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拿着2尺长的打刀,左手拿着M19011──一剑一枪(Gun·Edge)。这是一种被称为熟练使用的话最强,却因难度过大而被废弃的近距离战斗形式。
绯色树叶的森林中摆出那个架势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武装检察官·不破。体型苗条,身高180cm以上。七三分的头发,无框的假眼镜,不带装饰的藏青色领带。还有在领子上反射着朝阳光芒的秋霜烈日章。检察官的证明。
(虽然在春天的武侦高中,没有和他开战……)
在日本,检察官的权力是巨大的。他们所属的检察厅拥有实质上的行政权和司法权,顶头上司只有法务部长和总理。因为是连警察都能逮捕的最强公权力,要葬送区区一介武侦就像扭断婴儿的手脚一样简单吧。
另外武装检察官所谓的『葬送』并非比喻。和英国的00系列一样,他们即使根据自己的判断杀害视为国家之敌的人,也不会被问罪。也就是说,是持有杀人许可证,允许在不经过审判的情况下进行定罪或处刑的人。
另外,不破说他过去是我父亲远山金叉的部下。换言之,他对远山家的攻防技有一定了解,既然了解,就应该认为他能够应付。对我而言,是非常棘手的敌人。而且不破还说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从未战败过。就算身为在内忧外患中不断与强敌战斗的武装检察官也一样。
不过,即使面对这样的武装检察官。
(……现在,我必须战斗……!)
爆发模式的我不会恐惧。保护女性,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为了被可鹉韦、滩、大门包围,被狮堂和不破盯上,与亡母同名的女性──
「……金次……」
只要是为了这位贴在我背上瑟瑟发抖的悠树菜的话!
包括不破在内,旧公安0科的可鹉韦·滩·狮堂都带着枪。被他们包围的现在,悠树菜穿着武侦高中的水手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从标签上就能知道那件制服是防弹纤维制的,由于我在牛义神社的祭典上发出过公安接近的警告,为了以防万一才穿的吧。
「你的眼神仿佛在说『寸步不让』。不过我还是劝你,把她交给我吧,远山金次。」
说完,不破踩着黑亮的皮鞋踏出了一步……
「啊,不破先生。我跟大家说过要延期行动的哟~但狮堂没什么耐性,可鹉韦也没能拖住远山,所以现在的混乱不是我的错。我想您应该明白的,只有我一个人就行了,能不能免除我的惩罚?嘿嘿嘿。」
滩谄媚般靠近不破的背后。那声音听起来很有种为了回避责任而巴结上司的小人物的感觉,带着一种令人不愿理睬他的恶心。
然而,这种恶心──是个陷阱。滩的手里握着不知何时从西装袖口掏出来的迪林格。枪口从背后逼近不破拿着霰弹枪的左手。瞄准的是没有防弹纤维西装保护的手指。
可是──咔。不破持刀的右手小指,将滩扣上了迪林格扳机的食指连同整个右手一起抬了上去。然后,
「你这是,要把它送给我吗?」
「那什么……哈哈哈……请便请便。」
像这样被设计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破面不改色地从滩手上取走了小型枪支。
「啊~真是的。滩先生,你就是老做这种事,才会惹不破先生生气的……」
可鹅韦无奈的声音,也是一出转移不破注意力的戏剧。靠滩和可鹉韦制造出的间隙──狮堂已经从沙漠色的大衣中拔出大型手枪,指向了不破。然后不由分说,砰砰!!放了两发.45ACP子弹。
「呀啊!」在被巨大的枪声吓了一跳的悠树菜发出的悲鸣中。铛!铛!不破用刀挡住了射来的两颗子弹。他并没有像我的砍子弹那样任凭动能将子弹切开,而是调整力度,用刀刃卡住了子弹。交战距离仅为5米。那种事……我也做不到吧,大概。
「向我开枪,这颗子弹就是证据。狮堂君,你要犯多少次才会甘心呢?」
「可恶……!滩、可鹉韦、大门!发动喷射气流攻击(Jet stream attack)!」
狮堂咬牙切齿地下达命令,于是旧0科的成员们解除了三角形的包围圈,开始移动,如同环绕在不破四周的气流般,变换着阵形。
虽然是掺杂着假动作的移动,但恐怕最终的阵型是──单纵列!打算在列队的同时,按照狮堂、可鹉韦、滩、大门的顺序与不破交错进行四连击。
狮堂的背后有一座古老的吊桥。为了不让悠树菜逃跑,刚才狮堂堵住了入口。吊桥架在深涧上,水面在崖下数米的地方。河水很深,流速也相当快。是令人最不想背对,掉下去就不得不退场的河流。
狮堂一边用那个喷射什么的玩意进攻一边穿过不破身旁,企图让不破背对那条河,而不是自己。
「我带枪到深山里是为了威吓猛兽的,别让我用在这种事上啊。」
不破叹了口气──砰!从霰弹枪里放出了独头弹(foster slug)。
仿若炮弹的那颗子弹的目标,相当偏下。是狮堂的脚。
然而预判到不破会为了封住自己脚步而开枪的狮堂,晃动大衣的下摆跳了起来。
「吃我一拳!」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具有常人256倍怪力的巨大铁拳,以不破为目标落下。连同狮堂的庞大身躯一起,从斜前上方。
在那顺势卷起来的落叶的阴影里,可以看到隐藏在狮堂背后的可鹉韦竖起了剑指,在可鹉韦背后的滩掏出了小刀,以及再往后高举锡杖负责最后一击的大门和尚,四人排成一列朝不破杀去。那正是,必杀的喷射气流(Jet stream)──!
(这是……狮堂……稳了!)
爆发模式的我的大脑,宣判了胜负。就像死棋一样,场上已成定局。
仁王后裔狮堂的铁拳,有我樱花10倍的威力。一旦被打中,人体就会像豆腐一样碎裂。能阻止那个的人,地球上只有我。
不破的霰弹枪已经来不及重新装填了。这样一来,就只能避开狮堂的拳头,或者用刀迎击。然而无论选择哪一种,在行动上浪费时间的下一刹那,他就会成为可鹉韦、滩、大门的猎物。不破已经被将死了。
──面对宛如坠落地球的月亮一般,金刚力士的铁拳制裁──
不破并没有从下方逃走。
「……人如其名。你自己就是猛兽吗?」
好像是准备用摆好架势的打刀迎击。即使接下来会被可鹉韦等人击毙,也要选择先斩杀狮堂吗?然后如果不破和狮堂两败俱伤的话,我和悠树菜逃跑的可能性就会提高哦。
这么想着的我──注意到了。
现在爆发模式的我,从视觉上就能明白。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的不破──处于安全地带。尽管身处狮堂铁拳之下,却不在其正下方。就像用最小限度的动作避开敌人拳头的拳击手一样,进入了能以毫厘之差回避攻击的位置。
再加上,识破的同时,不破挥起的刀。
(……刀背……?)
刃和背反了过来。
既没有斩下狮堂的豪腕,也没有迎击,而是让狮堂的攻击沿着刀背的弧度滑了下去。
因为不破的这一操作──
「──唔……喔?!」
瞪大了眼睛的狮堂,在空中被向左偏移了180度。
结果,那个如同巨大陨石般的拳头──磅磅磅磅磅磅磅!保留着莫大的动能,朝从狮堂身后发起突进的可鹉韦挥去。
「喂喂喂,狮堂先生!」
可鹉韦连忙卷起脚下的落叶急刹车,自己也同样180度转向,勉强躲开了狮堂的拳头。
被向后方转动的可鹉韦的剑指指着,「卧槽可鹉韦!」吓了一跳的滩也被迫180度转身。
被滩的刀子差点捅上的大门也「南无─!」一边低呻着,一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最终,大门手上为了打出致命一击而灌注了超常力量的锡杖,咚!
敲向了地面。
于是,就在这里……噔噔噔噔噔……!
地下爆破般的震动发生了,
(……不好……!)
大门旁边的地面崩塌,向河的一侧滑落。
山……山体滑坡……
那个和尚,用的什么招数啊。破坏地面之类的。本来应该是让大地崩溃塌陷,使敌人掉进地底下──或者是将其活埋的技能。
然而因果报应。现在受害的是大门本人。将那身袈裟姿态吞没了山体滑坡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不断扩张,
「……唔啊啊啊啊? !」
「这是什么毕达哥拉斯装置?」
「不破,你给我记住!」
滩,可鹉韦,还有狮堂都被滑坡卷入,掉进了冲走一切的急流中。
噩梦般的地表塌陷,差一点到达我的脚下……
「……发、发生什么事了……!?好可怕……」
「可能是地基松软吧。不管怎么说,悠树菜没事就好。」
我抱了抱因恐惧而闭上眼睛,紧紧搂住我的悠树菜。然后,
「──你们平安无事要多亏了我。是我让大门和尚击中了合适的位置。」
装模作样地用手掌推了推眼镜的不破当然也留在地上。
剩下的只有我、悠树菜、不破三个人──
「……你想说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内吗?这么说来,堂堂不破检察官也想陪我玩玩?亏你列举了三个不要战斗的理由。狮堂他们在谷底的河里漂流,你们已经没有人手了。现在,能抓捕悠树菜的只有你,而能阻止你的──只有我。」
我的台词……不破没有否认,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
「所以说,悠树菜,你可以逃了。山里的天气很多变,下雨的时候要注意避雨哦。」
「金次……?」
我轻轻抚摸着她粉金色的长发,悠树菜──不愧是成熟的女性,非常懂事……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警戒着不破,拉开一定距离后,稳稳地跑出森林。
不破,没有去追。这代表──没把我看成可以背对着去追人的小喽啰?真光荣啊。
(这场战斗……)
胜利条件是悠树菜和我的逃亡。
即使打不倒不破也没关系,只要能削减他的追踪能力就好。
尽管很困难,但也不是绝对办不到的事。一定。
「……你刚才说的话,有更正的必要。」
「咔嚓」拉了下枪栓将下一发子弹送上枪膛的不破……
「我并不是想和你战斗。我之所以赶走狮堂他们,是因为在刚才的情况下,你对我发动攻势的可能性不是零,我不得不和你全力对抗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即使假设每个事件的概率只有1%,我也不想陷入让狮堂他们看到我实力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不愿让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人看清自己的底细吗……?明明很厉害,却这么小心谨慎。哎呀,我真的很同情你被任命为狮堂的上司。」
「我对后半部分表示感谢,可前半部分有更正的必要。出于职务上的关系,我必须杀掉那些看过我全力的人。如果杀了4个姑且算是部下的人,检察长会要求我引咎辞职的。」
仅仅因为被人看到全力,就必须杀死看到的人吗?
武装检察官局的保密主义搞得这么彻底,真令人无话可说啊。
「不过,这方面好像也有必要补充一点。因为我的确很想见识一下,远山金叉老师儿子的力量和技巧。」
至今为止,宛如机器般冷酷的不破的声音……带上了热度。
「我要对窝藏那个女人──感谢你刚才告诉我她的名字──悠树菜,妨碍我执行公务的你下达审判。就以这个名义,来和我过两招吧。」
「虽说是沾了父亲的光,但能得到现役武装检察官的关注真是无比荣幸啊。不过,你刚才说名义。下达判决的不该是法律吗?」
「没错,是法律。我即是法。」
……真敢说啊。
嘛,武装检察官确实被赋予了这么说的权限。
「……」
因为悠树菜而爆发的血流,仍保持着热量。
与不破的距离是6米。周围是树木和稀疏的岩石。脚下是被落叶覆盖的泥土和石头。
刚才因山体滑坡的巨响而骚动的鸟鸣声──停止了。这是……对不破杀气做出的反应吗?清晨热闹的森林现在安静得令人难以置信。
不管怎么说,要战斗的话,敌人的情报太少了……这边也有想确认的事,于是我:
「不破啊。其实我小时候听老爸说过你的名字──」
我一边编造能引起不破注意的瞎话,一边猛地用双脚在自己脚底打出两道寸劲。
──咚!随着一声轰鸣,我的身体从静止状态一下子到飙升至极速,就那样朝着不破突近。
这是雪花以前对我用过的技能,秋草。在秋天的山上,我使出了这招远山的家传招式──碰!成功抱住了不破的身体。和外表一样,他的体重比起身高较轻,要推倒不在话下。然而,
(……果然……)
我现在不得不面对两个谜团。
首先是没有击中核心的感觉。
不破靠微乎其微的动作,进入了几乎──不,进入了完全不受秋草撞击伤害的位置。刚才狮堂的铁拳制裁也是如此,不破似乎在任何敌人的攻击范围内都能找到安全地带。
换言之,他是一个打也打不中的男人。殴打也好,踢击也好,恐怕斩击、射击,伤害全是零。搞不好即使在爆炸中也能找到安全的站立点。怪不得到目前为止能一直不败呢。
然后,还有一个谜团。
我想着好不容易把他推倒了,本来准备骑在他身上,对他施加亚里亚灌输给我的铁锤地狱──
但不破在被我撞到,在我使出秋草之前,就已经把刀和枪夹在了自己和我的中间。然后重整了架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目前的状况是,我双手抱着不破的身体、打刀和霰弹枪。
如果现在不破张开双臂,我的身体就会被切断。即使用TNK纤维制服防住,被顶开的身体也会受到大炮般的猛烈射击。
无奈之下,我借助推倒不破的势能──直接解除捕获态势,向前翻滚,全身从刀的杀伤范围内紧急避难。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自己逃不过M1901的枪口,
(──回转送弹(Tornero)──)
颈椎、胸椎、腰椎的24根骨头联动,用6倍樱花让上半身回转,砰!我左胸被一发独头弹击中。虽然击中了,但我的上半身像旋转门一样旋转,将子弹偏到了背后。只吃到了三成的伤害吧。
这是我刚刚,在绝牢和头槌送弹的基础上灵光一闪──将全身向被子弹命中的同方向以亚音速扭转,偏移子弹的新招数。招数名称也是刚刚想好的。
我如同花样滑冰里的跳跃般,倒立着滴溜溜地旋转,同时后空翻回到地面上。我的身体刮起的旋风卷起红色枫树的落叶,形成了与风魔登场时同样的光景。
不破那边也来了个空翻,站了起来。
「──刚才身体撞击的技巧,我曾经见过。」
他用霰弹枪的枪口和打刀牵制着我。两人的距离再次变成了6米。
(狮堂的全力挥拳被看穿倒也正常,不过,事前准备几乎没有的我的寸劲技也被识破的话……)
这样就解开了一个谜团。看来不破在我使出秋草之前就识破了我的招数。靠知识与洞察力。
首先,这个男人就像一开始自己说的那样,知道远山家的技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作为父亲的部下在身边观看。除了这些知识之外,他还具备了检察官和警察的对人洞察力,而且是超人级别的。把这些组合在一起,就能从我的视线和重心转移的情况中,预测出我会使用哪一种招数。
──对于我注意到这点的事,不破也是一副靠那个洞察力看穿了的表情。『下次打算使用未知的技能吗?』仿佛在这样说似的,他的架势也明显地转变为观望。
「怎么了?就这么几招吗,远山金次。用什么杀人技都没关系,放马过来吧。」
以岩石和树木为背景的不破在怂恿我。
这边受到的独头弹伤害虽说一般,可对面生命值还是满的。我只知道一部分不破的战斗方法,然而他对我使用的远山家技能相当了解。该死,压倒性的不利。狮堂他们也好,不破也好,日本的官府里尽是一些强到令人发指的超人。
「你总想让我先出手,说明你很擅长防守反击对吧。刚才类似巴投的招数,打倒狮堂他们的技能也是如此……」
在敌人的攻击圈里找到安全地带──如果有这种梦幻般的能力的话,当然会成为防守反击的高手。
「……那我就不进攻了。」
背部承受着让枫叶舞动的风……我把滑到右手边的贝雷塔,故意当着不破面收进了左腋下的挂肩枪套里。
「悠树菜在这里有地利,1个小时应该就能逃出牛义,再过2个小时就需要向县外请求广域搜查了。时间过得越久,你要搜索悠树菜的范围就会越大。要不然我们来聊聊关于老爸往事吧?慢悠悠地。」
我一边平静地眺望着美丽的森林,一边冲不破笑了笑……
不破没有看我。
不只是视线。他把意识从我身上移开了。
一瞬间我还以为他是故意制造空当来引诱我进攻──但不是的。迟了不破数秒后,我也注意到了。
(……喂……!不、不会吧……!)
仿佛刚才闯入我和狮堂他们的战斗中的因果报应──在不破和我的战斗中,也有东西闯入了。
那家伙从背风处,也就是不破背后的岩石和树荫下接近。已经离我们不到20米了。
它用两条粗壮的后腿支撑着庞大的黑色身躯,抬起弯刀般的前爪。
对着这边大声威吓──
「嗷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胸前有雪白的V字图案──那是山林生态系的王者,亚洲黑熊!
个头好大,足足有2米高,200公斤。
这只熊估计是听到刚才山体滑坡的动静,知道自己的地盘发生了异常情况吧。那个黑色的巨大身体,好似对闯入禁地的人类施加惩罚山神使者,发出雷电般的咆哮,冲了过来。
「……喂……」
──砰!
不破沉着地举起霰弹枪,距离很近,几乎能100%命中……但没打中。炮弹般的独头弹只是从熊的身边经过。
「不破!」
我拔出贝雷塔,却无法开枪。熊──从夹着不破的直线上跑了过来。我向侧方移动想要取得射击线,熊也以不破为对称点,以点对称的动作迂回。
熊是智慧型动物,特别在战斗上比人类更聪明。这只个体知道子弹只会直线飞行,也知道人类通常不会射击其他人。于是他发现两个人类后,从以其中一个作为盾牌的位置下手。
既然如此,就用曲线飞行的弧弹──不行。不破和我无法合作。有不破贸然行动,我将他误杀的风险。
不破没使用灵巧地挡开狮堂拳头的打刀,被熊推倒在地。虽然这次也避免了伤害,可不知为何,不破的动作一边倒地偏向防御。他为了避开黑熊的牙齿而缩起身躯,但以现在的体势感觉还是会被咬到头──不破控制着搏斗中的熊和自己的全部体重,滚啊,滚啊──
「嗷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呜……」
骨碌骨碌──扑通──从被大门和尚击塌地面而形成的悬崖,到眼底湍急的河流。不破掉进了刚才让狮堂他们落下的河里,与狂暴的大黑熊一起。
「……不破……」
然后周围──
只剩下我和喧嚣的风声。
因为县警公安部可能会来,所以我没回山渊……而是沿着山崖往下走。随着下降,从崖上到河边的高度差逐渐缩小,能看到由于刚才的塌方而变得浑浊的水面。
不破和狮堂他们不是被冲到下游很远的地方,就是从哪里爬上来了吧。
爆发模式的血流已经结束了。我一边提防着敌人的出现,一边朝着曾经和悠树菜相遇的那条浅浅的支流方向前进。然后,穿过山鳟不知藏在了哪里的清澈溪水,走上桥前的石阶──
「……金次!」
在旧山渊公交车站的铁皮小屋,宛如少女般哭泣的悠树菜抬起了头。
──太好了。她听出了分手时我说的『避雨』这个关键词,是暗示见面地点的信号。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虽然那娇弱的身体上似乎没有任何伤痕,可我还是问了一句……悠树菜反过来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似的,一边摩挲着我的身体,一边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泪水也从她紫红色的眼眸中滴落下来。
「和那些家伙相识的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信,但我不是为了悠树菜而来的。不破与狮堂他们是不会轻易出动的武装检察官和其部下。老实告诉我吧,悠树菜对自己差点被逮捕有没有什么头绪?」
我扶着悠树菜的双臂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也许不知道就是理由……」
悠树菜的声音因不安而颤抖着。
「不知道就是理由……?」
「在牛义神社的祭典上,金次问过我吧。我是什么人?……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个房子里的……我会说这里的语言,也知道这里的事,也能一个人生活,唯独对自己一无所知……」
悠树菜把脸埋在我怀里,一边说一边再度哭泣。
「金次……我好害怕自己……!一定是我过去犯下的罪孽,把刚才的那些人招来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我在侦探科学过──犯罪者不记得自己罪行的情况,其实不在少数。
为了从警察的追踪、被受害者报复的恐惧、良心上的苛责等心理压力中逃离,大脑会给自己的记忆加上盖子。因此,也有逃犯患上严重到丧失记忆的记忆障碍,变成了善良的另一个人过着安稳生活的情况。
关于事情的真相……
根据刚才悠树菜的证词,可以引导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我──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自己强行否定了感觉能自圆其说的假设。
悠树菜不可能做坏事的。我相信悠树菜。她是让年幼丧母的我想起了母爱的女性。我不希望这样的人是坏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在金次家决定参加神社祭典的那天,我就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预感。去了那个神社,自己会不会想起什么呢……我觉得牛义神社里有关于我身份的线索,可是,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对抱着我抽泣的悠树菜,我──
──也抱住了她。
紧紧地、激烈地抱住了她。「啊!」悠树菜甚至发出了小声的惊叫。
「……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悠树菜由我来保护。所以,和我一起逃走吧……!」
我凝视着她那紫红色的眼眸说道。
悠树菜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金次……」挤出了一丝声音。
悠树菜在我防弹制服的胸前,我在悠树菜粉金色的秀发里,我们彼此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身体中。
──就在这时。
从上风传来了,麻痹的气味!!
某种悬浮颗粒飘了过来。
(……糟了……!)
不好,这是芬太尼类的化学武器。在武侦高的训练中见识过所以我知道。通称KOLOKOL—1──吸一口就能使人昏倒,数小时都无法醒来的无力化气体……!
这里不是密闭空间,所以效果会减半,但并非爆发模式的我没有注意到无声逼近的无色气体,吸入了。
「悠树菜,屏住呼吸──」
我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方巾,捂住她的口鼻,然而此时悠树菜已经全身无力。她的脑袋向后倒去。我想撑住她的背,却使不上劲,左、右膝盖跪了下来。
然后,悠树菜和我就这样倒在了公交车站的铁皮小屋里……
「这听起来也许很奇怪……但我们武装检察官也有几个必须遵守的不成文规定。」
在倒下的我面前,不破的皮鞋──明明经历了那场战斗和跌落,却没有沾上一点泥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其中之一,就是尽可能不杀害动物。这是82年,你的父亲远山金叉老师偶然在某宾馆的火灾现场──他不仅救出了住客,还把客人带来的宠物全部救出,由此形成的内部规则。关于刚才的熊,我也遵守了那个规则,也就是说,远山金次,刚才你被你父亲救了一命。」
在模糊的意识中瞥见的不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徒手拿着发出化学武器喷射音的瓦斯罐。是完全不吸气就能说这么多话,还是通过训练掌握了能承受如此高浓度麻醉气体的能力──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都不是人啊。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女性,所以你失误了。我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悠树菜,你和她分开逃跑才是正确的。如此一来,就不会被我催眠,可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即使有必要与她会合,也应该在安慰和鼓励她之前先全力逃跑。」
也许是出于对父亲的尊敬,他没有明说──
不破的语气中隐含着,知道在刚才的情况下,远山的男人绝对不会一个人逃走,而是会先去营救女性的事情。这家伙对爆发模式也知之甚详。
不破应该也了解爆发模式会随着时间推移而结束。所以知道现在我的索敌范围和普通人一样狭窄,能悠然地追踪并攻击。换句话说,悠树菜现在昏倒是因为──
(……悠树菜……妈……妈……)
──都怪我把不破带来了这里。
「检察官的秋霜烈日章意味着严寒的霜冻和酷暑的烈日。依法行刑如秋霜般严酷,其使者武装检察官的攻势如炎炎夏日般激烈。」
不破的西装领子上闪烁的秋霜烈日章隐约可见。
正上方传来的不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