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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卷 长尾巴的女人 第五弹 拉希德·卡宾

我们带着莎拉回到傍晚的老开罗,在藏身之处再次召开作战会议。

能够用肉眼确认鹦鹉螺号和伊·U是否进入苏伊士运河的地方──位于苏伊士运河南端、面向红海苏伊士湾的港口城市苏伊士。全都是苏伊士,说起来好容易混淆啊。

「这个距离的话好像开一天车就能到了,要租车去吗?」

我想起了在印度租车时的情景提议道。

「外国人开车离开城市是很危险的,沙漠里到处都是被赶出城市的不法分子和武装势力。就算没有遇到那种状况,在军方安全部队的盘查中,也有可能被当成以色列间谍逮捕。」

在这个国家,那确实是很危险的行为吧,梅梅特轻轻地训斥了我一顿。

用手机确认了一下,外交部的海外安全主页上也显示,大开罗都市圈、卢克索、亚历山大港以外的地方都很危险,不推荐前往。现在埃及的治安状况又急剧恶化,据说在沙漠地带还发生过游客被卷入埃及政府的对恐怖分子扫荡作战从而遭到误射的事件。

「可是莎拉和哥哥用skype通话的时候,不是在苏伊士吗?你是怎么去的?」

金女问道,坐在藏身处沙发上的莎拉回答:

「火车。」

「原来如此,火车。这样的话,外国人也能以还算安全的方式抵达。」

苏伊士好像连开罗本地人都不太清楚怎么去,梅梅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打电话给铁路公司调查……去苏伊士的路线似乎经常停运,今天也停运,不过明天早上6点半会有列车从开罗郊外的艾因·沙姆斯车站出发。所需时间是3个小时以内,也就是说,事实上要花6个小时吧。

不管怎样,只要乘坐它,就可以有整整一天的富余时间,赶上鹦鹉螺号和伊·U下次通过苏伊士的预定日期──后天的晚上。

长尾巴的女人大概打算今晚或者明天上午和莎拉联系,支付报酬并下达指示,让她再次乘车去苏伊士吧。不过,现在已经不知道她会如何行动了。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尽管莎拉目前为止没有联系她的行为──但长尾巴的女人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手段察觉到了事态的发展。比方说,虽然莎拉对我们保密了,但其实她和长尾巴的女人商量好了定时联络。就算不是这样,我们也在人山人海的开罗街头玩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追逐战。在这种情况下,长尾巴的女人应该已经放弃了莎拉。

考虑到这些情况──

首先,我把这个老开罗的藏身之处再次设为据点,让贞德担任守卫。另外,莎拉也要留在这里。

贞德本来就是雇来对抗莎拉的,银冰魔女被沙漠的炎热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样子我也看在眼里。在穿越沙漠的苏伊士之旅中,她可能会支撑不住。另外,如果长尾巴的女人没注意到我们的行动而联系了莎拉,我们就需要有一个监视莎拉,并能在开罗自由活动的人员。

去苏伊士的是我、金女、梅梅特三兄妹。

决定了那个的时候……我想把行踪也告诉搭档亚里亚,姑且发了封邮件。由于我对女生的冷淡态度在邮件里也不会改变,所以『在开罗,接下来去苏伊士』……变成了一篇像说着要从学校去到便利店的文章,嘛,这样就可以了吧。

用芡汁炒饭般的库莎丽、豆汤──习惯后每天都想吃的埃及灵魂食品──填饱肚子,一边对四个女生挤成一团的床提心吊胆一边躺在沙发上……

清晨的宣礼过后不久,凌晨5点多──天还没亮,就被梅梅特叫醒了。

一看,金女和梅梅特已经洗过澡,换上了防弹水手服,早餐也准备好了。

「快点,哥哥大人,早晨上也很没用吗?不早点去车站可就麻烦了。」

梅梅特一边把卷成一团的埃及式薄饼(Feteer)塞进起床后的我嘴里,一边说道……为什么啊?火车明明6点半出发。

不管怎样,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叼起那个像加了肉末和茄子的熟食面包的薄饼,披上防弹夹克。然后把互相用手铐铐着手腕睡觉的贞德和莎拉留在床上,和金女、梅梅特三人从藏身之处出发。

「要坐长途火车的话,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到车站,这是常识。」

看来在埃及就是这样,梅梅特已经打电话叫了出租车──沿着黎明前还算空旷的道路,向开罗市东北方向驶去。然后……

在艾因·沙姆斯站下了车,正如梅梅特警告过的一样,那里人山人海。

乍看之下像是一群流浪汉在这里集体留宿,但从行李的情况来看,应该都是等火车的人。开罗的早晨与其说凉爽,不如说是寒冷,有些人正把木片投入油桶里燃烧以取暖。

售票处还是人工窗口卖票的模式,这就是造成拥挤的原因之一吧。而且卖票的工作人员看到我和金女──外国人,好像觉得沟通很麻烦,「没票了(No ticket)!」大叫着要把我们赶走。可梅梅特用阿拉伯语搭话,却很正常地买到了票。这种埃及特质我也渐渐习惯了呢。费用方面,明明路程有200公里而且乘坐的是一等车厢,每人却只要45埃及镑。600多日元。

在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中,朝月台走去。正觉得有股臭味,一看铁轨旁边遍地都是垃圾,简直就是个垃圾场。这个国家的人没有公共卫生的概念,清洁业也不完备或怠慢……的事也习惯了哟。话说我就感觉在哪里见过这幅的光景,兰豹的脏乱房间不就是这样的吗。

始发开往苏伊士的列车已经进站了。

在梅梅特的带领下上了列车,眼前车厢又是格外狂野。

地板上铺了一层沙子踩上去脚底打滑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首先,明明墙上贴着禁烟的标志,却到处都有乘客在吞云吐雾,烟蒂散落一地。其他还有装点心的袋子、果汁的纸盒、旧报纸、旧杂志等,脚下一片狼借。

窗户的玻璃破碎得很严重,窟窿被胶合板封着。塑料制椅子上伤痕累累……这还算好的了,剩下的座位基本都是坏的。坐在用木板加固过的包厢里,这里的窗户虽然没有破,但沾满了泥土和沙子。

「……真厉害,比纽约的地下铁还乱……」

「苏伊士一带没有古代埃及的著名遗迹,所以不必在意游客的目光吧……」

我和金女无奈地说道,梅梅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谁叫两位都是发达国家的孩子呢♡要不要去三等车厢看看?光是有椅子和窗户,就会觉得这里简直像王宫了」。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呢。

随着发车时间的临近──坏掉的座位挤满了人,就连站着的乘客也满员了。仔细一看,竟然还有躺在头顶的行李架上的猛人。多么立体的乘车法。就像战败后日本的采购列车一样。

在那之上,挤开人群──卖报纸的、卖零食的、卖面包的、让人感叹真亏没有洒出来的手持水壶卖茶的、也不知道谁会在这里买这种东西的卖背心的、卖铅笔的、卖手帕的等等,在车内来来去去。说实话很碍事,不过看样子这帮商贩都是铁路公司认证的……应该说是付了场地费的人,乘客也没有抱怨。一边抽烟一边验票的列车员不仅没有训斥他们,反而向卖烟的小贩购买香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在禁烟标志前很自然地打开一包新烟,点上火。既然这么没有意义,干脆把那个禁烟标志撕下来如何?

在这样嘈杂的车厢里,

「到时间了。」

梅梅特说着,在还没弄清楚有没有发车铃的情况下──火车启动了。尽管能不能动都让人怀疑,但这不是按时出发了吗。了不起。

我正这么想着……

「……总感觉,好慢啊……」

「……走路还要更快点吧?这个……」

我和金女发起了牢骚,这趟火车实在太慢了。

因为乘客太多,超重了……是吗?

「埃及的铁路保障线不充分。这一带弯道很多,有脱轨的危险,所以要减速慢行。到了前面就没问题了,大概。」

梅梅特说着可怕的话时,缓缓地驶出车站的火车──明明不是下一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地点,却停在了工厂与工厂之间。然后,嘎登……重新发车了。然后再次停了下来,不知为何倒了一段车,接着又停下。到底在干什么呢……?东张西望的只有我和金女,埃及乘客们有的聊天,有的看报纸,有的玩手机,很是放松。梅梅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正给自己脚下的影子投食虾块。托托就在那里吧。当然,车内也完全没有关于这一动向的广播。或者说车上根本就没有扬声器。

火车穿过能看到开罗机场跑道的地方,进入旱田地带。

铁轨变成了直线,终于可以加快速度行驶了。

在晨雾中阳光幽玄的照耀下,闪着银光的尼罗河分流的三角洲上──可以看到小麦、甘蔗、棉花的田地。田与田之间还有星星点点的椰枣树,形状像倒过来的大扫帚。正如教科书上读到的那样,尼罗河三角洲是一片人间沃土。

散布在那里的水泥房屋,是白色和沙色的中间色。但随着列车驶出开罗,渐渐变成了用椰枣树叶遮住屋顶的土房子。因为这里不会下雨,所以即使是那种和古埃及一样的叶子屋顶也无所谓吧。

人们一大早就在地里干活,辛勤地挥洒着汗水。农道上,拉着带橡胶轮子的板车的毛驴往来穿梭,上面有人乘坐,运送着成捆的庄稼。

作为风景,是悠然而令人欣慰的……但这一景象意味着埃及的农业还在依靠人力和畜力,没有引进机械,社会资本也不完善。也没什么值得欣慰的呢。

在田地间行进的过程中,经常能看到泥土做成的尖塔般的建筑。一开始以为是清真寺,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形状类似玉米的这些塔高10 ~ 15米,表面有无数的洞。要是用来住人的话,那也太粗糙,或者说太奇形怪状了。我真的猜不出是什么,就问了梅梅特,

「那是农家养鸽子的『鸽子塔(Burj Al Hamam)』。鸽子耐干旱,在埃及也很容易饲养。如果像那样建一座开了很多洞的塔,鸽子就会自动在那里大量营巢,人们可以肆意取用。鸽子的肉很美味,粪便也是上佳的肥料。」

就是这么回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日本,会在阳台上筑巢,然后被人驱赶的鸽子,在埃及是被当作鸡来饲养的。

列车是快车,车站有的停有的不停。站名只有阿拉伯文字,没有英语标记,用手机也查不到现在的位置。话说手机根本连不上3g信号,甚至连能进行分组交换通信的GPRS都没有,GPS也显示连接错误。因为GSM(2g)还连着,所以可以通话,但是在发达国家以外的地方就是有这样的不便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窗外连田地都看不见了──列车在又一个站台停了下来。

从这里开始的大地,全部被沙子覆盖。

我们即将进入尼罗河三角洲以东的不毛之地──东方沙漠。

载着满员乘客长途跋涉的火车,在站台上像喘气一样发出吁吁的声音。车内也弥漫着歇一歇的氛围,有些人走出车厢,在站台上徘徊。据梅梅特所说,这里好像是距离苏伊士还不到一半路程的费萨尔·吉努夫车站。

列车摇晃得很厉害,因此我们也感觉有点累了。于是从正巧路过的茶贩那里买了每杯25比索……折合4日元……的纸杯茶,打算放松一下。

「哇,好甜啊。像蜂蜜一样。」

「这么说来,在咖啡店喝的红茶也异常甜呢。」

「我反而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日本可以买到瓶装的普通茶水。用同样的价钱买没有味道的东西和有味道的东西,大家不觉得吃亏吗?」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从窗户眺望车站东边和南边一望无际的晨间沙漠。

接下来这趟火车要穿过这片沙漠,开往红海。

我的人生真是一连串难以想象的事情的连续啊。

「……」

…………

因为,感觉这车还要再停一会儿……

我从卖报纸的小贩那里买了份英文报纸,看了看除了歌颂穆巴拉克总统以外的报道。体育版──2010年国际足联俱乐部世界杯逼近。首次参赛的阿尔瓦赫达能否取得首场胜利──哦,原来埃及人也喜欢足球啊。

「……一直停着呢……」

「……是啊,嘛,这是常有的事。」

金女和梅梅特说话的期间,车内里有点空了。离开令人窒息的车厢,在外面晃来晃去的乘客越来越多。可是我感觉一旦站起来,这个位子就会被谁抢走,所以不想下车。

把报纸也分给妹妹们,每人三分之一轮流传阅……等了30分钟,火车还是不开。车内的乘客也在持续减少。

再怎么说也觉得可疑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吧,我去问问看。」

梅梅特用头巾轻轻遮住头发,站起身,去询问车厢前后的乘客,又走出车厢,在月台上找了个貌似站务员的人问话。

然后,回到站台的梅梅特从窗外……

「好像是前面的轨道出了故障。修理起来很困难,火车什么时候会再出发,只有『真主知道』。也就是说,一两天内动不了。」

「真的假的,我们明天晚上之前必须到苏伊士啊……!」

我发出焦躁的声音,但包括梅梅特在内的埃及人都是一副『能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的表情。是吗?这种事也不能以日本的标准来考虑。埃及人再怎么随便,也要入乡随俗。忍耐啊金次。

「只能……下车了。」

「真没办法。车票的钱要从哪里退?」

金女和我一脸失落地下了车,刚才来验票的列车员也下来了。然后眨巴着大眼睛:「IBM !」又用阿拉伯语继续说了什么,一个人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IBM ……?在哪里有电脑吗?」

我问走来的梅梅特。

「IBM是埃及的笑话,意思是『对不起(Inshallah),明天(Bokra),会想办法的(Malarsh)』。也就是说,实在没办法了,我溜了,拜拜。」

梅梅特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额头上的圣蛇发饰和长长的黑发摇晃着。啊,有种追上列车员,给他一记德式拱桥摔的冲动。忍耐,忍耐。在埃及需要忍耐。

唉,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前方埃及乘客闹哄哄地聚集在站台旁,出什么事了吗?

──我和妹妹们朝人群走去,发现那里是铁轨的故障现场。

损坏得很严重,与其说是损坏,不如说是被高温融断了。既像某种错误工程的痕迹,也可以看成是恐怖分子进行的破坏活动。如果这趟列车通过车站冲到这里,肯定会发生脱轨事故,造成多人伤亡。真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在日本修理也得花上半天啊。」

「在埃及大概需要一周以上吧。」

梅梅特说的不是笑话,是真的吧。也就是说接下来,这趟火车在明天晚上之前是去不了苏伊士的。

据梅梅特说,现在运行在开罗和苏伊士之间的列车──没有发生故障、能正常行驶的车辆只有这一趟。怪不得线路经常停运,搭车的人也爆满。换言之,即使可以从费萨尔·吉努夫站通过某种方法到达下一站,也没有从那里折返苏伊士的运行列车。

(那么,怎么办……)

我眺望东南方向的苏伊士。

再往前到红海为止,几乎全是沙漠。火车走的是经由车站的绕行路线,所以到苏伊士的直线距离没有这段路那么长……但也有大约一百公里,总不能走过去吧。我不像命令部下们在犹他州的沙漠里徒步行军的GIII那样能够进行职权强迫,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走不动。放眼望去,埃及的沙漠比美国的沙漠更加荒凉,是只有沙子的地狱。

「──真主至上──……」

白天的宣礼在沙漠边缘的街道上回响。

乘坐火车的男人们铺上迷你地毯,或者尽量选择干净的地面趴下,开始了礼拜。真的,只要是能祈祷的地方,无论在哪里都要做祷告。虔诚之深让我叹服。

放送广播的方向,虽然萧条但好歹有条街道。像是服务员和厨师的人正在做礼拜,也有貌似咖啡餐馆的饮食店。

「礼拜结束后,在那里吃饭商量对策吧……」

我只能沮丧地说道。和妹妹们一起发出的叹息,散落在夹杂着沙子的风中,往东方沙漠苏伊士的方向飘去。

据梅梅特说……这个费萨尔·吉努夫是穆巴拉克的前任总统萨达特建造开罗卫星城市时的失败品。只有车站周边存在一些低层建筑,再往前就是开发中途废弃的工地、谷物仓库、杳无人烟的宅地等等。嘛,日本也有这样的失败城市吧。比如某第三部门的某人工浮岛。

因为不是观光客会来的地方,所以城市的建设完全没有面向外国人的面子工程。餐厅里满是沙砾的桌椅我已经习惯了,但糟糕的是没有英文菜单,店员也不懂英语。因此,点菜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梅梅特。

「这家餐厅的墙上画着一幅超大的飞机画……」

「前面不远的那栋房子墙上也画了船和飞机,明明没有机场也没有港口……为什么呢?」

金女和我一边等着上菜一边交谈,梅梅特:

「墙壁上画着交通工具是『我去朝圣了』的意思,是虔诚的表现。画飞机是『我坐飞机去的麦加』的炫耀。乘坐便宜的船去朝圣的人家里会画上船。这里是从苏伊士经由红海去麦加朝圣比较方便的城市吧,当然前提是火车能动……」

她解释这也是伊斯兰教徒的风俗习惯。

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期间,服务员端上来了一种带着香草风味的阿拉伯式籼米炒饭(kabsa)和一道烤得焦黄可口的神秘鸡肉料理。部位像是鸡翅,骨头很多,但皮脆肉嫩,口感绝妙。

「这个鸡肉,是没尝过的味道,真好吃。」

「香辣可口,这是什么菜?」

金女和我问道,梅梅特得意地笑了笑。

「这是Hamam mahshi,不是烤鸡,是烤鸽子。」

自己也一边吃个不停一边说道,我和金女面面相觑。

鸽子,原来这么美味啊。那么,今后伙食费不够的话,就在台场站前打猎吧……?不,有鸟兽保护法所以不行吗……但是,只要不被发现的话……

就在我有点认真地思考的时候,在我内心深处被掩埋的某种记忆似乎复苏了。感觉在不可窥视的深渊的另一头,有个白雪模样的女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鸽子的味道,远房妹妹的味道,我好像要想起来……想起来了……不行啊不行!这段记忆不能解封!我晃了晃脑袋……(※鸽子(hato)和远房妹妹(hatoko),只差了一个音)

「吃着饭也没关系,护照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来到我们桌边,用一口相对地道的英语说道。个子不高,胖乎乎的,自然卷的黑短发,小胡子……外貌是典型的埃及男性。然而,职业似乎很特别。

卡其色的制服和制帽、出示的徽章、腰间挂着的手枪和手铐──

「……是警察。哥哥大人,金女姐姐,别和这个男人发生冲突。在埃及,如果有外国人出现在不是观光地的乡村小镇,就会引起怀疑。从制服和警衔来看,这名男子仅仅是相当于基层保安官的地区警官,只要友好交谈,并给点现金,就不会被抓,请放心。」

梅梅特飞快地用日语对我们说,然后用阿拉伯语跟警察交涉。从她的口吻来看,似乎是想将对方打发走──

……不过,这可能是个机会也说不定哦?于是──

「我们也是做类似工作的。虽然在非洲好像不太常见,但埃及也是批准国际武侦执照制度的国家之一,你应该见过这个徽章吧?」

我拿出武侦手册,用英语说。

看到像要对抗警徽似地拿出武侦手册的我,留着小胡子、戴墨镜的警察显得有些惊讶。

「我们原本想去苏伊士调查一桩案子,但你应该听说那里的铁路怎么样了吧?拜那个所赐,我们现在进退两难。你能告诉我们怎么去吗?」

一边说着,一边把画有清真寺图案的100埃及镑纸币塞给他……

「嗯。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开停在那里的吉普车送你们一程。警车也不能载客赚钱,免费也没关系。不过,再怎么说实际的油钱还是要另外支付的。我叫哈桑。」

报上名的警察伸出手,我说:「帮大忙了,我是金次」握手回应。

「诶,能带我们去吗?太棒了,哥哥!」

「这样就能在明天晚上之前赶到了。而且坐警车去的话,遇到盘查时也不会被军队逮捕吧?」

金女和我击掌,然而:

「……啊……哥哥大人,受不了。既然要搭车的话,那拜托更优秀的车主不是更好吗?埃及的警察很穷,车辆都是即将报废的破烂。你看,那辆吉普车的轮子都快磨光了。哈桑警官。油钱我会给的,但要最后支付。」

梅梅特用不满的眼神看着窗外的警用吉普车,台词的最后用阿拉伯语特意叮嘱了什么。

埃及警察似乎正在与陆军进行车辆调换,哈桑的吉普是原侦察用车辆暴风Mk.1(AIL M240 Storm Mk.1)。因为是辆像没有顶棚和侧壁的大型BUGGY一样的车子,所以空调什么的就不要指望了。因为气温在直线上升,为了防止口渴,我在餐厅买了瓶装水。

吉普车的副驾驶席上堆满了文件、警察的用品和食物,要让哈桑收拾一下的话,等他收拾完恐怕天都要黑了──因此尽管椅子是折叠式的,而且很硬。我们三兄妹还是咬着牙,决定坐上后座。

从费萨尔·吉努夫镇进入东方沙漠,就会发现姑且存在的车道根本没整修过。而且车道上积满了沙子,凹凸不平,吉普车上下颠簸。正如梅梅特所警告的那样,这辆吉普的车身破烂不堪,悬挂系统也松松垮垮。坐在坚硬座位上的我感觉骨盆疼得快要裂开了……但埃及的司机大多是宰客的骗子,这也是梅梅特教我的。不管多破的车,肯定还是警车送的好。

不到15分钟,周围就只剩下沙漠和天空。尼罗河以东海拔逐渐升高,沙地的凹凸也不断增加。地面上会不时拱起白色的沙块,吉普车从旁边驶过,排气管发出巨大的爆音,让人怀疑有没有装消声器。

「周围不是有白色的岩石吗?所以这里是白沙漠!尼罗河以西有到处是熔岩风化后形成的黑色岩石的黑沙漠,也有能看到彩虹色地层的彩虹沙漠!」

哈桑用不亚于爆音的嗓门说着像导游一样的话。

然而,我没有精神回应他。这辆吉普车没有车篷,灼热的阳光直射在我们身上,炙烤着每一寸皮肤。沙漠里没有云,所以这日照不会有一刻减弱,白沙地面也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

明明不是夏季,体感气温却超过了30度,甚至达到了40度。尽管如此,哈桑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梅梅特也只露出「有点热呢」的表情。真不愧是埃及人。

坐在吉普车的座位上,任凭沙漠的风吹个不停,头发沾满沙子变得硬邦邦的,指关节的褶皱和耳朵背面也积聚了细微的沙尘。防弹制服带着沙色,鞋子也像被撒了粉似的变白了。当然也会口渴──

「我在无人岛上,知道自己缺水的极限是多少。嘛,现在还好。所以不用客气,这个你来喝。如果梅梅特想喝的话,也尽管说哦。」

我想把水递给有点中暑的金女,但在阳光下暴晒的水瓶不知何时已经烫得不能碰了。这与其说是瓶装水,不如说是开水壶。

前后大致可以看到道路,但在沙漠里,无论左右哪个方向都只能看到沙子。往下看,也只有道路和沙子。其他能看的,只有上面──蓝色的天空。

看沙子看腻了,于是眺望天空,发现天空有着即使用1680万色的显示屏也无法表现的细腻的蓝色渐变。那片蓝色无止境地延续着,让人分不清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简直就像蓝色的宇宙空间。

是和我一样,想逃离沙子吗,金女也眺着天空──

「感觉,快被蓝色吸进去了……」

她热得两眼发愣,呆呆地嘟囔着。

「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被吸进去了。」

我这么一说,金女隔了一拍,咯咯地笑了。从听见声音到反应,有点慢啊。也许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这必须得休息一下。我转头看向哈桑──注意到前方有什么,既不是沙子也不是天空的东西。随着吉普车往前开,当我发现那是棕榈树的时候,也看到了水的光芒。

「那是……?绿洲吗?」

我问道,梅梅特也把手撑在额头上,看向前方。

「──是地下伏流自然涌出的泉性绿洲吧。在沙漠中,从很久以前就有这种驿站一样的场所。这一带的绿洲最近有贝都因人定居,肯定有人家。金女姐姐,在背阴的地方可以乘凉哦。」

当我们谈论绿洲和那里的居民时,注意到的哈桑:

「去那里的贝都因人村庄补给吧。贝都因人是从一千年前就住在沙漠中的乡巴佬。即便如此,最近还是有很多好事的游客来看他们的贫困生活,所以也开始卖东西了。」

用蔑视贝都因人的语气说道。

吉普车在聚集了十多顶大概是那个贝都因人的帐篷的地方停了下来……哈桑伸着懒腰,点了根香烟。

也许是为了反射阳光,帐篷是白色的,面积很大,形状就像斯尼夫鲁王的曲折金字塔一样独特。虽然没看到人影,但有人生活的迹象……从汽油式发电机延伸到各个帐篷的电缆,还有卫星电视的抛物面天线中可以得知。

这些帐篷背对着小池塘般的用水处,聚集在椰枣树下的光景……和在漫画里看到的乐园般的绿洲形象有点不同。感觉更像是住在乡下的人们组成的小社区。

仔细一看,其中一顶帐篷上挂着用亚克力板夹住罐装果汁和袋装零食照片的招牌。那里正如梅梅特所比喻的驿站一样,是个有点类似便利店的场所吧。

「上面写着『请在此休息』和『免费』。这里是休息处。金女姐姐、哥哥大人,请在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吧。我去买点冰镇饮料。」

梅梅特这样告诉我的地点,很像日本乡下的公交候车小屋……是个屋檐下放了张长椅,只有半边墙壁的小木屋。

因为那里可以避开阳光,所以我和金女坐在长椅上,终于歇了口气。

梅梅特去了商店模样的帐篷后……叼着烟走过来的哈桑:

「四个人乘坐的话比预想中耗油啊。我需要在这里加油,给我现金。从费萨尔·吉努夫到苏伊士要大约1300镑吧。」

说了那样的话,万一车子在半路上没油可就麻烦了,我慌忙把钱交给他。话说回来……这油费真贵呀,可能因为地处偏僻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费萨尔·吉努夫加满油后再出发不就好了。这句抱怨差点脱口而出……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能依靠的人就只有面前哈桑了。为了不得罪他,还是什么都别说吧。

(这样一来,手里的钱就几乎用完了……不过埃及的物价很便宜。今后就靠一顿30日元的库莎丽撑过去吧。)

哈桑从与梅梅特进入的不同的一顶帐篷里叫来一位包裹红色头巾、手里提着汽油携带罐的大婶,让她给吉普车加油。

我斜眼看着那边,叹了口气,突然注意到……这间小屋的后面似乎有什么气息。尽管没感觉到危险,可背后有个身份不明的东西,心里觉得变扭。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出小屋,和金女一起朝背阴处的后面看去──

「好……好可爱……!」

「……好厉害啊,有这么多啊。」

那里简直就是迷你动物园。在既没有加油站也没有修理厂的沙漠里,动物似乎比车辆更值得信赖……埃及常见的驴、肌肉发达的阿拉伯马、毛皮和白沙漠同一颜色的大骆驼,还有好像可以食用但毛很薄的羊,这些动物有数头聚集在一起。

可爱到让金女恢复活力,抱了过去,我也忍俊不禁的是……骆驼宝宝,高约90cm的迷你尺寸,驼峰很小,头顶的毛蓬松柔软。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人类饲养的骆驼宝宝,无论是被金女抚摸还是被我揉着驼峰都没有逃跑。不仅如此,甚至会冲我们撒娇。

防止沙子进入眼睛的长长的睫毛,W形的嘴,每样都可爱得不得了。「噗啾」小骆驼发出笨笨的声音,好像是打喷嚏。

「啊哈,打喷嚏了。」

「已经到了想养的程度了。」

我们正和小骆驼玩得起劲──

──嘎噜噜噜噜噜噜噜──!

车辆的引擎声忽然响起。

「……? !」

回头一看,哈桑的吉普车正扬起沙尘沿着来时的道路折返。

他非但没对我们说一句话,连头也不回,油门全开逃走了。

往徒步已经回不去了的,费萨尔·吉努夫的方向。

「──糟了……被骗了……!」

我踏着沙子跑了起来,但人和吉普车根本没法竞争。不得不放弃。

很快,哈桑的吉普车就消失在起伏的砂丘后面……

「……被丢下了……」

金女脸色发青,梅梅特也听到声音,着急忙慌地跑出便利店帐篷。

「啊,我才走开一会儿!哥哥大人,你该不会把钱给他了吧?」

「啊、嗯。因为那个人是警察……」

「在这个国家,就连警察也会骗钱或携款潜逃。离开日本后,你要明白,这种国家反而更多!」

……被骂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香港以来,我一直是世界各地扒手和骗子眼里的肥羊。是典型的日本人啊……

这时,卖汽油的大婶也来了。

「刚才那个警察说由你们来付钱。」

她用蹩脚的英语问我索要油费。哈桑那家伙。收了我的油钱,还不付钱只加油就跑了?做的这么彻底,我都有点无话可说了。

骗子哈桑的台词,只有汽油很贵这一点是真的……大婶提出的金额很高。我已经是个穷光蛋了,所以只能靠金女和梅梅特把手头的钱凑了凑,勉强结清了费用。

其结果……我们三个人身上都只剩零钱了。

而且,走也走不了回也回不去。粗略估算一下,吉普车以平均50公里左右的时速行驶了1个小时。从费萨尔·吉努夫出来五十公里,到苏伊士还有五十公里。更何况,前方是一片无法跨过的灼热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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