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 侵掠的新娘 1弹 海底军舰

以旭日为背景,站在黄金潜艇·诺亚舰桥上的莫里亚蒂教授──是个拥有作弊级能力,可以透过条理预知诱导任何事情发生的人物。

他曾经利用那个力量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如今又企图在这个世界引起第三次接轨,是个史上屈指可数的可怕国际恐怖分子。

然而可怕的不只是莫里亚蒂的诺亚。

尼莫的核子潜艇诺契勒斯、路西菲莉亚·莫里亚蒂四世的海底军舰纳维加托利亚。

我们在酷寒的鄂霍次克海上,面对的是排成N字阵型的三艘舰──N的舰队。

而且就连这些也只是可怕的一部分。

现在行动上最可怕的,是夏洛克驾驭的核子潜艇伊·U。

伊·U正朝著N直冲而去,已经射出了四发鱼雷。

鱼雷通过我们脚踏这块浮冰旁边的时候我靠视觉辨认过,那是旧苏联开发出来的65型鱼雷──能够装载的炸药量多达五百公斤的反核子空母、反核子潜艇用超大型鱼雷。

可是在那些鱼雷前方的N舰队却完全不为所动。即便我把注意力集中到爆发模式下的听觉,也听不见机械驱动的声响。三艘舰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始终保持著N字阵型。

更进一步就在这时……

「呃……喂……!」

明明远在后方约一公里处的夏洛克不可能听见,我还是忍不住吐槽。因为伊·U──就好像背上开花似的,打开了VLS(垂直发射系统)的八扇舱门。

紧接著,轰轰轰轰──!!!

他……他居然真的发射啦……!是反舰巡弋飞弹!

「朝正上方发射了──是Rakete(火箭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现代的东西……!」

「咿咿咿!」

身为纳粹德国军人的蕾芬洁仰望拉出白烟飞行的SLCM(巡弋飞弹)大感惊讶,身为一般民众的仙杜丽昂则是发出尖叫。

「──战斧……!」

曾经隶属美军的金天说得没错,那是战术型战斧。是美国的军事承包商雷神公司开发出来的第四代战斧巡弋飞弹。货真价实的军用飞弹,全长五公尺半,炸药重量四百五十公斤。夏洛克那家伙,我不晓得他是买的还是偷的啦,不过重视威力的鱼雷和重视精准度的飞弹,而且东西阵营的玩意都有,简直是在舰上爱装什么就装什么了。身为机师的壶有多辛苦可想而知啊。

以些微的时间差打向空中的八枚战斧飞弹,使得火箭喷射出来的白烟排列成阶梯状。最初的四枚首先在上空朝前方转换弹道,瞄准诺亚和诺契勒斯。迟了好一段时间后,升到更上空的三枚才些微朝前方转换方向。那是高飞轨道,应该是企图从几乎正上方的角度攻击纳维加托利亚。剩下的一枚大概是故障了,在上空偏向后方飞去。

「锵、锵」地展开水平翼变成飞机形状,并且将动力切换成涡轮扇发动机,不留下飞航轨迹的四枚战斧是前进的第一波攻击,而依然继续让高度攀升的三枚可以视作第二波。仔细看看,鱼雷同样是朝纳维加托利亚的那一发,远远落后于朝诺亚的两发与朝诺契勒斯的一发。那同样是在著弹上有时间差的波状攻击。

话说夏洛克那家伙──大概是因为不管对莫里亚蒂还是对尼莫都有冤仇的关系,一登场就杀气腾腾啊。那男人明明平常态度那么绅士,遇到关键的时候却会变得超级有攻击性。虽然说,这也不难理解啦。毕竟不管怎么讲……那家伙可是亚莉亚的曾祖父嘛!

「鱼雷,距离N舰队约800与1000!是导引式──鱼雷轨迹确认修正!」

正如海军军人雪花大叫的,65型鱼雷具备导引能力。停船中的那三艘N的巨舰就算现在开始进行回避动作,也已经绝对躲不开了。

这场海战,才刚开战就呈现夏洛克稳赢的局面。

但那同时也表示尼莫危险了……!

「──尼莫!」

我对著从仙杜丽昂手中抢过来与N的对讲机大叫警告。

『埃莉萨,列诺艾尔,迎击!』

从对讲机传来尼莫尖锐的声音,用法语对应该是诺契勒斯舰上的部下们发出交战指示。

几秒后,诺契勒斯的甲板舱门接连打开──轰轰轰轰!

多达十枚的舰对空飞弹发射出来,呈现扇骨状散开。是RIM-7海麻雀飞弹。就在我看见尼莫用手压著快要被风压吹走的军帽时,诺契勒斯接著又从海中传来好几声「隆隆!隆隆隆!」的震动声响。是打开水下发射管射出鱼雷的声音。随后从诺契勒斯延伸出鱼雷轨迹,总共四发,全部精准射向伊·U发射的鱼雷。那就是据说EU近年开发出来的反鱼雷用鱼雷吗?

──夏洛克那几枚尚未飙到最高速的战斧飞弹,遭受尼莫发射的单舰防空用飞弹迎击……之前,第一波的四枚战斧中忽然有一枚放出无数的小火球。是利用火焰欺骗红外线导引的热诱弹。另外还有一枚改变路径横越N的前方,并撒出大量银箔。是透过反射欺骗雷达导引的干扰箔。夏洛克从一开始就预知到N的迎击,所以在第一波的四枚战斧飞弹中早准备好两枚当作妨碍手段了。

然而,这场对决最终是尼莫射出的海麻雀以量取胜了。当中有些突破欺瞒伪装成功迎击战斧,其他没能突破的飞弹也检测出异常而自动计算时机自爆。十枚海麻雀飞弹的暴风碎片弹头如烟火般炸开,把第一波的四枚战斧飞弹卷入其中全灭了。攻击、欺瞒与步步迎击,简直有如一场空中西洋棋。

「轰隆轰隆」地在天空爆炸的火焰混杂著热诱弹与干扰箔的闪光,在海面与浮冰上漫射光线,耀眼得甚至让人眼球深处都痛了起来。就在接连爆炸的声响使得我们周围的海面激烈冒泡的同时,这次又换成海中传来沉重的爆破声。是尼莫的鱼雷爆炸,诱使夏洛克的三发鱼雷跟著被引爆了。

在我们乘坐的这块浮冰与N舰队之间,大约中间位置的海底出现三个巨大光球。海面接著像岛屿般隆起,「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地伴随世界末日来临般的轰响炸开,让海水连带浮冰群被炸向空中。

(……呜……!)

夏洛克的鱼雷,爆炸规模简直有如小型战术核武。五百公斤×三发就有那样的威力──应该是杂异伍兹烷炸药吧。在水面下浅处让人看到鱼雷古早风格的外观,弹头里却装满最新、最强的炸药。实在很像夏洛克的作风。

鱼雷的热量把海水与水蒸气炸向热诱弹、干扰箔、战斧与海麻雀的烈焰翻腾的天空,犹如倒带播放的集中豪雨影像。

像是三栋高楼大厦般耸立的海水与水蒸气,在上空逐渐形成三个蕈状云。水气在那云中又化为豪雨落下的同时,海面──以及海中都传来瀑布般的轰响。那是大量海水涌向化为真空地带的爆炸中心区域所发出的声音。N舰队虽然在这片地狱景象的另一头五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毫发无伤,但我现在变得完全看不见那几艘舰的影子了。

(这就是──海战……!)

面对这片与陆战完全是不同规模的景象,我、金天、眼睛的雷射似乎只是发个光做假动作而已的亚莉亚都当场哑口无言。就结果来说,只有昏倒过去却因为屁股跌坐在冰上,所以又「痛呀!」地自己清醒过来的仙杜丽昂发出声音而已。

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经验过战争的蕾芬洁与雪花依然非常冷静地向我们发出警告:

「大浪要来了……!」

「──距离冲击剩下十秒!全体注意!」

我因此回神一看,发现有如造山运动般被鱼雷的爆炸力道推挤起来的海水──化为巨浪朝我们这块浮冰冲来。

「呀……!」

就在金天瞪大眼睛的下个瞬间,那波混杂浮冰的巨浪──被一艘黑色巨舰激起的反相位波浪从左至右撞散。是伊·U「隆隆隆隆隆隆……」地从我们的后方朝右前方大幅绕行的关系。它现在与我们的距离是正面约一百公尺,吃水深度比刚才看到的还要深。开始潜航了。

「曾爷爷!」

「夏洛克……!」

对于亚莉亚和我的呼唤,夏洛克将视线转过来,在舰桥上朝著N舰队的方向一指,彷佛在对我们说『上吧』。紧接著,他又立刻把头转向诺亚,一刻也不放松对莫里亚蒂的警戒。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夏洛克不像平常那么从容。那样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代表莫里亚蒂教授是个不折不扣的强敌吧。

然后──爆发模式的我看出来了。

夏洛克的战斧飞弹和鱼雷遭到敌人迎击的这场空中与海中的大混战,虽然前后位置有差距……但是从N的位置看过来的宽度是对齐的。想必在高度上也一样,如果从那个方向看过来,飞弹群的烈焰与火光形成的烟云底部会与海面涌出的蕈状云顶部刚好重叠。

那是一面屏风。

夏洛克早就推理出第一波攻击会全数遭到迎击,因此反过来利用迎击行动──在天上展开一片混杂热诱弹与干扰箔的爆炸烟雾,在海中制造轰响,与敌人之间又立起一面水墙。将光波、电波、音波雷达全部遮蔽,使对手看不见自己。

就在身影被遮蔽的瞬间,夏洛克朝右侧转向,同时开始潜航。那动作是打算航向从这里看过去位于右侧的诺亚的更右侧。只要到那位置便不需要害怕纳维加托利亚的舰炮以及诺契勒斯的兵器,因为莫里亚蒂乘坐的黄金核潜──诺亚本身就会成为一道护盾。

从巨浪前保护了我们的伊·U在即将沉入水中之前,打开了背上的三个大型舱门。

如果从里面射出什么ICBM,就算是我也会当场晕倒。然而看到从那些舱门爬出来的玩意……我在别的意义上差点晕了过去。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啊!嘎啊!嘎啊啊啊啊啊──!!!」「咕咕咕咕咕咕……嘎呀啊啊啊啊啊──!」

……是、是翼龙……!而且有三只。

其中一只就是我以前在伦敦看过的家伙,展开约有九公尺长的翅膀呈现黑色。另一只全身都是橘色条纹,鸡冠部分是显眼的红色,双翼展开的长度甚至超过十公尺。从身体大小来看,似乎这只是公的。这代表它们是一对夫妻吗?剩下一只是黑色的雌龙,身体小了整整一圈,只有七公尺──大概是另外两只的小孩。

有如不需要跑道的VTOL机一样原地飞起的那三只翼龙,是夏洛克利用分子化石,也就是从DNA唤醒到这个世界的无齿翼龙。是一种外观像巨大蝙蝠的恐龙。

那三只恐龙睁大直径有二十公分的大眼睛,彷佛在确认我们的长相似地收缩瞳孔……结果仙杜丽昂又昏倒过去,然后再度上演跌坐到屁股自己清醒的老把戏。

正如梅露爱特在伦敦说过的,无齿翼龙似乎是一种恒温动物,在鄂霍次克海上依然不畏寒冷地飞向天空。从它们飞向天上的积云中躲藏身影不被N舰队看到的行动来推测,它们应该拥有相当于犬类的智力,被夏洛克当成活的舰载机训练过的样子。

就在伊·U潜入海底,翼龙躲进云中过了几秒后……

从N舰队的方向忽然出现一道如打雷般的闪光。

几乎在发光的同时,夏洛克制造出来的水墙最底部炸开了一个大洞。

在大洞靠我们这一侧,从我们的方向看过去左方的海面上──「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地出现横向飞溅的水泡,范围约有一座棒球场大。漂浮在那里的冰山空母哈巴谷号的残骸也大量炸碎。那是、著弹──以负向仰角朝海面射击的榴弹碎片大量洒落造成的景象。而且威力强大到一发就足以毁灭小规模的船队或步兵阵地──是海底军舰纳维加托利亚的舰炮射击!

纳维加托利亚,也就是战舰巴勒姆号配备的Mark I连装炮为十五英寸口径。那一发将多达八百二十公斤的铁片以两马赫的速度炸散的Mark VIIIb榴弹所攻击的,是第二波的65型鱼雷。也就是位置上看起来应该延迟后再加速过的最后一发鱼雷。

超音速铁片群使得浅层海中产生不规则水压,让全长约九公尺的65型鱼雷受到干扰而变得倾斜,导致尾部螺旋桨冒出海面。它接著在海面上弹跳的同时被自身的重量折弯,最后大概是安全装置启动而在未爆炸的状态下沉入海中。

就在化为蕈状云的海水终于全部落回海面,让我们再度可以看见N舰队的时候,「轰隆隆隆隆隆隆隆……!」的低沉炮声这才传到我们乘坐的浮冰上。比超音速的炮弹晚一步传来的那声轰响,在海面上以纳维加托利亚为中心激起巨大的波纹。似乎是单独射击的第二炮塔左炮朝上空升起炮烟,规模与其说是烟甚至可以说是云了。至于大自然的云──也就是原本在纳维加托利亚上空的白云被炮声的震动推开,变成一圈像是天使头环的形状。如果只是欣赏照片或模型还只会让人觉得很帅气而已……但真实的战舰根本是地狱制造机啊。居然连周围的天气都能改变。

──舰炮的大轰响制造出的波纹抵达我们乘坐的浮冰,让我们变得难以保持平衡。在摇荡的视野中,我看见第二波的三枚战斧飞弹从上空落向纳维加托利亚,结果被纳维加托利亚的高射炮精准击破。那个不管怎么看都是使用了FCS的对空炮火。虽然光是从它被超改装成潜水战舰这点应该就可以想像得到了,不过那艘战舰居然连神盾系统都有装设啊。

……啪啪!……啪啦啪啦啪啦……!

晃荡的浮冰上这时发出像是忽然下起急雨的声响,于是我抬头一看──

「──呜……!」

大大小小的冰块有如冰雹雨般洒落到这片海域上。虽然小的只有像小石头大,但大的甚至像冰箱的尺寸。速度根据形状而有差异,不过从落到水面的感觉看起来,当中甚至有速度像子弹一样快的冰。到底是为什么?从什么地方飞来的?

「……这是、哈巴谷号的冰……!」

抬起纳粹军帽帽舌仰望天空的蕾芬洁如此呢喃,我这才终于搞懂。

这些冰块是刚才被纳维加托利亚的榴弹炸碎的冰山空母残骸。以前我在武侦高中有学过要是敌人的子弹击中自己附近的树木或玻璃时要小心碎片飞溅,而这就是那个的舰炮版。即便同属枪炮,手枪跟舰炮光是概念上就不同。舰炮的规模会延迟几秒之后对距离弹著点有一百公尺远的这里造成二次灾害。

落下的冰块陆陆续续砸在我们这块浮冰上。由于脚下随波浪摇晃的关系,很难做出闪避动作。砰!磅!边长三十到五十公分的冰块以彷佛要砸破这块浮冰的速度砸下来,到处撞出凹洞。要是被砸到的位置不妙,甚至可能造成致命伤啊。

雪花为了保护年幼的金天,在冰上奔驰──那动作让她背对了冰块飞来的方向。结果就在这时,一块直径约有七十公分的冰块飞向她……

「──危险!」

「砰!」一声用背部把雪花撞开的蕾芬洁──伴随「噗滋!」的沉重声响,被冰块当场砸到。从正面,沿颈部到胸口的范围。

「……蕾芬洁!」

转回头大叫的雪花虽然平安无事,但代替她被砸中的蕾芬洁则是在冰上翻滚──倒下了。在与我们的战斗中失去魔花之力的细瘦身躯变得动也不动……任由化为石块般的哈巴谷号碎片一块块打在身上。

「哇啊啊啊!蕾芬洁大人!」

她的部下仙杜丽昂立刻冲过去将她抱起来──结果蕾芬洁的头瘫软无力地垂下,从口中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惊慌抓狂的仙杜丽昂为了阻止出血而摀住蕾芬洁的嘴巴,但鲜血依然不停从她指缝间溢出。

我、雪花、亚莉亚与金天也闪躲著洒落的冰块冲了过去──

「颈……颈椎被撞裂了。而且照这个出血量,应该是肋骨折断刺到了内脏。仙杜丽昂,不要乱动她的身体!」

「蕾芬洁,你别死啊蕾芬洁!你才结束了自己的使命……才刚与本人说过今后要过新的生活,要重新来过不是吗!别死啊!」

「金天,我听说你以前用超能力治疗过金次的伤──」

「这、这么重的伤,我不晓得有没有办法治好……但我试试看!」

在大家著急观察伤势中,蕾芬洁陷入心肺停止状态。为了拯救刚刚从冰冷大海中救起自己的雪花,结果被自己建造的冰山空母哈巴谷号击中丧命──怎么会有如此悲剧性的命运啊。

然而不是医生的我,在这种时候什么事也做不到。我除了战斗以外,没有任何长处。可是面对眼前如此巨大的存在,我甚至连战斗都办不到。

(……可恶……!)

我带著愤怒转回头,看到飞来的冰粒逐渐变小。大块的冰已经掉落完,剩下细小的冰片随风飘荡。悬浮于周围空中的碎冰反射朝阳的光芒,到处有如流星雨般闪烁。

远处是依然还没燃烧落尽的热诱弹与干扰箔绽放火光,烈焰与炮击造成的黑云,以及大量水滴落到海上溅起的白色水蒸气,形成三重翻腾的漩涡。

在更远处的,是N舰队──

要是他们接下来瞄准我们攻击,就真的完蛋了。

从一片水蒸气的缝隙间,可以看见站在闪耀的诺亚舰桥上的莫里亚蒂,不是望向伊·U潜伏的南方海面──而是从容不迫地眺望南南西的水平线,也就是国后岛的方向。诺契勒斯上的尼莫拿著双筒望远镜似乎在寻找伊·U的舰影。潜水战舰纳维加托利亚上的路西菲莉亚则是把服装有如黑色比基尼的上半身探出舰桥,露出笑脸。

在那样的N舰队正下方的海面……「嘶嘶嘶嘶嘶……」地开始飘起海雾。雾的上层还飘舞著数不清的细雪结晶。那片雾以N的三艘舰为中心呈现圆形扩散,逐渐覆盖大范围的海面。从尼莫与路西菲莉亚都带著感到可疑的表情张望四周的样子看来,那应该不是N搞的鬼。

或者应该说,我知道那现象是什么。那片海雾就是以前卡羯在香港为了藏匿油轮发动过的魔术浓雾。飘舞的细雪结晶是贞德在地下仓库使用过的钻石冰尘。现在那现象是把这两招加大规模的版本。是夏洛克──发动了他以前在伊·U学得的魔术。为了隐藏伊·U准备浮现的位置。

夏洛克虽然眼盲,但不需要依靠视觉就能够掌握周围状况。现在海面的视野被封杀,可说让他变得比N舰队有优势了。至少可以看到纳维加托利亚的各处主、副炮塔由于无法预测伊·U的出现位置,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对全方位进行著警戒。

我想伊·U应该在海中转弯,朝诺亚的右方潜航了。然而只要这点被发现,诺契勒斯和纳维加托利亚很可能立刻解除N字阵型。到时候伊·U就会遭到包围猛攻。夏洛克要如何拖延那个时间?

(──啊……!)

我爆发模式下的脑袋想到了那个答案。

如果可以,我真不愿意想到,真宁愿装作没事。但我还是想到了。

为了对答案,我转身背对N舰队,看向后方的海面。在那里……果然没错!夏洛克!刚才看起来像是故障朝后方偏开的那枚战斧巡弋飞弹正朝著我们的方向飞来。它经由宛如垂直写了一个Q字的轨迹,准备发动最差劲最恶劣的第三波攻击。

那枚战斧正在减速,现在速度每小时两百公里,与我们的距离已经不到一公里。

雪花见到我大声咂舌,于是跟著望向西方的天空。

「导……导引飞弹!看起来应该是瞄准这里!伊·U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在雪花的警告下注意到战斧的仙杜丽昂当场尖叫,用超能力开始为濒死的蕾芬洁进行治疗的金天也脸色发青。

「不,那不是要攻击。」

我用力蹙眉,咬牙切齿地简短这么说道。

那才不是什么攻击手段。那是运输手段。

一如刚才夏洛克对我们示意『上吧』的手势,那是要把我和亚莉亚送往N舰队的方法!

也就是说──夏洛克会亲自攻击诺亚,但纳维加托利亚和诺契勒斯就交给我和亚莉亚负责挡住的意思。居然要我们一人袭击一艘巨舰,根本是开玩笑吧?真的假的?他竟然叫我们光靠区区人类的身体──靠我和亚莉亚两个身体,闯进那样大规模的战斗之中吗?

就在我感到畏缩不前的时候……彷佛将这场大规模的战斗用更大的勇气覆盖似地──

「金次,我们上!」

亚莉亚的声音如此鞭策我。

啊啊,该死──对,每次都是这样。

无论面对多么恐怖、多么不利的战斗,反击的起点总是亚莉亚。总是在那娇小的身体中具备的勇气比谁都巨大的亚莉亚。然后……

(既然亚莉亚要上──)

涡轮发动机发出嘶吼、展开水平翼的战斧飞弹逐渐逼近。

它来到三百公尺处时我看到了,在那前端下面垂著一条绳索随风摆荡。那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登机装置啦?夏洛克,我下次绝对要揍你。

(──我也就非上不可啦!)

我把仙杜丽昂的对讲机塞进制服口袋,冲向战斧飞弹、亚莉亚和我自己能够排列成一直线的浮冰边缘。

反正不管怎么说,要是动作不快一点,俄国的警卫艇甚至搞不好连海军都会跑来啦。虽然N或夏洛克应该事前就完成了妨碍雷达网的工作,但是择捉岛总不可能没听到纳维加托利亚那个有如雷鸣的炮声啊。

更何况,这是逮捕国际恐怖组织·N的头目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我轻易放过,事后可能会被武侦厅大骂一顿的。身为一名武侦,我不上不行。

「雪花──金女跟蕾芬洁还有仙杜丽昂就交给你了!」

我如此大叫,并等待著连能不能称作是「登机」都不晓得的那个时机。逐渐逼近的战斧飞弹已经减速到时速一百二十公里,高度也降到两公尺。距离剩下一百公尺、五十公尺、二十公尺──

──唰唰唰唰──!绳索前端擦碰到浮冰边缘。就在像是接力赛跑时为了准备接棒而转身的亚莉亚被绳索超越的瞬间,她伴随「啪!」一声轻快的鞋声,一副理所当然地跳起来抓住了绳索。紧接著我也用秋草加速,用同样的动作抓到绳索。

撑过手臂彷佛要被扯断似的冲击后,我和亚莉亚已经来到闪耀的海面上。我本来以为前端忽然增加两人份的重量会让战斧往下偏的,不过它靠著拉高机头的动作保持住平衡。但即便如此,它的高度还是些微下降,让我的脚都快要碰到海面了。贴著海面飞行的战斧飞弹接著加速,推开的空气使得海水呈现V字形被拨向左右两侧。

啪唰啪唰啪唰!我这时听到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响而抬起头──呜哦!虽然因此从斜下方看到了裙底风光,不过同时也见到了足以与之匹敌的厉害景象。亚莉亚用超能力展开她那对粉红色的双马尾当成飞翼,并且让左右马尾制造浮力差异,在空中变换姿势。

她就这样抓著绳索翻转呈现背面飞行状态之后,又再翻转到战斧飞弹的上面。毕竟刚才战斧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在它上面还很亲切地加装了握把啊。

抓住那对握把的亚莉亚摆出自由体操中所谓俄式挺身的动作,形成如果把战斧当成枪身,她就是照准镜的位置。而在红紫色的双眼勇敢望著N舰队的亚莉亚正下方,我则是动作普通而不起眼地沿著绳索往上爬,抓住位于左右机翼连结处附近的握把。然后摆出吊环体操中所谓水平十字支撑的动作,变得像是吊挂在鱼雷轰炸机下面的鱼雷。

接著战斧飞弹又再度加速──但不会上下左右移动了。

这下要怎么办?由于前方有干扰箔或热诱弹之类的玩意,又没办法依靠主动导向系统。

「要上升啰!」

随著这样的娃娃声,我看到亚莉亚的粉红色头发像是可变机翼般展开的景象,立刻解开了心中的疑问。也就是说,接下来要靠亚莉亚那对可动双马尾飞行翼进行操控的意思。

战斧的速度即将抵达时速两百公里。亚莉亚将双马尾形成襟翼一般,调整高度提升到五十公尺。我们接著就这样穿入第一波攻击的火箭弹群制造出来的黑云与鱼雷制造出来的白色水蒸气之间的缝隙──

(……呜……!)

上面是炙烧的热诱弹、闪耀的干扰箔与火箭弹使用的硝基化合物及硝化纤维高速燃烧形成的云,下面是鱼雷的过氯酸铵爆炸形成的气体与蒸发的海水混合的云。就算是地狱的天空,想必也没这么夸张吧。

穿过那块区域后,亚莉亚让战斧飞弹转向左侧。望著底下夏洛克制造出来的水雾与钻石冰尘已经覆盖到海面上五公尺的高度,战斧飞弹进入准备空袭N舰队的弹道了。

左侧──看来亚莉亚打算先从诺契勒斯开始攻击的样子。虽然说,那应该单纯因为她讨厌尼莫就是了。

『──初次见面,「绯弹的亚莉亚」!「Enable(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

这时,我爆发模式的耳朵听到口袋里的对讲机忽然发出声音。这个宛如一阵风扫过脑中与胸口的声音──是莫里亚蒂教授。

大概听见同样通话的尼莫在诺契勒斯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路西菲莉亚在纳维加托利亚上露出目中无人的笑脸,各自看向我们。

莫里亚蒂则是在黄金色的诺亚上欢迎我们到来似地张开双臂──

『那么,我们开始来上课吧!』

讲出这种跟夏洛克同样称号──『教授』似的台词。

「那还真是恐怖的一堂课啊。但现在有时间让你上什么课吗?明明被夏洛克盯上了,你这家伙还这么悠哉。你不是一直不想见到他吗?何不像以前一样,快点逃走比较好吧?」

我尝试狐假虎威,藉夏洛克之名吓唬对方──结果莫里亚蒂笑了:

『哈哈哈。嗯,我很讨厌他。所以我想看著你们的方向。反正只是区区侦探,就算我背对著他也不会输的。』

总觉得他的讲话方式跟夏洛克好像。莫里亚蒂跟夏洛克会这么互相仇视,或许一方面也因为同类相斥吧。

「那好,就当作现在是上课时间,让我抢走你教授的工作教你一件事。也许你在十九世纪的对手是侦探,但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对手──是武侦啊!」

我讲得好像自己要攻击莫里亚蒂,但这句话是唬人的。夏洛克刚才唯有对莫莉亚蒂乘坐的诺亚射出两发鱼雷,而且在只让我们看见的状况下朝诺亚的方向潜航。那代表夏洛克要对付诺亚上的莫里亚蒂,而亚莉亚要攻击诺契勒斯上的尼莫,那么根据消去法,我的目标就是纳维加托利亚上的路西菲莉亚了。

而且在法律性上,我也有明确的理由必须强袭逮捕纳维加托利亚上的路西菲莉亚·莫里亚蒂四世。因为那家伙在日本领海上害我们收容保护的蕾芬洁受到重伤,是个现行犯。

路西菲莉亚,就算你的发色肤色很像金天,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绝对要给你套上颈圈抓住你,那样一来肯定很适合你那对像牦牛一样的犄角。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对讲机发出我第一次听到、应该就是那个路西菲莉亚的声音:

『──将它打下来!全炮齐射!』

仔细一看,路西菲莉亚正把手伸向我们,对舰桥内部做出指示。不过那个命令内容实在很随便,有种把事情全丢给部下处理的感觉。只是为了击落一枚飞弹居然做出全炮齐射这种夸张的对应,可见她根本不懂战舰的构造与运用方法。让那样的家伙当舰长,乘员们肯定很吃不消吧。

然后我们也同样很吃不消。从纳维加托利亚舰上开始陆续射出对空炮火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随著阵阵刺耳的声响,从三十厘米八连装机枪、十二点七厘米四连装机枪、十点二公分连装高射炮到副炮的Mark II单装速射炮──虽然位置上能够瞄准我们的炮管有限,但几十个枪口炮口还是一口气展开弹幕。就连不是防空用的装备也全都喷出炮火,简直乱七八糟。

「……呜──!」

现在N的上空呈现只要稍微飞错方向就会当场没命的死亡迷宫。

然而在这样的状况下,是亚莉亚的直觉赢了。有配备火器管制装置的玩意还姑且不说,但说到底,巴勒姆号战舰的武装是二次大战时期的东西,没有像现代CIWS的速射性能。因此它们完全追不上平常就习惯在枪战中闪避敌人子弹的亚莉亚所操控的战斧飞弹。

其实仔细想想,战争时就连螺旋桨飞机都有办法闪躲对空炮火攻击战舰了。也就是说对于熟练战斗的人来讲,弹幕这种东西根本无效的意思。话虽如此,但亚莉亚居然没有练习过就能当场直接办到这种事情,可见她熟练战斗的程度有多恐怖了。

然而就在这时……

「What!──那、那样做……有意义吗!」

「……恐怕只是在忠实回应路西菲莉亚那道『全炮齐射』的命令吧……」

亚莉亚惊讶得瞪大眼睛,我则是忍不住叹气。因为竟然连主炮·Mark I连装炮──的第一炮塔都转向我们了。当中的左炮管从待机位置上扬到开炮位置。难不成它真的要开炮?不,再怎么夸张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

刚才迎击鱼雷的时候使用榴弹,虽然就结果来讲是成功了,所以让她个一百步还算有意义,但「战舰主炮」这种怪物级大炮在常识上应该是用来对舰、对地攻击才对。拿那种东西攻击高速飞行的小型航空目标物,简直就是拿保龄球砸蚊子的愚蠢行为。不可能击中的。说到底,那应该连瞄准都──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居然真的开炮了!

我靠爆发模式的眼睛看到,纳维加托利亚的主炮炮弹是Mark XVIIb。那是靠一百九十六公斤的火药爆发力射出来的、八百七十九公斤重的穿甲弹。从笨重的巨炮射出来的大炮弹想当然根本没有击中我们,可是──

──啪──!炮弹明明是从相当远的距离飞过我们旁边,战斧飞弹却当场有如被巨大纸扇拍打似地往左下方弹开了。这是──以两马赫速度飞行的炮弹形成的冲击波。原来如此,那样的确就算没击中也能够多多少少造成伤害。

姑且不论那是不是敌人真正的意图,这下被摆了一道啦……不过真正摆了对方一道的是我们。亚莉亚故意承受那道冲击波,让战斧飞弹有如瞬间移动般忽然转移位置。朝我们看过去的左方──诺契勒斯的方向。高度也往下降到五公尺处,躲进夏洛克制造出来的海雾与钻石冰尘中。

『为何打不中!击发不够!再撒更多炮弹!』

路西菲莉亚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后,第一炮塔的右炮管稍微瞄了一下又射出一发穿甲弹。可是这次连冲击波都扫不到我们。刚才用榴弹击沉鱼雷的第二炮塔大概因为来不及完成装弹,依然保持在待机位置。

不过机枪群倒是遵从路西菲莉亚的命令,发射得更加激烈。我们越接近,弹幕密度就越高。被战斧飞弹的风压刮起来的海雾与钻石冰尘虽然多少可以掩护我们……但敌人的子弹还是变得越来越靠近我们了。

相对地,亚莉亚「沙沙!」地让两条马尾变形成四条马尾……

「金次!Counter fire(迎击)!」

将其中两条马尾当成皮带,把自己固定在战斧飞弹上。然后用变得能够自由活动的双手拔出白银与漆黑的Government,自己成为一座人肉双连装十一厘米机枪了。既然她把马尾伸到下面连我的身体也一起固定住,就是要我也拔枪的意思是吧。

砰砰砰砰!磅磅磅磅!亚莉亚的Government朝空中撒出亚音速的·45ACP弹,然后我的贝瑞塔将它们一一用弹子戏法修正轨道。两人的子弹与纳维加托利亚射出的机枪子弹──当中可能击中战斧飞弹或我们本身的子弹相撞,将它们偏开。

Government与贝瑞塔排出的大量弹壳化为一条金色的尾巴撒向战斧飞弹后方。好──我们总算接近N的舰队了。

『速──速度全开!0─9─0!』

对讲机传来尼莫的声音,命令诺契勒斯后退。看来她的海麻雀飞弹面对我们这一枚战斧,刚开始被干扰箔与热诱弹的云妨碍,后来又被路西菲莉亚展开的弹幕妨碍,直到最后都没能发射的样子。

诺契勒斯发出宛如低沉海浪声的发动机声响,开始后退。然而水中排水量估计超过四万吨的巨大黑色舰艇不可能那么快就动得起来。

战斧飞弹这时躲进诺契勒斯背后,让纳维加托利亚停下枪击。虽然舰桥上的路西菲莉亚似乎很生气,但纳维加托利亚的乘组员总不可能对著同是自己人的诺契勒斯开枪,而且就算真的开枪也不可能贯穿诺契勒斯击中我们。

『呜……亚莉亚!』

最后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站在舰桥上的尼莫因此朝著战斧飞弹摆出向前看齐的动作。是雷射的预备动作。就在她瞄准亚莉亚的眼睛绽放出强烈蓝光的时候,啪啪啪──!亚莉亚击出红、蓝、白色的三发烟雾弹,飞向诺契勒斯黑色舰桥的近距离上空,遮蔽尼莫的视线。亚莉亚这样做,或许是用英国米字旗颜色的烟雾弹兼作宣战的意思。虽然说,尼莫祖国的法国三色旗也是同样颜色就是了啦。

亚莉亚大幅倾斜双马尾飞翼让战斧飞弹紧急右转,进入彷佛要直接冲撞诺契勒斯右舷侧面的弹道。接著又提高弹头,进入最终弹道──也就是紧贴高度二十公尺的诺契勒斯舰桥上方通过之后,会削过三十公尺处的纳维加托利亚舰桥指挥所后方的直线轨迹。

「我去逮捕尼莫!」

「你可别忘记武侦法第九条喔?」

最后和我进行这样一段还算颇一如往常的对话后──亚莉亚在此刻看起来像一座黑色山丘的诺契勒斯右舷上空,「啪!」一声脱离战斧飞弹。头发皮带随之解开,于是我抓住战斧上的挂钩垂挂在下面。

在持续上升的我下方,亚莉亚用马尾翅膀紧急减速──但还是以相当快的速度飞向一片烟雾中的诺契勒斯舰桥。一秒钟后,从对讲机传来尼莫『呀!』的叫声以及亚莉亚大叫『看我把你开洞!』的声音。唉呀呀,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呢。不过毕竟亚莉亚的强袭逮捕率如果去掉我不算,可是高达百分之百,尼莫这下应该完蛋了吧?

……夏洛克之所以对莫里亚蒂动手,想必是因为有赢的可能性。

……而莫里亚蒂之所以选择迎击,想必也是因为有不让对方赢的可能性。

即使面对同样具备条理预知能力的宿敌,依然认为自己能够超越对方。这样双方的胜算究竟如何?

爆发模式的我很清楚,那答案决定于此刻在这片大海上凑齐的演员之中特定的两名演员──能够破坏条理预知的存在。『Enable(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与『Disenable(化可能为不可能的女人)』。

也就是我和尼莫。

只要有我或尼莫在的地方,事物就会变得不按照命运发展。让不应该发生的困难结果发生,让应该遵循的道理变得不遵循。

就像现在,夏洛克发动了一对三的困难攻击行动。而让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参与其中,就会发生使那样的困难行动成功的荒诞现象。但是化可能为不可能的女人又具备阻止那样荒诞现象成功的可能性。亚莉亚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选择首先镇压尼莫──

然而,条理的发展是难以捉摸的。我和尼莫的存在究竟会对结果造成什么样的作用,不等事情结束……不,恐怕就算事情都结束也无从知道吧。

因此在这边想东想西也没有意义。反正我又不是像夏洛克或莫里亚蒂那样的脑力劳动者。刚才我就已经深切体会过了,我能做的事情只有战斗啊。

「这片远山樱花,如果你有办法让它散落──」

从飞行中的战斧飞弹上跳下来的我,「啪!」一声落在纳维加托利亚舰桥左右两侧悬挂下来的信号旗绳索上的旗子中。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跟友舰进行暗号沟通的需要,左右两侧悬挂的旗子都跟桅杆上的军旗一样是『N』的徽章旗。也就是装饰而已。

「──那你就试看看吧!」

因惯性而被N旗包覆的我,身体往后一挺从旗子里跳出来。

我接著为了爬到路西菲莉亚所在的舰桥上层,抓住信号旗绳索……之前,我发现绳索上涂满保护油,看起来滑得要命。要是我没抓好,就会一头栽到下方二十公尺处的甲板了。才刚登场就摔死,可是会被对方讲说『那家伙来干什么的?』啊。

于是我赶紧拔出马尼亚戈刀──「锵!」一声勾住把旗子固定在绳索上用的金属环。但如果就这样悬挂在半空中也只会成为敌人的标靶,因此我将双手牢牢握住握把的短刀当成支点……「咻!锵!」地只靠臂力垂直跳起,又勾住几公尺上方的另一个金属环。接著再度只靠臂力跳起,这次勾住垂挂绳索用的信号桅杆──也就是从舰桥上层往左右后方延伸、从上面看下来呈现V字形的踏脚处。

见到我单独一个人闯入战舰,就立刻上演像是TBS的体能节目《挑战冠军王》或《极限体能王》一样的行为,舰桥内的乘组员们各个露出「???」的眼神。虽然好像也有人因为看到入侵者而大呼小叫,但舰桥的窗户大概是为了潜水时能够承受水压而将玻璃改造得超厚,让我根本听不到声音。

(话说回来,真是吃惊……)

里头的乘组员全都是女生啊。

而且有的长翅膀有的长角,有的耳朵像兔子或猫,尾巴也有各式各样的形状。由于体型不统一的缘故,军服、军帽有的人穿有的人没穿,甚至有人像瓦尔基丽雅一样是穿简略式铠甲──不过所有帽徽、衣服徽章或戴在中指上的指环徽章,都统一是三把钥匙的『N』。

这就是N的大本营,当中的一部分是吗?看来战舰纳维加托利亚同时也兼作将诺亚送来的列库忒亚人安置的营地啊。

我站到有如平衡木一样的信号桅杆上……把刚才那段乱来的攀爬行动中被敲出缺角的马尼亚戈刀收起来。这把刀虽然是我长久以来爱用的名品,但这下已经没办法用在实战上了。刚才我如果不是勾住金属环而是把刀刺进旗子一边撕一边爬或许还不会把刀弄坏,但就算是敌人的东西,毁损旗子还是很没道德的事情,所以我办不到啊。

『不出所料。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做出超越我预测条理之外的行动了。果然很有趣!』

对讲机传来站在诺亚上望著我的莫里亚蒂发出的声音。虽然对我来说只是吃力辛苦而已,一点也不好玩。不过的确──就算是你,肯定也没想到我会这样登上纳维加托利亚的展开吧。毕竟我自己本身就完全没在思考下一步,只靠著反射动作做出行动的。要不是这样,我实在跟不上亚莉亚的行动啊。

哒哒哒哒哒!轰……!纳维加托利亚的机枪击中无人的战斧飞弹,使它爆炸的声音从我背后的空中传来。从背后的斜下方同时发出光芒,是黄金核潜诺亚反射爆炸烈焰的光。

面对以那道光为背景的我……喀……喀……

踏著坚硬的高跟鞋声响,用宛如时装模特儿般靠腰部走路的动作,摇曳著带有优雅的纵向卷曲、黑中带蓝的一头长发──路西菲莉亚·莫里亚蒂四世,走出来了。挡在我脚下这根长度六公尺,有如一座桥连接到舰桥司令室的左信号桅杆另一端。

从下方刮起来的风使得另一侧右信号桅杆的『N』旗激烈摆荡。以那面旗为背景,用骄傲的态度把戴有金戒指的手放在腰上,将穿著比基尼泳装型黑衣服的雄伟双峰挺起来的她──首先第一眼就能看出来,魔度并非一百,大约比九十少一点。这是我因为见过许多像她这样半人半魔的女人所以隐约可以感受出来的数值,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她恐怕是跟这边世界的人类混了八分之一血缘的列库忒亚人。

而她源自列库忒亚血统的特徵,除了那对像牦牛的犄角之外──她从舰桥出来到信号桅杆上的时候,我有稍微看到像是山羊或鹿的短尾巴。由于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明显的变异部分,要说她是在玩角色扮演的普通女性应该也没人会怀疑吧。虽然可能会有人反驳说「根本一点都不普通,她可是个超级美女啊!」这种话就是了。

(列库忒亚的女性实在是美女多得教人伤脑筋呢……)

让我不禁如此无奈摇头的是,路西菲莉亚那张看起来傲慢、高压、强横的脸上化有对她再适合不过的妆。这种事情若非本身是个美女根本就办不到。熟练的化妆术不但让她的美女度大幅提升,也不由分说地强调出她本身的人物形象。

这是顶级偶像明星或女演员常用来表现自我的一种绝技,只要做得好,除了能够掳获原本就喜欢自己这种类型的粉丝们的心,甚至可以靠美貌吸引到本来没有那种兴趣的人,让人萌生新的嗜好,进而获得数以万计的粉丝。而路西菲莉亚的化妆术甚至精湛到其他人难以模仿的程度,散发出吸引众人的领袖魅力,是化妆美女的顶级菁英。

不只化妆而已,那套像是黑色泳装又莫名给人嗜虐印象的服装同样非常符合她的形象。虽然就常识来想,那套衣服穿起来应该会像个变态女性──但穿在她身上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甚至有种她穿那套衣服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感觉。路西菲莉亚表现出的态度中也流露出将那样的衣服视为正式服装的存在特有的美学意识与习惯于那套服装的感觉。以前我对瓦尔基丽雅和拉斯普丁纳也有过同样的感想,或许这是因为她们在列库忒亚平时就这样穿著吧。然后只被那套衣服勉强遮住重点部位、几乎全部裸露出来的身材可说是完美无缺。

再加上她散发出来的氛围──

路西菲莉亚同时具备自己抬头挺胸活在世界上是理所当然似的凌人气势,绝不让男人轻易接近自己的不可侵犯感,以及如拔出刀鞘的名刀般锐利的存在感。

──这是王者的风采。

若非打从出生以来就过著众人认同她是优越存在的人生,肯定没办法达到这样的境界。我想路西菲莉亚应该是列库忒亚的王族或者类似王族的存在吧。

乘著冷风从她身上飘散过来的……是带有异国风情、宛如成熟芒果般的诱惑香气。给人的印象强烈而深刻。有些男性恐怕光是闻到这股气味就会当场迷上她吧。

「──嗨,小羊儿。」

现在爆发模式的状况良好到让我都不自觉露出耍帅的微笑如此问好。毕竟刚刚在战斧飞弹上用各种角度欣赏过亚莉亚,现在又对路西菲莉亚这样的美女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了一遍。

从刚才尼莫的通话以及指挥状况可以确定,路西菲莉亚就是这艘战舰的领队。她居然不带任何护卫就跑到乘舰来袭的敌人──也就是我面前的行为虽然勇气可嘉,但就战术上来讲是大错特错。虽然说,我方的错误行动也不遑多让,可谓彼此彼此就是了。

「……」

路西菲莉亚不发一语,用略带蓝色的眼睛看著我。

从舰桥方向可以感受到女性们惊慌失措的气息,但完全没有要开枪之类的感觉。毕竟我刚才面对战舰的全力对空炮火都不当一回事了,所以她们或许认为对我开枪也没有意义吧。

隆隆隆隆隆隆……这时传来低沉的发动机声响让我稍微回头一看,发现黄金核潜诺亚──与正在后退的诺契勒斯呈现点对称轨迹往前进,同时开始潜航。

而在诺亚上的莫里亚蒂说了一句『嗯,路西菲莉亚,你尽管战斗吧。』之后──

我可以感受到从纳维加托利亚的舰桥中传来的气息,一口气变成了为路西菲莉亚加油的感觉。每一扇耐压窗都可以看到有女生们挤到玻璃边望向我们,她们脸上原本的惊慌表情都消散了。沿著信号桅杆传导而来的声援中,如今充满兴奋的热气。

这是……莫里亚蒂的力量。光靠一句话就抚平了大家慌乱的心情,为群众心中点燃热火。简直是有如基督或佛陀,或者像拿破仑或希特勒的家伙。如果列库忒亚是魔界,那家伙搞不好是能够成为魔王的存在呢。

不过那样的魔王就交给夏洛克去对付,尼莫则是让亚莉亚负责对应。至于我的工作──就是要逮捕眼前的路西菲莉亚。

半人半妖的女性们各个手中握著突击步枪(FNSCAR)、冲锋枪(英格拉姆M10)与榴弹发射器(中国湖),以舰桥的门为盾窥视著我──不过路西菲莉亚很帅气地「唰!」一声把手伸向后方,对她们表达「别过来」的意思。展开的手指上涂有深红色的指甲油,而且戴著在N之中象徵绝对权力的金色戒指。

她接著摇曳一头艳丽的秀发重新看向我,并咧嘴将双臂交抱在胸前。这动作使得她那对彷佛从内侧透出光芒似的白皙双峰在手臂上明显被强调出来,对于有爆发性宿疾的我来说,真不晓得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竟敢闯到吾舰上,真是了不起的人类。」

是日文。讲法有一点古老。大概是向从前往返两个世界时与日本人有过接触的列库忒亚人学的吧。不透过对讲机的直接声音听起来很符合她给人的印象,凛然而澄澈──每发一个音都蕴含美艳,同时又如管风琴般典雅。

我站在信号桅杆的前端,路西菲莉亚站在后端。双方距离约六公尺,比手枪交战的平均距离七公尺还要近。路西菲莉亚身上没带枪,我则是能够对她开枪。换言之,我随时想开战都可以,但也不保证手枪对她有效──所以还是暂时先观察状况吧。

「根据报告,你非但杀了瓦尔基丽雅也杀了海卓拉,甚至连拉斯普丁纳都被你讨伐,堪称是对吾等侵掠这个世界时可能形成阻碍的勇猛枪手。不过……呵呵!长相倒是挺俊的。」

「呃~……我并没有杀掉她们喔,只是很温柔地把她们逮捕起来而已。至于拉斯普丁纳是被自己的龙给吃掉,所以我不晓得她后来怎样就是了。要说勇猛,其实你也一样啊,路西菲莉亚。明明对我的战绩那么清楚,却没有选择逃跑。」

听到我这么说,路西菲莉亚「啊哈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

「──从敌人面前逃跑吗!那是路西菲莉亚不可为之事呀!」

禁止阵前逃亡,是吗?跟新撰组或强袭科是一样的价值观呢。还有从她这个讲法可以知道,「路西菲莉亚」似乎是个人名兼种族名的样子。就跟「瓦尔基丽雅」是同样的称呼方式。

「你才应当知晓我的名号吧?路西菲莉亚,在你们的语言中称为路西法,被形容为最高等的魔。而且实际上也确是如此。」

这么说来,GⅢ好像有提过这个名字。说什么路西法还是别西卜会攻过来什么的。那该死的家伙,没事乱插什么旗嘛。而且插了那种旗不要丢给我回收,你自己来回收行不行?话虽如此,但毕竟我对什么恶魔的种类根本不熟,因此只能敷衍回应:

「哦哦,这样啊。真厉害。」

然而即便只是表面上的称赞,路西菲莉亚似乎还是感到很愉悦的样子……

「更何况,你是男的。我不可能劣于男人这种原始动物。你也同样不会认为自己会劣于猫狗吧?你听好──」

她说著,把伸直的手掌像兔耳朵一样放到犄角后面……

「只要你即刻投降,舔我的鞋子,我就不杀你。只要把你交给恨你之人──像瓦尔基丽雅或阿斯库勒庇欧斯的姊妹们,想必会是很好的赏赐品。」

她对我劝降了呢。而且不愧是恶魔,还提出了舔鞋子什么的扭曲条件。

「那不就是我虽然现在不会被杀死,到时候也会被那些女孩子们大卸八块的意思吗?我拒绝。反倒是你都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死的风险吗?虽然我是抱著不杀的打算战斗,但凡事都可能有出错的时候。」

不论是谁,命都只有一条。对于路西菲莉亚来说也是,自己的性命应该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吧。所以我针对这点试著吓唬她,但是……

「路西菲莉亚不畏死。」

她居然对我嗤之以鼻。她的认知和感觉跟我们差太多,根本无从交涉。这就是列库忒亚人啊。

「那么──就让我好好享受吧。毕竟那位大人也说了,我可以尽管战斗。」

「居然用『那位大人』称呼莫里亚蒂,也太见外了吧?你不是他的四世吗?」

「似乎是那样。我不清楚,也没必要知道。」

「……你们明明是家族。难道你不懂什么叫家族爱?」

「路西菲莉亚不需要家族。无论任何形式,爱都无益。假若所爱之人被挟为人质,不就会变弱?我不会与世上任何人缔结羁绊。孤高才是最强。」

简直像古代的斯巴达人啊。因为不想变弱,所以不需要爱什么的。

像瓦尔基丽雅和阿斯库勒庇欧斯的个性也都很好战,要是让这些战斗民族侵略到这个世界来,时代可不只会倒退到中世纪,甚至会退回古典时代啦。

「据闻,你似乎完全不会使用魔的样子……讲『魔法』你比较懂吧?」

「是啊。虽然我不晓得怎么区分啦,不过像魔术或超能力之类的我都不会用。」

「那么我也不用。徒手解决你。」

……?她怎么讲起了莫名其妙的话?我看她身上没带枪也没佩剑,所以想说她应该是以魔术为主力的,结果现在居然说不用魔术。

虽然这对于在蕾芬洁战中留下的伤害根本完全没有恢复的我来说是好事一件啦,不过……

要是路西菲莉亚在以不使用超自然力量为前提的战斗途中忽然使用魔术,我也会很伤脑筋。毕竟敌人自称恶魔,讲说不会使用搞不好也只是欺敌手段。既然有使用的可能性,不如让对方从一开始就秀出自己会使用什么法术,我还比较好对付。

「……不,你想用什么招式都自由发挥没关系。」

「不行。那样我赢了也是理所当然。换成你的立场,便有如用枪杀死手无寸铁之敌──那等卑劣的胜利,有损我的自尊。敌我有差的胜利不算胜利,颠覆差距的胜利才是光荣之举。因此你就用你拿手的枪械无妨。我对我的角发誓,绝对只用这身体战斗!」

路西菲莉亚双手扠腰,用力挺起雄伟的双峰……在这方面也是文化差异啊。居然有这样的自我规矩,在实战中故意对敌人让步。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对应才好了。

看到我这样困惑的表情,路西菲莉亚似乎以为我在怀疑她的徒手战斗能力,结果把原本就高挺的鼻子又挺得更高。

「毋须担心。路西菲莉亚乃完美无缺,不论在怎么样的条件下战斗都是最出色的种族。在魔之中亦有封魔之魔。既然如此,便只能靠枪剑或手脚战斗了不是?于魔于武皆为全能,才叫路西菲莉亚。」

假如将她所有发言都当真,对于路西菲莉亚来说,胜负之中最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接受』。她不认同对于胜利有质疑余地的获胜方式。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用枪……就算我赢了,她也可能不认输。

既然我基于法律规定不能杀死对手,就有让对手认输的必要,否则对方不会乖乖被我逮捕。要如何压制战舰纳维加托利亚的方法暂时先摆到一边,想要达到那个目的的先决条件,肯定必须把舰长路西菲莉亚抓起来吧。既然这样──

「那我也徒手跟你战斗。反正这片海域这么冷,我刚好想动动身子。不过我还是会用这玩意。刚才你把我形容是狗,而毕竟武侦也确实是司法的看门狗之中最底层的狗儿啊。」

我说著,亮出我原本为了逮捕蕾芬洁姑且带在身上的超能力者用手铐。结果……

「那铁环可不是什么武器!那样一来你我不就是对等了!莫非你没听懂我刚才的话!居然要跟男人这种劣等生物用对等的条件战斗,高贵的路西菲莉亚可办不到那种事!」

路西菲莉亚大发雷霆地把双拳用力往下伸直,踮起脚尖。

真是麻烦的家伙……

「啊啊,男人果然是愚蠢的生物。既然如此……呜~我不出这艘舰上就解决你。至于你要暂且离开这艘舰重振气势或者乾脆直接逃跑都是你的自由。」

对方大概也开始嫌麻烦了,到最后让步的方式变得相当随便。不过──既然这样,我只要同样不离开这艘舰打败路西菲莉亚,就能算我完全胜利了吧。

「远山金次,你要现在马上有男子气概地逃走也行喔。毕竟我即便不用上魔,至今也未曾落败过呀。呵呵呵!」

路西菲莉亚笑了一下后……「啪!啪!」地踏著脚步并且像振翅般摆动双臂──接著「唰……!」地摆出架势。

(……?)

那个看起来莫名像中国功夫的动作……总觉得好像更类似什么我熟悉的东西。这是──

(──印象中,好像叫『大斗』……)

我脑中回想起远山家秘传的招式动作。

那是一种透过「最初的攻击·连结用的攻击·下一个攻击」的感觉,用攻击连结攻击,能够连续施展招式的猛攻之型。当然细节部分不太一样,但是像下盘深蹲、单脚伸向后方、如螃蟹般展开手臂、如虎爪般弯曲手指等等,有很多地方相当酷似。

我虽然在技术上没有学过那招,不过在知识方面大哥有教过我。因为依循以血浴血的远山家规定,万一大哥误入歧途时,我必须打倒大哥。

而我也有学得最有办法应付那招的招式……就是这个。

我蹲低下盘配合大斗的打击高度,用分为上下的双臂在身体前方描绘纵向的螺旋。下方的右手并拢五指成尾,上方的左手只有拇指张开成口。

「──『立甲』──」

我试著把自己的架势名称讲出口,但路西菲莉亚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看来并不是远山家的招式外流,只是她摆出的架势偶然跟大斗很相似而已。

立甲是一种「防御·攻击·防御」的架势。虽然在专注防御的时候会受到一点伤害,但是能在大斗的连击之中威力较弱的连结攻击部分强力反击,以期就整体来说我方获胜为目的。

这些动作架势在远山家是相当高度的机密,甚至连架势名称都是隐名。真正的名称是『虎』与『龙』。『大斗(Oto)』取自虎的别称『于菟(Oto)』,『立甲』则是把汉字的『竜』上下拆开。远山家的老祖先大概脑袋也不太好,所以取的隐名其实感觉很容易被猜到就是了。

在纳维加托利亚的信号桅杆上,龙虎对峙──

──以随风摆荡的头发造成的质量移动为起点,路西菲莉亚展开行动。首先原地转圈,顺势让手脚像巨大手里剑一样旋转,不靠助跑就使出侧翻,一口气缩短双方之间六公尺的距离──好快──!

──砰砰砰!她以撑在信号桅杆上的一只手为支点,两脚轮流往下踹,加上手刀一挥。攻击组合果然跟大斗很类似。多亏有这样的预测才让我挡下了攻击,要不然那速度根本快得难以对应。甚至连我施展立甲都不是用本来的防御·攻击·防御,而是安全起见使用了防御·防御·防御的组合。

紧接著是平拳两发+跳膝击的三连击袭来,然后又是双脚+单臂的三连击。光是被击中一发都可能让手脚或脑袋被打飞的重击,以3的倍数为一套毫不间断地接连来袭。我则是努力集中爆发模式的注意力,持续把对手的攻击架开。不后退,也不能后退。因为我在高度三十公尺的信号桅杆上几乎站在最末端,没有退路啊。

路西菲莉亚的攻击模式就跟大斗一样,都是彻头彻尾地大幅摆动手脚的方式。有如体操运动般美丽,如芭蕾舞蹈般华美──大概是重视名誉的路西菲莉亚在战斗的时候也不忘要「秀」给舰上的部下们看吧。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攻击·攻击·攻击的组合不断延续。大斗除了攻击之外什么都不会做,连呼吸都是二十七发攻击后才能呼吸一次。我本来想说如果路西菲莉亚也一样,那么在第二十七发攻击之后应该会有机可乘,然而她的攻击节奏却始终不变。有如在不呼吸的状态下持续舞动的舞者般,接连施展华丽的三连击。转眼间已经到了第六十六发攻击──

──咻!

由于不管怎么打、怎么打都被我硬撑下来架开攻击的关系,路西菲莉亚停止了三连击。

取而代之的是有如长枪般的右贯手,带著有点不耐烦的感觉朝我刺来。目标是我的正中线,胸口与腹部之间──剑突处的微下方。通常用贯手刺击剑突的目的是给予对手剧痛,但她这一刺是真的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打算用手贯穿我的身体。而且近距离一看我才发现,她那又红又亮的锐利指甲上涂的根本不是什么指甲油,是红宝石的粉末。

面对那莫氏硬度九的指甲──我不得已只好往下避难──跳下信号桅杆,靠单手垂挂在钢筋下方躲开攻击。路西菲莉亚接著「喀!」一声踏响高跟鞋跳起来,翻转身体让正面朝下后,用左贯手「唰!」地攻击我抓住钢筋的手。我用类似吊单杠移动的动作躲开了攻击,结果信号桅杆的一部分「锵!」一声有如乳酪般当场被削掉一块。虽然我以前有看过兰豹和亚莉亚用拳头削掉水泥墙而当场傻眼的经验,但换作是钢筋还真让人差点晕过去呢。被那刺到可是会当场没命的。

「──嗯!」

路西菲莉亚接著把有如I字平衡动作般高举起来的单脚──「咻!」地伴随划破空气的声音往下踹。于是我再度用手朝舰桥方向水平跳跃,躲开攻击。而我的手刚才抓住的信号桅杆钢筋又当场被削掉了一块。看来她穿的高跟鞋,同样在鞋跟的部分包覆有黑色的宝石。

「刚才你说要徒手跟我战斗,但你指甲上涂的东西还有那双鞋子难道不算武器吗?虽然说我衣服底下其实有穿护具,所以也没资格讲你就是了啦……」

「什么?这身华美的装扮,是路西菲莉亚的一部分呀!」

咻啪!咻啪!路西菲莉亚就像用脚玩打地鼠游戏一样──朝著我吊挂在钢筋上的手接连使出愤怒脚踹。而且她每踹一脚,信号桅杆就会被削掉一块。总觉得我只要巧妙诱导位置,搞不好就能让她把踏脚处都折断,当场摔下去了。虽然说那样做可能让她摔死,而且就算没死也可能跟我赖说『摔下去不算输』什么的,所以还是放弃这个点子吧。我必须赢得更清楚明白才行。

「嘿、咻──」

靠吊单杠的动作爬上信号桅杆的我……

「不要到处胡躲乱跑!你是虫子吗!」

从猫狗被降级成虫子,继续闪躲路西菲莉亚从上下左右一下踹落、一下横扫、一下又往上踢的高跟鞋。虽然跟刚才相比显得比较单调,不过她把攻击招式集中到脚技上了。

路西菲莉亚挥甩著长发与双脚,描绘出大弧度轨迹的脚技──既华丽又多彩。精练的踢踹技术美丽到就跟她那身有如泳装的打扮一样让人不禁看得入迷。看来她很擅于脚技,打算靠踢踹解决我的样子。但就在我如此把视线集中到她下半身那对美白双腿的时候──

「──叽叽!」

发出像羚羊般尖锐叫声的路西菲莉亚忽然把上半身的头部朝我伸来。是利用长了一对锐利犄角的头施展出的必杀头槌攻击。目标是我的双眼。然而跟有角人种的战斗,我以前就跟阎经验过了。于是我用类似花式溜冰中后仰滑行的动作将上半身大幅往后仰倒,躲开朝我头槌飞来的路西菲莉亚。

路西菲莉亚那身美艳的身体就这么彷佛把我重叠在下面似地,在半空中与我呈现平行状态──现在她由于在空中没有支点,无法施展打击,可说是大好机会。我就用舍身技的巴投招式──但因为可以抓的衣服布料太少,就用双手抓住她的犄角,用脚把她摔出去吧。而且要同时加上樱花的力道,让她飞越舰桥中的那些部下们,飞越甲板,落到纳维加托利亚和诺契勒斯之间的大海中──!

就这样,我从宛如仰式游泳的姿势往上伸出的双手以及右脚──竟然「嘶──」地穿透了路西菲莉亚的身体。简直有如把手伸进立体投射影像一样,完全没有手感。

(……?)

最后我变得单纯只是后空翻一圈,站到信号桅杆的中央附近。

由于我在空翻途中看到而赶紧回头确认,发现路西菲莉亚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对我回眸露出贼笑,然后在她后面又有另一个路西菲莉亚挺著胸膛咧嘴奸笑。

──路西菲莉亚变成两个人了。不过前面比较靠近我的路西菲莉亚丝毫不动,而且没有气味也没有影子。可见后面的路西菲莉亚才是本尊,而前面这个是──

(……残、像……!)

说笑的吧?假如这真的就像她刚才宣告的不是靠魔法办到,那难道是类似影分身之术的玩意吗?刚才我看到的景象跟风魔那种欺敌招式完全不同,是货真价实的残像技。我没想到残像居然可以看得这么清楚,连爆发模式的视觉都被瞒过了。

「哦?你打算用这种铁圈子──像牵动物般扣住我是吗?简直傲慢至极。好,等一下我就把这玩意扣在你身上。」

路西菲莉亚带著一脸贼笑,观察她似乎刚才从我身上扒走的手铐……接著张大嘴巴将手铐塞进口中,「咕噜」一声吞了下去。我不晓得她是不是有像霸美的鬼袋一样用来收纳东西的内脏啦,不过那动作确实很有恶魔的感觉。

然而比起那样的景象,比起残像招式,更加让我难以理解的是……

在刚才的动作中,路西菲莉亚竟然没有对我做出攻击。

试图抓住残像结果只是单纯后空翻一圈的我──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至少有整整一秒钟的时间,我追丢了路西菲莉亚的身影,而且还背对著她。如果她那时候对我背部使出贯手,现在我身上应该已经被开出一个直径和她手臂一样的洞了。

但路西菲莉亚却没有那么做。

(难道她在测试残像技对我有没有效果吗……?)

假若如此,这下就让她发现那招对我有效了。毕竟我脸上彻底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前方路西菲莉亚的残像虽然消失,不过……

「来来来!你可别再躲啦!」

她等我把身子转回去后,从舰桥方向朝我扑来──的同时,有另一个她留在舰桥那一侧。又是残像。虽然我能够看得出来哪一边才是残像,但依然需要一剎那的时间进行判断。而在这场战斗中,那样短短一瞬间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留在舰桥那一侧的路西菲莉亚残像变淡。朝我冲来的路西菲莉亚「唰!」地高举鞋跟往下踹落。那个路西菲莉亚在我眼前忽然停止,是第二个残像。在我头顶上还有另一个她高高跳起,那才是本尊。于是我朝上面伸出手臂对应──错了,那是第三个残像──!

──啪──!

不知为何第二个残像的鞋跟又朝我落下,于是我用为了对付第三个残像而高举的双臂惊险挡住她的脚。我光是调整位置不要让交叉的手臂碰到如刀刃般锐利的鞋跟,而是挡住路西菲莉亚的脚踝部分就很吃力了。冲击力道斜向传播到我的脚下,结果「啪叽!!!」一声……

「──!──」

刚才被路西菲莉亚踩踏得到处破洞的信号桅杆钢筋、裂开了──!

「终究只是个男人呀!啊哈哈哈哈哈!」

路西菲莉亚的嗤笑声往斜上方越离越远。是我自己往斜下方掉落了。之所以有横向位移,是刚才那一踹造成的冲击力道。照这样下去,我会摔落在第二炮塔上。

左信号桅杆由于本身的重量「啪叽啪叽!」地凹折下垂,最终断开。彷佛变成了往下投掷的投石机,将巨大的钢筋断片掷向斜下方。方向就朝著我。真是不幸啊。

(……?纳维加托利亚怎么……)

我刚才专心战斗时都没有注意到,不过现在一边掉落一边看向整艘舰才发现──战舰纳维加托利亚的吃水深度变得很深,让海水都流到甲板上来了。那景象看起来有如船在沉没,但并非如此。是具备潜艇能力的这艘战舰开始潜航了。甲板转眼间就推开夏洛克制造的海雾与钻石冰尘沉入水中,现在只剩第一、第二炮塔、舰桥、对空炮座等等舰上构造物突出海面。然而沉降动作似乎到此暂停,主炮、副炮的炮口也没发出防水闸门关闭的声响。

我因此搞懂了,这是──路西菲莉亚的伙伴们,也就是纳维加托利亚的乘组员们进行的操作。大概是为了防止我下去空间较宽敞的甲板,然后与随后追来的路西菲莉亚拉开距离并使用手枪吧。换言之,她们的目的应该是想让我们两人留在脚踏空间狭小的地方,持续近距离格斗。明明我刚才说过自己也会徒手战斗的说,真是不被信任呢。

路西菲莉亚似乎想追击往下掉落的我,在只剩一半的信号桅杆边缘蹲下身子──朝前方的虚空倒下……在全身往下倾斜到适切角度的瞬间「啪!」一声往钢筋一蹬,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往下跳落。

就在化为人肉飞弹的路西菲莉亚飞得越来越近的同时──

「……──廊回降!──廊回跳!」

我则是在空中改变姿势增加空气阻力减速后,在朝我飞来的信号桅杆残骸上一踹,缓和自己的掉落角度──同时也将掉落位置从主炮炮塔朝双连装的巨大炮管进行修正。接著往右炮管一踢,再往左炮管一蹬,朝路西菲莉亚的方向全身跳起。

任由一头长发随风摆荡,伸出手刀的路西菲莉亚──在空中调整姿势,朝我的方向掉落下来。看来她希望双方直接相撞,而不是擦身而过的样子。

她那伸直手指,化为红宝石长枪的右手向我刺来。就在双方相撞的瞬间,我用剪刀动作的左手夹住她白皙的右手腕。也就是双指空手夺白刃。同时,我使出右拳樱花,但我的右手腕却被路西菲莉亚的左手指夹住了。真教人惊讶,居然也是双指空手夺白刃。虽然说她是用中指跟无名指夹住,所以形状跟我稍有不同就是了。

我们在第二炮塔上方三公尺左右的地方相撞,上升与下降,前后左右的向量都互相抵消……于是化为自由落体的形式掉落到面积约如一间大房间的钢铁炮塔上著地。右手与左手、左手与右手依然互相夹著对方。

这可谓千日手,是双方势均力敌的象徵性姿势。

虽然过程中发生很多事,但我隐约有预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啊,路西菲莉亚。

毕竟就算严格来讲有点不一样──但路西菲莉亚的招式跟远山家的招式,以及我用远山家招式当基础变化出来的招式都很相似。命中注定人生要在各种极限战斗中累积经验的一族如果把招式传承好几代……到最后就会变成她那样,变成我这样。

如此一想,我不禁对于大概跟我生在类似的环境,过著类似人生的你感到有点同情起来了呢。另外,你会觉得自己在格斗战中比任何人都强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我和路西菲莉亚脚下的第二炮塔现在正朝著正面位置转向。或许因为吃水深度加深,甲板沉到水面下的缘故,必须想办法保持舰身的左右平衡。

从舰桥内或者从诺契勒斯跟诺亚的方向看过来,我和路西菲莉亚或许感觉就像站在旋转舞台上的演员吧。虽然一边是不起眼的男演员,一边是美艳的女演员,样貌上很不平衡就是了。

原本彼此朝著相反方向的第一炮塔与第二炮塔现在都转向正面,最后随著「隆隆隆……」的低沉声响停止旋转。结果我站在炮管侧,路西菲莉亚则站在背对舰桥的位置,构图上有如攻击者与守护者。也就是说这场短剧中,我是反派角色吗?

「……为何不攻过来!」

路西菲莉亚这时气得头上都冒出蒸气。嗯,看来她注意到了。一方面也因为爆发模式对于女性会很松的缘故,其实我──一直是在温柔地哄她啊。

路西菲莉亚的徒手格斗技术当然非常厉害,在我至今经验过的对手之中也可以排进前五名。像残像技我就是第一次见识,刚才的第二个残像──那个攻击我的『具有质量的残像』之谜我也还没搞懂。一击必杀的打击力道也总是让我冷汗直流呢。

然而,我到现在依然一招都没有被击中。

虽然有从桅杆上被打下来,但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因为我挡住了。

毕竟你自尊心这么高,我就别讲出口吧。但是照这样下去就算再打十个小时,你肯定也伤不到我。就算再打十场,十场都会是我赢。

因为你的格斗战有很强烈的坏习惯。如果在远山家,那种坏习惯早在十岁以前就会被矫正了。

其中最糟糕的,就是你死也不愿意把背部……或者说把屁股朝向我。为什么呢?从你对那身打扮抱有自负的态度看起来,应该不是因为肌肤裸露让你感到丢脸之类的问题才对。但不管怎么说,总之因为那种坏习惯使你的攻击范围无论上下或左右都被局限于一百八十度。让我几乎完全不需要防备像是反手拳、后旋踢、转体回旋踢、投摔技等等招式。

另外,有一点我想确认清楚……

「你也有一度没攻过来啊。就是刚才我被你的残像骗到,结果背对你的时候。」

「那、那是当然的!从背后攻敌,路西菲莉亚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原来是类似武士道精神的东西吗?不过我可能没办法配合你到那种地步喔。毕竟攻击后脑杓或背部是CQC的常识啊。」

「哼!这就是男人。也罢,野蛮的生物无法理解路西菲莉亚高贵的精神也是理所当然的。」

路西菲莉亚即使和我双手相扣也依然稍微把脖子和上半身往后仰,勉强摆出鄙视我的角度。看来在她心中……女人是高等生物,而男人都是低等生物的样子。

「那么我可以攻击你的背面吗?刚才是因为你不做所以我也不做,但由于家庭教育跟学校教育的关系,我的身体就是会习惯攻击对手的弱点啊……还是说,你会觉得那样的赢法是犯规,所以你不认输之类的?」

我面带苦笑向路西菲莉亚确认这点后──

「这愚蠢的生物,说这什么蠢话。路西菲莉亚怎么可能让敌人看到自己的背。要是把背部朝向敌人,不就代表自己畏敌吗!」

呃,是那样吗?暂时假装逃跑,把敌人引诱到对自己有利的地形。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谁都会做吧……

「那只要让我碰到你的背部,就算你输可以吗?」

「蠢货。徒手交战中所谓的输,即是趴在地上。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下跪磕头。以路西菲莉亚的话来讲,叫作『请砍我头』的姿势。只要摆出那种随时都会被砍头的姿势,便是输了。胜负之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标准。」

咦咦咦……?你这不是增加比赛规则吗……?还有,路西菲莉亚一族如果遇到铜板不小心掉进草丛的时候要怎么办啊?像我以前跟武藤在河岸边打架途中,不小心把五百元铜板弄掉的时候,我还叫武藤暂停,然后在草丛中到处爬了三个小时喔?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让对方往前趴到地上就算赢──这样的胜利条件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如果是仰天倒下,逆转局势的手法还是很多。要对扑到自己身上来的对手拳殴脚踹都行,要施展三角绞或腕挫十字固也可以,甚至能够直接咬对方。但如果换成趴倒的姿势就基本上无法攻击了。因此以人体构造上来讲,变成那个姿势就算输的规则很合理。路西菲莉亚也只是追加了犄角跟短尾巴而已,其他部分的形状都跟人类一样嘛。

「只要让你趴到地上就算我赢是吧。虽然我没有让女性对自己下跪磕头的兴趣,不过我试试看。」

战斗前叫部下们『别过来』的动作也好,战斗中的武打动作也好,路西菲莉亚的举止总是美丽又帅气。她这是在耍帅。因为有舰桥中的部下们在看,因为在他人面前。她虽然自许是孤高的存在,然而同时也坚守著重视名誉,对于来自他人的评价重视到甚至过度的文化。

既然如此,我可以期待她乖乖遵守自己族人的文化所定出的规则。只要在部下们看得见的地方摆出了落败的姿势,她想必不会再多做挣扎抵抗吧。毕竟要是做出那样不乾不脆的行为,可是会让面子丢光的。

我本来还觉得她是个很麻烦的对手,但其实只要理解她的价值观与规则──现在我反而开始觉得她是个很好应付的对手了。

「『我试试看』……?区区男人……胆敢说你办得到那种事!」

路西菲莉亚原本上扬的眼梢顿时吊得更高,气愤得全身颤抖起来……「啪!」一声甩开左手。于是我也松开左手后,她便立刻朝我扑来。真的是个率直的女孩呢。

好啦,从刚才我就因为路西菲莉亚使出跟我很相似的招式而惊讶了好几次──

所以做为回敬,我也试试看路西菲莉亚的招式让她吃惊一下吧。

(是这样做吗?)

就这样,我有样学样……尝试让自己的残像留在原地。啊,成功了。

──我之所以这么简单就能办到,是因为路西菲莉亚一族跟远山家的招式很像。

或者应该说,其实远山家也曾经有过所谓的残像技。招式系列的名称叫『景二技』,不过失传了。由于那是防御技,在我这一代应该是由我负责继承,家里也有解说的卷轴……但是那卷轴在约一百二十年前似乎被虫蛀过的缘故,到处都是破洞。因此近几代的远山家成员全都连内容的一半也解读不出来,呈现『我猜大概是这样的招式,但搞不懂关键部分』的状态,随便继承下来。然而现在多亏路西菲莉亚亲身示范,让我把失传的部分补起来了。虽然让残像保有质量的『真景』还没搞懂,但我至少理解了造出残像的『景』。招式原理上其实很单纯,就是让动作有缓急。首先看著对手的眼球,测算对方眼睛的焦点距离,然后精准且缓慢地进入那个距离使自己的身影在对方视网膜上成像,紧接著急速地──以超过大脑视觉皮层时间解析度的速度离开那个距离就OK了。残像的发生场所究竟是眼睛还是大脑的问题虽然在科学上尚未解开,但其实答案是双方啊。

如此这般,我在路西菲莉亚气愤地用角刺我残像的同时,从容不迫地绕到她正后方。呜哇,她那件比基尼的背部根本只有绳子,看起来几乎跟裸体没两样嘛。下面也是半露式设计,让她圆润的屁股下半部都露了出来。这人到底是要让我的爆发血流增强到什么地步啦?

言归正传,这下一反刚才的立场,换我获得了整整一秒钟的自由时间……不过要怎么让路西菲莉亚从这个背后毫无防备的状态变成趴到地上的姿势呢?我将体感时间切换到超级慢动作速度,稍微思考看看吧。

不论用推的、用打的或用踹的应该都能让她当场倒下去,可是对女性做那种行为并不是好事。虽然有种我以前好像已经留下很多前科的感觉,但那些我现在都忘了。

那么抓住她背后的什么地方,将她悬吊起来后再轻轻放下去如何呢?这样就算是对爆发模式的我来说,也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的行为。

然而这还是有个难题。由于路西菲莉亚身上几乎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所以没地方可以给我抓。头发自然不用讲了,而那套不知该说是泳装还是内衣的衣服虽然有像绳子的部分,但就算对方是恶魔,我也不是会抓她那种地方的魔鬼。

即便如此,还是有解决的方法。她那件内裤的屁股上半部有个倒三角形的开口,然后从那开口露出一个像小鹿斑比的尾巴。那尾巴似乎在生气的时候会翘起来,现在刚好呈现很方便抓的角度。我就抓她那里吧。

于是我朝路西菲莉亚那短尾巴一抓……

「──哔呀啊啊啊啊嗯!」

她忽然叫出了很夸张的声音。听起来有如小女孩般尖锐,却又莫名妖艳……像是啼叫声,又像是娇喘声。

见到那景象,从纳维加托利亚的舰桥也传来列库忒亚的女生们「呀──!」的尖叫声。声音大得即使隔著超厚的防压玻璃也可以听得到。

……我该不会……又犯了什么错?

但是这动作已经不能取消。我之所以能抢到路西菲莉亚的背后,是因为她不晓得我可以制造残像。而现在既然已经被她知道,接下来她就会用残像对付我的残像,然后我为了出其不意又得制造残像,而她又用残像对付……陷入无限循环,让舰上到处都是我和路西菲莉亚。夏洛克虽然期待我发挥荒诞行动,但这样未免也荒诞过头,发挥过头了。就算我是个再怎么荒诞的存在也该有个限度。

因此我决定贯彻初衷,把路西菲莉亚的尾巴往上拉的同时往她的脚一扫,让她身体悬空,接著用没抓尾巴的手小心翼翼往她背部一推……让她轻轻趴倒在第二炮塔中央。由于炮塔上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金属零件,所以我必须注意别让她撞到那些东西。

──这样一来,战斗就结束了。由我获胜。

路西菲莉亚的败因大概就在于她有尾巴吧?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有个把柄给我抓啊。

「……」

「……」

我站立低头望著路西菲莉亚的背部,而全身趴在地上的路西菲莉亚则是……

「……」

「……呜……」

……用趴倒在地的姿势把眼眶泛泪的脸转过来。而且脸超红,全身还激烈发抖。

明明她刚才还那么吵的,现在却忽然安分下来……静静看著我。

「……啊……呜……啊……」

只会让嘴巴又开又闭,讲不出话的路西菲莉亚……大概是不想让我看到她哭泣的表情,又把头低了下去。彷佛不想面对现实而退化成幼儿似地弯曲双脚、缩起身体的模样,真的就像下跪磕头的姿势。

──喀喀锵──!喀喀锵……!喀锵喀锵……喀喀喀锵……

第二炮塔的炮管这时忽然发出声响。前方的第一炮塔,位于舰体后半部的第三、第四炮塔以及侧面的副炮也纷纷发出同样的声音。

这些像是门陆续关闭的声音──是炮口防水闸门关闭的声响。难道纳维加托利亚准备要潜航了吗?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舰长还在外面啊。

「远山金次,你快……砍下我的头。趁大家还看得见的时候,在众人眼前。输给男人这种下流的异种族,乃路西菲莉亚绝不可原谅之事。既然我现在犯了这错,只能以死保卫路西菲莉亚的颜面。在船沉入水中之前,动手。」

继续趴在地上,保持『请砍我头』姿势的路西菲莉亚……还真是急于了结性命啊。以前恩蒂米菈也是这样。列库忒亚的各位女士们,拜托你们多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快动手!大家都在看呀……!」

「那你就快点站起来没关系啦。然后命令这艘舰停止潜航,并且移动到公海去。」

没有考虑到退出策略的我现在才想到这个方法并如此表示,可是……

「潜航不可停。快动手,为了我的名誉,快杀了我!路西菲莉亚不畏死亡。既然事已至此,我不在意一死!」

路西菲莉亚却依然顽固坚持。

「我会在意啦!在法律上我不能那么做啊。不,更重要的是──虽然这样天真的想法正是让你瞧不起的原因……但男人不想对女人动手啊。」

我单脚跪下,把手轻轻放在路西菲莉亚肩上这么说道后……

路西菲莉亚当场「哗──!」地满脸通红看向我。露出咬牙切齿,由衷愤怒的表情。

接著,她忽然双颊鼓胀。难道是像牛或鹿一样在反刍什么吗──?

正当我如此疑惑的瞬间,从她口中吐出来的……是刚才从我身上扒走的手铐。

(──!)

路西菲莉亚丝毫不带任何犹豫地──锵!锵!

居然把自己的手腕和她身边的第二炮塔上金属零件铐在一起了。用那个即便靠喷火枪也需要十五分钟才有办法切断的对超能力者用手铐。

「……!」

──滋滋滋滋滋滋滋……沙沙沙沙沙……

战舰纳维加托利亚依然不停止潜航动作。明明从上面的舰桥应该也能看见现在路西菲莉亚做了什么事情才对。可是沉潜速度反而感觉更快了。现在位于舰艏侧的第一炮塔已经沉入海面底下。

「住手!别这样──不要下沉啊!」

我赶紧抬头仰望舰桥,发现窗内的那些女生──在哭。有的贴在玻璃上嚎啕哭泣,有的用双手摀著脸,有的摆出祈祷手势。

她们看起来并没有在争论『该下沉』或『该上浮』的样子。这个潜航行动是舰上成员的全体意志。她们打算要杀了路西菲莉亚,认为这样做才是为了她好。虽然大家都在哭,但甚至可以感受出有如为切腹的武士进行介错的觉悟。

「……呜……!」

化为一台巨大升降机的纳维加托利亚冷酷无情地直指海面下。然后──沉入海雾银冰层的这座第二炮塔上也很快就像地板淹水一样灌入冰块与海水。

路西菲莉亚有如要把手铐遮住般用另一边的手遮著手腕,平静地闭著眼睛。可恶!你那样乾脆的精神是让人佩服没错啦,但拜托你也为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根据日本政府主张『我国没有领土问题』的见解,这里毋庸置疑是属于日本领海。当然,也就是武侦法第九条所适用的海域。要是让路西菲莉亚死了,我也会被判死刑啊。

在四面来袭的海水之墙包围中,我赶紧快速深呼吸(hyperventilation)──并且为了避免被全长将近两百公尺的这艘巨舰制造出的漩涡吞没,伸手抓住连结路西菲莉亚与纳维加托利亚的炮塔上金属零件。

(……!)

沉入水中的同时──由于周围发生强烈的水流,让我变得难以动弹。靠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和排水量超过三万吨的纳维加托利亚比拚拔河,只有被它拖进海中的份……!

深度五公尺、十公尺,阳光被海水遮蔽,视野骤然变暗。二十公尺、三十公尺,海水的蓝逐渐浓缩,转为黑色。内脏被水压挤得快要吐出来的感觉──不妙,路西菲莉亚昏过去了,瘫软无力的嘴巴吐出气泡。深度四十公尺……五十公尺……该死!我也……六十公尺……七十公尺……即使反覆调整耳压,头痛与耳鸣还是停不下来。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九十公尺……

(……怎么能……让你死啊……!)

深度──超过一百公尺。已经来到全世界的自由潜水员之中也仅有数人留下纪录的大深度。但我绝不放手。我要是放手,路西菲莉亚就完蛋了。

呼吸中枢开始哀号,血中的二氧化碳浓度无止境地飙高。据说肺泡的二氧化碳分压是60mmHg,气中浓度七%就是人类的极限。我想现在肯定已经超过那个值了吧。我何时会突然昏厥也不奇怪。

(……手铐、在哪里……!找到了,就是这个……动手,快动手。保持住意识……!)

漆黑的环境与模糊的意识,让我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我还是靠暗中摸索抓到了手铐──在涡流折腾中,我好不容易从口袋掏出手铐的钥匙……糟糕!手指无法使力,让钥匙掉了。高水压让血液无法流入身体末端,使得我的手难以正常活动。这下也没办法用撞匙进行细微的作业。

(……把、把手铐的、锁炼……破坏、掉……!)

肺泡的氧气分压与血中的氧气分压之间变得没有差距,让氧气不再溶入血液了。这下缺氧又再加上二氧化碳中毒。脉搏微弱──我的心律也、开始下降……!

(秋、秋水──!)

在记忆障碍中,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何时拔出来的马尼亚戈刀敲打手铐的炼子。秋水发挥得不完全,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刀也断了。即便如此,也并非完全没有手感。结果如何──不、不行,还连在一起。炼子没有断开。这条表面镀银的炼子内部是高碳钢材质。现在视野漆黑得让我没办法确认究竟对它造成了多少程度的破坏,指尖也变得没有感觉了。手臂,用手臂勾住,然后用力扯……!

「呜……呜喔喔喔喔喔喔!」

我顾不得空气从嘴巴大量泄出,为了发挥咆哮效果而大叫起来。反正这些空气留著也没意义。哪管什么水压会伤到肺,快扯、快扯断它……!

──喀锵!就在来到推估海面下两百五十公尺处──完全超过自由潜水世界纪录的两百一十四公尺深度时,锁炼断开了。我赶紧抱起路西菲莉亚的身体,但我们即使已经和纳维加托利亚分开却依然继续下沉。这是、自由落体──由于大深度的水压导致人体失去浮力而发生的现象。

(……混帐……!)

我拚命摆动已经不动的双脚,不顾一切地往上游。两百三十、两百二十公尺……可恶!由于路西菲莉亚这个重物,让上升速度缓慢……但我绝不放手,是男人就不放开。加油,撑下去──!

两百公尺、一百八十公尺、一百六十公尺,随著身体上浮,我的肺跟著仅存的些许空气一起逐渐膨胀。一百三十、一百公尺,很好,浮力也恢复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

我的意识、忽然变得不清。一反自己的意志,抱住路西菲莉亚的手臂变得无法使力。这是──因为肺撑大导致内部的氧气密度下降,反倒使得肺泡氧气与血中氧气的分压差变成零了。

原来我、早就已经、超过极限了……吗……距离水面还有、六十公尺、三十、公尺,啊啊,明明,只剩一小段,可是那个一小段,却遥不可及,混帐!我已经没有脉搏,身体不动了,路西菲莉亚也,放开了。二、十、公尺……回、回……天……不、不动、连手指、也、不动、了……路西、菲莉亚……在、哪里…………

………………

…………

……

──哗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而且好臭啊啊啊啊啊啊!

有如把腐败的鱼露灌进鼻子似的强烈恶臭,让我人生第二度从溺死中复活了。这是什么!我现在被一个「噗呼、噗呼」地吐著超臭气息的黑色巨大嘴喙夹著头部,呈现上吊状态飞在空中。既然在空中就表示有空气,所以可以呼吸了。可是、这、这超臭的……

啪唰!啪唰!拍打翅膀的声音让我透过嘴喙缝隙间看到还有另一只……挂著瘫软的路西菲莉亚飞在天上的恐龙,这才总算理解状况。

──是无齿翼龙。咬住我的是公龙,另一只是母龙。也就是海战刚开打时,夏洛克放出来飞到云中的家伙们。原来你们是为了预防这种状况的救难队啊。

看来无齿翼龙具有类似信天翁或海鸥一样俯冲至海中捕食鱼类的习性,所以夏洛克利用这点训练出它们的海难救援能力。多亏如此,让我就算在水深十公尺处溺水也能够从水中被捞起来了。虽然被救回一命还讲这种话有点过分,但无齿翼龙的口臭真的鱼腥味超重。由于在很早的阶段就失去意识而似乎靠著潜水反射反应免于溺死的路西菲莉亚──身体忽然大力痉挛,把水吐了出来──而把她救起来的母龙是用嘴喙勾住手铐的部分飞行。我说公龙先生,可不可以拜托你也不要咬我的头,改咬袖子或腰带之类的地方啊?

(……总之,不管怎么说……)

路西菲莉亚刚才提出的胜负条件是她自己不会离开舰上,但现在已经不只是离开舰上而已的程度了。即使没有把头砍下来,不过包含她下跪磕头的事情在内,这下应该算我完全胜利了吧。虽然说最后没能扣押纳维加托利亚,所以胜负也变得比较没意义就是了。

拍打翅膀滑翔的无齿翼龙缓缓接近我们一开始的那块平坦浮冰。搬运路西菲莉亚的那只母龙也是。仔细一看,亚莉亚同样用手抓著小龙的双脚,降落到雪花她们在上面等待的浮冰上。可是她身边没有带著尼莫。

『不愧是远山金次,居然有办法击倒路西菲莉亚,甚至还把她救出来──虽然我早就知道自己没办法预测你的行动,但没想到会出乎预料到这种地步。你已经好几次改写了我脑中的剧本,实在是教人惊奇的存在。好啦,接下来……』

杂讯变得很严重的通话器传来莫里亚蒂的声音。

我改变姿势用单手垂挂在翼龙的嘴喙下,环视变得安静下来的周围──发现那家伙乘坐的诺亚相较于原本的座标大幅往西北方移动了。诺契勒斯则是往东南方移动。两艘舰都只有把舰桥部分露出海面航行,距离拉开到四公里左右。海面上可以看到被两艘舰推开的浮冰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痕迹。是那两艘舰刚才围绕纳维加托利亚周围旋绕留下的航行轨迹。

在那宛如巨大麦田圈似的景象中,看不到伊·U的舰影。

然而莫里亚蒂并没有在寻找伊·U的下落,依然望著国后岛方向的海面。

于是我跟著用爆发模式的视力注视那个方向──

(……呜……!)

在水平线附近可以看到俄罗斯边防警卫处的巡逻艇,闪烁著光点,反覆对这里发出询问何人的摩斯讯号。虽然还没有要出手的迹象,但要是让那艘巡逻艇看到不妙的东西……搞不好很快就会派出边防军啊。

莫里亚蒂打从一开始就彷佛很在意时间似地注意著国后岛的方向。原来那是因为他预知到俄国方面的行动,早就知道海战的最后时限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无论夏洛克或莫里亚蒂,靠他们乘坐的玩意就算真的跟俄国海军打起来应该也没问题,但如果还要同时对付自己的劲敌就很危险了。

翼龙把路西菲莉亚放下到我们原本那块浮冰上。然而路西菲莉亚依然没有意识,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亚莉亚,尼莫怎么了!」

我一降落到浮冰上,就对早一步降落的亚莉亚如此询问。

「不行。我没能逮捕。」

──失败、了吗?

那个拥有连续九十九次强袭逮捕成功经历的S级武侦亚莉亚,居然失败了。

本来应该能够办到的事情……可能的事情被化为不可能了。这也许一方面是由于尼莫的力量,但我另外也能想到其他的败因。

那就是我和亚莉亚分头战斗了。

我和亚莉亚是一加一能够成为二以上的搭档。其实我们应该两人一组联手压制诺契勒斯或纳维加托利亚的。那样一来或许也不需要让路西菲莉亚遭受这种事情就能逮捕她了。我需要有亚莉亚,而亚莉亚也需要有我啊。

──不过要反省等事情结束后再反省吧。现在也没时间询问亚莉亚跟尼莫交手的详细过程。莫里亚蒂虽然对我讲话,但我也没空回应他。既然已经被俄国发现,能够战斗的时间就所剩不多了。而我们必须在那剩下不多的时间内抓住N的教授·莫里亚蒂──!

「亚莉亚,用雷射!射击莫里亚蒂!刚才尼莫一度尝试攻击你又取消雷射,因此应该已经没有办法靠相互瞄准进行妨碍了!」

现在路西菲莉亚落在我们手上。只要能够让莫里亚蒂受伤,伊·U肯定有办法压制诺亚。如此一来,N的领队就会只剩下跟我有人脉的尼莫,状况可以一口气好转。

很有默契地意会我这想法的亚莉亚早已盯向莫里亚蒂,右眼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光度无止尽地提高。

靠绯弹之力发动的雷射攻击,是不折不扣的必杀技。虽然亚莉亚由于是武侦,应该不会把莫里亚蒂杀掉,但对于曾经好几度差点把夏洛克杀死的那家伙,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吧。

莫里亚蒂并没有看向我们,他始终观望著巡逻艇的动向。

──好机会!攻击吧,亚莉亚!

「……嗯!」

就在亚莉亚一吸气的瞬间──啪──!

无声无息地,白色的浮冰与黄金色的诺亚之间被绯红色的光束连结起来……

(……呜……!)

……不对,没有连起来。

到途中还精准射向诺亚的雷射,居然在大约中间的位置弯向上面了。

光线居然会弯曲,就物理性质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那样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

绯红色的雷射照射了大约一秒钟。但就在照射前的一瞬间,有个东西忽然出现在雷射路径的中间附近,在照射之后又忽然消失。那是个像半透明镜片的玩意,倾斜设置在半空中。

那东西,我有印象。是以前在乃木坂,佩特拉把绯绯神亚莉亚的雷射偏开的一种叫重力透镜的超能力招式。但那招即使对超能力者来说,应该也是很难施展的大招式才对。

也就是说,有办法施展那招的人──不出我所料……

「……尼莫──!刚才明明逃掉了,不要这时候又跑出来呀!」

气得让双马尾都竖起来的亚莉亚怒吼的方向,可以看到尼莫站在远方诺契勒斯的舰桥上──对著刚才出现重力透镜的空中伸著双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不过那喘气与其说是因为施展了高出力的超能力,感觉比较像是因为刚才被亚莉亚袭击的关系。毕竟她身上到处又是伤口又是瘀青,疲劳得摇摇晃晃,军帽跟军服也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就在我们终于变得束手无策的同时──

诺亚与诺契勒斯的舰桥逐渐沉入布满浮冰的海面。

『夏洛克,我睽违一百一十九年让你这样好好袭击了一场。以前我透过尼莫他们在罗马差点把你杀死的那件事,能不能算扯平啦?』

通话机传出莫里亚蒂彷佛把刚才那场狙击当作完全没发生过似的冷静声音。

『教授,如果你愿意被我杀掉,那就跟你算扯平吧。毕竟世界上有所谓「利息」这种东西。』

──夏洛克的声音听起来莫名不甘心的样子。

『那样叫作暴利啊。我和你果然就是怎么也合不来。那么,既然俄国的来宾已经上门,我也亲眼见识过金次的能耐了。就让我回去继续写作吧。夏洛克,算你捡回一命。』

『捡回一命的是你,莫里亚蒂教授。』

两人对话结束后,通话机便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看起来很舒服地任由黑银双色的头发随海风飘荡的莫里亚蒂教授……就在即将随著诺亚一起消失到海面下的一瞬间,用他那深灰色的神秘眼睛朝我看了一下。

彷佛在道别,又像是在为我打气似的,摆出简短的敬礼动作。

紧接著,诺亚与诺契勒斯同时消失在海中……最后在我眼前只剩一片汪洋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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