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寝室。
当我正一个人就寝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女人走进房里。
这脚步声我很熟悉。睁开眼，便看到我预料中的人物──赫蕾娜。
她身上穿得单薄，站在床边凝视我。
「翔流大人。」
「嗯，怎么了？」
「我来请求您的垂怜。」
垂怜──意思是希望我宠爱她吧。
「我也想生个和光小姐一样的孩子，想生下翔流大人的孩子。」
「我的孩子？」
「是的，像光小姐一样可爱的孩子。」
赫蕾娜坚定地点头。
「请您满足我这个愿望。」
赫蕾娜恳求。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认真到这么有魄力的样子。
「好吧。」
反正没理由拒绝，她请求的模样也很可爱。
所以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尽情宠爱她。
到了早上，筋疲力竭的赫蕾娜在床上对我说：
「如果……顺利生下翔流大人的孩子……」
「然后呢？」
「能不能……让我和孩子一起住在这里？」
我一下子愣住，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居然拜托我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赫蕾娜简直太可爱了。
所以，尽管天色已亮，我还是继续疼爱她。
☆
早上，结束例行公事后，我来到洛伊山的街上四处闲晃。
东瞧瞧，西晃晃，当作是在散步。
忽然间，我察觉到城镇入口附近似乎发生骚动。
我因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而凑上前，就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士兵倒在地上。
街上的人们远远地围观。
不久，城里的士兵来到现场，抱起受伤的士兵。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红……红龙出现了。」
「什么！？」
士兵大叫出声，而听见他们对话的居民们也为之哗然。
到处充斥著不安、畏惧，甚至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那些人边跑边喊：「红龙出现了！」此举又引发另一波恐惧。
「快点……逃……」
留下这句话，士兵就断气了。
☆
在雷蒙利商会，德菲娜的房间里。
一碰到不懂的事情，我总是会来问她。这时，我利用传送来到这里，并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她。
德菲娜脸色一变，表情平静却很严肃。
「请稍等。」
说完，她传唤部下过来，对进来的男人附耳说了几句话。
部下脸色大变，立刻从房间里冲出去。
刚才一直都是这种情况。不管是街上的人、德菲娜，还是听到耳语的部下。
所有人都对『红龙』这个单字产生反应。
「那个红龙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性命所剩不多的龙。」
快死的意思吗？那大家为什么还怕得要命？
德菲娜注意到我的疑惑，用平静的语气开始解释：
「龙这种生物极为强大，也拥有很高的智慧。无论力量或智慧都远远凌驾人类。」
她用「说到这里您明白了吗？」的表情向我示意。
我点头代替回答，猜想龙应该就是那么厉害的生物。
「它们自尊心强，行动时总是秉持身为龙族的骄傲。从出生到死亡皆然。」
「……然后呢？」
「龙族的末路有几种形式。当愈强大愈有智慧的龙，寿命行将结束时，它们的力量……还有躯体就会呈现爆发性的成长。您可以想像成蜡烛即将烧完时，最后的火光。」
「会变强吗？」
「是的。接下来才是重点：那样的龙将会失去智慧和理智。」
「唔。」
我大致能推测出结果了。
「力量吞噬了理智，变成只会到处撒野的存在。红龙这个称呼，则是来自它们失控时身体显现的颜色。」
「原本就强大的龙，又爆发出十倍的力量失控暴冲啊。难怪大家怕成那样。」
「基本上，因为有那种可能性的龙都心高气傲，也有足够的智慧，多半会选择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迎接死期，或在失控前自我了断。它们不愿看见自身丑恶的模样，也不想晚节不保。」
「原来是这样。」
「但是，在极为少见的情况下，会出现贪恋生命的龙。」
「那种龙就会变成破坏的化身──伦为红龙是吧？」
「正是如此。」我大致搞懂了。
「我刚才派出了部下。不久应该就能得到关于现状的消息。」
「现状？」
「既然红龙现身，一定会出现伤亡。对历史的影响也──」
德菲娜话才说到一半，刚才的部下就闯进房里。
他甚至连敲门的时间都嫌浪费，仓促地赶回来报告。
「德菲娜大人！」
「嗯。」
「罗德斯那里……」
「罗德斯？」
我不解地问。
「一个人口约十万人的商业都市。」
那样的规模还不小。应该算是这个世界里，我所知道的最大都市吧？
「罗德斯怎么了？」
「毁灭了。」
「毁灭？」
我低声重复。德菲娜的部下说：
「都市毁灭，几乎化成一座废墟。」
「居民呢？」
「因为事前接到其他城市遭受红龙攻击的消息，居民们几乎已全数撤离。只不过，都市……」
「无人城市遭到红龙攻击。看来复原工程得花上十年呢。」
德菲娜这么说。被害规模有那么严重啊。
「不讨伐吗？」
「赫蕾娜殿下和古阿斯将军正率领数千士兵前往。此外，为了保险起见，据说也向冒险者公会和不死圣女梅莉莎提出支援请求。」
「不愧是殿下，真是迅速的判断。」
那样对付一条龙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时的我还这么想。
☆
「赫蕾娜殿下！」
一名士兵跑进帐篷。
「主力部队在溪谷地带和红龙•奥利维亚交战。战况不分上下，古阿斯将军表示希望提供增援。」
「由古阿斯将军领军两千人，才好不容易打成平手吗？真令人畏惧。」
我考虑片刻，询问一旁的佛迪斯：
「可以派出的兵力有多少？」
「殿下直属的一千名亲卫部队能够立即出发。」
「马上派他们过去。对抗红龙的战役不能久拖。」
「是！」
「由你负责指挥。」
「可是，这样殿下身边的防卫就……」
「当务之急是打倒奥利维亚。你也看到罗德斯变成废墟的景象了吧？不能再让那样的惨剧增加了。」
「──！遵命。臣立刻前往增援。」
就在佛迪斯奉命出征，正准备跑出帐篷的时候──
「报、报告！」
另一个士兵跑了进来。
他的样子仓皇失措，脸色难看。
总觉得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我一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问士兵。
然而──
「古阿斯将军战死！讨伐军主力正四散溃逃。」
「……」
骗人。
脑中一开始浮现这两个字。
可惜是事实。
已经能听见龙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
那阵咆哮听起来不像临死前的惨叫，而是愤怒的吼声。
那正是红龙•奥利维亚依然健在，且正横行霸道的证据。
「出了什么事？刚刚不是才说战况不相上下吗？」
「听说龙的吐息将古阿斯将军及附近一带烧毁殆尽。失去将军的前线因此陷入混乱。」
「……死伤者有多少？」
「还能动的人约有三成……不过已经开始逃亡……」
士兵没有把话说完。
我当下明白，事实上也跟全灭差不多。
竟然在一瞬间突破僵持的局面……真是远超乎想像的存在。
「奥利维亚呢？」
「正往西方前进。」
「西方……这可不妙，雷亚就在那个方向上。」
「雷亚大约有两万人口。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应该花不了一天就会到达。」
佛迪斯愁眉苦脸地说。
我于是向士兵下令：
「马上赶到雷亚，尽快疏散居民。」
「是！」
「佛迪斯先去整顿败逃的兵力，尽可能重新加以编制。」
「殿下呢？」
「我将亲自率领目前的兵力，前去拖住奥利维亚的脚步。」
「那太危险了！」
「我们的兵力不足。不多少提高一点士气的话，连拖住它的脚步都做不到。而提高士气最快的方法，就是由我亲上前线。」
「可是──」
「佛迪斯。」
我唤了他的名字，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盯著看好一会儿后，他总算让步。
「臣明白了。臣马上召集败逃的士兵并前往救援。」
「很好。」
佛迪斯随即跑出帐篷。
我则是率领直属的兵力前往追赶红龙•奥利维亚。
「……翔流大人。」
我如此低唤，右手紧紧抓住衣角。
☆
「传令！百人队长司派罗战死！」
「让直属的十人队长──凡恩升任百人队长。告诉他继续困住龙的行动。」
「是！」
传令兵立刻飞奔而出。
眼前……远远看得到一条像山一样高大的红色巨龙。
以前无法想像居然存在著体积如此巨大的生物……直到亲眼目睹为止。
不对，说得更正确一点，应该是远比想像中来得巨大。比起文书上留下来的古老红龙纪录明显大上一倍。
是纪录有误，还是奥利维亚算是特例？
「传令！佛迪斯大人负伤！伤重且意识不清！」
「马上送他到后方。让在场最高阶的其中一人升任，由那个人指挥。」
之前佛迪斯召集而来的士兵们，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即使如此，还是不能撤退。万一这里守不住，雷亚就……
希望至少能和罗德斯一样，争取到给居民避难的时间。
然而，兵败如山倒的现况依旧持续，彷佛是在嘲笑这个想法。
红龙•奥利维亚慢慢逼近。
张牙舞爪、恣意作恶的存在迎面而来。
我感到已达极限。
再也挡不住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连我也会──
但现在撤退的话，雷亚恐怕有超过半数的居民，会命丧红龙的淫威之下吧。
我十分犹豫。
「殿下！已经挡不住了。」
「……坚持下去。」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我做出这个决定。
一定得避免民众伤亡的情况发生。
我和数百名士兵。
两万名民众。
天秤也许是倾向后者吧。
「那么，至少也要保住殿下一个人，请快点逃吧。这里由我们掩护。」
「谢谢，可惜似乎已经太迟。」
红龙突破急遽减少的防线，已经近在咫尺。
咆哮声惊天动地，隆隆地鸣让人几乎无法站立。
死亡的象徵来到眼前。
我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腹部。
至少在最后──
脑海里浮现一幅三人家族相聚的幸福画面。
我闭上眼，希望至少在最后能够将这幅景象烙印在心底死去。
忽然，一阵和之前不同类型的轰鸣声响起。
黑色的光有如从天而降的闪电般劈下，硬是抵挡住红龙的冲撞。
下一秒，一名男人从容不迫地跳到地上，伸手拔起形成黑色光芒的物体。
他右手拿著一把魔剑，左手也拿著魔剑。
「翔流大人！？」
那个双手拿著两把魔剑的男人，在我眼中看起来有如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