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要退位。」
隔天早上,在谒见厅。
我和奥拉在下面站著,国王则坐在王座上。
国王看起来非常疲惫。原本就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现在又一口气增添了苍老的感觉,虚弱得好像随时会驾崩。
「父王……」
「是朕太过愚昧。竟然会将魔物立为王妃,甚至对魔物言听计从。」
国王用手遮住脸。
「亚丝特蕾亚、克罗拉丝、希玛、达芙妮、尤妮丝、蕾妲、蕾娜……」
他呼唤著一连串女儿们的名字。
「喔喔喔喔喔……对不住,对不住……」
他遮著脸悲叹不已,对已经不在世上的女儿们忏悔。
「姊姊……」
身旁的奥拉也流下眼泪。
坦白讲,我很为难。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总不能笑吧。
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我沉默地观望,等待他们两人冷静下来。
结果是奥拉先稍微平复了悲伤的情绪。
「父王,这个国家还需要您。请您继续引导我们以及人民。」
「招惹魔物的罪……不可饶恕。朕势必要退位。」
「父王。」
「至于继任的国王……那个……」
国王含糊不清地说著,瞥了奥拉一眼,似乎在犹豫著什么。
说要退位的时候那么果断,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现在才说要把王位传给儿子,可能是不好启齿吧?)
艾蕾诺亚表示。原来是这样啊。
之所以按照艾琳妮所说杀了女儿,是为了让儿子成为国王。既然恢复了理性,实在说不出还是要让儿子继承王位这种话。
(就是因为那份执著和内心的软弱,才会被趁虚而入。)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国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而奥拉虽然比艾蕾诺亚慢了一点,也还是注意到了。
只见奥拉单膝跪下,低下头说:
「我认为应该让王太子继位。我奥拉•托莉德嘉•科摩多里亚身为臣子,愿尽绵薄之力支持新的国王。」
她用郑重其事的公式化语气说出了国王想听到的话。
国王明显松了口气,表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就是那样才会被骗。)
艾蕾诺亚毫不留情地批评。
我也……深有同感。
☆
奥拉邀请我去她家。
那一栋豪华的宅邸位于王都库拉底斯最热闹的地区,比我的宅邸还要豪华好几倍,与她一国公主的身分十分相衬。
好几位管家和女仆出门迎接我的到来,随后领著我到会客厅。
没等多久,奥拉就出现了。
她穿上公主礼服的样子,是我至今看过最漂亮的。
奥拉挺直背脊,以优雅高贵的姿势走了过来。
她先来到我面前站定,与我对望一眼后低下头。
「非常感谢,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嗯,感谢我吧。」
「是,真的非常感谢你。」
奥拉再次低下头,接著说:
「我已经向父王进言,决定授予你子爵爵位……比男爵还要高一等。」
「这样啊。」
「据说还要赏赐你比以前分封到的更宽广的领地。」
「领地?啊,好像有这么回事。」
我想起了科摩多里亚的使者来到宅邸时的事情。
记得他当时说过除了男爵的地位以外,还会给我领地。
因为我没什么兴趣,所以直到刚刚才想起来。
「很大吗?」
「是的。因为无法马上提高爵位,所以增加了领地范围。」
「哦──那些太麻烦了。你帮我管理吧。」
「咦?」
「我对领地没什么兴趣,坦白讲,爵位也是。」
「怎、怎么会……」
奥拉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
我们进入房间时,她脸上仍带著符合王女身分的高贵端庄表情,现在却像是快哭出来一样。
「这样无法表达我的谢意。你有什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想要你。」我立刻回答。
原本我就只打算要求这个。
奥拉愣了一下。
「我吗?」
「对,你。」
「想要我,那是什么──啊!」
奥拉慢了一拍才明白过来,大吃一惊。
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肯定正确地理解了我的意思吧。
「对,让我抱你吧。」
「你真会开玩笑。居然放著爵位和领地不要而选择我。」
「不是开玩笑。你是好女人,我想要的谢礼就是好女人。」
「……你是认真的吗?」
「对。」
我再次回答得毫不犹豫。
只见奥拉脸上的红晕愈来愈深。
她满脸通红,而且忸忸怩怩的。
奥拉的态度让我有点不耐烦。既然她看起来不像觉得讨厌的样子,于是就用公主抱的方式一把抱起她。
「哪个房间有床?」
「咦,咦咦咦?」
「在哪里?」
「呃-到那边左转。」
「很好。」
我就这么抱著奥拉,大步走了出去。
离开会客厅后,我们遇到了其他仆役。
管家和女仆满脸惊讶地看著我。
奥拉用手遮住脸,感觉像是害羞得快死掉了。
「那个……」
「怎么了?现在说什么也──」
「自从第一次承蒙你搭救以后,我就一直很喜欢你了。」奥拉声若蚊蚋地说。
她遮掩著脸庞说那种话的样子,简直可爱得要命。
于是,我带著奥拉走进有床的房间,然后抱了她当作谢礼。
☆
在一片黑暗中,小蜥蜴魔物窸窸窣窣地蠢动著。
蜥蜴朝著某一点聚集。
朝著散发黑色雾气的那一点──彷佛黑洞般的那里涌去。
小蜥蜴们一只接一只地跳进去,反覆地进行融合。
眼看著那团黑色雾气慢慢变大,随著小蜥蜴的涌入膨胀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
当黑色雾气凝固成形后,就像蛋一样裂了开来。
「咕哈!」
从里面出现一只不同的蜥蜴。
破开黑色蛋壳生出来的是蜥蜴外形的艾琳妮,可是她的样貌很年幼,和小孩子差不多。
艾琳妮的脸上满是憎恨。
「那个男的……不可原谅,绝不原谅他!」
她脱口而出的话语同样充满了憎恨。
「尽情折磨……从他身边亲近的人开始折磨……慢慢折磨到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然后宰了他!」
艾琳妮两眼布满血丝。可以感受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包含著无论如何都会付诸实行的坚定意志。
「……」
这时,一个男人悄然无声地出现了。
他穿著黑色服装,一副刺客的打扮。
「是你啊。来得正好。」
艾琳妮似乎认识这个男人。
尽管她眼中的憎恨没有完全消失,可是一看到那个男人,看起来便稍微收敛了一些。
「带我回去。我要恢复力量,把那个男的──」
男人没等艾琳妮把话说完就猛力伸出手。
这一记重击的轨道笔直刺向艾琳妮的腹部。
手臂贯穿了艾琳妮的身体。从她背后冒出一截的手刀上鲜血淋漓,指尖异乎常人地锐利。
「咳哈……为、为什么?」
「因为你的恨意看起来没有消失。」
男人用冷酷的语气说。
「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所以才会产生破绽。」
「就算这样……也不能……」
「抱歉了。」
男人用另一只手刺穿艾琳妮的身体,直接往左右两边撕裂开来。
才刚重生的艾琳妮被硬生生撕裂成两段,这次真正地断气了。
男人只瞥了一眼艾琳妮残破的尸体,然后就像没了兴趣般转移视线。
「能够把艾琳妮当成孩子一样耍著玩,真是强大得出乎意料。」
男人的这句话和刚才的心境不同,能够从中感受到一丝胆怯。
「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大。单打独斗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他接著低语,这次叹了口气。
「使魔剑屈从的男人……又创造了新的魔剑。必须严格告诫所有人,避免跟他扯上关系。」
说完,男人便消失在黑暗中。
在翔流顾及不到的地方,一股黑暗势力将要有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