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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卷 不会忘了爱 第五弹 不会忘了爱(camellia enternal)

虽然警察的来访让我有些不爽──

为了转换心情在2楼的4叠半榻榻米大小房间里学习的期间,外面也变得漆黑一片。

草地上的铃虫和我肚子里的馋虫一起合唱。7点刚过,设置了定时的电饭煲里的米饭也差不多要煮好了。煮了2合,配上在牛义参道买的青花鱼罐头可以饱餐一顿,

想着,我下楼去厕所小解,洗手……

碰到毛巾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

对了,今天早上我在草地捡到了悠树菜的粉色手帕。我把它揣在口袋里带回来了。本想事后偷偷放回晾衣架的,结果就这么忘了。

从2楼学习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屋檐下的情况,洗好的衣服在日落之前就被收了进去。之后也没有见过悠树菜在那附近寻找手帕的身影……不过,说不定现在才注意到,正急着找呢。或者今后会到处寻找。那样就不好了。

……没办法。堂堂正正地还回去吧。

嘛,只要说一句『被风吹到我家来了哟』就行了。

我一边走向玄关,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摸上去手指就很舒服的柔软光滑的粉色小布……

「……?!」

这、这个……仔细一看,不是手帕……!……这不是内裤吗……!

曾对白雪、塞拉、贝瑞塔、尼莫的内衣犯下过同样罪行的我,曾为这种一错再错而烦恼,并自我分析过其理由。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害怕爆发模式化的我的内心深处,不想把那种尺寸的小布当成女性内衣,所以故意误认为别的布』。也就是说,我这个人有内在心理上的缺陷。错的不是我。

话说回来!因为身体构造不同,女人的内衣本来就比男人的要小很多!如果它轻轻卷成一团掉下来,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现那是内裤的吧!错的不是我!

像这样能够证明我无罪的辩论是完全成立的,然而现在在这里偷摸悠树菜内裤的事象不会消失。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真正的内衣小偷了……!

但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掉在地上了』还给她。因为很明显是在日落天黑之前捡到的,所以捡到之后做了什么也不太好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金次?

干脆藏起来吧。就当是恶作剧的啄木鸟偷走了,把我得到这个的事实完全掩盖。不,那样反而更加恶劣。

我把像梦一般光滑的布重新塞进口袋,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从玄关的滑动门那边。

「那个,金次,晚上好。我是悠树菜。」

悠──悠树菜的声音!

我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她没有敲门,说明她透过磨砂玻璃门看到了我的剪影。刚才打招呼的音量也不大。

怎、怎么办!即使我有空手与苏门答腊虎和哈比搏斗的勇气,也没有胆量把捡到的女性内衣揣在口袋里出现在失主面前。

「啊、等、等一下。」

我发出了极度惊慌的声音,好在没有向对方提供线索。总之,要尽快把东西藏起来。藏在哪里……!

从玄关能看到客厅,所以隐藏起来有点不安。这种不安一旦表现在待客时的态度上,就会被怀疑。去有一段距离的二楼或厨房藏东西的话,会让悠树菜等待的时间变长,这也很可疑。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把悠树菜的内衣塞进一直没收起的被褥的枕头底下。这里的话绝对找不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有什么事吗?」

回到玄关打开滑动门的我,勉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是时候发挥和亚里亚相处时锻炼出来的『就算做了也打死不承认』的技能了。加油啊我。

「那个,我……今天晚上炖菜做多了。前几天说过,我可以借用一下冰箱吗?真的很抱歉突然跑来。你好像正在忙,打扰你了……」

身着白色连衣裙,抓着锅的左右把手站在门口的悠树菜──望向客厅和卧室的方向。应该是刚才透过磨砂玻璃看到的吧,提及了我的身影从走廊暂时缩回了屋内的事。

话虽如此,从她的眼神来看,似乎还没辨别出我通过客厅进入了卧室。这场比赛,还没结束呢。

「啊,不,不是这样的。」

不可能说「我把你的内裤藏起来了」的我移动身体,挡住了位于客厅后方的卧室──这个动作是不是太明显了?

「啊,难道里面有人?是女孩子吗?那我就回去了……」

悠树菜说着,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大概是为了表示对我可能带进家的『女孩子』的顾虑吧。

可她的音量压得不大不小,还夹杂着一种『我知道没有女人在』的矛盾口吻。

「怎、怎么可能呢?你看,这里只有我的鞋。」

「是啊,我这人真是,呵呵。」

像是取笑因晦涩难懂的交流方式而摸不着头脑的我一样,悠树菜平静地笑着。

……这让我意识到……

如果真像悠树菜说的那样,有女生住在这里……就成了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对悠树菜撒着『我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的谎。要是我对悠树菜撒了那样的谎,就代表我就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单身。

这个假设成立的场合,就成了我对悠树菜有意思──为了更换家中的女人,或者偷偷地图谋外遇。换句话说,悠树菜刚才的言外之意是『我觉得你对我有想法』。

其实现在,对于偷藏了内衣,又恐惧爆发模式的我而言,撒谎说『有女孩子在』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样一来,悠树菜根据其实没有女孩子而提出的『我对她有意』的假设就会被打破,也可以顺势让她回去。

然而我已经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而且悠树菜马上附和说:「是啊」,这也有言外之意──『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但我还是在夜晚毫无防备地来到了你一个人住的这个家里』──这等于在暗示『她对我也有兴趣』。

(完全被掌控了──)

好……好厉害啊,成熟的女性。

用不存在,自己也不认为存在的『女孩子』来传递好感。而且这种好感并没有明确地用语言表达出来,即使今晚的情况不妙,男女关系发展得不顺利,过后也可以当作没这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时的臆想,彼此都能付诸东流。

在这里──不会有认为对异性的好感只有直接表达才是正确的,被甩后痛不欲生,在内心留下伤痕,从而产生怨恨的幼稚。现在,这个成年女性就像在浓雾中亮起的信号一样,与我进行着暧昧的──既可以假装没看到,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高度交流。

「……金次?」

也许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被传达了,悠树菜……

说到这里,仿佛撒娇似的,向上抬起眼睛对我嫣然一笑。

我个子比较高,又有玄关处的台阶,所以被仰视也是没办法的……可悠树菜的眼神就像为了与比自己小的少年合上年龄而努力扮天真大姐姐。给人一种坚强、乖巧、我见犹怜的印象。她明明比我年长。不,正因为年长。

(……好……好可爱……)

糟糕。因为一瞬间的心动而上升的血压,夹杂着爆发性的热量。

还有……贴在胸前的炖锅将悠树菜J罩杯的乳房挤压变形,主张着那份超乎规格的份量。这是故意的吗?敞开着的白色连衣裙的胸口,能清晰地看到乳沟。

尽管我认为将如此凶恶的身体在少年面前晃来晃去的人固然不对,但和这么楚楚动人的美女──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要是感觉还不错的话,爆发模式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在没有别的事可做,也没有其他人可顾忌的深山老林和原野上,年轻健康的两个人不分场合,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如胶似漆……那天我一个人爬上了通往山渊的坡道,结果下去的时候变成了两个人,搞不好会是三个。那可不行!话说我是来学习的吧!

要想跨越这场危机──

就得把刚才的前提全部推翻。如果那边靠年长者的技术来进攻的话,那我这边作为年下就要用力量来应对。

换言之,刚才悠树菜散发出的意图,我这个小年轻完全没有领会。告诉她刚才被怀疑有个女孩的说法这边通通照单全收,根本没有理解她的言外之意。

对此,稍微装出生气的样子比较好吧。另外,为了慎重起见,我还要假装误会了悠树菜刚才的笑容。上吧──反击!

「……你这是在笑什么?刚才我都否认了,你还怀疑有女生吗?那你就进来吧,反正也没人。」

我刻意地耸了耸肩。

于是悠树菜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不,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那种会搜查房子的女人……刚才那句话也不是为了进去。那么就麻烦你了,能把锅放进冰箱里吗……?」

她扭扭捏捏地把炖菜锅递给我。

看到悠树菜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可这是为了防止爆发,也就是保护悠树菜不会惨遭爆发模式下的我的毒手。所以请允许我再强调一次吧,你的意图完全没有传达到。

「不用了,我也不想被人怀疑,进来吧。」

彻底被贞德灌输了重的东西应该由男人拿的我接过炖锅──同时也为了展示我是一个讨厌女性相关话题的男人,用愤怒的语气坚持道。

「……那、那么,打搅你了。」

悠树菜似乎是那种被强求就无法反抗的人,一脸紧张……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很好。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打破悠树菜的假设,不解风情地无视隐约亮起的信号灯。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不过……啊嘞……?

结果,我让悠树菜进了家门。

这么说来,从悠树菜的角度看……尽管力量比试上输了,但在技巧上却赢了。

(莫非我在这里也棋差一着吗……?)

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优雅地脱下鞋子的悠树菜──被粉金色头发挡住的侧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我把悠树菜带到厨房兼餐厅,正要把锅放进冰箱……

哔、哔、哔──

电饭锅发出了煮好的电子声音。

「啊,正好是晚饭吗?今天吃什么?」

悠树菜一边打量着厨房一边问道。

「米饭和青花鱼罐头。」

听到我的回答,悠树菜睁大了眼睛浮现出『就这样?』的神情。

「……不,平时也会考虑营养均衡,可一想到没人看,就越来越偷工减料了。」

悠树菜笑着摸了摸找借口的我拿着的炖菜锅。

「被我看到了呢。那么,你要吃这个吗?」

「啊?可以吗?」

「因为是奶油炖菜,不知道配米饭合不合适。里面有和金次一起去超市买的新鲜蔬菜。」

「──那谢谢你,我就收下了。」

「我也很高兴能让别人品尝。把炉子和木铲借给我,我加热一下。」

丁厨房里的围裙很小,悠树菜系上了后……巨大的胸部上覆盖了相当面积的布,长度就像女仆的鸡尾酒围裙一样……她把锅放在点燃的炉子上,打开盖子,慢慢搅拌以免烧焦。

不一会儿,加热的锅子里──散发出香甜温柔的气味。

「……」

……?

(……这……!)

我忍不住朝那口锅里看了一眼。

「里面有鸡肉、胡萝卜、洋葱、土豆和蘑菇。调味是黄油、小麦粉、胡椒盐、色拉油,还有牛奶。有没有因为过敏而不能吃的东西?可是,不能够挑食哦?」

以为我在确认配料的悠树菜说道,我清醒过来。

「──啊,嗯。没关系的,我没有过敏。」

这是……

不只是好闻。

(……这、这个味道是……)

──我想尝尝。一定要确认下。必须。

因为悠树菜还没吃晚饭,于是我把煮好的2合米饭提供了一部分……

「变成山渊全体居民参加的晚宴了呢。」

「呵呵,是啊。不过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饭厅,我和悠树菜隔着桌子,吃起了炖菜和米饭。

也许是为了维持100cm的胸部需要摄入相应的卡路里,悠树菜吃得不少。她的餐桌礼仪很好,富有成熟女性的感觉。

还有,这个奶油炖菜……

(……果然……)

是吃过的味道。而且是好几次。

还记得什么时候吃的。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当妈妈还活着的时候──

──和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调味差不多啦,用的同一家公司的黄油啦,不是那种水平。

完全是一个味道。

在惊讶之余,我把它吃了个精光……

悠树菜开心地看着那样的我。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就像那时的妈妈一样。

「……」

我几乎没有关于亲生母亲的记忆。

妈妈在我懂事之前就去世了。

所以说实话,当亚里亚的母亲──神崎香苗女士被释放的时候,我真的很为她高兴,可同时也觉得羡慕。因为我已经,一辈子都见不到母亲了。

当我看到中空知与母亲和睦相处,GIII的部下亚特拉士被母亲溺爱,知道T夫人和时任茱莉亚彼此思念着对方──每当我见证母子之爱的时候。我内心深处都会感到寂寞。因为那让我想起了,我没有母亲。

小时候,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即使考试得了满分,即使在游泳课上晋级,即使能一个人坐电车了,也没有母亲来表扬我。

就算是现在,也不会有母亲对我唠叨,说要好好找份工作啊,实在不行回老家来,或者只要过得健康就好。雪花虽然成为了户籍上的母亲,可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生母了。

更可悲的是,妈妈的记忆一年比一年模糊,从我心中渐渐淡去。

就像无法阻止衰老一样,人也无法阻止遗忘。再这样下去,妈妈就真的要消失了,我好害怕。虽然本来就只记得一点点,但现在说实话基本上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

这个味道,我记得。

这甜甜的、温柔的味道。

饭后,我去了趟厕所……

在这期间或者说趁机,悠树菜洗起了锅碗瓢盆。那必须发行既成事实卡的类型吗?

虽然没有白雪那样令人不安的歌词,可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洗东西的悠树菜的背影──将女性互相比较是不应该的──因为比白雪年长,屁股周围的成熟程度也更加厉害。她把电饭煲的内胆放在水槽底部,稍稍用力地仔细清洗着──因为这个动作,微微翘起的臀部隔着白色连衣裙轻飘飘地摇晃。不像武侦女子那样锻炼得结实紧致,而是宛如棉花糖般柔软……

(……)

这可不像我哦。

不要因为对方没注意到,就盯着女性的那种地方看。

但是啊。这里又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电视在客厅里,这个家的饭厅手机不在圈内。窗外也一片漆黑。

这样一来,我能看的就只有悠树菜的背影了,我只能看着她波浪状的粉金色头发、毫无防备的背部曲线、收束得恰到好处的柳腰、掀起轻薄的裙子坚定地发表自我主张的翘臀。这里方圆几公里内,只有我和悠树菜两个人。

「……」

因为没有其他可看的东西,所以只盯着悠树菜。

因为没有其他可想的事,所以只考虑悠树菜的事。

难道对方也是这样吗?自从知道我在这个山渊之后──

「那个,我……有东西弄丢了。金次,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在这附近捡到什么?」

听了悠树菜的话,我──咯噔!身体僵住了。

悠树菜正用吸水纸擦拭洗过的锅,背对着这边,所以没看到我的反应。

「没、没有……」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

我在脑海中重复悠树菜刚才的话,意识到不妙。

她说「今天早上」。和我捡到悠树菜那个的时间对上了。

(莫非,她看到了……?我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回家……)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不是很危险吗?被追究的话肯定躲不了。

等注意到……仍旧背对着这边的悠树菜,连耳根都红了。她大概已经发现内衣不见了。不好意思问这么尴尬问题。

「……」

「……」

一时间,令人讨厌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淌。

不行。不知道她会如何看待这种沉默。可是,如果做出多余的发言,不打自招的话也很困扰。悠树菜冷不防地提起这件事,我无法立即应对。就像无意间被人刺了一刀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

「……」

谁、谁来帮帮我……!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嘭、嘭。

远处传来了爆炸声。方向是西南。牛义山南麓。爆炸中心位于其上空50米左右。

「烟花?」

我对火药的声音很敏感。虽然是室内,但还是把头转向那边,侧耳倾听──

悠树菜也带着一副得救了的笑容回过头。脸还是有点红。

「今天和明天是牛义神社的祭典。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很开心,把放烟花的事都忘了。一起看吧?」

听她这么说,我和悠树菜一起朝传来声音的方向──檐廊走去。

从那里可以看到布丁形状的牛义山,在它的南侧……嘭嘭、嘭嘭。只见升起的焰火微微照亮了夜空。大概是2号烟花吧。正如耳朵所判断的那样,在50米左右的高空,绽放半径为15米的花朵正在盛放。

「可惜只放了一点小烟花,牛义乡没有太多预算。」

「不,我很高兴能看到整个的烟花。在东京,从我家看台场的烟花大会,因为高楼大厦的遮挡,地面上只能看到残缺不全的烟花。再加上拥挤的人群,实在受不了。这里是特等──」

我在檐廊上坐下,

「特等席,对吧?」

仿佛跟随着我似的,悠树菜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粉金色长发随风飘荡……

我被这恋人般的距离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和微笑地看着这边的悠树菜四目相对。

就像在那条河边相遇时一样,瞳孔对瞳孔。

然而现在比那时近得多,是腰与腰、肩与肩相触碰的距离。

我无法把目光从悠树菜的眼睛里移开。

悠树菜也没有逃避我的视线。

「……」

「……」

──稍稍垂下、美得仿佛要被吸进去的紫红色瞳孔。要是离得近,就无论如何都会进入视野,大得仿佛要将我淹没的丰满胸部──

「……」

「……」

嘭嘭、嘭嘭。烟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和悠树菜同时逃也似的望向天空。

双方都满脸通红。

嘭嘭、嘭嘭……

虽然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烟花,却很漂亮。我得感谢它。因为它把我从差点被吸入或溺死的状况下救了出来。

「那个……明天……一起去吗?牛义的祭典,是最后一天……」

悠树菜这时又巧妙地──突然夹杂着敬语,制造出难以拒绝的氛围,邀请了我。

不过,极其不擅长约会这种事情的我,

「……这个嘛……」

支支吾吾地回应。然后,

「啊,不,学习很忙吧。对不起,对不起。」

觉得自己被拒绝了的悠树菜,手足无措地挥舞着手掌收回前言。然而……看上去相当遗憾。她在牛义参道上也说过『喜欢节日』。

因为她长得太漂亮,又太妩媚了──所以作为男人会有所防备,但陪她过个节日什么的也未尝不可。毕竟坐了她的车,今晚又请我吃了炖菜,一直单方面受这个人的照顾。

「不,我会去的。这也许是我这个外地人熟悉牛义乡的机会。我没有多少钱,可是逢年过节应该会有好吃的东西吧。」

听我这么说,悠树菜「哇」地竖起双手捂住嘴,看起来非常高兴地两眼放光。

然后喜悦、激动、兴奋的情绪全开──

「如果是金次的话,可以进到牛义神社里面,免费吃肉吃到饱。不过,进神社是有规矩的……你可以穿现在这件学生服去吗?」

「啊,对我来说,这是我的便服,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为什么?」

「祭祀的时候,如果不是年轻人的装扮就不能进入牛义神社,因为牛义神──荒胫巾是喜爱心灵纯洁孩子的神明。以前好像只有真正的小孩才能入内,但现在只要穿着学生服就可以了。」

不愧是当地居民,悠树菜对牛义的神社和神明都很了解。

「心灵纯洁的孩子?虽然我没有自信,不过只要外形的话,我就不客气地进去,大吃一顿了。」

「和金次一起的话,明天我也要去米泽的堂吉诃德买制服之类的服装。」

「诶,昨天的衣服不行吗?我想那也是给年轻人穿的……」

「更明确一点,必须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的衣服。毕竟是祭神仪式,不能敷衍了事。」

对说出类似变装食堂的话的悠树菜,我感到很抱歉。

因为我说要去,让她花了多余的钱,心里不是滋味。而且还要特意跑到镇上去买没有其他用途的cosplay制服。

啊,我想起来了……

「……如果你答应不问我为什么带着,我有一套衣服可以借给你,这个……」

说着,我打开背后的纸拉门,从来到山渊那天起就一直放在客厅角落的行李箱里──取出风魔塞进去的武侦高中防弹水手服。

「……哇,红色水手服,好可爱。」

果然不出所料,悠树菜瞬间浮现出「为什么带着这个?」的表情……

因为我提前让她别问,所以她没有深究。

朝日向胡桃、克罗梅德尔、茉斩、恩蒂米菈、雪花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大概是世界上最命运多舛的水手服──在这个瞬间,决定了它的第六代穿着者。

「尺码合适就好了……」

「大概没问题。不过……啊,啊哈哈……金次,你不会吓到吗?我这么大年纪,穿这么可爱的水手服……」

「一点也不,不会被吓到的。」

毕竟那个的主人第一代是声优,二代是男人,三代是恐怖分子,四代是精灵,五代是旧日本军人。悠树菜是历代最平凡的穿着者。

「那、那好,我就借走了。明天看到我穿的时候,你可别笑啊?说好了哦?」

悠树菜抱着叠好的水手服,一副期待明天到来的表情。

然后,望着烟花已经宣告落幕的夜空──

「那……该回去了。不行的吧,这么晚还在男人家里待着。明天傍晚5点半出发。」

她脸颊微微发红,苦笑着用一只手按着长裙站了起来。

「傍晚5点半对吧,我知道了。那──」

为了送悠树菜,从走廊到玄关已经习惯走捷径的我……嗖的一声,拉开了卧室的拉门。

然后出现了一直铺着的床褥。

「……啊……」

悠树菜用水手服遮住脸的下半部分,小声惊叫。

接着脸的上半部分,啊啊啊啊……眼看着越来越红。

看到盯着被褥,惊慌失措的悠树菜──

「啊,不,铺着被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我觉得把被褥整理到壁橱里太麻烦了……还有就是,去玄关的话,从这里经过是最近的,所以就下意识打开了……」

我也不知所措地急忙解释,就在这时。

「──!」

「……!」

我和悠树菜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同时。

枕头下面,有一块光滑的粉色小布露了出来……!

刚才我藏在那里的──悠、悠、悠树菜的内衣……!

因为往枕头下面塞得太用力,所以挤到这边来了!

「……那,那个,是、是我……弄丢的……」

悠树菜脸红得几乎要冒出蒸汽,混乱的眼珠骨碌碌地直打转。

这是无论怎么想都无法辩解,看起来就像是我偷了东西藏在那里的状况。而且不知为何,感觉像我一直放在枕头旁边珍藏。

「──对、对不起……!其实是在整备手枪的时候弹簧跳走,我去捡的时候掉在那里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布,注意到后想还给你,可是没找到时机。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我转向悠树菜,飞快地说出事实──

悠树菜「没关系!」垂下通红的脸,挥动手掌……哇,连手掌都是红的……对着我:

「没、没、没关系的,我给你。年轻的男生一个人,待在这种没有女孩子的地方,很难受吧。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男孩子都想要这样的东西……!倒不如说,对不起啊,山渊只有我这样的大妈……」

语无伦次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不是大妈的年龄吧?悠树菜还很年轻呢。」

我也不知为何莫名地半带着怒气回复道。

悠树菜突然睁开了修长睫毛紧闭的眼睛。

「那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吗?」

她一下子从语无伦次中恢复过来,问道。

「诶,什么?」

「如果是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对金次来说,24岁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吗……因为你把那个拿走,也就是说对我有那种意思吧……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吗?不能高兴吗……?」

我、我听不懂。彻头彻尾。

话说你才24岁吗。很年轻啊。完全不是什么大妈嘛。她本人好像对于这个年龄和我接触有种自卑感。但就个人而言,真希望她是更令我失望的年纪啊。

还有,我一声不吭地拿走了她的内衣,悠树菜为什么会高兴呢?一般来说都会怒气冲冲地抢回去的吧。

刚才的话完全超越了我的大脑承受范围,不过──

悠树菜确实在我向我询问着『某件事』。恐怕,她是在问我是否能接受自己。然后,用水手服遮住下半张脸,抬眼看着我的悠树菜,仿佛在说「请不要否定!」似的,在紧张的气氛中等待着我的答案。

那么我的回答,连方向都很明确了。

虽然感觉到了一定程度爆发上的风险,但我没有拒绝悠树菜的心情。

她是我在山渊的恩人,我却做出了恩将仇报的小偷勾当。而且,我不能允许自己说出让悠树菜伤心的话。

「那个,我──很高兴悠树菜能住在这里,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尽管不知道对方提问的深意,可我还是诚实地、发自内心地回答道──悠树菜……

「……太好了……」

她露出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眼睛里渗出了感动和兴奋的泪水。

「其实,从和金次在山上见面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接近你。但是我觉得年轻的男孩子不喜欢被年长的女人靠近……所以就一个人自作多情地想着金次。然而,一想到金次在附近,我就忍不住想去找你……今天把料理带来,其实也是个借口……」

她羞羞答答地说道。似乎非常,非常地喜悦。

然后,让我心脏差点骤停的是──悠树菜再次低下红着的脸,将肩膀轻轻靠在我的胸膛上。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嘟囔着「……反正都──不……来疼爱我吧。」

我……尽是不明白的事。对于悠树菜的话。

本来就因为体质上的原因而疏远女性的我,即使对方是同龄或比自己小的女性,也无法很好地理解她们的想法。如果面对的是拥有高度沟通能力的成年女性,就更加束手无策了。

话虽如此,总之悠树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就别在意了吧。

然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个谜,为什么悠树菜会因为我捡走了那个而开心呢?我因为屡次犯错所以很讨厌,但明明以前看到自己的内衣在我手边时,亚里亚让我吃了一记使脸颊凹陷的跳跃膝撞,塞拉用拳头捶我,尼莫则是拿枪射击,持剑砍了过来。

之后,悠树菜在檐廊上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回家……于是我想起下雨天借的浴巾一直没还,就把空了的锅和那个一起拿来递给悠树菜说:「这个,东西……上次谢谢你了」。结果悠树菜又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苦笑着从檐廊穿过客厅向玄关走去。

虽然这个那个全是谜团,但太好了。看样子她准备回去了。

穿上白色凉鞋的悠树菜,从纤细腰部往下描绘出诱人曲线的呼之欲出的下半身扭动着……使我下意识往那里看去……,

「那明天傍晚5点半见。晚安。」

「啊,嗯,晚安。」

我尴尬地回应道。然后,

「啊,对了,话说……」

悠树菜挺直腰背,抬头看着我。

圆圆的紫红色(camellia)双眸,窥视着我的瞳孔深处。

「──刚才有人来过这里,说过我的事吗?」

她的表情虽然不严厉,却很郑重。

从她又夹杂着敬语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她的提问是认真的。

「……有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忍不住反问道──

──我刚才在这里和警察说过话。

就是我和悠树菜现在所处的位置。

那个看起来像公安的警官,暗示我山渊里有逃犯……

(不行,别想了金次。)

那是──

我一直刻意不去怀疑的事。

我故意不往那方面想。

在山渊,房子是不锁门的。就算锁了,除了门,家家户户都有可以进入的地方。

其中一户住着逃犯。

如果那个人是悠树菜的话──

我一直尽量不去想那个。

但是,这样想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自圆其说。对得上了。

悠树菜看到我的手枪时,做出了敏锐的反应。那是她以为我跟警察有关。那个警察之所以会判断北边的房子是空房子,是因为悠树菜巧妙地隐藏了气息。

不,悠树菜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牛义参道的众人面前,刚才也和我约好去人群聚集的地方──牛义神社的祭典。人多眼杂的场所,应该是逃亡、躲藏的罪犯最讨厌的。

不过,万一悠树菜是从很远的地方逃出来的,在这里被人看到应该不成问题。所以这种反证很弱。

──即便如此,我还是……

「不,没人说过。」

我不想怀疑悠树菜,因此这样回答道。

要是我告诉她警察来过的话,根据接下来谈话的流程──我必须确认悠树菜是不是罪犯。

换句话说,必须怀疑和质问。

──悠树菜。

我不想怀疑你。

平时的我,面对可疑的家伙,即使是女人也不会怜悯。我『讨厌女人』这个绰号,其实也有『就算犯罪分子是女人也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揭发』的隐藏意思。

然而,悠树菜……

只有你。

只有拥有这个名字,那张脸和身姿的你。

我不想怀疑。无论如何。

「是吗?」

今天谁也没来这里──对这样回答的我,悠树菜认真的表情不变……向右转过身,打开滑动门。

将白色连衣裙的背部面向我。

「那个呢,金次,包括山渊在内,在牛义乡是不能说谎的,因为说谎是坏事。牛义的神──荒胫巾很讨厌坏事……」

她用清澈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留下了这样的话……

然后,离开了这个家。

在没有路灯的道路上,迈向黑暗的另一边。行走在星光下的那道身姿,仿若白色的幻影。

──说谎?

她知道吗?之前我和公安的谈话。还是说我对她隐瞒了别的事情?

……悠树菜。

想那么多也没用,为了冷静下来──我回到二楼,重新看起了日本史的参考书。接着,半夜11点多……

有个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是南丁打来的。

「夜里打搅了,关于刀的修理,我想做一个中期报告。」

「嗯,谢谢。」

对我而言,在满脑子都是悠树菜的时候──能和别人说话,心情也会变得轻松一些。这个电话来得正好。

「在单轨列车上和您交手的时候我就想过,这是一件很优秀的作品。能造出这种宝刀的铁匠,在我国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我得到那个的时候就听说状况不好,是哪里有问题吗?」

「主要是经年劣化。因为制作后经过了150多年,夏胀冬缩,这样反复150次,就会产生无数细微的裂纹。」

「原来是这样啊……维修还需要几天?」

「这边使用从材料中分离出来的玉钢,为了不让刀变细,正在进行打磨。再过2、3天就能完成,到时候会给您送过去。山渊的生活怎么样?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很无聊吧?」

听她这么问,我一时犹豫要不要说悠树菜的事……

「……不,托这个的福,我才能集中精力学习。我这边过得很悠闲,你不用着急,把刀做好吧。再见。」

把丁牵扯进来也不太好,所以我选择保持沉默。

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悠树菜是逃犯。这个家是丁的别邸,她偶尔才会来一趟。需要报告在那之前就可以了。基于臆测惹出乱子的话,可能会打草惊蛇。

我挂断了电话……

忽然意识到,从山渊返回东京的日子快到了。

这里是最适合学习的地方,而且平时应该都是空房子──可刀一旦完成,我也没理由继续待下去了。

我想冲杯速溶咖啡,于是从二楼学习房间的椅子上站起来……

(那样的话,就要和悠树菜分别了吗?)

我这么想着,从窗户向悠树菜家的方向眺望。

北边屋子宽敞的房间里亮着灯,可以看见里面有粉金色的头发在晃动。

悠树菜就在那里。即使不打算偷看,在这个二楼也能看到对面房子的整体情况。

(……)

悠树菜,面向房间里的穿衣镜,愉快地转了个圈。随着动作轻轻展开的短裙,是胭红色的。那是我刚才借给她的武侦高中水手服。看样子是在试穿。

总是穿着便服,隐藏起自己那对超规格的巨乳和丰满下半身的悠树菜,兴致勃勃地试穿暴露的武侦高中水手服的姿态令人耳目一新。

(好、好可爱……)

很适合她。

──虽然美女穿什么都适合,但水手服纯洁清爽的形象与悠树菜十分契合。

而且,悠树菜本人也说过……『水手服不符合她的年龄』。

这在一般论调里容易被消极地理解,可实际上其中有能够牢牢抓住男人内心的东西。我知道那一点。

尽管原理不明──可我在京都的时装店看到雷姬穿幼儿园服装时发现了,亚里亚与尼莫在变装食堂和交通安全教室上穿小学生制服时也再现过,因此通过观察确认了那种现象……

女性一旦穿上超过适龄期的衣服,魅力就会莫名其妙地暴涨。

而且这种增涨的魅力不知为何与爆发性紧密相连,换句话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性感。

我在心里把这种现象命名为『年下服装增益效应』,小学女生穿幼儿园服,初高中生背双肩书包,成年女性穿水手服或西装制服──不管本人是否愿意,都会飘荡着一种色情的氛围。如果本人感到羞愧或难为情,其破坏力还会进一步增加。

在东京都内,比起高中,初中生穿水手服的更多,因此在学生服中也给人比较稚嫩的印象。20多岁的大姐姐穿上它,估计会产生相当大的增益效果。一句话概括就是,真让人受不了啊。

(明天……)

尽管从这里看不到悠树菜身影的细微之处──

再重复一遍,武侦高中的裙子很短,悠树菜小姐松软的大腿估计会露出到根部。衬衫也被那超弩级的胸部撑了起来,应该能看到裸露的腹部肌肤吧。我现在就开始担心,明明能不能控制住爆发性的血流了。

──第二天傍晚。

虽然都不正规,但身着男女武侦高中制服的我和悠树菜,开着Tanto来到了牛义乡的中心,牛义神社。

牛义神社位于前几天去买东西的牛义参道的北边……牛义山的南麓,相当于入山口。不过,对当地人来说,牛义山是禁足地,所以神社与入山口的意思完全相反──是代表着边界的建筑物吧。仿佛在强调那点似的,牛义神社的前方没有道路,只有几乎原生态的山林。

除了这些有象征意义的情况外,其他都和普通的神社一样──被风雨剥落的老旧狛犬,花岗岩水盘的手水舍,挂着历年来许愿牌的绘马挂等。

拜殿在境内的北侧,参拜者的朝向就像拜山一样……不过今天正如悠树菜所说,能进入神社的好像只有孩子和学生,或者是打扮成那样的人。

祭典吸引了很多牛义周边地区的居民,也有瞄准这一点贩卖水果糖和炒面的小摊,可那些摊位都在神社外面的车道旁。虽然可以免费品尝被称为御神酒的地方酒,但那也设置在路边的自治会活动用的集会帐篷里。按悠树菜的说法,因为做生意、喝酒的都是大人。

身着武侦高中红色水手服的悠树菜,沿着禁止通行的车道往院内走去──吸引了众人,或者说是男性们的目光。她本来就是个头发和瞳孔颜色都非常醒目的超级美人,100cm的 J罩杯胸部将水手服的衬衫高高撑起,露出了形状优美的肚脐。迷你百褶裙也因为隆起的臀部往上翘,股间以下感觉只有1厘米,比下流的会展模特和举牌女郎还要暴露。再加上,20多岁的女性穿水手服会带来年下服装增益效应。难怪大家都目不转睛。

这样一个打扮得有点像痴女的悠树菜──就像她自称的那样,似乎非常喜欢节日的氛围。比起羞耻和腼腆,更多的是欢欣雀跃,因此能满不在乎地穿着不符合年龄的水手服。如果她羞愧难当的话,反而会促进爆发性的血流,这倒是很值得庆幸。

还有……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悠树菜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根本不让男人们靠近。

上臂被西瓜级的胸部紧紧压住,与爆发性血流陷入了苦战的我,不停地数着质数。年轻男性以为我是超级美女悠树菜的男朋友,对我怒目而视,故意冲我咂舌。还有人把迷你蛋糕扔向我的后脑勺。

即使走近神社,人渐渐少了,悠树菜依旧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这样一来,与其说不把我当成男人,不如说像是怕我迷路,牵着我的手的母亲。

J100每走一步都掀起一阵波涛,在摩擦中揉动着我的胳膊。这对爆发来说太刺激了,还是饶了我吧……我瞥了悠树菜一眼……

「……」

「……」

悠树菜也红着脸偷偷窥视着我的表情,我们四目相对,她可爱地苦笑了一下。对此,我可说不出「别用你那牛一样的胸部贴着我,太丢人了,离远点吧」之类的话。

于是,无奈之下,我把意识转向鸟居的另一边──观察院内的情形。

院内确实只有小孩子。传来的笑声和童谣般的歌曲也几乎都是孩子们的声音。怎么说呢,有点像小学举行的活动。

不过,神社的中心似乎在焚烧着什么东西,还冒着浓烟。用火的地方当然不能放任年幼的孩子们不管,能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成年人。只是那些人都很年轻,只有20多岁。

牛义神社的『只有小孩才能进去』的规定相当严格,家长和老人都只能在神社前的鸟居朝神殿方向参拜。功德箱放置在鸟居的下面,福铃也挂在鸟居上。这样的场景,放眼整个日本也很少见吧?

鸟居也被喻为划分神域和人域的分界线。

允许进入神域的,只有孩子……是这么回事吧。

(牛义神社的祭典……是为了祝愿孩子们健康成长吗?)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避开铃绪和功德箱,和悠树菜穿过挂着巴纹布、绑着注连绳的鸟居。

「金次,我有点事要去神社的神乐殿,稍微离开一下……这个神社最里面的末社后方是不能进入的,因为再往前就是山了。」

被这么一说,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牛义山……从东侧的山渊看,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布丁,但从南侧的牛义神社看,它的横截面要更宽阔。虽然山顶看上去同样平坦,不过在布丁形部分的左侧有一个高度相同的四方形台子般的地貌。

将大人们在鸟居前敲铃和拍手的声音抛在脑后──进入院内,很快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烟好像是烹调时的烟。

──仔细一看,院内排列着直径2m左右的布丁形和长2m左右的平梯形沙丘……多半,是牛义山的微缩模型……穿着学生服的年轻人在上面用炭火烤着肉。沙丘各处插着用签子串起来的肉串,小孩子似乎可以自由取食。

孩子们就像参加篝火晚会一样兴高采烈──不过从沙丘的四周被镶着御币的木棒所包围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单纯的烧烤,而是当地的祭神仪式。

「那是……在做什么?」

面对这种在其他神社从未见过的光景,我向悠树菜询问道。

「荒胫巾的供奉仪式。你看,那个圆台上面的就是荒胫巾。」

我从孩子们之间穿过,走近沙丘一看……在布丁形状的沙丘中心,立着一个婴儿大小的人形物体,被烧得通红的炭火和烤肉串所包围。

遮光器土偶──

从龟冈遗迹等绳文时代晚期的遗迹中出土的,基于特殊审美意识而形成的土偶。说起土偶就会想到它,外观有着强烈的冲击力,在教科书上也耳熟能详。台子上的东西和那个的形状一样。

──大大的眼睛,波浪型的头发,高耸的胸部,饱满的下半身,被认为是象征着丰满女性形象的土偶……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为恶者,降以稻妻。迷途之家,无有出期……」

孩子们唱着歌。在神社里,能清晰地听到那首歌的歌词。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迷途之家,无有出期……?)

虽然不明白具体意思,但部分感觉有点可怕。歌词中的稻妻应该就是日本书纪中的所说的闪电。听起来像是对坏人下达的警告。(※古代日本人发现在经常打雷的地方,水稻长得特别好,所以将闪电称为稻妻)

「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悠树菜向神社深处跑去……

我被留在了院内的中央附近。旁边是在奇怪的沙子山BBQ会场前吃着烤肉串的孩子。

「……」

肉好像是信徒们提供的,主要是牛肉,部位各不相同,看上去都很美味。也有像是猪肉和羊肉的烤肉串,没有鸡肉。

我在一旁看着,上小学的孩子们──「来」「吃吧」「有很多哦」,给了我香肠。虽说有点焦,但还是可以吃的。在神明的面前,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这是免费的吗?我可没有钱……」

「不要钱,因为小孩子用不到钱。」

这样回答的小学生们,说是小学生,也有3 ~ 4年级了。小孩子到了这种年龄,多少能回答一些问题──

「这个神社在祭典期间只对小孩优待,大人禁止入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呢?」

我咬着香喷喷的香肠,问道。

「你不知道吗?不是在家里或学校里学过吗?大哥哥,是外面的人吗?」

「这里荒胫巾大人的神社。荒胫巾大人喜欢小孩子,因为小孩子不会做坏事,所以才允许我们进来。」

「荒胫巾一直在监视大人,看他们有没有做坏事。」

孩子们带着点嘲笑的口吻,向连这都不知道的我解释道。

嚯……这里的荒胫巾,是监视大人有没有做坏事的神明吗?和巡视坏小孩的生剥鬼立场完全相反呢。

「如果大人做了坏事,会怎么样?」

我以轻松的心态问道。

「做了坏事的大人会被雷电烧死。」

「留下孩子,其余的全部烧死。」

「所以就算长大了也不能做坏事。」

孩子们照着大人教的样子天真无邪地说道──

然而那种天真与残酷故事之间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

我还以为只是在祭典上吃自助烤肉而已呢……

听了孩子们的话之后,我感觉在这个沙台上──象征着叫作荒胫巾的土著神的遮光器土偶、周围的炭火、烤着的兽肉──都是在告诫大人们『不要做坏事』。

用香肠填饱了肚子后,我在牛义神社的院内转了一圈……

院内装饰着似乎是这个地区的孩子们在学校和幼儿园制作的,用彩色铅笔和蜡笔涂上了颜色的厚纸绘马和竹子破魔矢。这个很可爱,让看的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还有手制的神签,我试着抽了一下。那个应该是小学男生恶作剧写的超级无敌大凶签姑且不论,有一种提前迎接新年的感觉呢。

──嘭嘭、嘭嘭。

就这样,夕阳西沉,蓝色越来越深的天空中,升起了和昨天一样的小烟花。孩子们发出欢呼,参道对面还传来了有些醉意的大人们的声音。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为恶者,降以稻妻。迷途之家,无有出期……」

小孩子……主要是女孩子们一边唱着那首歌,一边以『花一匁』的旋律跳起了简单的舞蹈。

对这里的文化不太了解的我,带着些许疏离感看着他们……

「金次,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悠树菜回来了。

武侦高中的水手服外面绑着绯色的襷带,戴着金色头饰般的前天冠。

虽然不像白雪那样有红色裙裤和白色小袖……但那多半是这个地区巫女的简装吧。

武侦高中的水手服本来就是由红色和白色构成的,所以没有那么不协调。动画和游戏里也有那样的角色,即便说是cosplay好像也能说得通。

只是,通常是半圆形的、镂空雕刻的前天冠──仿佛要展示日出的光条似的,形状就像勋章和阶级章中常见的日章、旭日章的上半部分。在光源的额头位置,还有一面圆形的小镜子。这倒是很少见啊。

「啊,那个,可能看起来有点奇怪……牛义神社有租借这样的东西,据说只要穿在身上就能暂时成为巫女,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因为金次是考生,所以拜托神明也很重要……」

悠树菜羞涩地说道,摸了摸垂在前天冠两侧的红色装饰带,又整理了一下被襷带勒紧的水手衬衫前襟。

这又有一种爆发上兴趣,就像强忍着羞意,为我cosplay的大姐姐……糟糕,血流……。

「啊、不。没什么奇怪的。能给我一个惊喜,我很高兴。确实,感觉运气会变好呢。」

考试中运气的因素也很重要,要是能从纯粹给予幸运的巫女那里得到力量那就太好了。虽然亲戚里也有巫女,不过那是战斗系的武装巫女。

在前殿悬挂的巴纹灯笼和断断续续升起的烟火作为照明的院内──

「金次,我们一起为荒胫巾献上舞蹈吧,一定会很开心的。」

悠树菜拉着我的手,让我加入牛义的孩子们组成的像游戏一样的舞蹈圈。

舞蹈是一种简单而有规律的东西,可以通过观察和模仿来完成。我有样学样,走几步拍了拍手,又后退几步,和旁边的人──悠树菜面对面,做出打招呼的动作。

一开始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人啊,只要大家一起活动身体,就会无条件地快乐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对多次露出的温和笑容的悠树菜回以微笑。因为体质的关系,我不可能和女人相视而笑。

但是,悠树菜的话可以做到。已经做到了。

因为,她是──

「开心吗?这样一来,今年牛义神社的祭典就结束了。」

被戴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前天冠的悠树菜这么一问,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

跳完舞的孩子们向各自父母等待的鸟居方向走去,穿着学生服的年轻人把沙台上剩下的烤肉放进透明的塑料食品盒里。确实,差不多该散场了。

我想帮忙收拾……可那些年轻人一边看着步骤书上的笔记,一边用御币为沙台驱魔,还有几个人恭恭敬敬地把荒胫巾的遮光器土偶放进木箱里。我不懂那种祭神仪式和对待神体的礼法,胡乱帮忙的话可能添乱。还不如乖乖待在角落里比较好。

我在参拜殿前面只有几级的石阶上坐下。穿着水手巫女服的悠树菜也凑到我身边……一股香皂般清爽的气味扑鼻而来。

「……那个荒胫巾是什么样的神?孩子们说他喜欢小孩,会监视大人做坏事。」

我一边看着几个人像抬神轿一样搬走装有遮光器土偶的木箱,一边问悠树菜。

「荒胫巾是掌管幸福,监视人有没有做坏事的神明。所以喜欢看到人们幸福、正确地生活。我想他今天一定很高兴。」

哦……

「虽然各个神社的神体形像千差万别,但牛义的真少见啊,竟然是土偶的形状。」

「以那种形象祭祀的确不太主流,不过荒胫巾在日本各地都有信仰,有很多。」

「……明明有那么多,形象却还没固定下来吗?」

「嗯。因为荒胫巾有即使在人的附近,也不会被注意到的力量。就算被注意到,也可以不让自己留在别人的记忆里。因为,要是知道荒胫巾的存在──人们可能只在荒胫巾的面前假装善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做坏事对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监视之神』巧妙地巡察人间,这种设定吗。还有,这个能力跟东京武侦高中的绿松武尊校长差不多。他是荒胫巾大人的子孙吗?

「无处不在,悄悄地观察着着人们,赐予幸福,下达天谴──日本的神,不都是这种印象的吗?荒胫巾是其中一员吗?」

……这么说来,日本的神并没有固定的形态。另外,他们能力也有很多暧昧不清的部分,比如给予幸福,或是下达天罚。缺乏具体性,粗枝大叶,正因为如此才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让人又敬又怕。

因此,人类接触的形式也变成了偶尔去问候的参拜,或者是大家聚在一起,举行『托您的福,我们过得很好,谢谢』这种感觉的祭典。这就是日本神与人的距离。

「就算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荒胫巾大人──我也能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敬仰和喜爱。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节日。」

「嗯,太好了。因为如果没有人爱,神也无法继续存在。」

摘下璀璨的前天冠,解开襷带……

悠树菜环视院内,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悠树菜,你对这里的神明很熟悉啊。」

我这么一问,悠树菜对我笑了笑。

至于为什么熟悉,这方面没有回应。

「我把这个还给神社。天已经黑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悠树菜温柔的声音,就像傍晚呼唤自己的孩子从公园回家的父母。

面对这个人总是无条件地给予我的,那份温柔……

我低下了头。

──不行。

我已经忍不住要问了。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起就应该问的。

知道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应该问的。

可是我不想破坏那份温柔所呈现出的幻象,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此时此刻,该问了。神社──在这个地方很难说谎。

因为,再过几天,等丁把刀完成……我就要离开山渊了。

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她的事我绝对会介怀一辈子。

「昨天,警察来我家了。」

我这么一说,悠树菜──

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大概是县警局的公安,好像是来山渊找逃犯的。」

听了我后续的话,悠树菜的表情再没有变过。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我接下来要问的……也许和那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老实说,我不知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悠树菜……

只是静静地听着我的话。

「悠树菜是什么人?不要再隐瞒了,告诉我吧。悠树菜是我的……我──母亲的名字……」

炽热的血液开始在我的体内沸腾。所谓歇斯底里,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虽然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不同,但你的举止与说话方式都和我的母亲一模一样,炖菜的味道也是。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事?」

我真的不明白。

只要不是远山或星伽的人,应该就不可能知道的,我亲生母亲的事──一切都被人知道了。退一百步说,就算悠树菜彻底调查过妈妈的事,那她又是怎么事先知道我要来山渊,并埋伏在那里的呢?就连我自己,都是在到达前几个小时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山渊。

「……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模仿妈妈──

让我想起妈妈,有什么好处!

悠树菜很多地方和我的母亲完全一致。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再次强烈地意识到了那一点──内心剧烈地动摇了。激动得难以自抑。

「回答我,回答我,为什么啊!?」

等回过神来,我正用力抓住悠树菜柔软的肩膀,不停地逼问。

「……金、金次,好痛啊……住手,别说听不懂的话。我……不知道,那种事,我只是碰巧长得像你母亲而已……」

「名字、动作、那道料理──哪有这么多巧合!」

我历声质问道──

「那么……如果我长得像你母亲,你会讨厌吗?」

悠树菜一边询问,一边用那紫红色(camellia)的眼睛凝视着我。

夜晚,渐渐变凉的秋风吹拂着她粉金色的头发。

──是的,悠树菜身上还有很大的谜团。那就是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这些和妈妈不一样,与亚里亚相同。头发的长度与发型则是和妈妈一样。

但总体来说,还是比亚里亚更接近我的母亲。可怕的是,悠树菜的身高、体型,甚至性格都和妈妈如出一辙。

「……不讨厌……所以我才像这样和悠树菜一起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很想看到妈妈的幻影──可是,已经不行了,我真的快失去理智了……!」

我低下了头,抓着悠树菜肩膀的手逐渐松开。

眼睛里不知何时积满了泪水。

对那样的我…

悠树菜轻轻地抱住了我的脑袋。

温柔地,将我包裹了进去。

柔软的、大大的、让人安心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的胸部。

「一定是……因为我和你的母亲名字一样,所以你才会这么想的。而且,我在比我小的男性……金次面前,那种……类似母性的东西也觉醒了,无意识地变得像个妈妈了吧。」

悠树菜的话,我……

我想相信。

我想从这动摇我内心最深处的混乱中逃离。

「强大的男人也许不会理解……女人如果得不到男人的喜欢,得不到男人的疼爱,是活不下去的。我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觉得金次是个男孩的同时,也把你当成了一个男人。为了讨好金次……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想要被爱,想要得到爱,可能无意识间感觉到了金次最喜欢的那个人的样子,才会把自己的言行向她靠拢……」

我不可能相信。这样的话。

凭借女人的本能和直觉,像母亲一样对待比自己小的男人,这是勉强成立的道理。然而,再怎么说精度也太高了。你太忠实地再现了我的亲生母亲。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再现了我只是隐约记得的妈妈的种种。

最重要的是──

悠树菜一直在给我,和我唯一清晰记得的母亲给予我的同样的东西。即使无法逃避的时间流逝让我忘记了母亲的一切,但我直到最后,直到死,都绝对不会忘记的那样东西。

那就是爱。

无偿的爱。

悠树菜既没有得到过我的帮助,也没有被我温柔对待,可她从相遇时就爱着我。我知道那个。从最开始就知道了。她不是出于什么理由,也不是为了谋求什么回报才爱我的。

这种爱和妈妈对我的爱是一样的。

我记得。记得爱。不会忘了爱……!

(……妈妈……!)

我把脸紧紧地埋在悠树菜的胸前。像是为了隐藏涌上眼眶的泪水。

悠树菜不是普通人。悠树菜很危险。再这样下去,我就逃不出这里了。我应该马上离开牛义,离开山渊的。

然而──

──我做不到。

别说逃跑了,就连现在温柔地抱着我脑袋的白皙胳膊都无法挣脱。

我无法违抗。不,肯定无论是谁──都无法违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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