的洗脑至今依然没有被解除。
(怪不得……蕾芬洁会被伊碧丽塔跟卡羯盯上性命……)
那样的蕾芬洁,对于现在的魔女连队来说恐怕是很碍事的存在吧。
现代的魔女连队是一群除了战斗、别无能力的魔女们,过著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整个组织有如恶质的佣兵团。或许连队刚成立的时期是真的信奉蕾芬洁所主张的那种意识形态,但那已经跟现在的连队成员们毫无关系了。纳粹的旗帜也只是被当成一种商标来利用,便于召集思想上「以受人恐惧为荣」的恶徒魔女们。
在这样的组织中,要是忽然有个提出那种激进主张的大前辈跑回来,必然会形成对立。而且要是有成员跳出来附和支持,搞不好会演变成让蕾芬洁成为女版希特勒的事态。因此组织内会有人希望在状况发展到那种地步之前先把祸因排除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就这样,伊碧丽塔前来打击蕾芬洁了。
──不过,其实并没有必要暗杀,我也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毕竟蕾芬洁也是个人啊。
就好像雪花的状况一样,只要好好跟她讲,她就会理解了。应该。
「蕾芬洁,弱小的人类活在世上有什么错?认为只要有强大的人活下来就好的想法别说是进化了,根本是退化到动物等级的思考方式。战后的人类即使没有透过大规模的战争也得到了十足以上的进步,这就是最佳的反证。看来你对这部分一无所知的样子,所以我劝你最好先去好好观察社会,做做功课。而且就算你主张要开始战争,光靠你一个人也没办法开战吧。难道你要跟伊碧丽塔她们一起计画什么恐怖行动,然后被我根据准备犯行罪逮捕起来吗?再说,你是要让哪里跟哪里战争嘛。」
我摆出一副「真受不了」的态度如此说道后──
蕾芬洁用她深绿色的吓人眼睛注视著我,沉默片刻。
接著……
「就是这个世界和列库忒亚的战争。」
……她讲出了这样的话。
那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我不禁如此疑惑地看向雪花,可是她却依旧像在睡觉似地闭著军帽底下的双眼。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啦?雪花,拜托你讲讲什么话行不行?
「──那场战争想必将会是人类过去从未体验过的型态。即将到来的那场自列库忒亚到这个世界的民族大移动──你们是称作什么来著……」
「第、第三次接轨。」
仙杜丽昂如此回答蕾芬洁的问题。既然会知道这个词,代表这位金发眼镜小姐也是超能力界的人吗?毕竟是魔女们的同伴,所以也不奇怪就是了啦。
「第三次接轨──那想必会是引发下一场世界战争的机会。列库忒亚可不是什么安逸的童话世界。那里也有企图扩张自己领土的好战女神们。虽然我原本是为了与同盟国交战,不过现在我为了打破这个可恨的和平状态,将会把与我缔结了同盟关系的列库忒亚女神们召唤到这个世界来。当面对必须与最新的战车、战斗机甚至核弹都无效的存在进行攸关种族存亡的战争时,人类才会得到飞跃性的进化啊。呵呵呵……」
列库忒亚的、女神们。
那和世间一般所谓概念上的神明不同,应该是尼莫跟恩蒂米菈都曾经提过、在那边的世界类似女王的存在吧。就好像在这边的世界也被称为「神」的绯绯神一样,恐怕是拥有实体和人格,强大而超凡的存在。
从发言中听起来,蕾芬洁在列库忒亚已经跟多位女神打好了关系。
她原先的目的应该是怂恿那些女神们到这个世界来抢夺领土,让她们侵略美国或苏联吧。然而她现在则是打算沿用那个同盟关系,引发一场促使人类进化的战争。
虽然那种事情不可能立刻办到,而且听起来她似乎要等第三次接轨发生的样子,不过既然会明言说出「把她们召唤到这个世界来」这种话──就不能排除蕾芬洁能够像拉斯普丁纳叫出透明龙一样,靠她自己的能力进行召唤行为的可能性。
这下……事态变得无法一笑置之啰。
拥有能够与当年的美国或苏联正面交锋的战斗力,靠核武也无法击倒,即使在列库忒亚的超能力者之中也强大到堪称神明的存在。要是那样的人物大量来袭,人类可没有获胜的保证。再说,那样的存在搞不好靠武力无法压制的可能性很高。就像以前交手过的绯绯神同样是「好战的女神」,而我和亚莉亚当时也不是用枪击败对方。最后是靠心理性、超能力性的手法分出胜负。
「我今天是来邀请雪花一起参与这场战争。雪花,为了即将到来的列库忒亚战争,要不要与我一同站出来?不,你必须站出来。身为盟国军官,你有义务与我一同战斗、一同赴死,成为繁荣未来的基石。」
对进入沉思的雪花如此热情主张──不知不觉间和头发上的花朵一样变得很有精神的蕾芬洁──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门」派。
虽然她打算做的事情很疯狂,不过跟试图引发第三次接轨、将连结列库忒亚与这个世界的门打开的「泛种之门」派系,是属于同方向的思考。
这虽然跟N,以及过去做过多次被归类为「门派」行动的我是同个派系……但蕾芬洁所期望的接轨现象,远比N所提倡的促使超自然女性大规模移动并与人类交融的接轨现象还要激进。必须阻止她才行。
受邀合作的雪花──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也依然保持著冥想模式。
或者说……
我渐渐理解雪花究竟在干什么了。虽然她也能办到那种事情让我感到很惊讶──不过看来她在很早的阶段就判断出不得不这么做了。从开始会谈前的态度与行动就已经能看出来,雪花的预测认为能够靠话语跟蕾芬洁上校沟通的可能性很低。这也许是因为她看过前往列库忒亚之前身为一个纳粹信徒的蕾芬洁,或是因为她在列库忒亚听闻过什么关于蕾芬洁的行动,也或许是这两个原因都有。
然后雪花现在判断出说服蕾芬洁,封印来自列库忒亚的力量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即便如此,该讲的话还是要跟她讲才行啊。
就算对方接受的可能性很低,不,就算可能性是零……!
「蕾芬洁,这个世界上至今依然存在各种问题,因此进化确实是有必要没错。但人类即使不靠什么与列库忒亚的战争也应该能够进化才对。虽然由于不是赌上性命,步调或许会比较缓慢,不过在和平之中同样会产生进化。更重要的是,人类获得和平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进化了。你别多事让人类在这点上退化。还有──像瓦尔基丽雅、墨丘利、阿斯库勒庇欧斯、恩蒂米菈──我过去见过好几个列库忒亚人。有交手战斗过,也有交谈沟通过。所以我知道,第三次接轨肯定是可以和平进行的。而在那过程中,想必也能达成足以让你心服口服的飞跃性进步。你不要破坏那样的机会。」
我这段对于将连接列库忒亚的门打开的事情本身并不反对的发言,让伊碧丽塔与卡羯都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或许魔女连队跟其他的魔女们一样,是倾向「砦派」的立场吧。
彷佛与头发上如今鲜艳绽放的花朵同步似的,脸色变得相当好的蕾芬洁接著──
「哦?你跟列库忒亚的人接触过啊。既然如此,你就要来加入我们的世界战争。毕竟日本的一部分将会是战争的第一个舞台,将会成为女神的领土。」
她不但对我的发言内容毫不理会,甚至反而劝诱我加入她的军队。是说,她这段话──
「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日本会……」
听起来蕾芬洁似乎打算让列库忒亚的女神攻击日本啊。
「这个世界上有种称为色金的超自然存在,可能会阻碍列库忒亚的女神们的能力。魔女连队的纪录中显示你和在这里的卡羯·葛菈塞进行过与色金有关的战斗,因此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才对。色金会以地球规模散发出强力的超能力阻碍物质,不过那个浓度在日本很低。若要让全世界的人类与列库忒亚交战,就必须抹杀所有的色金,同时让与色金共享力量的人也灭绝──不过在那之前,首要的任务是在日本的某个地区建立战争的桥头堡。我接下来就会来预先改造那里的环境,让列库忒亚的女神们便于活动。这就是这场战争的第一步。」
听到蕾芬洁的发言,我差点就晕了。
由于我和亚莉亚以前把绯绯色金送返太空,所以现在日本确实成为了阻碍超自然力量的色金粒子比较稀薄的空白地带。拉斯普丁纳也说过,因此世界各地的魔女们都陆续搬到日本来了。
蕾芬洁就是看上这点,打算在日本召唤列库忒亚的女神们。
她还说要把色金以及与色金共享力量的人──也就是亚莉亚她们抹杀掉。为的是从地表排除色金粒子,让列库忒亚的女神们在与人类交战时能够充分发挥力量。
(……亚莉亚危险了……!)
很遗憾地──
我不但没能说服蕾芬洁,甚至反而有了一项与她对立的明确理由。蕾芬洁,只要事情扯到亚莉亚,我也会变成一个靠话语无法沟通的男人喔?
另外,到这里为止的谈话内容也让我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直以来在我心中摇摆不定,关于自己在「门派」与「砦派」之间的立场。
自从和尼莫的那件事以来,我的思考方式变得倾向「门派」。不过如今我总算明白,同样是门派之中也存在有各种不同的立场。
首先,对列库忒亚的女性们无差别地感到恐惧,坚决不让她们进入这个世界的「砦派」思想是错的。隔绝这个世界与列库忒亚的「门」,其实就算打开也没关系。想过来的女性就让她们过来也可以,但前提是必须基于本人的意志穿过那道门进行移动才对。
N所主张的──为了让这边世界的超能力者们获得利益而促使民族大移动的想法,是错的。蕾芬洁所主张的──为了进化而故意引起冲突的想法,更是大错特错。
列库忒亚的人民不是道具,是活生生的人。
即使像恩蒂米菈一样耳朵很尖,即使像瓦尔基丽雅一样头上长翅膀,即使像墨丘利一样没有固定的形状,都一样是人。我认同她们都是人。
「伊碧丽塔,卡羯,你们去告知魔女连队所有成员,总统命令是绝对的。为了列库忒亚战争,应当再次对那面卐字旗以血誓忠。雪花,我接下来要建立桥头堡的场所,是你既然身为帝国军人就必当合作的地方。金次,对于现在的日本人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蕾芬洁上校先对伊碧丽塔与卡羯,接著对雪花与我伸出手如此说道。
就在这时……
……雪花将她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睛缓缓睁开。
身为亲人,我可以知道。雪花现在进入爆发模式了。
一如我刚才的猜想,她是进入靠白日梦自主分泌β脑内啡的爆发模式──幻梦爆发,或者与之类似的手法。我本来以为幻梦爆发是我独创的方法,但看来雪花也有靠她自己的方式发明出同样的东西。
「蕾芬洁上校……本人在一群爱管闲事的人招待下,看过了现代的城市。在那街上,过去那场战争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虽然本人起初对于这点感到很不愉快,但现在倒是认为其实那样也很好了。」
从雪花讲话时娇艳的眼神可以感受出来,她似乎是利用之前在涩谷与原宿的回忆进入爆发模式的。虽然我并不清楚具体上是哪些回忆就是了。
「战争已经结束。早在很久之前。你和本人终究都只是失去了献身报国机会的残存者。而既然没得死,何不与现在的世界一同活下去呢?」
这恐怕是她最后的劝说了。
既然进入爆发模式,就代表雪花虽然嘴巴那么说,但内心其实早已做好与蕾芬洁一战的觉悟。
如果蕾芬洁拒绝雪花的提议,雪花便会用缔结协定以外的方法达成『湮灭所有证据』的军令……真正彻彻底底地结束过去的那场战争。
相对地,蕾芬洁则是──
「战争才没有结束。怎么可能让它结束。如果已经平息,只要再掀起新的战端便行了。」
即便是活在同样时代的雪花讲出口的话,也没能解除纳粹德国对蕾芬洁施加的洗脑,没能将她从过去时代的束缚中拯救出来。
──接著就在这时……
「上校,立刻中断你的那项计画。现在的魔女连队是因为能够压倒性地胜过魔力较弱或者完全没有魔力的敌人,才会受到各国高薪雇用。要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找来魔力比我们强的存在,将可能危及我们自身的立场呀。」
「最坏的状况下,搞不好整个连队都会被外来的家伙篡位,让我们全都变成对方的部下啰?」
伊碧丽塔与卡羯也都出面试图制止蕾芬洁。
不出我所料,她们的想法是偏向「砦派」的。由于不想让自己现在的立场受到威胁,所以不希望列库忒亚人过来的样子。
「伊碧丽塔·伊士特尔,卡羯·葛菈塞,你们这些没胆识的家伙。既然你们遗忘了总统阁下的教诲,我要以反叛罪制裁你们。魔女连队是军队的一部分,军队乃是为了淘汰弱者而存在的啊!」
即使面对以阶级来讲应该是她长官的伊碧丽塔,蕾芬洁也依然表现得顽固。或者说,明明在场除了仙杜丽昂以外没有其他自己人了,她的气势却丝毫未减。起初还让人感觉那么虚弱的说,现在的她却散发出甚至让人感到畏缩的强大存在感。
这感觉……看来她也是属于会将平时抑制的力量「提升」的类型。恐怕是跟远山家的爆发模式、原田静刃的潜在能力解放、伊藤茉斩·可鹉韦姊弟的多层脑连结类似的能力拥有者。蕾芬洁也跟雪花一样,从气氛上察觉出这次的会谈将会破局,所以在不被周围人发现下偷偷进行了战斗准备。
「蕾芬洁上校,所谓的军队应该是为了保护国家而存在。这是本人无论从前或现在都不变的信条,也是当年贵国与我国思考方式上的差异。」
我可以感受到,雪花如此说的同时已经把意识放到自己的军刀上了。
「……亏我们好心把日本人列为名誉优越民族,结果你们却得寸进尺……你们果然只是劣等民族,不,根本是一群猴子。我要淘汰你们。」
蕾芬洁也睁大她有黑眼圈的绿色眼睛,露出本性似地改变了讲话方式。
──要开始啦。她会怎么出招?
我也不知算幸或不幸地,刚才因为蕾芬洁的关系多多少少得到爆发模式的血流。虽然并非完全,但最起码可以插手介入那两人之中。
就在雪花对蕾芬洁,蕾芬洁对雪花与我两人,各自都把全身的专注力放在对手身上时──喀嚓──
「要受到反叛罪制裁的人是你,蕾芬洁上校。把手举起来。我要将你除名,并逮捕你。你就在党审判公堂上努力为自己辩护吧。」
伊碧丽塔从枪套中拔出手枪举向蕾芬洁。是华尔瑟P38──当年德意志国防军使用的制式手枪。把那样的手枪举向对方的行为,代表著比一般手枪更重大的意义,那就是已经不把对方视为自己人的意思。而且既然是举向一个魔女,里面装的也想必不是普通的子弹。
卡羯也从胸前口袋拿出一个细水壶,将水含入口中。对于拥有「厄水魔女」称号的卡羯来说,那就是她的战斗准备了。
「哼!你们原本就是抱著那样的打算前来赴会的对吧?我其实也有在试探你们,但看来你们是真的堕落了。那好,我就把你们淘汰掉。但不是在这里。魔女们就聚集到列库忒亚战争的战场上,成为生命进化的基石吧。Sieg Heil(胜利万岁)!」
蕾芬洁摆出纳粹式敬礼聚集众人的目光后……
「对、对不起!我有受到指示,如果在这时候听到这个暗号就要这样做呀!」
在场所有人都没在注意的──眼镜美人仙杜丽昂忽然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如此大叫,并且将她不知何时从手提包中拿出来的卡其色罐子上的铁栓拔掉了。
(……烟雾弹……!)
仙杜丽昂就像丢保龄球般把那罐型炸弹滚向宴会厅中央……我虽然想把它捡起来丢到窗外,但来不及了。随著「砰!」的一声,烟雾顿时弥漫室内。同时也听到伊碧丽塔「磅!」一声开枪的声响。
(该死!居然以出乎预料的形式开战了……!)
我拔出贝瑞塔,拨开白烟冲向蕾芬洁的座位。结果跟似乎同样冲向那个位子的伊碧丽塔当场头撞头。
──椅子上没有人。旁边也看不到仙杜丽昂的身影。被她们逃掉了。
「咳咳咳……!进到气管了……!」
卡羯大概是一时惊讶,不小心让为了射水枪而含在口中的水逆流,结果呛到了。
由于爆炸声与开枪声接连响起,让我没什么把握,但我并没有听到宴会厅的门开关的声音。烟雾也没有飘往那方向。也就是说,那两人是从刚才为了降低室温而打开的窗户逃出去的──!
由于一片白烟害得我一下又踩到卡羯的脚,一下又被自己刚才坐的椅子绊到──好不容易才抵达吐出阵阵白烟的窗口。
除了烟雾以外又加上开始吹起风雪的天候,让视野看不太清楚。不过可以听到尖锐的引擎声,是Kettenkrad Icebell。隔著烟雾与雪幕也能隐约看到停在燕峰阁大门前车道上的那玩意开始动起来的影子。
「在外面!」
我如此大叫后,一旁忽然飘来桃子般的香气──
「吶喊──!」
伴随战争电影中通常是大叫「突击!」的这句叫喊声,雪花全身往外跳下一楼。
「蕾芬洁──!」
紧接著冲到窗边的伊碧丽塔毫不客气地在我耳边「磅磅磅!」地开枪,但由于距离、烟雾加上她超逊的射击技术,根本没有击中目标。
被枪声搞到耳鸣的我与用袖子擦拭嘴角的卡羯,几乎同时从窗户跳了下去。
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先追上蕾芬洁才行。可是要怎么追才好?
Kettenkrad已经从直接连结燕峰阁的滑雪场上开始沿著坡道往下逃了。侧坐在后座的蕾芬洁长长的头发散出五颜六色的花瓣,在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中飞舞。
(我们也要有车子之类的东西──)
不,普通的车子想必只会在雪地中变得动弹不得,可是靠双脚也实在不可能追得上。
我虽然努力冲到燕峰阁的大门口附近,但也只能站在那里茫然俯视著滑雪道──
「远山!用这个!雪花也是!」
就在这时卡羯扛来的东西是……单板与双板的滑雪板。是她们在会谈开始前玩过的东西。卡羯自己也已经套上较短的滑雪板,边滑边把那些东西拿来给我们。
「……!……」
出乎预料的展开,让我不禁想咬牙切齿……的时间都没有了。
蕾芬洁似乎早有为了雪花与伊碧丽塔可能拒绝协助的状况做好准备。我可以隔著一片雪景看到停在远处的Fa269改后部像溜滑梯的舱门并没有关上,而且左右两个螺旋翼也依然在旋转。她是打算让Kettenkrad开进机舱内就立刻起飞啊。
毕竟现在没时间准备适合尺寸的滑雪靴,于是我从腰带拉出绳索,用马尼亚戈短刀切断,分别准备四十与五十公分长的绳子各四条。将其中一半递给雪花后,我把自己的鞋头与鞋跟绑到单板滑雪板的固定器上,而雪花也同样把脚绑到单板滑雪板上。用绳索把鞋子固定在滑雪板上的做法,是从战前到战争时期被利用过的方法。不过单板滑雪用这招的恐怕我是世界头一遭吧。
卡羯对冲出大门的布洛肯与埃德加做出「Stay」的手势制止后……
「要是让Focke-Achgelis改都逃掉就输了,快!」
她如此大叫并用滑雪杆一推,滑向滑雪道。
「──咱们追!金次,跟上来!」
雪花则是连滑雪杆也不用,将拔出刀鞘的军刀架在一旁,滑向斜坡。
我回想起武侦高中一年级时在冬季山岳训练课程中,被兰豹硬教出来的单板滑雪技术,并进入滑雪道。
仙杜丽昂驾驶的Kettenkrad将雪左右拨开成V字形,有如一台犁式除雪车般不断行进。目测时速约八十公里左右。
卡羯与雪花都将两片滑雪板保持平行,飞也似地直线滑落,追在Kettenkrad后方。那两人看来都很擅长滑雪,时速很快就超过了九十公里。
我则是接在她们后面,避开凝结的雪块,往后侧翻,往前侧翻。好,身体渐渐回想起滑单板的感觉了。
由于前方迎面扑来的细雪而不禁眯著眼睛的我,为了进行威吓射击把手伸向枪套……但又想到这里是雪山。虽然我认为这个季节应该还不需要那么担心,不过在雪山要是胡乱发出枪响,搞不好会有引起雪崩的风险。还是把距离再拉近一点后──
(插图014)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从Fa269改的方向却忽然传来「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响。虽然即使靠爆发模式的视觉与听觉也很难清楚判断──不过被当成舱门炮朝我们开枪的武器,应该是莱茵金属/毛瑟 MG34机枪,大战期间德国开发出来的史上第一把GPMG(通用机枪)。两名应该是在哥本哈根加入了蕾芬洁麾下的魔女连队女子分别担任射击手与弹炼手。
但毕竟距离还很远加上有风雪妨碍视野,她们的攻击顶多只能算是威吓射击的程度。子弹「噗噗噗!噗噗噗!」地打在前方雪花与卡羯周围的地面上,激起倒圆锥形的雪片飞沫。
虽然感觉应该不太会被击中,不过随著著弹点越来越接近──那两人还是不得不「沙沙!沙沙沙沙!」地立起滑雪板的角度左右转弯滑行了。
单板滑雪的我追上双板滑雪的那两人,三个人反覆进行回避动作,让滑出来的雪迹互相交错。一边闪躲子弹一边滑行的路径复杂交织,我和卡羯差点就要撞上。不过卡羯用力伸出握著滑雪杖的右手,我也用力伸出左手配合──很有默契地互推对方,形成两人并行的姿势。
「远山,这是第二次和你在雪山合作啦。哎呀,你就当成是对抗苏联的训练吧。」
「苏联早就没有啦。」
我们如此开著玩笑的同时,发现前方地面有个较大的隆起雪包,于是我将卡羯推开,自己则是直接滑上雪包,屈膝伸展跳跃。
──接著「啪唰!」一声放软膝盖在雪地上著陆,很帅气地完成一段雪上特技……但由于我和雪花都是穿白色军服,互相看不清楚,结果这次换成我们两人快要撞在一起了。
让一头黑色长发随风摆荡的雪花,一边滑行一边把军刀换到左手,并朝我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右手。于是我就像刚才对卡羯一样用力伸出左手,准备与她互推──的时候,由于距离接近而准度提升的机枪子弹忽然「噗噗噗!」地击中我近处的地面。
「呜喔……!」
我因此身体偏移……
结果我就像鹰爪般大大张开的左手──我向上天发誓,绝不是故意的──
「──呜──!」
「~~~~!」
──一把抓住了雪花的右边胸部,柔软的肉甚至从我的手指之间挤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意外啦!
虽然我很想立刻把手移开,但是被子弹追在后面的我反而只能不断往前推著雪花的胸部,把全身往她的方向靠。而且还要保持著时速约九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滑行。结果这个动作导致我的手变得根本已经是在揉雪花胸部的状态,让她那温热的肉球轻易又煽情地不断改变形状。好、好柔、好柔软啊!雪花则是「哇」「啊」「哇啊」地发出声音──以一片雪地为背景,让整张脸都红得像日之丸旗了。
「为为、为什么偏偏挑这时候!」
「我也是这样想啊!抱歉!」
「本、本人已经、啊!啊嗯!再、再三说过、本人是你亲戚了啊!这个猫狗畜生!」
──咻!雪花竟朝我挥出军刀了!虽然我靠大幅后仰的姿势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但她这刀根本是瞄准我衣领以上的部分吧!
为了躲开又是子弹又是刀刃的攻击,我小心不要让滑雪板倾向反角度的同时,使出一百八十度跳转。接著把重心移向前方,将后侧肩膀转向背面使出圆规转。虽然机枪子弹「噗斯噗斯」地打在周围地上,加上军刀「唰唰唰」地挥舞的情景有点恐怖──不过我之所以能够像极限运动猛者的亚莉亚一样使出这些花式技巧,都要多亏刚才那段与雪花的浓密接触呢。雪花,如果你愿意好好宠爱我,要我当你的猫狗我也愿意喔。喵喵。汪汪。
靠蕾芬洁点起火苗,再靠雪花完成的这个爆发模式──非常强固。
虽然这样有悖于女士优先的原则,不过接下来就让我加速吧。
于是我紧急加速,在雪地上滑出一道明显的轨迹。时速轻易冲过一百公里──一口气逼近Kettenkrad Icebell。并且为了不要被拨起的雪溅到身上,而紧跟在车体的正后方。
蕾芬洁的秀发有如飘撒鳞粉般散出花瓣,就像曳光弹似地从我左右两侧飞过。我跟Kettenkrad之间的距离三十、二十公尺地渐渐缩短。如今已经可以清楚看到侧坐在后座的蕾芬洁把头转向我……咧嘴露出教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哦?最先追上来的竟然是你啊,真是意外。亏你能够追得上我,诅咒的男人。」
「是本能让我追上你的。」
「本能?」
「男人见到女人逃跑就会想追啊。如果是个好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我说著这种话对蕾芬洁打马虎眼──并缓缓拔出贝瑞塔。
Kettenkrad拨起的雪形成的大V。单板滑雪板拨起的雪形成的小V。
究竟哪一边会获得胜利。来,一决胜负吧。
风雪逐渐增强,让视野变得很差。但我还是可以清楚看到你喔,蕾芬洁。像是异性服装而给人一种颠倒魅力的黑色制服。一头焦褐色的长发。那秀发上色彩缤纷的异乡花朵。
「蕾芬洁,我可以看到你的全部。我现在就过去你那边,你做好觉悟吧。」
我从拋弹壳孔将纤维弹装入膛室──「砰!」一声朝Kettenkrad的后端击发。就算是为了不让她们抵达Fa269改,我也不会选择将蕾芬洁或仙杜丽昂从车上击落。毕竟以那样的速度从车上摔落下来很可能危及生命,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伤害女性。因此我就爬到车上,逼她们停车吧。
纤维弹在半空中前后分裂,前进弹子穿过蕾芬洁的秀发下,「当!」一声击中Kettenkrad的后部。我同时「啪!」地抓住发出蓝光的滞空弹子,把延伸出来强韧且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纤维绑到腰带的绳索绞盘上。
让自己与Kettenkrad互相连结而变得像在玩水上滑板状态的我──接著转动绞盘,一点一滴缩短中间的距离。由于多了拖动我的重量,让Kettenkrad稍微减速。也多亏如此,从后跟上的卡羯与雪花也逐渐接近了。她们躲在Kettenkrad刨起的大量雪幕之后,卡羯从右后方,雪花从左后方来。另外也因为我们靠近蕾芬洁的缘故,Fa269改的射击也变得消极了。真是感激。
「……毕竟我在只有女性的列库忒亚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男人吗──呵呵,其实也不坏嘛。好,我就特别准许你抓住我的头发。这可是很特别的事情喔?是意味著让你进入我之中的爱的仪式。来,伸出你的手吧。」
──头发?
虽然我确实已经逼近至伸手就能抓到她头发的距离了,可是……
「那听起来很像是什么魔术方面的事情,但我听不太懂啊。就让我郑重拒绝吧。抓住女性的秀发?做那种事情的男人根本太恶劣了。」
虽然我跟亚莉亚打架的时候好像也经常会抓她的双马尾,不过那是「那边」的我。这边的我可是一辈子都不想做那种事情。
「那我就反过来抓住你吧……你肯定、非~常美味啊……!」
如此奸笑的蕾芬洁敞开的长发中──
从下方……露出了至今都隐藏起来的玩意……
(……这是什么……!)
长有绿色的叶片、宛如粗藤蔓的东西朝我伸了过来。就像蛇一样不断蠢动,一条、两条……陆陆续续出现了五条。
朝我逼近的那些藤蔓前端,还有个真的像巨蛇嘴巴般会张开的器官。里面还有利齿,简直就像巨大的捕蝇草。虽然那很明显是植物,但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
(这是……蕾芬洁从列库忒亚带来的植物吗……!)
伴随「喀锵!喀锵!」的金属般声响,那些玩意对著虚空大肆啃咬起来。当Kettenkrad大幅摇晃的时候,它们就会「喀锵喀锵喀锵!」地一起咬动。看来那些嘴巴是感应到刺激或震动就会啃咬的样子。嘴巴内还有颜色看起来很毒的黏液,应该拥有跟食虫植物的捕虫器同样的性质。只是从那尺寸与啃咬的力道看起来──它们捕食的对象不是什么虫子。恐怕是把动物或人类连骨带肉一起咬碎,化为自己的养分……!
「……来~吧,从我的头发、到我的体内、来吧……呜呵呵呵……」
蕾芬洁似乎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按照自己的意思操控那些巨大捕蝇草的样子,而用它们对我进行牵制。虽然那玩意看起来应该不会无限延伸,但这下我变得无法靠近那藤蔓的长度三公尺的范围内了。
「蕾芬洁大人,请抓稳!」
仙杜丽昂按响喇叭并如此警告后,Kettenkrad大幅左弯──避开排列在前方的多个雪包。这部分似乎是这座滑雪场还在经营时当成滑雪道挑战区域的雪包坡面。
(……雪花!)
仙杜丽昂和蕾芬洁都没有注意到,雪花正从左侧逼近,路径上刚好会跟转弯的Kettenkrad互撞……!
被Kettenkrad牵引的我也跟著左弯,让滑雪板把雪像波浪般铲起来。光是保持自己的姿势就很勉强的我,现在完全无能为力。无论是让Kettenkrad停下来,或是让雪花停下来,我都办不到……!
「……啊啊!远山雪花,在左边──!」
总算发现的仙杜丽昂如此大叫……
「──嘻嘻嘻!已经没差了,撞上去!给我撞死她!让她四分五裂的尸体散落这片雪地吧!」
蕾芬洁发出极度亢奋的笑声,无情地如此下令。
从雪花的方向吹来的风雪,以及从蕾芬洁的方向飘舞的五颜六色花瓣。用几乎快趴到地面的锐角转弯的我抬头看到的景象,简直有如雪与花复杂交错的异次元空间。
将闪闪发亮的军刀架在下方的雪花……
「──这片樱花吹雪──」
不但对逼近自己的Kettenkrad毫不闪避,甚至反而加速起来。
在她前方有一座宛如小山的雪包──
「如果你有办法让它散落,你就试看看吧!」
如此大叫的雪花利用那座雪包「啪!」地跳跃起来,就像猫跳滑雪(Mogul)的full twist般一边空翻一边扭转身体。让上下颠倒的身体飞越Kettenkrad的正上方,不知何时已经解开纸缎带的黑发描绘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配合全身的旋转力道高举军刀的那个架式──
(那是──天拋……!)
在老爸那一代被封印的梦幻攻击技,天拋……!
无论再怎么强韧的敌人,对于来自正上方的攻击都会很弱。因为在正常的状况下不可能遇到从正上方遭受攻击的事态,所以会缺乏防备。再加上对任何人来说,头顶上都是个死角。远山家不知哪一位祖先看上这个弱点而研发出来的招式,就是这个大幅跳跃起来从对手正上方投掷攻击的「天拋」。
由于这招是攻击对手的头顶,几乎毫无疑问会将对手杀害,就算没死也会重残,因此老爸没有传给大哥,让这招就此断绝了──据说这招发明当初是投掷刀剑,到后世则被改良成射出肉眼看不见的利刃。那所谓「看不见的利刃」在我跟大哥之间有真空说或冲击波说这两种假说,然而雪花的天拋……似乎两者都不是。因为……
那刀身竟散发出绯红色的光辉,是从护手一路燃烧到刀尖的火焰。
(骗、骗人的吧……!)
──那个光辉,是绯绯星伽神──!
那是白雪用色金杀女施展过的、星伽候天流的奥义。
天拋,绯绯星伽神,两边都不是我眼花看错。很明显就是那两招。
雪花能够把远山家的招式与星伽家的招式组合起来啊……!
──咻磅磅磅磅磅磅──!
细雪蒸发为水蒸气,如樱花吹雪般飞舞在上空──火焰的粒子接著从天上朝Kettenkrad大量撒落。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火焰榴弹击落在Kettenkrad周围,可是……
(……嗯……?)
那威力──远比我预估的还要弱。
绯绯星伽神给我一种放招并不完全的印象。一瞬间垂下嘴角的蕾芬洁与压低头部发出尖叫的仙杜丽昂都毫发无伤。
难道是因为把两种招式组合起来的缘故,导致两边的威力都变得不上不下了吗?不对──
「──呜……!」
越过Kettenkrad「啪!」一声降落到另一侧滑雪道上的雪花,脸上的表情显示并非如此。出招的结果和她自身预想的内容不一样。是因为她一边滑行一边出招的关系而失败了吗?
即便如此,雪花这个攻击还是有其意义。Kettenkrad更加减速,让卡羯从右边逼近了。她鼓著脸颊,大概是把雪含到口中正融化成水吧。另外手中还藏著一根棍棒……?不,那是M24柄式手榴弹啊。
「呀哈哈!再来,再来啊,雪花。和我一起更加进化吧!」
在位子上表现得精神焕发的蕾芬洁,双脚也很有精神地不断甩动,连带使裙子也不断被掀起,让她细瘦的大腿都曝光到最根部了。虽然在这种状况下也让人忍不住会看过去,但现在应该注视的不是那里。而是她假装没有注意到卡羯,故意让卡羯接近后,打开Kettenkrad的侧面货箱拿出来的──
「──黑猫啊,也赏你一些饲料吃吧!」
MP28冲锋枪。特徵是像乳酪一样满是空洞的枪管滑套,以及蕾芬洁「喀嚓」一声从侧面插入机关部的弹匣。
那把便于活动、过去在战壕战大为活跃的冲锋枪「哒哒哒哒哒!」地接连发出破裂似的尖锐射击声。Kettenkrad也往右弯,逼近卡羯。连同被车体牵引的我一起。卡羯则是被开心大笑的蕾芬洁射出的子弹逼往我的方向──的时候,透过后照镜确认我位置的仙杜丽昂忽然将方向杆一转……
「呜咕呜咕!」
「呜喔!」
各自握著柄式手榴弹与滞空弹子的卡羯与我没能伸手互推,结果当场撞在一起。赶紧弯下身子甩开的我,忽然被某种温热的水溅在头上。这是什么?隐约飘散出一股酸甜的气味,还有像稀释香皂水的气味。啊!应该是卡羯刚才一直含在口中的水吧。真是惊讶。原来女孩子把含在口中的水吐出来就会变成香水啊。这或许是所有女孩子都拥有的魔法呢。不过为了不要染上莫名其妙的爆发习性,我不会继续深入思考就是了。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
滑雪失控的卡羯让滑雪杖跟柄式手榴弹都掉到地上……「轰!」一声被在她背后自己引起的爆炸风暴吹刮,一口气偏离了滑雪道。接著顺势滑入结冰的树林中,避开垂在树枝下的冰柱──
「呜喔!」
结果没注意到脚边的树根,让滑雪板当场被勾到脱落,导致她全身往前扑到雪地上,魔女帽也因此飞到空中。由于速度不算慢,又是在斜坡上,使得她就这样全身往下滚……让雪都沾到身体周围……有如昭和时代的漫画一样滚成一颗大雪球了。
卡羯雪人最后因为重量增加导致摩擦力提升而总算停了下来后,她的魔女帽在空中飘啊飘地……落到她上面了。原来那是会自动飞回主人头上的遥控帽子吗?
就这样,卡羯脱队,只剩下我跟雪花了。相对地Kettenkrad因为我们不断穷追干扰,似乎放弃沿最短距离回去Fa269改了。它就跟卡羯一样──从滑雪道边缘冲进树林中。难道是认为让我们在树林中躲开树根或被树根绊到,就能顺利把我们甩开了吗?
若真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Kettenkrad本身也必须闪躲树木,而我其实只要注意脚边就没事了。
但雪花或许会被甩开吧……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却发现她竟然跟上来了。她把军刀收回刀鞘,做出彷佛用手拨动空气的动作,「碰!碰!」地在自己斜后方引发小规模的爆炸,巧妙改变路径避开树木。
那是透过高速拨开手心里的空气,在全速疾驰的同时得以急转弯的远山家招式「蕉驱」,以及我从未见过的魔术组合而成的招式。如果是坐在装甲车或战车上使出那招,或许就能像装了侧面推进器的车辆一样发挥超越常识的机动能力吧。
不过,照理论来想,那招应该可以当成加速器一口气飞向敌人才对──追到我旁边的雪花却没有那么做。虽然她也有做出想要那么做的动作,却没能成功。
蕾芬洁让那些异形植物「喀锵!喀锵!」地发出啃咬声响,并瞪向雪花。
「怎么啦,雪花?根本不够啊。你这样也算是咱们轴心国的一员吗?给我拿出真本事!」
「本人拒绝。你没注意到吗?本人只是觉得你还不够格当本人的对手而已。」
一头黑发如彗星尾巴般直伸向后方的雪花如此回应的声音中,带有某种逞强的感觉。她似乎并不是不拿出实力,而是无法拿出实力的样子。
然而蕾芬洁大概是直接照字面上的意思解读了雪花这句话,结果露出极为火大的表情──「……」地和雪花互瞪了几秒,奇怪地停顿了一段空档后,啪!
「──你说这样还不够格吗!」
从Kettenkrad的座位旁边……
(……Panzerfaust 30 Klein……!)
用她那对细瘦的双臂抱起一把有如火箭筒的反战车榴弹炮,瞄准雪花……!
要是被那种玩意击中,人体可是会当场粉碎啊。就算爆发模式再怎么天下无双,也并不会让肉体本身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而且她要是在那个位子发射,仙杜丽昂搞不好会被后方尾焰给烧死啊。
「──雪花!」
我赶紧拋掉滞空弹子,为了远离敌人而抱住雪花的腰部急转弯。由于右侧有一片树木密集的场所,因此我转朝反而很不自然地连一棵树都没有的左侧。
那个Panzerfaust的射程距离很短,我记得应该仅仅三十公尺。只要拉开距离──
(……!)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眼睛隔著一片风雪注意到雪原另一头的景象。
刚才由于全都是白色让我没看清楚,不过那里的景色被一条横线切割了。
──是悬崖吗……不对,那是雪檐……!
我总算明白这里都没有树木的理由了。这里是被风吹出悬崖的雪凝聚成一块像屋檐构造的雪檐上啊。Kettenkrad开进这片树林,以及蕾芬洁算准特定的时机拿出Panzerfaust的目的,都是为了把我们诱导向这块雪檐上。让榴弹炮的尾焰可能烧死仙杜丽昂的行为,也是以她的性命当诱饵的陷阱。
──被摆了一道──
「呀哈哈哈!淘汰啦淘汰!Sieg Heil(胜利万岁)!」
──轰!
蕾芬洁从斜后方朝我们发射Panzerfaust,弹头沿著一道拋物线飞来。徒手偏导弹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为了不要被击中,早已自动远离了射程范围之外。但蕾芬洁企图用那颗榴弹粉碎的不是我们,而是这块雪檐……!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接著Panzerfaust的爆炸声响之后,我们的脚下伴随震动的声音开始崩塌──这已经不只是雪崩程度的问题,是我们周围的地面全都会坍塌啊。
「雪花,抓紧我!」
「呜哇……!」
我抱住雪花的身体,在崩塌的雪地上操控滑雪板──但这感觉已经不是滑行,而是落下了。五公尺,十公尺。落下冲击的力道可能造成致命性的伤害。而且从头上崩落下来的大量雪块也会把我们压死。
无路可逃的死从上下双向逼近──雪花紧紧抓住了我。
但即便如此……
我不会放弃。武侦宪章第十条──不要放弃。武侦绝不放弃──!
(──让我赶上啊!)
我将之前金天交给我的开伞弹样品从拋弹壳孔装入手枪膛室。接著立刻让爆发模式的脑袋全速运转,三次元测定上下前后左右全部雪块的崩落轨迹──「砰!」一声朝斜上方开枪。
平贺同学制作的那颗子弹穿越撒落的雪檐碎块之间,在上空分裂似地开始展开……虽然我看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开成伞状,但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右手抓住了红色的滞空弹子。接著用左手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雪花。
「啊……!」
与我的身体正面紧贴的雪花发出女人的声音──
滞空弹子传来拉扯的手感。我忍耐著接连落下的雪块回头仰望,便看到自己抓著一条细得有如蜘蛛丝的复相芳纶纤维,并垂挂在一面薄到几乎看不见的降落伞下。只能藉由光线折射辨识的那面拱门型降落伞非常小,是一人用啊。
(……呜……!)
现在垂挂两人份的重量,无法保持安全速度降落──不过最起码让掉落速度大幅减缓了。
我紧抓著名副其实成为救命绳的滞空弹子,忍受著从上空不断崩落的沉重雪块。忍受著……忍受著……
啪唰啊啊啊啊啊啊──!我和雪花在崩塌的雪檐形成的大部分雪块都掉落之后,才两人一起落在雪坡上。
紧接著雪崩般崩落的雪有如海啸一样吞没我和雪花。我们脚下的滑雪板都早已脱落不知被冲到何处去了。我们就像在被放在巨人手上玩耍的弹珠一样不断滚动,但我还是紧抱著雪花不放。
「雪花……!」
「……金次……!」
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漫长得有如经过了好几十分钟、地狱般的几十秒总算结束。
翻动的雪停下来了。
「……呜……」
「……金、次……」
我和雪花……勉强逃过了被活埋的命运。然而我的胸口以下,雪花的腰部以下都被埋在雪中,无法立刻爬出来。
在彷佛被冰冻的寒意中,我瞥眼望向滑雪道的坡下──
在Focke-Achgelis……Fa269改的后部舱门处,Kettenkrad正发出「咖咖咖」的履带声响进入舱内。朝著地面的两侧螺旋翼已经旋转到充分的速度,让Fa269改缓缓上升了。
它一开始像上下颠倒的双螺旋直升机一样上升,接著将长长的著地轮收纳的同时逐渐变形成推进式螺旋飞机……而我只能眼睁睁看著它离开。
「──金次,你没事吧……!」
勉强靠自己的力量把雪拨开的雪花帮忙拉住我的手臂……让我也从积雪中脱逃出来。
「雪花……谢谢。我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见到我微笑后,用小鸟坐的姿势瘫坐在地上紧张看著我的雪花……露出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变得眼眶含泪。
然后又「啊」地露出似乎察觉什么事情的表情,把手放到她雄伟的双峰上──
「……这个、心情是……」
她脸颊渐渐泛红,放低视线,沮丧地垂下头。
「原来如此……所以本人才会变得无法充分战斗啊……」
见到雪花害羞似地如此呢喃,头都垂到军帽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怎么啦?难道你在掉落的时候伤到什么地方吗?」
我不禁担心地如此询问。
「掉落的时候……说得对……不,其实这个徵状早在几天前就出现在本人心中了。去竹下町时,会想要穿穿看那个有如咖啡店女服务生的服装……现在也是,会觉得你是如此可靠……或许本人,是身为一个女人……在掉下来的同时,也一起掉落了……」
抬起眼珠看向我的雪花,跟我四目相交后又畏怯似地别开视线。接著……
「……掉落入情网啊……」
用妖艳到教人停止呼吸的动作,再度瞥眼看向我。脸颊的红潮扩大到耳根,露出深邃而湿润、使人著迷的雌性眼神。削弱我的理性,激起我雄性的本能。
──雪花──
那个绝不会把自己托付给别人,高洁到甚至有点洁癖的雪花。那个主张自己是男性,言行举止也像个男性的雪花。
此刻在我眼前却一点都不摆架子地表现出的态度──很明显是女性的态度。
「别这样。不要看现在的本人啊……!」
雪花用手遮住她美丽的脸蛋,像个年幼的小孩般耍起脾气。明明她叫我别看,我却不知为何没办法让视线从雪花左右甩动著黑发的模样移开。简直就像转动眼球的肌肉全都被冻结了一样。
「金次,本人遇上伤脑筋的状况了。这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起责任,想想该怎么办才好。帮本人想想法子吧。」
雪花彷佛退化成少女似地表现出刺激保护欲望的态度,同时又在雪地中凸显出她那充满成人女性魅力的罪恶肉体──将相反的两种魅力彻底展现在我眼前。
「伤、伤脑筋的状况……?责任……?」
(插图015)
感到困惑的我脑中──闪过以前金女主张双极兄妹的理论并战略性进入爆发模式时的模样。虽然毕竟是不同人所以散发出的魅力也不一样,但这个刺激男性本能中枢滚滚发烫的感觉──是女性的爆发模式……!
根据雪花现在的发言来思考,她似乎是被我们带到女孩之街·原宿时──让「自己是女生」的感觉植入潜意识了。
然后现在由于我贸然在雪花眼前让她看到爆发模式下的我,结果就让她那个潜意识绽放开花了。
战争与和平。男性与女性。站到和平这一侧的雪花,同时也站到了女性这一侧,结果似乎让她的爆发模式也变质了。因此在这次的战斗中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实力,导致让蕾芬洁上校逃掉了──
「该怎么办?很伤脑筋的是,本人的身心都渴望著要成为你的女人。本人的胸口和腹部深处、都又烫又疼……本人、本人……」
最后终于哭出来的雪花,用戴著白手套的手遮住发红的脸蛋。
接著有如在雪地中绽放的花朵般,让秀发随风散开并对我说道:
「本人变得喜欢上你了啊……!」
Go ForThe N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