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麻烦事,尤其从女生那里逃跑的速度和距离是公认的。
我给丁打电话说「我现在就带刀去你那里」,然后让风魔帮忙把衣服、日用品、手机充电器、便利店买来的零食等装进行李箱……从学园岛坐单轨电车到台场,再坐都市巴士到大井町,在那里搭乘京滨东北线到东京站──起床后的一个小时,我已经坐上了开往山形的迷你新干线。
望着窗外如同铺了一层榻榻米般收割后的田地,两个小时后……
──我到达了山形县南阳市的赤汤车站。
今年秋天全国的气温都很高,东北地区也比想象中暖和得多。为了换乘,在赤汤站的站台上晒太阳的时候,甚至出了点汗。
从那里再乘坐2节车厢的山形火车,在名叫宫内的站下车。
宫内不是上个月和雪花一起去过的越后汤泽那样拥有滑雪场和酒店的度假胜地,而是一个以历史悠久的神社和酒窖而闻名的乡村小镇。这里好像是离丁家最近的车站,站舍里只有暖炉和书架,别说是购物中心了,连售货亭都没有。
因为好像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点,所以等丁的时候我想在车站吃点什么……结果连站边荞麦面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装有兔子的笼子。这似乎是让这只兔子当站长,想方设法制造话题的小创意。也就是说,这片土地正为人口流失而烦恼。
虽然农业、山林、渔村的人们为了寻找就业机会而流入城市的『过疏』是经济增长离不开的问题,但日本50多年来对这个问题几乎一直置之不理。因此导致产业衰退、学校和医院难以维系的地方人民没有罪过,倒不如说他们是国土开发失败政策的受害者吧。这里也是那些人口流失地之一。
一出车站,我就感觉到了复数的视线,于是观察了一下──
(……?)
站舍墙边有自动售货机和自行车放置处,当地的初高中男生拿着罐装果汁聚集在那里。年龄和年级各不相同,有数个人。
为什么要聚集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方……?这个疑问在看到周围的景象后马上就解开了。这个车站前没有年轻人喜爱的星巴克或卡拉ok,过了马路就是民宅。自动售货机起到了闹市区的作用。
不过,还真是毫不客气地一直盯着我看呢。好像要跟我说话似的,为什么呢?
对方都是男生,如果有人来跟我搭话,我倒不吝啬回应……可我现在带着枪和装在刀袋里的日本刀。不是能与他人轻松交流的状态。
所以,很抱歉,我背对着他们,绕到因为这里是民间故事『仙鹤报恩』的发祥地,所以被设置的华丽的仙鹤石像后面。
然后,我呆呆地看着石像后的告示板上贴着的『牛义神社马上就要举行祭典了』的通知等待丁……
「远山大人。」
斜下方传来声音,我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底和服的女孩,拉着一辆主妇购物用的手推车走了过来。
南·丁·塞拉诺西亚。
别看这样,她可是活了数百年,来自不同世界(莱克忒亚)的半人半妖的美少女。
「对不起啊,丁,把工作带到你的家乡来。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之前你说过衣服是自己织的……刀也能修吗?」
「我们塞拉诺西亚人原本就是莱克特亚最在行的『穿戴用品商』。服装店、防具店、武器店。在莱克特亚这些行业都是同一个人做的,没有区别。只要是随身携带的用品,我什么都能做,都能修。」
对挺起胸前飞机场的丁,我问道。
「那还真是靠得住啊。我把需要维修的刀和材料都带来了,就这样直接拿去锻冶场吧。」
这么一说……丁的大眼睛有些不高兴。
「在翼套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塞拉诺西亚人的作坊是不能看的,因为那对我来说是危险、禁忌、耻辱的。刀和材料就交由我保管,这边完成后,再把成品交给您。」
说着,她把颜色类似丹顶鹤的和服袖子向我展示。
「啊,这么说来,你是说过。对不起,我忘了。」
「真是的。请您记住了,我做东西就好比生孩子。所以,希望东西的主人远山大人不要去看工作室,也不要回东京。」
听到这么生动的说法,我有些害怕……「知道了」点了点头。
嘛,这就和男人即使不能看女人分娩,也要尽量待在附近一样吧。
「话虽如此,要打磨年代久远的太刀,还需花上一段时日。在此期间,这边会为您准备好住宿的地方。那是昭和年代我从朋友那里便宜买的,收获果物季节使用的别邸。我已经打扫过了。当然,您自己去赤汤的温泉旅馆住宿也没关系。」
「不,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住在你的别墅里吧。因为经费有点不够,真是帮了大忙。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东京有点吵闹──」
「是因为女性吗?」
「你怎么一眼就看穿了?提前说好,那可不是我的错。唉,我就是想暂时躲在山里──不被任何人打扰,好好学习。别看这样,我可是临近大学入学考试的应考生。」
「嗯,学习的话,我的别墅刚好合适。虽然简陋,但因为在无人居住的村庄里,所以很安静。那么,刀和钢就交给我吧。」
穿着高底木屐的丁蹲下打开手推车的盖子,于是我也单膝跪在仙鹤像的阴影下开启行李箱。
「刀就是你在单轨电车上见过的这把。还有,这是材料,要是能用就好了。」
我把装在刀袋里的备前长船盛光·影──光影和用气泡纸包裹着的零式水侦碎片交给丁……
「哇。何等美妙。这么稀有的金属是从哪得到的?」
丁接过零式水侦的碎片,两眼放光。
「你问我在哪里,南方的无人岛?」
「作为武器使用的金属,需要人类的战斗意志。因此,充满『想战斗』这种怨念的金属是最合适的。从这个钢中,可以听到仿若哀嚎的斗志。简直就像在战场遗迹中捡到的刀剑一样。我爱上它了。」
丁兴奋地抱着零式碎片。
「不用简直,这就是在战场上被击落的海军飞机的碎片。只不过,那是由玉钢与超硬铝粘合而成的,很难分离。能做到吗?」
「小事一桩,不要小瞧塞拉诺西亚人,不要小瞧暴走猫。」
「……什、什么?暴走猫?」
「啧,所以说平成出生的人……」
由于世代的差异,对话一瞬间停滞了,不过,看样子丁能从这个碎片中提取出作为光影修补材料的玉钢。莱克忒亚人的冶金技术真高啊。
「那么,我就收下了。您还有什么吸了人血的优质金属吗?」
把刀和零式水侦的碎片放进推车里的丁,似乎以为我还带了其他材料,擅自翻起了我的行李箱……
「已经没有了。除非是我放进去忘记了。」
「……嗯?为……为何……您带着这样的衣服?」
说着,丁拿出的是──
糟了。那是前几天雪花「我自己买了一样的,把借你的这一套还给你」寄来的,克罗梅德尔的水手服。今天早上,我对帮忙收拾行李的风魔命令说:「我穿的衣服你知道吧,随便选几件塞进行李箱」,她就塞进去了。我偷渡到美国的时候,确实在那家伙面前穿过……!
「这是那个,弄错了……」
「要怎么弄错了才能把女生的制服放进行李箱呢?领子上绣着名字,朝日向胡桃……难道是那个武装声优胡桃大人的宝物吗?」
丁眨巴着大眼睛,摊开防弹水手服。
「你真了解啊,朝日向胡桃。你说得没错,但不是偷来的。」
「如果是偷来的,我反而能理解。话说回来,我好像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这个……和远山大人的尺寸正合适……」
「够了,为什么要对这种地方刨根问底啊?别管我!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刀的维修费用!我现在手边没有多少钱──」
我一边把朝日向胡桃的水手服从丁手上抢过来,一边岔开话题。
「我不收你钱。」
听到这句话,「真的?」我喜笑颜开。
「远山大人,如果不给予可靠的武器,一定会死的。这也算救了一条人命。作为补偿,这块玉钢如果有剩余,我就收下了。」
说着,丁合上手推车的盖子……虽然光影露在了外面……站起身来。
接着掏出卷尺测量我的胳膊和手指的长度,又命令我「卷起袖子」,用手摸了摸我的胳膊和手指后──
「那我就回去制作了,请远山大人在这里等待。」
说完,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似乎画着我要住的别墅地图,还有一把付有迷你木偶钥匙圈的钥匙。
地址是山形县南阳市,牛义乡的山渊。
「……首先从这个宫内站到4站外的今泉站,再换乘米坂线吗。这样的话,为了不浪费电车钱,我就走着去今泉吧。」
听到我这么说,丁吓得差点展开藏在侧头部的小翅膀。
「您是认真的吗?走4站路会累死的。」
「诶,4站而已,如果是百合鸥线的话,步行不到30分钟的距离吧。」
「这里不是东京,请先到前面一家叫岩屋商店的杂货店购买滞留期间的食品,大米啦,味噌啦。」
「不,会成为累赘的。食物我会在你别墅附近的便利店或者其他地方买。」
「所──以──说。无人居住的村子里是不可能有便利店的。整个牛义乡也只有一家,相当于路边的休息区。下一趟米坂线往坂町方向的车是13点整。请您抓紧时间,别错过了。」
「错过了就乘下一班吧。」
「啧,所以说城里长大的人……您看了这个,还这么说吗?」
丁咂了咂嘴,拿出拍有时刻表的手机──画面上显示着我要坐的电车,13点整之后的一班是16点45分。
「这种空荡荡的时刻表,应该是打印错误吧。就算是乡下,也不可能一天只有8趟电车。」
「啊,真是的,有电车就已经是大城市了哦。快走!」
丁一脸对我死心的表情扯着我的袖子──拉起手推车,往巷子走去。
岩屋商店其实就是超市,在那里的店门口,我又被几个吃着冰棍聊着youtube的初高中女生直勾勾地盯着脸看。
在东京,有人光看脸就会吵起来,这种『盯人看』的文化是怎么回事?
「……丁。从刚才起,我就被一群和我差不多大的人盯着看。」
「啊。乡下的年轻人基本都认识。一看到同龄人,就会想『应该是熟人吧,是谁来着?』然后查看他的脸。」
……原、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即使在店里,我也时常感觉到看陌生人的视线。我按照丁说的买了大米,还有自己想吃的零食和方便食品。
原以为乡下物价便宜,但其实不然,倒不如说因为没有其他商店,所以即使东西有点贵也只能在那里买。不过商品阵容和东京的超市没有太大差别,真是得救了。
「有没有忘记买的?即使后来有急需的物品,这一带一到夜间商店就会关门,什么也买不到。除了无人售货处。」
「无人售货处……?是指这里的这个吗?上面确实写着24小时营业,好像是米的自动贩卖机。」
我指着岩屋商店前贴有大米标志的机器问道。
「唉,那是投币式碾米机。」
「投币式……啥玩意?」
在这里,也是一脸无语的丁和无法沟通的我。
……我去了香港、西欧、美国各地、东南亚的无人岛、印度,自以为对世界上的事情算是见多识广……
然而现在看来我连日本的事情都不了解。这种感觉以前在幕张也有过。这次的旅行不仅是应试学习,也能成为社会学习的一环。
我在车站和丁分别──
买了车票,在今泉换乘米坂线,到了山间的牛义站。
打开不是自动开关而是按下按钮才能开启的车门──寒冷地区荷兰的电车也是这样,所以我察觉到了──从只有一节车厢的单线电车里走了下来……
……是无人车站。
这回别说站边荞麦面了,连站舍都没有。没有站务员,没有检票口,只有一个快要腐烂的像邮筒一样的车票回收箱。
在这个车站下车的人也只有我一个。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见不到人影,柏油路的前方是一片收割完毕的荒凉农田。
虽然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车道,但没有商店、停车场、自行车放置处,甚至连一块招牌都没有。
视野被山挡住了,很狭窄,只能看到远处的几户人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特别是西北方向,有一座像布丁一样上部很平坦的山,给人相当大的压迫感。根据便笺上的地图,那似乎就是牛义山。
(这里是牛义乡吗……丁的别邸,好像在前面的山渊。)
有个锈迹斑斑的公交车站,我看了看时刻表──
到山渊附近的巴士一天只有3趟。
巴士好像是和电车同步发车的,现在马路对面正好来了一部……喂,这部14点多的巴士竟然是末班车。换句话说,如果没坐上这部车的话,今天之内就无法往返车站和山渊了。
当然也可以走过去,不过我用手机搜索了丁写的地址,从这里到山渊,要像登山一样爬上一段又一段的陡坡。不是一条能靠步行轻松往返的道路。
公交车司机看到站台处的我大吃一惊……
「……你,要去山渊?是电视台,还是网络节目的采访人员?」
我刚一上车,他就从驾驶席上回过头来,满嘴方言地问道。
有点傲慢,是敌对的态度。
「不,不是采访……我要去山渊。」
──听了我的话,司机皱起了眉头。
「去干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吧,我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在这里,陌生人好像会被怀疑。被拒载就麻烦了,还是先应付一下吧。
「我租了个空房子,休假期间住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我说着,用手按住行李箱坐到座位上。
「山渊危险。」
司机把制帽压到眼皮子底下,开始驾驶巴士……
他透过后视镜,用锐利的视线盯着我。
「危险?」
「……牛义山,就算是露营或者远足,也别去。很危险。」
「怎么了?有熊出没吗?」
「虽然也有黑熊,但更重要的是当地人会生气。而且比起人类,荒胫巾大人发怒是最危险的。说杀就杀。」
「阿雷哈姬……那是什么?是这一带信仰的神佛吗?」(※荒胫巾「アラハバキ」:日本东北地方民间信仰的神只,汉字亦可写作荒吐神、荒霸吐、荒扫除、阿罗波婆枳、阿罗波比等)
「……」
我本想提问,但司机就此沉默了──一言不发。
剩下的只有驶入山间小道的公交车轰隆隆的引擎声。
(说杀就杀……)
……因为武侦高中生每5秒就会说一次,所以我感觉有点麻木,不过普通人使用『杀』这个词,会引起强烈的警戒。只是,不知道那个的主语是『当地人』、『荒胫巾大人』,还是这位『司机』。
只是,之前的台词很明确。尽管口音有点重,但我听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不要进入山里。
大概──这个巴士司机是牛义乡的本地人,牛义山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个人们不能贸然进入的圣域般的场所吧。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山会被当作类似神社或教堂的东西,如果有人穿着鞋……不过因为是山,所以只能穿鞋……如果被外人践踏,就会生气。这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是外地人,不懂当地的规矩,所以要注意不能失礼。为了不被刚才的主语之一──某人杀死。
……我是这么想的,可现实问题是,这种人烟稀少的地区,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人力去监视『有没有人进山』。所以没必要太在意吗?
该不会从昭和时代就开始使用了吧?眼前破破烂烂的标识,让我不禁产生了这种疑问。我在三岔路口──山渊下站下了车。车道周围的一切都是山林。终于到了连一户民宅都找不到的深山里。
从牛义站出发,在公交车上摇晃了20分钟左右。也就是说,今后要坐20分钟的巴士才能回到最近的车站。听从丁的忠告,在宫内买了东西真是太好了。
从这里开始的车道分为两条,一条是从牛义山──从车站看到的山顶像布丁一样平坦的山──东边的山脚爬上山渊的路,另一条是巴士远去的横穿南部山脚的道路。
司机从那以后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我下车的时候也尽量不和我对上视线。仿佛在对自己说:「我没有把任何人带入山渊。」有点瘆人。
(……根据地图,丁的别墅就在这条坡道上。)
我以那里为目标,拉着行李箱的伸缩把手往前走。
由于经济高速增长期的惰性,政府持续投入税金,结果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修建了柏油车道──虽然这是日本的缺点,但对走这条路的当事人来说却很值得庆幸。不过路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打扫的落叶会卡住行李箱的轮子,每隔几分钟就要停下来清除,很麻烦。
我不停地走着,一会儿望向空中的老鹰,一会儿又像个游客似的用手机拍下『熊出没请注意』的警示牌。
从森林里传来的像女人的叫声,是羚羊吧。像男人的叫声是猴子。和小时候在青森的星伽听到的声音一样呢。不过山形的森林更加硕果累累,飞禽走兽屡见不鲜。一个乍一看仿佛流浪狗的东西飞快地穿过马路,那是只狸猫吗?
在不时开放的树木前方,可以看到一片宽阔的果园,如今正在修养期。远处还有稀稀落落亮着灯的人家。这一带好像也不是完全的无人区。
这条路是上坡,很辛苦──
──可走着走着,心情很好。
首先,景色很美。仿佛置身于环境影像中。
左右两侧的森林里生长着大量深红色的枫树,树叶染成红褐色的霞樱、染成黄褐色的枹栎、染成黄色的山毛榉等等,色彩斑斓地混生在一起。
有河流气息的这座山非常湿润,山茶、矮竹、猪鬃草、蕨菜覆盖着林相的低层。好像有时还会形成云雾带,苏苔层也很发达。
一阵清爽的风穿过森林,斜阳透过树木间的缝隙投下温暖的阳光,营造出不冷不热的舒适平衡。最重要的是,空气特别清新。常年来被东京废气所摧残的肺,好像要被洗干净了。
带着郊游的心情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出现了用水泥墙围起来的隧道。隧道灯……有是有,但似乎碎了,不走运。隧道里一片漆黑,有点吓人。虽说是为了不翻越山岭而建造的,可因为没有人通过,所以荒废了。我仿佛窥见了无法维持管理的地方国道、县道──残酷、危险道路的真实状况。
因为没有手电筒,所以我用手机的灯一边确认脚下一边穿过隧道……尽头等待着我的,是一座古老的石桥。
从桥上可以俯瞰流经枫树林的河水。在青苔丛生的岩石上溅起白光的清流,被枫树林和山茶花点缀着……那里是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日本森林孕育出的原生庭园。比起开满华丽的玫瑰,或是一流园艺师将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庭园,要美丽得多──是神代以前就存在的、真实的美。
桥头有一个可以下河的简朴石阶。我很想去那条河边看一看,可是周围的天快黑了。离山渊还有一段路要走,改日再来吧。
继续踩着落叶走在车道上──
路边有一间铁皮屋顶的小屋,仅够1~2人勉强抵御雨雪。
小屋薄薄的木墙面向道路的这一侧是空的,里面有一张蓝色的塑胶长椅。
好像是过去会开到这里的巴士……的候车小屋。虽然没有站牌,不过还残留着一块以前可能插着那个的甜甜圈形状的石头。
小屋的内壁贴着平成4年制定的褪色的时刻表,由此我得知了这个车站名叫『山渊』。当时一天好像只有一班车,但看样子我出生的时候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从旧公交车站沿着坡道再往上走几分钟,就是山渊。
位于奥羽山脉以西、朝日山地的南部──正如字面上所说,是名副其实的深山之渊。在网上查了一下,虽然这里姑且算是别墅区,可实际上只是一个比人口流失地还要荒芜的无人村落。也就是废村。
不过,这里地处自然资源丰富的山中,地形开阔,确实是适合建造别墅的地方。土地的中心有一片草丛,如果耕种的话,还可以享受农业的乐趣。
因此,现在这片土地的东西南北──昭和时代怀旧风格的日式房屋共四间,还完好地保存着。
围绕中心的草丛而建造的每栋相隔几十米的房子,真的是作为别墅等待着被像丁一样的当地人买下来的吧。
位于东侧的丁的别墅──瓦片屋顶的2层建筑。本想着要是出现民间故事中的茅草小屋该如何是好,可那只是一座稍微有点古老的和风建筑。房龄45年左右吧。
一直通到山渊的柏油路按照西→北→东→南的顺序在四户人家的前面环绕而过,形状就像平假名的『つ』。
从西南方沿着道路来到山渊的我……最后离开那条路,穿过中心的草丛,朝东边的房子走去。草只长得比城市里的草坪稍微高一点,所以不难走捷径。
就这样,在绯红的晚霞中,我到达丁家门前的时候……
远处的坡道下──嘟呜呜呜呜──响起了空袭警报般的声响。
(……?)
回头一看,只能见到郁郁葱葱的山林和车道,并没有发生问题的迹象。
手表正好指向17点整。于是我明白了,那大概是这个地区的报时。星伽根据风向也能听到类似的警报声。虽然在港区是歌曲『晚霞渐淡』。
山上的太阳落得快。山渊通了电,可是从公交车站到这里没有一盏路灯。家家户户门前都有外灯,不过因为无人居住,所以都没亮着。周围好像马上就要变暗了。能在那之前到达真是太好了。
(真是个堪比星伽的乡下啊……)
不,星伽里住着白雪和妹妹们,还有宠巫女,所以意外的热闹。
然而,这里很安静。尽管有草木随风摇曳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虫鸣,但这反而衬托出一种宁静。对于一年24小时一直被噪音包围的都市人来说,这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静寂。
我用从丁那里借来的钥匙进了家门,在里面锁上了滑动门的门锁,可是……
周围没有人还锁门,也太蠢了吧。
怪不得乡下的人不锁门呢。因为毫无意义。
「……」
屋内散发着木造建筑的味道和无人居住的房子特有的霉味。我合上天花板附近的配电盘的断路器,按下墙上的开关,玄关处的裸露的电灯泡亮了起来。然后,我看到了鞋柜上的杀虫喷雾器和通向内部相当长的走廊的深棕色地板。
踏上走廊,木制台子上放着一部黑色电话。黑色的电话,自从在中空知家看到以来呢。
(……电话……)
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掏出手机一看──糟糕,在圈外。正想着,一格信号亮了起来。我在玄关和黑色电话的放置处来回走动,结果手机一会儿在圈外,一会儿又亮起一格信号。家里有圈内和圈外之分呢。算了,有地方能接通信号就行。
走廊深处有一个停着的挂钟,指向完全错误的时刻。于是我调好指针,确认了水平和垂直之后,转动类似八音盒钥匙的发条,轻轻摇晃钟摆……滴答,滴答,滴答……挂钟发出了悦耳的声音。真不错啊,这种东西。
「今后一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因为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我对着时钟这样说道,继续探索房子。
从走廊深处进入厨房,有一个丙烷燃气灶。形状有点像火锅的旧电饭煲、空冰箱,看起来都能用。
走进铺着瓷砖的浴室,热水器好像是用煤气烧水的类型。这种我在星伽里也见过,所以知道使用方法──不好,忘记带浴巾了。在丁的别墅里只能找到抹布和擦台布,要靠普通的毛巾来解决。话虽如此,毛巾也只带了一条,还得勤洗勤用。
(洗衣机是立式的。厕所是冲水的,真是帮了大忙。不过,没有温水冲洗功能……)
这样确认了用水处后,接下来是房间──1楼有一间10叠大的客厅,散发着令人心宜的兰草香气,家具有里面只放了防虫剂的衣柜、矮桌和显像管的模拟电视。
电视的开关最开始按下的时候没反应,要拉一下才能打开。为什么?然后,画面从一开始的雪花屏,逐渐清晰地显示出了节目。将拨号盘转到对应数字就能改变频道,有6个台。NHK综合、NHK教育,还有本地电视。
客厅旁边是一间8张榻榻米大小的卧室。吊灯是和室专属型的,在木质的四方形灯罩里装上圆形日光灯,通过拉绳子开启和关闭的那种。壁橱里的被褥很小,好像是丁自己用的。不过为了招待像我这样的客人,也有一套大的。
褥子似乎是高档货,十分柔软,于是我赶紧在榻榻米上摊开──脱下外套,露出挂肩式枪套,躺成一个大字型。
啊……太棒了。我感觉走到这里的疲劳正在渗出。
我躺着,用脚尖推开卧室的拉门。檐廊对面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繁星在夜空间闪烁。晚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和铃虫、蝈蝈、露螽的鸣叫形成合奏。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
(……完全是一个人……)
好开心。这正是我所追求的环境。
没有他人的视线,不受干涉,身心都能感到自由。
然而,这里的环境又不像无人岛那样严酷。有维系衣食住行以及最低限度家务的文明利器。如果有不够的东西,还可以花半天时间去宫内或前面的城镇购买。
(不错嘛,乡下……)
我不讨厌哦,人烟稀少的地方。感觉和自己非常般配。其实我很适合住在乡下吧?怪不得在台场的生活那么憋屈呢。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
可只是躺了10分钟左右……我就感到了寂寞。
「……」
「金次!」不知道为何,脑袋里浮现出亚里亚的声音。
虽然亚里亚总是给我的生活带来麻烦,但她不在的话也会有种别样的不安。
因为我是一个做事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的人。现在也是这样,一到目的地就突然躺在地上,浑浑噩噩。
这样的人,要有指导他干这干那的教练·经纪人存在,他才会精力充沛地四处活动。问题在于,亚里亚命令我进行的活动,没有一毛钱进到我的腰包,被指示这件事本身倒不是那么讨厌。
或者说,没有亚里亚盯着我就提不起干劲。那家伙挺爱操闲心的,经常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虽说操闲心的水平只有白雪的十分之一,不过白雪是常人的100倍,所以亚里亚也是常人的10倍。
诸如此类,当我在脑中进行计算时──
──有微弱的,气息。
我猛地坐起来,习惯性地将右手扣在左腋下的手枪上……
天哪,好大的──蜈蚣。一只15厘米左右的家伙正横穿过卧室的榻榻米。在东京绝对看不到这么大的。
(难怪玄关放着杀虫喷雾。话说,虫子长到这个尺寸,确实会引起警觉呢。)
我虽然在城市长大的,可毕竟是男生,不至于太害怕。这是少棘蜈蚣,有毒。为了不被咬到,我按住蜈蚣的头,夹起它,放生到了檐廊外面。
蜈蚣是以蟑螂为食的益虫,攻击力强,由于身体构造上的原因绝对不会后退。因此被人称为胜虫,是毗沙门天的使者,对面临胜负的人来说是吉利的虫子。
──对。不能忘记。我是来这里一决胜负的。
大学考试,这一赌上生死的胜负。
大蜈蚣好像在祝贺我的学习能有个良好的开端,让我有点高兴。
我先在盥洗室里放了一段时间水,把水管里的铁锈冲洗掉……然后洗手。
这时才发现盥洗室旁边有通往2楼的楼梯,于是决定去看看上面的情况。
踩着没有扶手的木楼梯爬上2楼──有一间四叠半的房间,室内放着一张铁制桌子。还有塑料的写字台灯,这里的学习效果可能不错。
我想立刻在这里念数学,于是从1楼拿来抹布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
──又有气息了。
这次的可大了。是动物吗?
我这么想着,走近窗户,往气息传来的地方……外边望去……
(……咦……?)
亮着灯。
是山渊北边的房子。
从我这里看,位于西北方的邻居家──虽说是邻居,距离也足足有50米,房子的一扇窗户亮着灯光。
被灯泡照亮的窗户朝上开着。
是兼具采光和排气的功能天窗吧。实际上,正冒着白色的蒸汽。
这里是2楼,角度上……可以从打开的窗户稍微看到内部……
里面好像有个肉色的东西在动──
(……啊……!)
──是裸体的女人!
湿漉漉的长发和圆润白皙的皮肤。是个身材还算高挑的成年女性。
那个房子里有人住吗?我还以为周围是无人区呢。
那位女性房客好像正在洗澡。
也就是说,那里是房子的浴室。然后,为了换气打开了天窗。
就结果而言,从阁楼偷窥了女性沐浴的我,反射性地关上窗户,背靠墙壁躲了起来──
真、真少见啊。她的发色。
是粉金色的。
除了亚里亚以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种颜色,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遇见。有点难以想象,是专业coser还是用什么染的?
那个暂且不论……
(──这种感情……)
是怎么回事呢?
患有爆发模式这种病的我,对所有的女人都感到恐惧和厌恶。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内心,那些感情完全没有向我袭来。对我来说比枪和刀更恐怖的『女人的裸体』,不知为何一点都不可怕。
即便如此,女人就是女人。
而且是容易让我产生爆发性血流的年长的、20多岁的女性。
这对我来说,就像发现隔壁有温压炸弹一样。得小心点过日子啊。从现在开始。
还有──不管怎样,今晚对方一定会发现我的存在。因为这边也开着灯。
即便如此,要是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大家能像城市里的潜规则一样,心照不宣地过着互不干涉的生活。然而,在这个与东京文化迥异的乡下,我不知道这样的愿望能否通过。
早上7点──在山上的白背啄木鸟敲打树木的轻快声音中醒来。
我在宽敞的榻榻米卧室里,不被任何人打扰,一个人安静地睡了个好觉。多少年没睡过如此完美的觉了。原来睡眠能这么消除疲劳啊。
丁家有旧的洗衣粉,洗衣机昨晚已经试过,还设置了定时。起床后把洗好的毛巾和衬衫等拿出来,从檐廊走到院子里──房子外面是一片没有任何隔离的草地,到底到哪里算院子还是个谜──把衣服晾在那里的晾衣杆上。
……草地的另一边,我昨天看到她淋浴的那个北户人家的女人──
衣服已经晾好了。起得真早啊。
话说……
从衣服的数量来看,大概是一个人住的。全都是女性的服装。
在这样的深山里,年轻的……虽然比我大……女性独自一人居住。有点奇怪。
话虽如此,我也是一个人生活,所以并非不可能吗?
因为盯着女人洗的衣服看不太好,于是我把视线从那里移开──
北边房子的旁边,卷帘门升起的车库里面有一辆私家车。
淡玫瑰的Tanto。在女性中很受欢迎,既实用又可爱。
把在宫内买的速食咖喱加热,放在定时煮好的米饭上,一边用显像管电视看天气预报一边吃早餐──
因为没有别的事要做,所以马上在2楼的房间开始学习。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主张通过贸易来保护国内经济。帕提亚……公元前3世纪中叶在里海东南建立的伊朗系国家……」
能听到的只有山上悦耳的自然声,以及楼下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挂钟声音。
注意力非常集中。
这也是乡下的优点。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没有大城市那样的诱惑。
(……)
不过,在生于都市长于都市的我看来……这里就是这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有平时接触不到的丰富的自然。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从2楼的窗户放眼望去,外面的景色熠熠生辉。
学了一段时间,感到疲劳的时候──因为开始得早,所以还是上午11点左右──气温也回升了。
气象预报说今天山形县被移动性高气压覆盖,是个爽朗的晴天。确实如此。虽然有点云,但目前还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这是在备考中学到的知识,随着季节的推移,冬季型气压分布会越来越强……直到日本海的这一侧开始下雪。换言之,现在就是最后的好天气。
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散发着初夏般的清香──
(总感觉,闷在家里太可惜了……)
今年,我也没能度过像普通年轻人一样的夏天。
因为奏的事和驻日美军发生冲突,在无人岛上遇难,男扮女装潜入女校,跳下尼亚加拉大瀑布。这就是我今年的夏天。全是关于战斗和任务的回忆。
──夏季──我已经错过了它的末班车,这个晴天就像是秋季到来的夏季临时列车。乘上这部车,我也能和普通人一样……虽然不至于那么奢侈,但至少能得到那么一点点和平的夏日回忆。比方说,在美丽的山上散步。
从窗户向外眺望。
(……?)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在想这些事吧。
从耸立在山渊西边,顶部如布丁般平坦的山上──
──我感到有人在呼唤我。
被她叫到的话,就一定要去的,某个人。
……对我来说,有这样的人吗?
(还没学到因为压力而产生幻听的地步吧。)
用手机查了查地图,这里GPS的误差半径也变大了……不过据显示山渊附近有一条河。在山中通往白川,再延伸到最上川,是一条细细的二次支流。是昨天来这里途经的石桥下面流过的那条美丽如画的河吧。
──不错啊,河。很好,走吧。要是有河蟹的话,说不定午餐能加道菜。
不管身处怎样进展顺利的环境,如果最初用力过猛,之后就会缺乏耐性。我用一个备考生常说的『转换心情』的理由劝服自己,走出了家门。
虽然有一点点云,但走在广阔的天空下,吹着森林清新的风,心情很舒畅。
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车道,从旧·山渊公交车站的铁皮小屋──前面的石桥尽头,走下粗糙的石阶。
踏着落叶和泥土进入山林,很快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头顶上火红的枫树形成了优美的华盖,阳光从四面透射而出。
刚进森林还没多久,就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熟透的栗子。淡紫色的木通和落下的山核桃也随处可见。好厉害啊。原来日本秋天的山林物产如此丰富吗。我的话,可以从这里弄到大量食材。换乘巴士和电车去宫内买东西也很麻烦,真的就这么办吧。
(……不,这森林……有点太丰富了。如果修建车道的话,道边的森林应该会枯死才对,在这个牛义乡却不是那样的……为什么呢?)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来到河边的我,单膝跪在一块较大的花岗岩上观察水质。
伸手触摸到的水是天然矿泉水,可以正常饮用。浅浅的河水清澈见底。拜它所赐,还看到了鱼。那个斑纹模样的,是山鳟。仿佛逆流而上似的悬停在原地,这边那边都有。
那是只生活在干净水域的淡水鱼,没有腥味,盐烤后很好吃。
啊!我要是在东京买了鱼竿再来就好了。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来溪钓,而是来学习的……
不,就算有鱼竿也不行。因为山鳟在某些河川有禁渔期。一般都是从现在开始到春天为止──
「……!」
「……!」
──看到彼此的瞬间,四目相对。
以鲜艳的枫树为背景,在山中。
清澈的溪水旁,阳光如同镶嵌着钻石般从树梢间洒下。
一个肤色白皙、光着脚的美人正回过头来。她戴着一顶大大的白色帽子,双手将洁白的连衣长裙稍稍挽起。
在这片色彩丰富的森林里,她纯白的搭配反而更加鲜明。与紫红色(camellia)的眼眸,蓬松波浪的粉金色长发,形成了婀娜的反差色。
她的美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没有真实感──
可眼前的这副景象,似乎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在她赤脚站立的浅滩旁边,河岸上,有脱下的白色凉鞋。如果是绘画的话,这里应该是被省略的部分。
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她洗澡的样子……所以我知道。
是山渊的邻居。
「……」
「……」
我也好,她也好,都没想到这条河里会有自己以外的人吧。
她仿佛吃了一惊似的,把缓缓握紧的双手,贴在丰满的乳房上。
略微圆润的轮廓,温和的大眼睛,高挑的鼻梁。给人温文尔雅印象的脸蛋虽然化了妆,但寥寥无几。尽管如此,她的美貌却像女演员一样无可挑剔,这是因为她原本的五官非常完美。
──对自己端正的容貌进行最小限度的装扮,使之自然美丽,适当地懂得魅惑他人的方法。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不过是个20多岁的成熟女性。
轻轻拂过河面的秋风,把她的香气带到了我身边。总感觉……很令人怀念,像牛奶一样甜美,又像香皂一样清凉。
(……)
她──好不可思议。感觉很矛盾。
和这里太过吻合的那副姿态,简直就像被锁在名画里的女神。又或者是从很久以前就栖息在山野的精灵。
话说如此,我却对她有印象。那个存在,和我很熟悉。明明才刚刚遇见,却感觉像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亲密无间的人。
大脑一片混乱,心跳开始加速。
说白了就是──
──我,怦然心动了。
「……啊……你是住在山渊的人吧?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用手指了指四周,用平常的语气问道。她明显比我年长,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不太适合使用敬语的亲近感。
于是,那位女性──粉金色的长发随风摇曳,表情缓和了下来。
她眯起眼睛,柔和地微笑着。
「……和你一样吧……」
──一样?
「我感觉有人在叫我,说来这里见面。好像从很久以前,我们就约好了。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沉稳而柔和的声音飘了过来。她的回答就像谜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对于这个答案,她自己似乎很认同。
接着她稍微转向我,吭吭……闻了闻。做出了确认我这边气味,有点像动物的举止。
……呃……
这就是所谓,天然的人吗?
可能是艺术家之类的。刚才的措辞也很有诗意。
她从之前宛如少女般戏水的河里上来,重新穿上凉鞋。
「那个……好像是邻居,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远山金次,暂时借用山渊南小姐的别墅。你呢……?」
「我叫秋庭原。」
秋庭原……?总觉得这个姓氏让人联想到封印武侦之街秋叶原。(※荒胫巾arahabaki,秋庭原akibahara,秋叶原akihabara)
「你一直住在山渊吗?」
「嗯,一直……」
秋庭原小姐又眯起眼睛温柔地微笑着说道。然后,
「远山先生是第一次来山渊吧?那就必须告诉你了。要记得哦?从这条河的对岸开始──牛义山,是禁止进入的。」
因为跟那个巴士司机说了同样的话,于是「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有熊,很危险。」
她这样回答。
刚才的台词,感觉就像是把事先准备好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是为了不让人们进入那个什么土著神灵山的客套话吗?
不过确实,在日本的山里,熊君临生态界的顶点,是危险的兽王。
也有提醒注意的告示牌,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套话吧。
「啊,我知道了。我只是想来河边,不会去对岸的。」
我这么说着,她又绽开了花朵般笑容──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下雨了。而且雨粒相当大。明明有太阳,却下起了雨来。这就是所谓的狐狸出嫁吗。(※狐狸出嫁:指太阳雨,有多种由来,一说是古代日本人看到晴天下雨感觉很不可思议,以为是狐狸嫁女不想让人看到而施展的法术,所以被称为狐狸出嫁。)
天气预报说是晴天,不过山里的天气是非常多变的。
「哇,下起来了。」
秋庭原小姐望着产生几个圆形波纹的河流说道。
「这雨好像要下大了,我们回山渊去吧。」
话音刚落,雨势就变大了──我和秋庭原小姐从河边走上回车道的石阶时,雨已经哗啦哗啦地下了起来。刚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灰色的云所支配。就像掉进陷阱一样的天气突变呢。
等我们回到车道,仿佛天塌了似的,铺天盖的雨水如同鞭子般猛烈地拍打了过来,秋庭原小姐:
「我想很快就会停的。在这里避雨。好吗?进来吧。」
说着,把我推进了旧·山渊公交车站的铁皮小屋。
她似乎一看就知道我比她年龄小,说话的口吻就像幼儿园老师。
咣当咣当……雨水打在小屋的铁皮天花板上发出击鼓般的声音,我和秋庭原小姐并排坐在过去等公交车用的蓝色塑料长椅上。
啊啊。从头发到鞋子整个湿透了。别说衬衫和裤子了,连内裤都是湿的。我无可奈何地转向秋庭原小姐那边……
她粉金色的刘海和侧发不停地往下淌着水──
那身洁白的轻薄连衣裙,湿透了──
──喂……!
(…………!)
湿、湿透的连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连里面都是透明的……!
秋庭原小姐的连衣裙变成了勾勒曲线的白色画布,现在,她背部和大腿的肤色全部从内侧透射了出来。
再加上──紧紧包裹着那对波涛汹涌的超美巨乳,以及在安产型中最具稳定性的腰身的内衣,都清晰可见。
现、现在才想起来。又白又薄的布,一旦被水浸湿,就能看到里面的啊。明明从LOO的白色泳衣上学到,又用妹妹们的白色微型比基尼,平贺同学做的美少女仿生机器人的白色内衣复习过,由于太过恐怖而忘掉了!
(……这么说来……)
我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因为单薄的连衣裙已经一览无余,所以连秋庭原小姐内衣的颜色也判明了,同样是白色的。女性内衣的布料本来就很薄,如果能透过连衣裙看到那层薄布的话──
「话说回来,这雨下得可真大啊。」
说着,秋庭原小姐把那对暴露无遗的巨乳正面朝向这边,对这个刚认识的美女产生了邪念的我──
「────!」
吓了一跳,猛地仰起上半身。
──结果,咣!后脑勺狠狠地撞到了铁皮小屋的墙壁。
「……好痛……!」
「怎、怎么了?不要紧吧?!」
秋庭原小姐连忙靠近发出惨叫的我,这下可不得了。连胸罩上的花朵刺绣都看得一清二楚。好在顶端还没有变透明,因此得救了。虽然详细情况不明,但看来女性内衣在重要部位好像有类似垫布的最终盾牌。
「啊,不,那个,没关系的。」
我慌忙把视线从成年女性柔软的肉体上移开。
话虽如此,背对着她又不太礼貌……所以我只能面向马路呆坐着。然后,因为我很明显地僵住了──
「……啊……我的衣服……」
秋庭原小姐也注意到自己那件薄薄的白色连衣裙有失体统的样子,不再把正面朝我靠近。
她想用雪白的藕臂遮挡内衣透明化的胸脯和腰身……可是光靠那纤细的手臂根本不可能遮住左右起伏的巨乳和丰盈的臀部,反而给那煽情的身姿增添了耻辱般的性感。
秋庭原小姐好像和我一样,认为背对着邻居很失礼……她低下头,望着雨点哗啦哗啦下个不停的道路,脸上泛起愧疚的红晕。
「……」
「……」
结果,我们都红了脸,相邻而坐,一边面朝前方一边躲雨。我把秋庭原小姐当成了女人,秋庭原小姐把我当成了男人──不断让彼此明白这一点的时间流逝,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
但是,这种羞耻感暂且不论──
(……这种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1分钟,2分钟,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我想起了那段回忆。
那是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
当时还活着的母亲──现在户籍上的母亲是雪花,我和亲生母亲──去神奈川的亲戚家祭奠时发生的事。爸爸有工作回东京了,哥哥也出于学业上的原因跟着回去,我和妈妈两个人留下来了。然后我们两人去了离亲戚家稍远的一条河边。
那次也是在游玩的途中下起了雨,我和妈妈只好中断河边的玩耍,急忙返回。当时,我们借了路边一间空房子的屋檐避雨。在那里我没什么事可做的,只是,静静地享受着和妈妈一起的时间。
妈妈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对下雨这件事感到抱歉。可我却因为能独占妈妈而感觉很幸福。所以说了「希望能一直下雨」之类的话。妈妈苦笑着问:「为什么?」。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没有解释……
(……妈妈……)
我已经不能把当时的想法告诉她了。那个时候不要害羞,实话实说就好了。说因为我太喜欢妈妈了。
我想妈妈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的。那应该是我和妈妈一起生活的短短几年里,难得的孝敬父母的机会。
然而,那个机会已经永远失去了。
妈妈去世了。
……为什么会想起这样的遗憾呢?
不,我有线索。
理由很明确。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情绪有点太不稳定了。嘛,也有身边环境急剧变化的原因吧。
总之,眼睛里积存的液体──
就当是被大雨淋湿了脸吧。
雨渐渐小了,浑身湿透的我和秋庭原小姐回到了山渊。
进入山渊的道路只有一条从西南方向上坡的车道,这条路按照西→北→东→南的顺序呈旋涡状从四家门前蜿蜒而过。也就是说,只要不像我来这里时那样偏离道路横穿草地,就会比位于东边的我家先经过位于北边的秋庭原小姐家。
秋庭原小姐家周围掉落了很多橡子,红色的芦荟花和黄色的石蕗花也开得很灿烂。昨天傍晚经过这里的时候因为太暗没注意到,可能是照料得很好吧。
秋庭原小姐一边用手遮住透明的内衣──胸部和臀部都太大了,还是藏不住──一边看向晾衣处……
「啊,洗好的衣服全灭了。」
有点孩子气地苦笑着。
「呃……」
听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我洗的衣服也被雨淋湿了……
这么一来,连毛巾都没有了。明明很想马上擦干湿漉漉的身体。
「远山,你怎么了?」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刚来这里,只带了一条毛巾。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干衬衫什么的擦。」
我这么一说,秋庭原小姐长睫毛的眼睛变得圆滚滚的。
「那怎么行?不好好擦会感冒的。毛巾我家里有很多,借你用。」
「不、不,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毛巾而已,进来吧。」
秋庭原小姐不由分说地打开了自家的门,对说着:「……那,打扰了」的我笑了笑,说:「没有打扰哦」走进了玄关。我由于浑身湿透,因此不会进到里面。
脱下凉鞋的秋庭原小姐光着脚走进屋内,木地板的房屋──隐约散发着肥皂般、柔和甜美又有清洁感的香味。内部的装修和颜色有一点少女风格,不过很有女人味。因为是女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被这正经的情景感动了。雷姬的钢筋水泥房啦,兰豹的脏乱房间啦,对看过许多触目惊心的女生房间的我而言,有种安心感呢。
房屋会将主人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秋庭原小姐,是个普通人。除了非比寻常的美貌和只能用妖艳来形容的迷人身材之外。
从我昨天偷窥过的浴室旁回来的秋庭原小姐:
「呵呵,湿得好厉害啊。」
突然在玄关用浴巾盖住我的头,开始帮我擦头发。
她用双手温柔地擦拭着,刚才遮挡的胸部现在毫无防备──
(…………!)
随着双臂的动作,透明连衣裙内部的乳房剧烈晃动着,看、看、看得见……近距离,超震撼,看到了……!
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那成熟的胸部和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女生胸部是不同次元的存在。其过剩的质量令人不敢相信它是身体的一部分。
透明的白色连衣裙下,支撑着那对特级牛奶球的蕾丝内衣也再次尽收眼底──我甚至能看到紧绷的带子里露出的小标签上写着的尺寸标识。J100。
──J100!?
(……100、cm……!?)
终于出现3位数了。而且是J罩杯。莫名其妙啊!
再看下去血流就要忍不住了,我赶忙闭上眼睛……结果是自掘坟墓。如果封锁视觉,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敏锐,其中也包括嗅觉。这条浴巾──秋庭原小姐当然经常用它擦拭自己裸体,味道超好,快要昏倒了。
人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将自己分泌的油脂渗入衣服、毛巾等日常生活使用的布料中。即使用洗涤剂洗干净,也会作为成分残留下来,散发出本人的气味。而且由于自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气味,所以即使味道变得很强烈,也会毫不在意地继续使用。因此,在男性看来,美女日常使用的毛巾是梦之布,在我看来则是噩梦之布。
「行,行了。不用管我,先擦一下你自己吧!」
受到视觉和嗅觉双重攻击的我,因为害怕爆发,所以特别讨厌这种亲密的行为。
「啊,好色。真是的,果然是男孩子啊。竟然下这种命令。」
秋庭原小姐像要挤进盖在我头上的浴巾里一样把脸凑过来,鼓起了面颊。沉稳的眼睛里仍带着温和的微笑。
「不,不是叫你在这里擦。女性──身体不能着凉吧?」
「呵呵。你把我当女性看待了?好高兴啊。我明明比远山大很多。」
「没有大很多吧?」
说着说着,危险──!这么一想我发现自己的血流……
由于突然冒出的疑问刹车了。
(……?)
为什么呢?这条毛巾,有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为什么呢?远山,总觉得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秋庭原小姐隔着毛巾把脸贴在我的头上。不知为何,对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说起来,这个人在河边也有确认我气味的动作。
然后……秋庭原小姐用手揉了揉我的肩膀和头顶。
「顺便也擦擦身子吧。远山,着凉了。来,把上面的衣服脱掉。」
用完全把我当成小孩子的口吻说了那样的话。
「……」
本来武侦不太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但被她这么一说……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拒绝,不想反抗。我觉得应该顺从她。
就在我为这种感觉而困惑的时候,她把我的外套脱了下来。
于是在那里,
「……啊……」
秋庭原小姐吃惊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尖锐,与以往沉稳的气质大相径庭。
(……啊……)
DE对于平时的我来说用不上,所以一直放在家里,可是──
她看到了我左腋下收在挂肩式枪套里的贝瑞塔。
好在,
「……枪?对吧?远山──是猎人吗?」
秋庭原小姐的台词让我无力地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真像是这个地方的人做出的判断。
然而,猎枪主要是长筒的来复枪和霰弹枪。手枪是以近距离对人作战为目的的短枪,因为用途不同,形状和使用的弹药也完全不一样。一般人当然不知道这些……
「我是武侦──武装侦探。拥有带枪许可,也就是携带手枪的官方许可证。不过,对不起。很可怕吧,随身带着这种武器……」
「没有!只是有点吃惊而已。比起那个,我觉得……果然是,男……男人啊……」
秋庭原小姐被自己说的『男人』这个词惊得面红耳赤……
虽说年龄上有差距,可毕竟性别不同,所以身高上是我比她高半个头──秋庭原小姐抬起眼睛仰视着我,仿佛突然变成了比我年幼的小女孩。
「当今社会,也有不少女性从事武装工作。这把枪是意大利制造的,尺寸不大,女性也能掌握。」
「是这样啊……」
似乎完全没有枪械知识的秋庭原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贝瑞塔,我──因为吓到了她,为了表示歉意,决定给她拿拿看。有规定,子弹要卸掉……但还是松开手中的武器交给对方,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从我手中接过贝瑞塔·金次样式的秋原庭小姐:
「可、可以吗?……哇、好重,这枪看起来很厉害呢。」
做着一次也没有拿过枪的人的典型反应。
因为很可爱,所以我:
「这个说法有点语病,枪是没有强弱的。虽然在游戏里为了方便有。有强弱之分的是子弹。那把手枪里装的是9mm口径的帕拉贝鲁姆弹,在日本和欧洲都是普通强度的子弹。对于女性来说,使用低威力22口径子弹的22自动手枪应该更容易操作。例如,瓦尔特P22、贝瑞塔21a、SIG蚊式等卖得很好,最近统计网站上──」
一不小心就像对强袭科的后辈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从中途开始,秋庭原小姐的理解好像跟不上了。总感觉。就像谈论车的武藤和谈论动画片的理子那样,做出了令人厌烦的行为。
「对……对不起。很无聊吧。明明没什么兴趣,突然谈起了这种话题。」
感到尴尬的我一边收回贝瑞塔,一边这么说道……
「没,没有,好开心。远山君很有精神地跟我说话,我很高兴。」
秋庭原小姐在胸前轻轻挥动手掌,露出了顾虑我的笑容。
虽然年长,动作却很少女。太可爱了,连我都为之心动。
然后秋庭原小姐拿着湿浴巾回到家中,又重新拿了一条干的过来……趁着这段期间,我把弹匣「咔嚓」一声重新插好,将贝瑞塔放回左肋下的枪套里。
「那浴巾……我就不客气地借走了。之后会洗好还给你的。」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通过屏气来避免香味的问题,说实话家里连一条干毛巾都没有真的很困扰。
所以我接过浴巾,走到阵雨停歇的室外……
「那个……」
秋庭原小姐郑重地搭话。
「?」
对回头的我──
「悠树菜……」
「……悠树菜?」
「我的名字。远山告诉了我,只有我没说……悠久的悠,树木的树,油菜花的菜,悠树菜。说晚了对不起。其实呢,我是有点警惕的……因为是男人,所以……总之,叫我悠树菜就行了。」
秋庭原小姐──悠树菜羞羞答答地说道,又作出一副因为把我叫成『男人』而脸红心跳的模样。
虽然想把他当成『少年』或『男孩』,但因为身体比自己大,稍微一接触,就能理解他确实是个男人……。
所以被警戒……那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独自住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时,一个年轻男人搬到了隔壁。我理解她的心情。
然而……
──悠树菜,吗?
我没听错吧?
……真的假的。
「谢谢。你也叫我金次就可以了。」
我对报上名字的事表示谢意……
「请多指教,金……金次。」
腼腆的悠树菜,表情上明显对我有好感。太简单易懂了,连迟钝的我都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第一印象──不,简直就像在那之前就喜欢上我了似的。
然后,令人吃惊的是……
「啊、啊,我这边才是。那个……悠树菜。」
……有些害羞地向下移开视线的我的表情,或许也是那样。
总是对女性设下心防,无法认真对待她们的我,却能抱着好感与她、与悠树菜接触。
「……」
「……」
就算是可能会因为年龄差距擦肩而过的,十几岁的男生和二十几岁的女性──
只要彼此认为对方还不错,这种作为『男人和女人』的感觉就会很轻易地透过本能传达。只是这样近距离地沉默着,双方扭扭捏捏,就会感觉心头小鹿乱撞,有一种即快乐又幸福的感觉。
悠树菜看着我的眼神,明显是「还想再多说几句」。
将本应该挪开的视线又移了回来的我,说不定也那样。
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两个?
这样下去有点不妙。
「……那个,刚才在原公交车站的小屋撞到头了,没事吧?」
──悠树菜想起这件事,担心地问道……
「没、没关系,我是石头脑袋。」
「本来给你冰敷一下,可是现在冰箱的冷冻室坏了……没有冰块。对不起。」
「冰箱的话我家有。虽然空着。话说回来,冷冻室坏了不方便啊。有什么想放的东西,直接拿过来就行了。」
因为武侦对工作是来者不拒的,所以我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之后才意识到。
刚才的发言。
年轻的男性,邀请一名年轻女子到自己独居的家中。
而且,冰箱所在的位置──这等于是间接地邀请她进到家里面去。
在这样一个只有一男一女的村子里……
这句台词,不管她怎么理解,我都无话可说。
简单来讲,我刚才的发言即使被认为是「悠树菜小姐要是有那个意思的话,就过来吧」的一目了然的陷阱,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即便如此。我和悠树菜之间,也还有最后一道屏障。年龄的差距。
即使退学了,但年龄上,我只是个高中生。悠树菜就算感觉我身上有某种男性的气质,最后也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小鬼。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成年男人才会的──用花言巧语引诱女性的行为吧。所以,她大概认为我只是出于好心才这么说的……
虽然我这么想。
悠树菜……唰唰唰唰唰唰……白嫩的脸颊,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完全是「诶,我刚才被邀请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啊,不,那个。」
「……嗯、嗯。那么……有什么东西……想放进冷藏库的时候,就拿过去吧……」
悠树菜用极度紧张的声音回复道,害羞地稍稍低下了脸──抬起眼睛对我投来「可以吗?说不定真的会去哦?」的视线。不过她并没有质问我刚才那句话的真意,所以我,
「……」
既不能取消也不能辩解,「那么……」只好打了个干巴巴的招呼就回去了。回到相距不100米的自己家中。
背后──没有传来锁门的声音。
我想那也是因为这里是乡下……
(……不,即便如此──)
──悠树菜。
悠树菜吗?
那个名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