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我骑著自行车,任由混杂湿气的春风拂过我的脸颊。
或许是有很多像我这样骑自行车往返学校的学生的缘故,这条路上几乎没有车辆来往,取而代之的尽是些穿著制服的自行车军团。因为这条路到高中是一直线的缘故,每天早上这里总是充满了同校的学生。
平常我宁愿稍微绕点远路,也不想走这种堵得水泄不通的道路,但今天我没有那种闲时间。
毕竟从今天起我似乎将成为救世主,为了拯救包含我自己在内,被不幸的命运所囚禁的人们,我必须达成神所给予的任务才行。
没错,今天必须要完成女神大人所传达的那个【课题】。
(可是啊……)
毕竟事态严重,我内心很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完成它,但却完全提不起干劲。
我开始回忆起女神大人所告知的课题内容──
「这四天请你去帮二年A班班长的忙。」
…………啥?
你们也会这样说吧?你们也会这样反问吧?
可是无论我内心有多少疑问,女神大人也只是不断地重复著,也就是要我去帮班长的忙。
顺带一提二年A班也正是我的班级。虽然班长是个女生,但也不是那种戴眼镜正经八百的人,有点遗憾。说起特徵也只有胸部很大,是个朴素的……现在那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问题在课题上!突然要我去帮班长的忙,是在搞什么啊!?这真的是为了改变未来的任务吗!?
要我冷静下来说明的话,我原本期待的是更加不同的事情啊。像那种中二病的妄想化为现实,超脱日常的发展之类的。
举例而言,就像女神大人赐予我打开时空之门(GATE)的特殊能力,穿越在过去、现在与未来,藉此改变未来。我原先还以为会被迫进行像这种充满浪漫的大冒险耶?或者该说一般都会这么想吧?因为这可是要修正被恶魔扭曲的未来耶?要去解救被囚禁在不幸命运之中的人们耶?既然出现神、恶魔、命运、修正未来这种充满奇幻风格的文字,会想到那方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要我去帮班长的忙?不用穿越时空吗?不会被卷入什么不得了的事吗?不,或许早就变成那样了也说不定,但我只需要去帮班长的忙而已?这就是救世主大人的工作?感觉像值日生该做的事耶?
……那当然会提不起劲嘛。
但仍然留有希望。那就是帮手。虽然我并未被授予任何特殊的事物,但帮手是神明大人的使者,也就是天使。
也就是说从一贯的套路来看,还是有超人般的人物一个个聚集到平凡少年身边这种展开的可能性。没鱼虾也好,像这种发展也不错。虽然我对「你也去修炼然后变强吧。」的桥段有些抗拒,但如果能因此过著刺激的日常生活,两者就算是打平了吧。
(不过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正当我想到这里感到心跳加速、兴奋不已地踩著脚踏车时,旁边突然有人按了车铃,干嘛啊,人家心情正好耶。
「咦?为什么我要被你瞪啊?」
干扰这段雀跃时间的人,是我的朋友岛村。
由于高一时他坐在我前面,所以我们变成朋友,他是个游泳社的爽朗帅哥。也由于他热爱运动,所以是个体格健壮,有著小麦般的肤色,直来直往的家伙。不过或许是经常浸泡在泳池的水里的缘故,他也有著冷静的一面,是个性格成熟的人。
「抱歉,因为今天是星期二,所以我稍微有些忧郁。」
「是这样吗?虽然我是很有干劲啦。」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蒙过去。这里我想不该提及那令我雀跃不已的帮手的事。要是那么做,也就代表必须把关于神与命运,以及那异想天开(令人失望)的课题的事全部坦白才行。要是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人,或许会被当成神经病。
于是我一边顺著岛村的话跟他闲聊,一边在骑在上学的路途中。我来到校门前,与另一位叫做丰藤的朋友在这里会合。这下总是凑在一块的男子三人组就到齐了,虽然没到齐也无所谓啦。
「喂,你们听我说!」
每当这个染著褐色头发的时尚美形男•丰藤像这样突然提起话题,十之八九都是关于女孩的事。
「我刚刚目击到了那个水澄纱妃喔!吓了我一跳耶,她变得像个白皙辣妹一样!原本以为她是个清纯系的完美美少女的说,却穿著那种花俏又清凉的打扮!让人不由自主的要弯著腰走路啦!这就是真正的站起来骑车!」
我将视线从不断叫嚷要人看的丰藤身上移开,往岛村的方向看,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问这个认真的家伙。
「岛村啊,你觉得雪割是个怎样的人?」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说的雪割,是指那位叫做雪割蕾香的转学生吧?」
「没错。呃……因为就我看来,她是个既开朗又好聊的普通女孩,才会想问问看你是怎么想的啦──」
虽然我不认为他会说自己其实知道雪割是恶魔,只是好奇从其他人的眼光来看,雪割看起来是否也是个普通女孩罢了。
「说得也是。她的确是个既开朗又好聊的普通女孩。啊不过她超会打网球的喔。」
「谢谢你这番像玩社团的家伙会说出的回答。」
此时丰藤一脸奸笑地插嘴道。
「还有啊,她喜欢灯月喔。」
「咦──!?」
「喂,你怎么跟他说啦?」
岛村也一副早就知情的反应,原来你也知道吗,咦咦──!?
「无所谓吧,反正她早就不知道转学到国外还哪里去了,话说回来,我们不是早在半年前就发现了吗?」
丰藤往岛村看了一眼。
「嗯,毕竟很明显嘛。虽然当事人似乎直到最后都没发现就是了。」
「毕竟灯月很迟钝嘛──虽然只在学校见面,但她可是老跟你腻在一块耶」
「等、等一下,我可不迟钝啦。」
这点我可是有自信与根据的,像见到少年恋爱喜剧漫画里的男主角会感到焦虑,玩恋爱模拟游戏的时候也具备了一开始就直奔HAPPY END的技术。居然说这样的我很迟钝?怎么可能。
「不,灯月你的确很迟钝喔。那也没办法,毕竟没经验嘛。」
「你不是也没有吗!」
「可是我有很多女性朋友啊──但灯月只有雪割吧?」
「呜咕……」
「别在意,灯月。只要接下来努力寻找就行了,没错吧?」
……对。说得没错,好戏还在后头。虽然课题让人失望,但接下来还有一场与天使的相遇,那种会附上令人心跳加速CG的事件在等著我呢。你们届时见到与美少女天使甜甜蜜蜜的我,就别哭丧著脸喔,这两个高高在上的混蛋。
我一边在心中窃笑,与两人一同走进校门。
校园生活里什么时候最无聊?这种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就跟字面上一样,光是看身边的这些家伙就明白了。
就是上体育课的时候。
面对早上第一堂课和必须不断运动的篮球课这种最糟糕的组合,男学生大多是用不会被老师盯上的程度,懒散地在场地内来回奔跑。
不过也有些例外,某些朝气蓬勃的运动社团成员明明毫无必要,却反覆进行著精彩的传球、高速的运球、华丽的射篮动作。
顺带一提,这是现在进行式,或者说眼前的对手队伍正在这么做。
当我打起呵欠的时候,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我毫不在意记分板,开始准备回教室,从对方队伍开心的模样看来,我们应该是输了吧。
(来到期待已久的休息时间了,就小睡一会吧。)
我用力伸展僵硬的身体,途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课题。这四天必须帮班长的忙才行,依照女神的指示不需要整天,似乎只要每天一次,找些能帮她的忙的事情就行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那个『某件事』,究竟该帮什么才行,直接问班长就可以了吗?很不巧地我几乎没跟她说过话,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开朗又活泼的现充个性,要是突然过去故作轻松地说「唷!班长,你有什么困扰吗?我来帮你吧!」之类的话,有可能被想成「咦?这家伙干嘛,该不会是盯上我了吧?」,必须避免演变成这种发展才行。
为了尽量自然的帮上忙,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我坐在座位上托著腮窥探班长的动向。
班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断地挥手搧著风。脸颊上流著汗水的她大概正在冷却运动之后发热的身体吧。
──妙音寺山樱桃,这就是班长的名字。
身高娇小,大约比我矮一个头,但或许是体型有些丰腴的缘故,胸部也十分雄伟。也因为她那对奔跑时会像篮球般猛烈摇晃的巨乳,男同学之间用她的本名来取了个「山桃」的绰号。
但即使如此,妙音寺也不算很受欢迎。要问为什么,说得极端点是因为她既朴素又不起眼。虽然我并不打算抹黑她,但妙音寺给人的印象就是个乖巧的普通女孩。既没听过她成绩很好的传闻,也完全不擅长运动。体育课跑步的成绩也是倒数的。顺带一提每到那时候妙音寺总会引起男同学的注目,理由正如前面所说。
性格也很老实,比起跟朋友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我更常见到她待在教室角落(虽然跟她的座位位于窗边也有关系)独自用功或是看书的身影,正因如此,当妙音寺被推举为班长候选人时我著实吃了一惊。
「嗯……」
这时那位朴素的巨乳班长有了动作,化学老师走到了她的身边,似乎在说些什么。
总算来了,八成是班长最常被拜托的事情榜上有名的那个。
我站了起来,快步走近两人身边。对话的内容正如我预料。于是我假装成偶然听见似地开口说。
「那我也来帮忙吧?毕竟一个人看起来很辛苦。」
于是我开始帮忙班长运送文书资料。
赌上许多人未来的课题第一天就此结束。途中既没有遇见恶魔四天王,也没有穿越到剑与魔法世界去。只是搬了化学实验室要用的教材。
「这样真的就行了吗……?」
我不禁发出叹息。只要这样持续三天就能拯救未来?这样就能拯救不会太简单吗?
(话说回来,真的只要这么做就算达成课题吗?)
我开始怀疑起源头了,从常识来考虑,竟然只要做帮忙班长这种程度的小事就能找出藏身之处,恶魔的力量也太好搞定了吧?
也就是说,
(女神大人该不会搞错了课题内容吧……?)
「没搞错喔。」
对方挂著宛如天使般的笑容这么对我说,虽然她不是天使而是女神。使我不禁著迷──不对,哑口无言。
我现在正位于男厕里。虽然似乎随时随地都能与女神大人取得联系,但由于听说只要在设有镜子的地方就能一边欣赏她俏丽的容颜并一边和她说话,于是我特地跑到人烟稀少,特别教室一字排开的五楼。在这里就能悠闲地……虽然因为下课时间只剩下五分钟所以不能把话题拉得太长,但是肯定还是能讲到话的。
「虽然很抱歉,但能请女神大人再重复一次课题内容吗?」
「乐意之至。我想想啊……『这四天,请你去帮班长的忙』,啊,今天的份好像已经完成了呢~」
「嗯,毕竟是不到五分钟就能做完的事嘛。」
「还剩下三天,请加油吧!我会默默地支持您的!」
「唉,谢了。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加油的事情啦。」
「哎呀……?很没精神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来我提不起劲的事情似乎被她发现了,女神大人的微笑盖上了一抹阴影。
「呃…我可以说这种话吗……」
「想到什么都可以说!我会支持灯也大人的!」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好的,请让我听听看吧。」
我先是做了一次深呼吸,接著开口。
「课题的内容,不会太小家子气吗?」
「很小家子气呢!」
……喔?总觉得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冲击性的发言,是我的错觉吗?
「你刚刚说什么?」
「课题的内容很小家子气对吧!」
「啊,那个……你也承认那很小家子气啊。」
「因为小家子气的东西就是小家子气啊。」
「话是没错啦──」
「所以我才找上了灯也大人啊。用最小的风险取得最大的回报。因为展开行动的是身为适任者的灯也大人,才能够做点小事就逼出恶魔之力。换作是神明或其他人是办不到的。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我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难道灯也大人不那么认为吗?」
「没、没有那回事。只是因为太简单反而吓到了而已。」
「是这样啊。没问题的请放心。由于风险也很大,因此我不会让您进行时光旅行那种乱来的事情的。」
我超想那么做的,虽然很担心她口中的巨大风险就是了。
「说起来,关于课题的规则,您有好好记住吗?」
偏著头的女神大人语带温柔地问。
「啥?规则?」
「果然没听进去吗~。灯也大人自从课题内容发表之后,就变得漫不经心了嘛~」
「啊──,这个,哈哈哈……」
那是在「如果想改变未来,就去帮助班长」这种夸张课题被发表之后的事,由于比想像中还要更小家子气,导致我变得垂头丧气,脑筋跟著变得一片空白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那么我就再说明一次,这是很重要的事,必须好好听进去才行喔。」
女神大人像要叫我注意一般竖起食指,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话虽如此,由于平时那种的温柔氛围仍在的缘故,一点都不可怕,或者说这种表情也很可爱。
这次好像会因为其他理由听不进去耶,呃,这样可不行。
「首先在达成课题的时候,请开口说出『Mission Complete』,无论多小的声音我都听得见,所以达成任务时请务必这么做。自那个瞬间我们会立即开始观测恶魔的力量,一旦发现就会消灭。因为这个缘故,请你绝对要记得喔。」
「课题达成时要说『Mission Complete』啊,我明白了。」
虽然这是三天后的事情,我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地降低音量开口,只是帮了班长的忙却讲出这种夸张的词句……万一被人听到也太羞耻了。
「另一件事,请别跟其他人提到关于我以及课题的事情。当然对帮手另当别论,但请对其他人保密。不过因为我已经设定成除了灯也大人与帮手之外,其他人无法看见我的模样,所以没发生大事的话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姑且提醒一下。」
原来如此,现在我的样子在旁人眼中就像个怪人,得小心点才行。
「也就是说,课题必须只靠我与帮手两人的力量达成的意思吧。」
这是由少数精锐组成的队伍,跟天使同心协力来取得成果,想到这里就让人涌起干劲呢。
「不,也可以请求其他人帮忙喔。」
「咦!?是这样吗!?」
我不禁跌倒在地。
「是的。因为只要不泄漏课题跟我的事情就好了,只要牢牢记住这点,你不管跟谁合作都没问题。」
「在不告诉对方实情的情况下?总觉得难度很高耶……」
面对搔著脑袋的我,女神大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课题与规则说明到此结束,灯也大人有什么疑问吗?」
我的确有个疑问,而且是最重要的。
「只有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帮手呢?」
那是我满心期待的希望之星,跟她相遇之后,对我而言故事才算是真正开始,所以我想尽早和她见面。
「请您午休去屋顶一趟,我会请对方过去。」
「屋顶!?原来如此!」
从天上翩然降临吗,不愧是天使,光是那个场景就能成为一幅画呢。
虽然课题依然很小家子气,但我那宏大的希望似乎正慢慢前来。
──于是,来到期待已久的午休。
现在可不是吃午餐的时候,铃声一响的瞬间,我就拔腿冲向屋顶。
我抬头仰望晴空万里的青空,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位,令人怜爱的天使。
「…………」
大概过了五分钟吧,春天的天空依然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完全没有即将发生超常现象的徵兆。天使究竟会用什么形式降临呢,依照正统故事来看,应该是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此时一道光线洒落,天使在光芒之中展翅缓缓飘落这种型态啊。
「你在做什么呢,灯月同学。」
「在等待天使降临啊。」
「天使?喔,原来真的有那种东西啊。」
…………没出现。
话说回来,好像有人在背后向我搭话耶?我回过头一看。
屋顶的出入口上面──也就是水塔正下方,有个女学生正坐在那里并不断地摆动双脚,视线也正抬头看著天空。
「虽然没从女神那里听说有天使要来,不过那也是灯月同学的帮手吗?」
咦?咦?咦?咦?我脑中充满了问号。为什么这个女孩会知道女神跟帮手的事,甚至连我的名字也知道啊?
「总、总之,你是什么人!?」
女学生转回视线,朝我的方向看著。
「我叫水澄纱妃,是课题的帮手喔。」
随风飘逸的黑色长发,炯炯有神的细长双眼。长长睫毛随著眼睛眨了几下,擦了唇蜜而香艳欲滴的粉红色嘴唇随著话语不断开阖。
「──也就是说,是灯月同学一厢情愿地以为帮手是天使吧。」
课题的帮手•以年轻女高中生来说,水澄纱妃的嗓音有点低沉,是让人感到魅力的沉稳声音。
「因为是女神大人派来的,我还以为……」
水澄纱妃像看到傻子似地叹了口气。
「我是天使吗……」
接著她伸手按住额头,深深的低下了头。
或许被当成脑袋有问题的人了,不过现在我毫不在意这种心灵伤害,毕竟还有件不得不问她的事。
「那么……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啥?」
水澄纱妃像只被子弹打中的鸽子那般,猛然抬起头。
「你不是帮手吗?没有从女神大人那边得到什么力量吗?」
就算会被看不起也无所谓,这点的有无可是通往我兴奋雀跃超常生活的最后堡垒耶。
「我说啊……难道不说清楚你就不懂吗?我可不是什么天使。」
水澄瞪了过来,呜,别说看不起了,她好像有点生气耶。
「不、不是,天使的事已经不用再说,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问的是你有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特殊能力啦。」
我明明已经尽量和缓的提问了,不知为何惹得水澄更不开心了。只见她从水塔下方跳了下来,接著气呼呼地朝我走了过来。
「所•以•说!我不知道你讲什么天使还是恶魔,但我已经说过自己不是那种假鬼假怪的东西了吧?在这十七年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名为水澄纱妃的女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喔。」
「怎、怎么会……」
她彻底且斩钉截铁地这样说。
课题的帮手,是个名叫水澄纱妃的普通少女,并非什么特别的人物。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真是的……。到底有什么毛病,突然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天使──不对,普通的女学生•水澄纱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我终于发现到,好像在哪听过水澄纱妃这个名字。
「你该不会是…完美女王殿下(Perfect Queen)……?」
我半信半疑地试著这么问,只见水澄她不太开心地抿起嘴唇。
「的确曾有人这么叫过我。」
虽然她表示肯定,但却是过去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我眼前的水澄纱妃,与我在传闻中听说的形象有著非常大的差异。
是个头脑聪明、运动万能、外表秀气的女高中生,无论男女所有学生都羡慕她,并且被作为楷模的气质高雅的清纯系校园偶像,对这位站在现充女性顶点的少女,人们是这么称呼的……完美女王殿下(Perfect Queen)。
可是呢。
眼前的水澄虽然是个美女,给人的印象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是我开始上下打量起这位自称水澄纱妃的女学生。
穿著下襬超短的迷你裙,没穿丝袜的双腿,每当风扬起裙襬时若隐若现的底裤总是令人胆颤心惊(兴奋期待?),上衣衬衫也解开了数颗钮扣使得胸口大大的敞开,丰满的胸部形成的深沟一览无遗。换个角度甚至就能窥见胸罩(顺带一提是白色蕾丝边。)
虽然脸上妆不怎么浓,但水嫩双唇上的唇蜜与根根分明的睫毛上的睫毛膏相当引人注目,仔细端详发现发色也并非纯黑,有粉红色挑染。
制服穿法也是在校规的边缘游走,简直就像性感辣妹般的女学生,当然,这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气质高雅的清纯系。虽然我们学校不限制学生化妆,校风也算开放,但这怎么看都不是能当作学生模范的打扮,她那重视时尚的外表实在难以跟头脑聪明、运动万能联想在一起。由于给人的感觉很冷淡,所以没有那种经常在外面游荡的印象就是了……
「你不知道吗?以前的女王大人已经改变形象了喔。」
明明被人称做完美,有必要转换形象吗?
「只是时尚心觉醒罢了。」
她平淡地这么说,实在难以分辨是不是开玩笑。
「比起这个还是来谈谈课题吧,接下来我也会帮忙的。」
她伸手跟我要手机,我老实地照做,与她交换了联络方式。
「打算进行课题的时候一定要叫我,相反的,除此之外千万不准联络我,明白了吗?」
「啊,好的……」
「那我先走了。」
水澄纱妃这么说完,彷佛表示自己的工作已经结束似地快步离开。就像公事公办的女强人一样。她该不会是女神大人用钱聘请的吧?
说起来,既然并非天使而是普通人,水澄协助课题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我听说是最适合的人,同时也存在著为了自己的因素。
……不,现在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问题在于帮手不是天使那种特殊角色,而只是个普通人。
「让人兴奋雀跃的非日常生活究竟跑那里去了啦~~」
我朝著天空喊出自己的不甘。
不过当然,现实没有任何改变。
课题依然是帮忙班长这种毫无浪漫因素的小家子气内容。
神明派来的帮手则是因为不明原因打算改变形象的前任完美美少女,是个不仅没有特殊能力,就连校园偶像感也消失无踪、令人抓不著头绪的遗憾角色。
况且她还不是对人友好的类型,而是非常冷淡。看来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两人亲密接触的事件了吧。
明明难得被任命为救世主了耶,让人失望也该有个限度吧。
「唉……还是回去吧。」
我低著头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一如既往的行动模式,听完下午的课之后回家。随便打混到了晚上。于是上床睡觉,在明天醒来,接著再度前往学校,上课──
(对了……还得去帮班长的忙才行。)
正当我吃完午餐,趴在桌上发懒的时候,脑中突然想起课题的事。
虽然提不起干劲,但要是不去做,我的人生将永远失去命中注定的人(女主角)。为了要避开那种悲惨的未来,即使现在已失去所有希望,我还是必须去做。
(怎么会这样,什么救世主嘛,只不过在是无聊的日常生活中增加了一件麻烦事而已啊……)
我抬起头,朝班长的座位看了过去。
她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可恶,要是不先找出她的下落,就不可能帮她忙了。
呜呜,麻烦死了。
「喂,丰藤。你知道班长(山桃)去哪里了吗?」
我向坐在位置上玩手机游戏的朋友问道。
「山桃?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对排在校园美少女排行榜十名以外的家伙没有兴趣。」
校园美少女排行榜?竟然讲出这么像故事主角朋友的话。
「要找山桃的话在楼下喔?她正在帮中庭上的花圃浇花。」
这时手倚著窗缘的岛村这么对我说。
帮花圃浇花……?既然地点在中庭,那就不会是班长该做的工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决定直接去问她本人。
「这里的花是我种的。虽然这个花圃原本是校长在用,但因为某些原因让给我了。」
山桃一边用浇水壶替花浇水,笑容满面地说。虽然我不是不想继续深究这种令人心暖的插曲,但现在我还有件不得不做的事。
「是这样啊。那我可以帮你的忙吗?」
「咦?」
她连续两天都露出了像鸽子被子弹打到一般,目瞪口呆的表情,老实说,每次帮班长的忙都要另外想理由实在很麻烦,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一点奇幻要素都没有的无聊课题而已。
「帮花浇水就可以了吧?那个浇水壶可以借我用吗?」
「那个……不用啦,只剩下那边再浇一点点就可以了耶?」
山桃低下身子窥探了我身后。
我转头进行确认,花圃大概只剩两公尺就到尽头了,这样的确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山桃绕过我,打算继续帮花浇水。
怎么能让你这么做,要是帮不了这个忙,就得再找新的机会了。
我抓起她拿著浇水壶的手,阻止了她的企图。
「咦!?」
「请等一下,班长。我今天有种无论如何都想帮花浇水的心情,请你把浇水壶借给我吧。」
「怎么可能有这种特定状况的心情啊!?你怎么了啊,灯月同学!?」
「别管了借我浇水壶啦!为什么不肯借我呢!?」
──你是来碍事还是来帮忙的啊,这个死小鬼。
我一听到背后有人这样指责时,突然有人拉住了我的耳朵,好痛好痛,我就这样顺势被往后扯,逐渐远离山桃。
「干什么啦!是谁啊!」
「是我。我不是说过进行课题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吗?」
原来是觉醒辣妹时尚魂的帮手,水澄纱妃。
「我没空联络你啊。实际上,帮花圃浇水的工作也快结束了。」
「只是浇水不算是帮忙吧?更何况你那样哪像在帮忙啊?不停要人家把浇水壶借给你,简直像个想抢朋友玩具的幼稚园小孩嘛。」
「呜咕。」
真令人伤心。明明再一年我就到了能掀开位于租片店深处那道门帘的年纪了耶。
话说回来,山桃也真是的,明明只要把浇水壶借我一下就行了,又不会少块肉──
……这样的确很像幼稚园小孩耶。
「你应该多想想怎么做事啊,要是造成妙音寺同学的困扰而无法判定为帮助,就不算达成课题了吧。」
我哑口无言,水澄用完美又合理的论点责备著我,这就是她被称作女王大人的原因吗。
「那你说该帮什么忙啊。能帮忙的机会可不是常常有的耶?」
即使想帮忙运送资料,机会也不是天天有的。
「帮忙收拾不就可以了吧?像把浇水壶放回原位,或者去帮忙清除花圃杂草之类的啊。」
「原来如此!」
还有这种方法啊。也就是除了现在正进行的事情以外,还有其他能帮忙的事情啊,这的确是个盲点。
「……你让我不禁担心起来了,把课题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要是失败了我也会很困扰的。」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话说回来,
「要是课题失败你也会很困扰?为什么?」
像发现说溜嘴般,水澄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我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吧,比起这个,该回去找妙音寺同学了。毕竟还得帮她的忙才行,更别说她从刚刚开始就狐疑地看著我们呢。」
我转头看向了山桃,只见她露出了苦笑,毕竟我们两个的举动很诡异嘛。
我跟著水澄回到山桃身边。
「初次见面,妙音寺同学,我是二年E班的水澄纱妃。刚刚这家伙说那种奇怪的话真对不起。」
水澄按住我的后脑勺,逼我低头赔罪,喂住手,别把我当幼稚园小孩啦。
「是,水澄同学,初次见面。」
山桃有些紧张地低头致意,她很怕生,到底为什么她会自荐出来当班长啊。
「──不过没关系的。我知道灯月同学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仅不会用那讨人厌的绰号来称呼我,而且昨天还帮我搬了资料。」
虽然很抱歉,但我私下是用绰号叫你的,昨天会帮你也是为了完成课题。抱歉辜负了你的期待,因为我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只是个单纯的笨蛋。」
这混蛋。
「话说回来,妙音寺同学讨厌的绰号是什么呢?」
问这个吗!?
「他们都叫我山桃……因为很大。」
居然回答了!?真老实耶!
「是吗……让人有点不爽呢。」
「是的……」
不,山桃啊。她那句不爽应该不是在附和你喔。水澄在看到你的胸部之后,眼神曾有一瞬间露出不满。因为她那引以为傲的事业线完全输给你了啊。
「回到正题。虽然你可能觉得灯月同学刚刚不断跟你要浇水壶的举动很恶心,但那是有原因的。」
别这么乾脆地说人恶心啊。
「一点都不恶心喔。」
谢谢你,山桃。嗯?这女生还真温柔耶,我从来不知道。
「如果那样都不觉得恶心,那就是你脑袋怪怪的了。说实话,那是因为灯月同学对园艺有兴趣。」
这家伙对谁都这么刻薄吗。到这种地步反而让人觉得帅气。
「灯月同学对园艺有兴趣吗!?」
山桃彷佛找到同好般,眼睛亮了起来。
这当然是水澄的帮腔(谎言),但只要跟著演戏也姑且就能说明我那些奇怪的行为了。
「嗯,因为才刚起步所以很多事还不太懂。」
「就是这样,尤其灯月同学是个无论做什么都会想从形式开始著手的人,对器具要求比一般人更高,所以他非常在意喜欢园艺的妙音寺同学爱用的浇水壶是怎么样的东西,才会做出打算夺取浇水壶的粗暴举动。」
托水澄的福,山桃终于不再怀疑了。虽然我很想吐嘈浇水壶不都差不多吗,但那似乎是我的误解。设计自不必说,材质跟出水口似乎也会造成影响。我一边听著这些说明,一边在洗手台清洗用具,这样一来,第二天的帮忙也成功了。
多亏这次事情,我跟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山桃变得熟识许多,看来今后能够以更加自然的方式去帮忙了。
课题进展也很顺利。于是我依然过著一成不变的校园生活,一如往常,甚至有点无聊。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我却用了最糟糕的心情结束了这一天。
那是因为不久之前还是同学的雪割蕾香的缘故。
自从雪割在那个梦中世界跟我道歉之后,我再也没见到她。毕竟她做了坏事,我原先猜想大概是被带回神的世界,为了赎罪被关进牢里之类的──
当我试著问女神我能不能跟雪割见个面时,得到了这个答案。
「……女恶魔已经被净化了。」
女神大人虽然表情相当平静,但其中带著哀伤。
「净化?那是什么意思?」
「随便扭曲人类命运的罪是很重的,并非是能视若无睹的罪恶,因此依照我们的规则,将其消灭了。」
「──咦?」
消灭……?
死掉了……?
雪割她……?
「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这是事实。在她与灯也大人道过歉后,立刻就进行净化。」
在梦中相见之后,马上就?
「那个……女神大人,如果当时我原谅了雪割──说原谅她扭曲我命运的话,雪割是不是就不用消失了?」
「不,结果是不会变的。罪就是罪,当时已经决定好对她的惩罚了。」
「是这样吗……」
「但是换个想法,这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因为这是一段无法实现的恋情。人类跟恶魔是绝对不可能结为伴侣的。要说为什么,因为人类的命运里只有人类,恶魔是不存在的。原本人类跟恶魔的命运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实际上,她做为高中生存在的那段时间,是一段如果不用力量连续干涉,扭曲许多人类命运就无法成立,强硬且不自然的时光。」
「也就是说人类跟恶魔是无法相恋的吗,真是蛮横呢。」
「任何事情都有规则。就好比火焰跟雪没办法同时存在一样。」
一针见血,这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这件事雪割也知道吗?」
「是的。这在我们的世界是常识,她本人也这么说过。」
「是吗…」我点点头,结束了和女神大人的对话,我已经没有说话的欲望跟动力了。
只剩下我独处之后,我放松全身力气倚著身后的墙壁。虽然是骯脏的厕所墙壁,但现在怎样都无所谓了。
「……真是的。雪割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呢。」
明明以为是个普通女孩,居然这么有胆识,居然去抵抗无法改变的现实,只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如此乱来。最后甚至失去生命。
话说回来,跟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真的有那个价值吗?我实在搞不懂。就我的推测,回忆也太少了。像我跟雪割之间发生的事,就只有在休息时间闲聊而已。像很懒得上课啦,哪部电视剧很好看,或是考试结果之类的。尽是些稀松平常的无聊话题。是一段平凡又无聊,也没营养的时光。
还是说对雪割而言,这段平凡又无聊的时光有这么重要吗?
若是如此,那更让我完全无法理解。对我来说,那段日子不过就是为了打发时间,随兴度日的过去。
但能解答我疑惑的雪割已经不在了,表示我已永远无法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明明待在一起的时间应该很长,但这段时间对我和对雪割来说,有著巨大的隔阂。
那时她究竟是抱持什么想法生活的呢。
那时候的我──
正当我胡思乱想,想到这里的瞬间,胸口感到一阵苦闷。
我像要抓住自己胸襟般按住胸口,紧握著心脏的位置。
这股痛苦、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说我在后悔吗……)
就连想要让什么重来也无法具体地说出来,对著那让我什么都想不出来的空虚岁月的后悔。
一点一滴缓缓落下的小水珠,逐渐沾湿乾燥的地砖。
自作自受的普通水滴,与厕所这个地方十分相衬。
带著湿气的三色堇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出黄色的光芒。
我正拿著浇水壶帮花圃的花浇水。
「水的量这样就够了吗?」
我转向山桃的方向问,她很开心地用笑容回了我一句「这样就OK了。」
作为课题的藉口,放学后,我正在接受山桃的指导。
虽然实际问她的时候是午休,但她说可能会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没办法充分教学,于是决定在放学后的中庭花圃会面,看来我跟水澄所撒的那个小谎,点燃了她身为园艺少女的热情。
「那快点来种种看吧。」
况且五月似乎是适合进行换苗的时期,导致我们做了相当道地的园艺活动。已经很久没有触摸土壤了,最后看到毛毛虫已经是几年之前了呢──咦?它什么时候爬到了我手上,还扭来扭去的。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我发出像女孩般的尖叫声,我不擅长应付昆虫。
「你不敢碰毛毛虫吗?我帮你拿掉吧。」
山桃伸手拿起我身上的毛毛虫,真的假的?好厉害,谢谢你山樱桃大人。
「真亏你敢碰耶,我好崇拜你。」
「因为在家里的田也经常看到,完全没问题。」
「咦?田?班长家是务农的吗?」
「嗯,但因为面积不是很大,比较接近副业的感觉吧。爸爸是上班族,经常下田工作的是妈妈跟爷爷,不过最近弟弟跟妹妹也开始帮忙了。」
「喔──」
老实说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兼具了农家女孩跟大家族属性,虽然我从一年级开始就跟山桃待在同一班,但完全不知情。
毕竟到目前为止连话都没讲过几句,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我完全没帮过家里的忙,只是专心在种花就是了。」
山桃手指搔著脸颊,害羞地露出笑容。
「难道你将来的梦想是开花店吗?」
「咦!?你怎么知道!?」
深入到这种程度,任谁都料想得到吧。
「──不过只猜对了一半。我不是想开店,而是想当花艺师。」
「那好像是在婚礼会场等地方装饰花朵的人吧?」
「没错没错,也会做那种礼物用的花篮喔。」
山桃开心地畅谈起自己的梦想。
「真厉害呢,已经找到了将来的梦想。」
像我就没有,会觉得她的笑容很耀眼,一定也是这个原因。
「一点也不厉害啦,因为那大概不符合我的个性……」
山桃突然消沉了下去,怎、怎么回事。
「那个啊,因为花艺师必须按照客人的需求跟同事协力进行作业,所以沟通能力与团队合作十分重要。」
「原来如此。」
「别默默接受啦!即使如此人家也正在努力了耶!?」
「举例来说?」
「推举自己当班长了喔!」
她把手放在自己丰满的胸部上,一脸得意地说。
原来是这样啊,会当上班长,也是为了改变怕生的自己啊。
「虽然一年级时打算创立园艺社却失败了呢……」
她又开始消沉了,似乎不断著重复成功与失败呢。
「去年有徵招社员吗?」
「从六月才开始的,或许是完全招不到人……」
说得也是。打算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大概大多都在四月,最晚五月就会做出决定。剩下的都是像我这种没干劲的人参加的回家社。
「不过雪割同学有参加我的社团喔,转学真是让人寂寞呢。」
──咦?
「雪割她,加入了园艺社吗?」
「嗯,虽然严格来说,因为人数不足所以无法取得许可,所以园艺社不存在就是了。」
我在意的点不是那里。而是明明已经加入网球社,况且感觉对园艺毫无兴趣的雪割,为何会想跟山桃创立的园艺社扯上关系呢?
当然,其实雪割对花很有兴趣,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我盘著手思考。
话说回来,雪割似乎是为了让命中注定的人远离我,使用了恶魔之力让那个人的命运变为不幸。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山桃会在创立园艺社时遭遇挫折,该不会,或许是──
「灯月同学?怎么突然沉默不语?是在想些什么吗?」
山桃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靠得超近的,是能够听见呼吸声的极近距离。仍带点稚气的清澈双眼,以及无防备地张开的樱桃小嘴就在眼前。只要贴近几公分,就能吻上她那可爱的双唇了吧。
呃,我突然在想些什么啊──
「咦?你的脸突然变得好红喔。」
听见山桃这么说,我慌张地用双手摀住脸颊,怎么会这样。
──妙音寺山樱桃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人也说不定。
当我意识到这点以后,变得无法直视山桃的脸庞,心跳快到停不下来。
「难不成灯月同学也感冒了?我也从昨天开始喉咙就很痛,要吃喉糖吗?」
「我不客气了。正如你所说,我只是因为感冒才会满脸通红的。」
怎么想都是山桃突然把脸贴近的缘故吧。这个人老是这样,就像毫不在意私人空间的感觉。或许正因为她很怕生,才会是那种只要一熟了就会急速接近的类型吧。
当喉糖融化到能够一口气咬碎的程度时,作业也告一段落,于是我为了离开学校而前往停车场。虽然山桃似乎是搭公车上下学,但她说要陪我走到校门口。
「话说回来,今天你没跟水澄同学在一起呢。」
山桃突然这么说,她好像把我跟水澄当成生命共同体了。
「那时候只是刚好凑在一起罢了。」
因为水澄叫我进行课题的时候一定要跟她说,于是我当然联络了她。但她直到现在都已读不回。真是的,究竟跑哪去了。
「啊,是水澄同学。」
我「咦?」了一声,朝山桃手指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她身边站著两位不认识的女学生。
「所以说我不是叫你们别再管我了吗?」
水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对此那些女学生用著带点怒气的声音回应,
「我们不是挚友吗,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呢,我是在担心你耶?」
气氛十分险恶,看来水澄跟她的朋友起了争执。
「我没做什么需要人担心的事,会打扮也只是想尝试新的感觉。」
「那退出社团呢?」
「是为了专心在学业上。」
「既然如此,为什么突然开始翘课了?」
「我偶尔也会想休息呀。翘课时的罐装咖啡很好喝喔,有机会试试看吧。」
是对水澄无所谓的态度感到不耐烦了吧,她的朋友大吼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水澄同学你到底怎么了!?现在的水澄同学,根本就不像水澄同学啊!」
「现在的我不像我?那在你们眼中的水澄纱妃究竟是什么人?」
水澄似乎也感到不悦了,语气也变得尖锐了起来。虽然不是大声的回应,而是用冷淡的语气,但明显与先前不同饱含怒气。
「那、那是……那时的你与现在不同,是个受到大家尊重的人,打扮也非常庄重,社团活动也相当认真──」
「那算什么,真是无聊。明明是我的挚友,却只能说出这种好像从哪听来的制式回答啊。」
水澄的挚友(?)突然闭口不语,话说回来另一个人本来就没在说话就是了。
「我可是知道你们在背地里说我坏话的事喔。是因为想依靠我的人气成为现充才会接近我──就只是这样对吧?你们真正担心的不是我,而是自己的立场才对吧?这种关系能够称为挚友吗?」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人,对水澄的挚友(大概不是)这么说。
「……我们走吧?像她这种人放著不管就好了。」
另一个人说完「说得也是,走吧。」之后,两人便离开了。
只剩自己一人的水澄,不经意地朝我看了过来。
于是我跟她对上了眼,好尴尬。水澄尴尬地低下了头,打算一言不发地离开。
「喂、喂,水澄……」
我不禁出声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叫住了水澄,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一边靠近她一边绞尽脑汁思考。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叫住她啊,装作不认识不就好了吗?
「那个──这个──还是去道个歉比较好吧?」
「啥?」
「总觉得你刚刚那样有点说过头了耶……」
光看有背地讲闲话的事情,的确是不能被称作挚友,但考虑到往后在学校的人际关系,还是尽快修复关系比较好吧。
「对此我有自觉,也很清楚。不过为什么我非得听你的话才行啊?多管闲事。」
啊,糟糕。我好像又惹怒她了。大概是因为太过深入她的隐私了吧,毕竟我跟水澄才刚认识不久。
「尤其是我唯独不想被灯月同学这么说。」
咦?我难不成被讨厌了……?为什么?
「还有啊……你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真亏你有办法在这个情况下打情骂俏呢。」
水桥用视线示意。
我顺著视线看了过去,发现山桃正挽著我的手。而且是宛如情侣一样紧抓著我的手臂。真的假的?我直到刚刚都没发现耶。
「哇!抱歉,灯月同学!因为我很害怕看到人家吵架呀!」
山桃慌张地放开了手,实在太可惜了,我完全不记得胸部的触感。
「干嘛一脸遗憾的表情。」
水澄用宛如刀锋般的尖锐语气吐嘈,不妙,她的怒气指数好像又提升了。
「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这下应该不需要帮手了吧?我看剩下的课题,就全部交给灯月同学你独自处理吧?」
见到水澄身后散发出的黑暗氛围,我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边目送著水澄离去时可怕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结果,我只是惹水澄生气而已。
我会出声叫住她,铁定是因为我觉得她受伤了。所以才想为她做点什么……结果却是这样。我干什么对她说教啊。
自从雪割那件事情之后,想要改变宛如空壳的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我已经不想再对著空无一物的过去后悔了。
不能再当什么都不做的旁观者了。
虽然这么想,但要实践又相当困难。
或许是至今都得过且过的缘故吧,我不擅长处在那种认真的场合中。
唉……
今天是第一项课题的最后一天。
虽然担任帮手的水澄已经做出「你自己去达成课题吧」的宣言,但由于课题内容是「去帮班长的忙」这种简单的事,所以老实说,即使没有帮手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还得看第二项之后的课题是什么,但目前是没问题的。
──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但直到早上开班会时我才知道。
担任班长的妙音寺山樱桃今天请假。
原因好像感冒恶化了。话说回来,她昨天也说过自己的喉咙不舒服。
我大意了。原来还有这种情况。要是当事人不在就没办法帮忙了。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我在上课时也不断抱著头苦恼。
虽然有股觉得麻烦而想要放弃不干的心情,但如果山桃就是被囚禁在不幸命运中的命中注定的人,想到这里就觉得不能退缩。毕竟已经听她说过将来的梦想,以及为此努力自荐当班长候选人,还有创立园艺社的事情了。
「……出发吧。」
午休时,我抬起沉重的腰杆朝著二年E班的教室走去。那是水澄所在的班级。
毕竟帮手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吧。况且水澄似乎很聪明,或许能想出什么好点子也说不定。由于我想她或许还因为昨天的事在闹脾气,因此就算下跪也要请她助我一臂之力。
「水澄同学?她不在教室里喔。大概在屋顶吧。」
我跟认识的二年E班男同学询问了她的去向。
「话说回来,现在最好别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最近的水澄同学在各方面都有些失控,大家都不太想靠近她。况且昨天似乎还跟朋友吵了一架,在班上可以说被孤立了。况且原本她的个性就让人不敢恭维,所以才会被人称为女王大人,但变成这样就只能往下沉沦了──」
因为他已经开始抱怨「原本还想要追水澄的啊,但到这个地步以我个人来说有点…」这种的牢骚,我随便打了个招呼之后前往屋顶。
跟相遇那时一样,水澄她正坐在水塔底下。
明明只是坐著仰望天空,主角是美少女的话就简直像幅画呢。
或许是注意到我来了,她那细长的眼睛转了过来。
「灯月同学?」
水澄惊讶地瞪大眼睛,明明昨天才发生过那种事,我却仍旧毫不在意地露面,她会吃惊也是当然的
「昨天真对不起,讲了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
「就是、那个……还是去道个歉比较好吧,这种事。」
「啊,那件事啊。我已经不在意了。」
咦?她没生气?
「当时我过于情绪化了,所以该道歉的人是我,对不起。」
总觉得今天的水澄很柔弱耶。──啊,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现在她在班上算是被孤立嘛!
「嗯…我可以过去你那边吗?」
「你喜欢就好。」
我爬上梯子,在水澄身边坐了下来,并将脚伸出屋檐。
「呃……你没事吧?班上关系之类的。」
「咦?啊,不要紧。只不过在那之后,被几个曾经是朋友的人当空气而已。」
这算是不要紧吗?
「要是之后开始被人藏鞋子那就真的好笑了。」
不,这笑不出来吧……
「……或许正如那些人所说,现在的我不像我,明明至今都装得挺像样的,全部毁于一旦了。」
装得像样……吗。现充团体似乎也很辛苦呢。
「我同时也松了口气,明明知道对方在背地说闲话还要假装没事般聊天,会累积压力呢。」
水澄自嘲似地笑了笑。虽然也有些部份是要让自己坚强,但同时又像松了口气的笑容。或许她的生活就是如此紧绷。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咕~~」的肚子叫声。
不是我,大概是来自水澄的肚子吧。
「…………」
沈默不语的水澄,双颊逐渐变得通红。
因为她的自尊心似乎很强,像这种意外铁定格外羞耻吧。只见她满通红地僵在原地。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假装没听到?明明她在班上已经被人故意边缘化了,现在还这么做不太好,就笑笑带过吧。
「哈哈,你肚子叫了耶!真好笑!」
「──杀了你。」
水澄用像恶魔般的神情勒住我的脖子,看来这似乎是错误选项。
那之后作为惩罚,我被派去福利社买东西,因为她说只要咸的面包都可以,所以我就随便抓了几样卖剩的结了帐。
当我单手提著塑胶袋回到屋顶时,水澄一言不发地盯著我看,咦?怎么了?
「你还真的去买来啦?」
「那是当然的吧,毕竟是你叫我去买的啊。」
「还以为你会不当一回事直接回去呢。」
「为什么?」
水澄像思考著什么般低下头,闭口不发一语,结果是你在无视我耶。
我坐回她身边,打开塑胶袋让她看里头的东西。
「你要哪个?有炒面面包跟可乐饼面包喔。」
水澄伸手拿起我自己买来吃的红豆面包。
「你不是要咸的面包吗!?那是我要吃的耶!」
「我突然想吃红豆面包了。」
她撕开包装,一口咬了下去,竟然真的吃起来了。
水澄一边津津有味的吃著面包,一边看著茫然自失的我。
「欸,灯月同学。你觉得……我是个讨厌的人吗?」
啥!?
「这不用我说吧!?竟敢吃掉我的红豆面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的是过去的我。」
明明干的事情像在开我玩笑,却用这种认真的语气发问,没办法,我也认真地回应吧。
「虽然是有点奇怪的人,但我并不觉得你是个讨厌的人喔。或者说,我还以为自己被你讨厌了呢。」
「喔……那你觉得我讨厌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了。像生理上无法接受之类的?」
水澄喷笑,接著像在憋笑似地用手指抵住不断抽动的嘴唇。
该不会是正确答案吧,我可是感到挺失落的。
「关于红豆面包的事……我是开玩笑的,只是想逗你一下,还你吧。」
她把红豆面包递回来,上面当然被咬了一口。
「不,这不能说是在开玩笑吧,你已经咬一口了啊!」
「这可是跟美少女间接接吻的机会喔?」
我再次看著那块红豆面包,上面留下了咬痕,同时那部分稍微有些湿润。
「…………」
「看来你很烦恼呢。」
「啊,我忘记了。别自称为美少女啦!」
「……真令人吃惊,居然优先选择吐嘈呢。」
结果我决定将红豆面包撕开以避免间接接吻,因为我是个绅士。
而我在吃起炒面面包的时候才终于注意到,刚刚的举动应该就是水澄风格的「并非在生理上无法接受啊」的回应吧,大概。
说真的,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啊?
水澄在各方面都很神秘,总是不肯老实地说出真心话。对我的态度也是一样。无论是担任帮手、还是突然改变形象的理由,
不过她愿意协助我完成课题倒是千真万确。
当我把因为山桃缺席而无法帮忙的事情告诉水澄后,她是这么提议的。
「打电话给她问问看怎么样?这样应该就能间接地帮上忙了。」
水澄从裙子口袋中拿出粉饼盒,啪的一声打开。
「没错吧,女神?」
「说得没错,应该没有问题。」
一听到这句话,水澄立即盖上了粉饼盒,居然这样对待她,对方可是女神大人耶。难不成是因为女神大人有著远胜于己的外表、身材以及最重要的性格而感到忌妒吗?
「灯月同学,你有妙音寺同学的联络方式吗?」
「并没有。令人悲伤的,女同学中我只有水澄你的联络方法。」
当然联络时只会谈到有关这次的课题。而且因为禁止提到课题以外的话题,实际上等同于我没有任何女生的联络方式。
「那么就给我负责调查吧,毕竟时间所剩不多了。」
我瞥了一眼粉饼盒。
「或者说一开始就应该向女神大人询问该怎么做才对。」
如果有疑问,只要直接找全知全能的女神大人求助就行了。
虽然我这么想,水澄却摇了摇头。
「那是没用的,女神不会教你达成课题的方法。她似乎只会告知达成条件而已,当我在确认课题规则的时候,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其中一项就是这个。」
女神大人似乎是这么说明的。
「由于要把对人类世界的干涉降到最低,因此无法直接告知详细的行动方法,如果是行动结果是否合乎达成条件的话,倒是可以回答……」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的,如果女神大人能一一引导,不仅不需要帮手,甚至也不需要做成课题这种形式了,就因为办不到才会用这种形式吧。
「我吃饱了,这个给你,是饭钱。」
水澄吃完可乐饼面包后,手上拿了几枚硬币递了过来。
「不用了啦,这毕竟是处罚,我请你吧。」
「我不喜欢欠人情。」
她强硬地抓住我的手塞进硬币,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随后水澄迅速地展开行动,明明离午休结束只剩下十分钟左右了,她仍在结束前问到了山桃的电话号码。似乎是随便找个理由从山桃的朋友那里问到的。真厉害的社交能力,换作我绝对办不到。光是面对理应成为朋友的山桃,和女孩讲电话这件事实就令我紧张地口吃。
不过这样目的就达成了。帮忙的内容是「请帮我换教室花瓶里的水」,内容也很简单,真是万幸。
时间来到放学后,我俯瞰著放在黑板板擦旁的白色花瓶,它就是山桃委托换水的花瓶。接下来只要拿到洗手台换完水,第一项课题就完成了。
我看著这个由陶器制成的细长花瓶,话说回来,要是不小心摔破花瓶就完蛋了。
得要细心的处理,当我伸出手时。
「──喂,灯月!过来一下!」
一旁突然传来大叫,我吓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花瓶弄倒。别开玩笑了,我可不需要这蠢毙了的意外。
我转头看著大叫的丰藤。
「哇啊,表情好可怕!干嘛突然生气啊!?算了!比起这个,快过来看外面啦!」
丰藤不知为何相当兴奋,况且窗边还聚集了许多男学生,所有人都在看著中庭,这骚动是怎么回事?
因为越来越在意,于是我也试著从窗外俯瞰起中庭。
「那是柴犬吗?」
──有只狗闯进了中庭!──
有只褐色毛的中型犬,在卡车的附近闲晃著,因为有戴项圈,大概是哪家迷路的宠物犬吧。
这样的话的确会引起学生骚动,这也是学校常发生的事件。
……虽然冷静想想,这应该是一件超无聊的事情。
「啊,好像有人被追著跑呢,真好笑。」
中庭上有几名学生,其中一人突然被迷路的狗追著跑,大概是因为突然开始跑步远离的缘故吧,就算不擅长应付狗,但那只会造成反效果喔?
「不要~~我不擅长应付狗啦~~~」
因为距离很远,看不清楚长相,但似乎是个女生。我能听见尖锐的惨叫声。
……等一下,现在不正是救世主大人出场的时候吗?
虽然因为小家子气的课题而感到失望,但现在的我肩负著如同英雄般的职责,也就是拯救被囚禁在不幸命运中的女孩。
虽然觉得这跟课题毫无关系,但现在的状况明显就是我该出马。是该鼓起勇气的时候了。
「丰藤,我要去拯救柔弱的女子了……!」
我飒爽地一脚踏上窗台。
「咦!?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吗?会死人的耶!?」
说起来这里好像三楼,还是别模仿英雄起跳&落地好了。虽然那样很帅,毕竟我没有那种超能力所以也没办法。
「──喂,那女的不就是宫子吗!校园美少女排行榜第四的那个!」
「啥?宫子?」
被狗追得到处跑的女孩,名字好像叫做花笠宫子。绰号是宫仔,正如丰藤把她放在排行榜的前排,她在我们学校十分有名,和水澄有著不同方向的人气,她作为吉祥物般的形象,在男女之间都很受欢迎,最大的理由是她就像小猫一样吧。
「来人啊~~救救我啊~~」
说起她的外表,像自然卷般四处乱翘的半长发,有如麦克笔画出的线条般的眯眯眼,身材十分娇小,大约比我矮了两个头。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小学生。从性格来看活泼开朗,不管跟谁都能立刻打好关系,实际上她朋友似乎也很多,也听说过校内大约八成的人认识她。
「不要~~要被咬了~~」
此外,宫仔的个性也令人无法捉摸,曾发生过当朋友找不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躺在树上午睡这样的事件。是个让人没办法置之不理,光是看著就会让人心情愉悦的独特女孩。就因为这样才会不分性别的吸引众人吧。
「哈啊—哈啊—已经跑不动了……」
「喂灯月,你不是要去帮她吗?,宫仔好像快死掉了耶。」
糟糕,不是在这里阐述她的魅力的时候了,话说回来,
「丰藤你不去帮她吗?」
「我有养狗所以很清楚,那只是在玩而已。」
现在宫仔的脚步看起来已经跑累了,几乎像在步行一样,如果狗真心打算攻击,早就已经咬到她了。看来那只狗只是对不断逃窜的宫仔感兴趣才会跟著一起跑而已,这样的确没有危险。
「她本人似乎不喜欢这样,我去去就回来。」
接著我很轻易地拯救了宫仔。把掉在附近的足球一踢,那只狗便头也不回的追了过去。
「谢谢你──路过的好好先生,人家只差一点就要成为恶犬的饲料了。」
「不、不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由于这是第一次跟宫仔交谈,我十分紧张。对我而言就像跟憧憬的人气角色聊天般的感觉。与其说是女生,倒不如说像动物一样可爱。在近距离一看,真的就像猫一样,让人涌起想要好好疼惜的冲动。只要一次就好,好想抱紧她。想要用逗猫棒在她面前挥舞,甚至想让人把她装进锅子里带回家。
「呜……这个人的眼神,总觉得好可怕。」
「才、才没那回事喔?」
或许是动物般的直觉让她感到害怕,但能和宫仔接触实在很幸运。
这时候察觉骚动的老师们抓住了那只狗,事态也终于告一段落。
当天晚上,当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谁在这种时间打过来啊……」
我看向时钟这么想,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对习惯打电动打到半夜的我而言,如果是平常的话,现在一定还在我的活动时间内,大概是因为发生太多事情让我感到疲劳了吧。
「喂~~」我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
『灯月同学?你该不会睡著了吧?』
话筒对面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
「是水澄吗,干嘛?」
『干嘛是什么意思?』
「不,你不是有事找我才会打电话来的吗?」
『…………』
「咦?水澄?」
她突然不发一语。电话那头只听见她的呼吸声。
「啊……抱歉,我愣住了。」
她用有些放空的语调回应,明明是她打电话过来的,不要紧吧?
「难不成是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或许是因为水澄遇到讨厌的事情,才让她突然恍神了,这通电话难不成是想找我做人生谘询?
『正好相反。因为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闲得发慌呢,毕竟边缘人是很闲的嘛。』
她像打从心底觉得无趣地说。
「喔,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然后,会找你是因为……呃,就是那个啦。』
「那个?」
『就是……对了,关于课题的事情。』
「课题……?」
听到这个词汇,我迅速地清醒过来。咦?话说回来,今天好像课题的最后一天,我达成了吗?不,好像没有耶,毕竟没有喊出完成口号的印象。咦?为什么?明明有碰到白色花瓶的记忆。啊,对了。中途被丰藤叫住,发现有狗闯进校园里,然后……
「我忘记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你说什么!?』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半。距离换日,也就是课题失败只剩下三十分钟。
于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宛如竞速选手般猛力踩著踏板,我骑在夜路上,朝著学校疾驰而去。因为我骑脚踏车上学的时间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动作慢吞吞的话有可能在抵达前就超过时限了,必须尽快才行。
我在校门前发现了水澄的身影。
理所当然地她也穿著便服。背心搭配牛仔短裤,既随兴又性感的打扮。
连我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被她的模样吸引,我依然全速地踩著踏板,打算跟早上一样穿过校门直接前往停车场。
下个瞬间,我猛然撞在紧闭的校门铁栏杆上。
「呀啊啊啊啊啊!!」
我从坐垫上飞起,摔在地上。
「灯、灯月同学!?没事吧!?你究竟想做什么啊!?」
毕竟时间已接近半夜十二点,校门会关上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我是个平时都会在日落前返家的回家社员,导致完全忘了这回事。
「难不成是想逗我笑吗?也太拼命了吧?」
我把菜篮变形的脚踏车停在校门前,水澄帮我在手脚各处贴上OK蹦,我一动也不动地紧抿著嘴巴。
「好,贴好了,走得动吗?」
「虽然身体不要紧,但是手机坏了。」
我把裂开的液晶萤幕拿给她看。明明眼前分秒必争,这下却无法得知现在的时间了。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救世主大人呢。还是我打了电话才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忘了花瓶的事。用我的来确认吧。」
水澄打开手机的液晶萤幕,她的待机画面是星空的照片,意外地很浪漫呢。不过那不是重点。
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要是动作快点应该还是能搞定吧。
正当我打算跟在水澄后面跳进校门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不妙的事。
「不好了水澄,就跟这扇校门一样,夜晚的校舍肯定也上了锁,这样下去我们是进不去的。」
「没问题的,灯月同学。因为我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已经先找好了捷径啰。」
在水澄的带领下,我们发现了一扇不是很稳固的窗户,用力摇晃几下锁就自动打开。托水澄的福,总算是进入了校舍内。
「啊!可是教室要怎么办,那里应该也上了锁吧?」
真是祸不单行。
「那里也不要紧的灯月同学。我事先打开了下方窗户的锁。至少那里应该不会被上锁才对,所以一定进得去喔。」
做事毫无破绽,真是个值得信赖的家伙。即使成了边缘人,完美之名依然健在。
「但你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不仅找到抄小路的密道,还事先打开了教室下方窗户的锁……」
我与水澄并肩走在黑暗的走廊上。
「从展开课题的那天就开始了。因为那个恶魔的行动范围大多都在学校,因此很容易就能猜出课题也会以学校为主轴吧?所以才觉得随时都能进入学校比较好。」
「水澄你真厉害,竟然想得这么远,真是有干劲呢。」
「怎么可能有干劲呢。」
嗯。
「所以比较像无可奈何地进行课题吗?」
我试著探起她的口风。
「……那无所谓吧,别在意这种小事。」
简单地被打了回票,水澄似乎没那么容易就讲出自己的事情。虽然因为一起吃过午餐,我以为我们稍微变亲近了点。
「是少女的秘密吗?那我就不深究了。」
我刻意耸了耸肩。因为水澄既冷漠又聪明,原以为她不会理会我这种廉价的挑衅,但下个瞬间只见水澄猛然抓起我的手,呃…她生气了吗?
「我开玩笑的啦,我道歉。」
「灯月同学安静点……看那里。」
我朝水澄手指的方向看去,走廊深处的阴影摇曳著手电筒的光芒。
「是警卫吗?」
正朝我们的方向走来。要是被发现当然会很不妙。因为猛力撞上校门发出的巨大声响,导致附近的居民通报吗?
「先躲起来等他经过吧,跟我来。」
水澄拉起我的手、躲进柱子的阴影中。
水澄抓住我的手紧贴在墙壁上,我们的身体保持面对面的姿势紧贴在一起。脸的正下方是挤扁的事业线,胯下则是她的大腿,四肢都被她压住,我根本动弹不得。
「那…那个…等一下,水澄同学……」
「安静点,会被发现的。」
她以宛如银鱼般的食指堵住了我的嘴唇,这下我完全无法动弹与说话了。
由于水澄夹著我的身体从柱子阴影处窥探著灯光的动向,每当有细微动作时,我就被挤扁的胸部,以及大腿紧紧压住,糟糕要起反应了,快住手啊。
「……他走掉了,应该不要紧了。」
水澄从我身上离开,我因为站不稳而跪了下来。
「要是突然遇到这种事件,实际上只会紧张个半死耶。」
「似乎是这样,你还真是可爱呢。」
什!?我回头看向水澄,只见她一脸轻松地窃笑著。
虽然败北感十分强烈,但心情并不坏。难倒是我M倾向觉醒了吗?
「……话说回来,现在几点了?感觉好像浪费了不少时间。」
刚刚的事情使我丧失了时间感,为了以防万一,我向水澄这么问。
水澄重新开启手机,接著只见她原本放松的表情突然变得紧绷起来。
「怎么了?突然陷入沉默。」
「……十一点五十九分。」
她刚刚说什么?
「只剩一分钟了。」
「也就是六十秒啊。」
「为什么要重复一遍啊,已经没时间了,你是笨蛋吗?」
「要跑啰!」
「真没办法呢……!」
距离时限只剩下五十秒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与水澄两人全心全意地朝著二年A班教室冲去,毫不在意发出巨大的脚步声与提振精神的叫声,毕竟事态紧急。
「我去开启下面窗户!」
跑在前方的水澄以漂亮的滑垒动作开启下方的窗户。
「花瓶就交给我吧!」
我朝著敞开的下方窗户一头钻了过去。
──砰!
虽然用力撞上位于对面的桌子,但我没心情去在意这个。径自将大量的桌椅推开,朝著放在黑板旁边的花瓶走去。
「只剩三十秒了!快点!」
当我朝花瓶伸出手的时候,随后走进教室的水澄事先替我打开了门,我立即打算穿过,朝向位于走廊的洗手台
但是却被推开的桌椅绊倒在地。
「咕哈!」
我的脸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我将花瓶高举过头拚命守住,因为头部受到太大的伤害,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现在是开这种别脚玩笑的时候吗!?又浪费了不少时间耶!只剩十秒了!」
我把花瓶紧抱在胸前,朝著水澄指著的走廊方向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终于抵达洗手台,我用单脚猛力煞住
「还有六秒!」
拔出插在花瓶里的白花,倒转花瓶将旧的水倒进排水口。
「五!四!」
转开水龙头,将新鲜的水注入花瓶中。
「三!二!」
最后将白色花朵插回去,这样就算是换好花瓶的水,只剩下说出关键字了!
「一!」
我将花瓶宛如传说中的圣杯般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地放声大吼道。
「Mission Complettttt!!!」
──发现恶魔之力了,现在开始消灭。
正当我沉浸在大声嘶吼的余韵中,没错,听见了女神大人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
「……课题好像达成了呢。」
我将花瓶放在洗手台上,吐了口气。
「嗯,我也听见了女神的声音。课题应该是达成了。不过应该不用叫这么大声也没关系吧?」
「吵死了,我很拚命耶。」
我这么回嘴,并转头朝水澄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
──锵。
有个发光的物体掉在水澄的脚边,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喂,水澄,你好像有东西掉了耶?」
「不是我。虽然有听见声音。」
水澄说了句「是这个吗?」将掉在脚边的某样小型物体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玻璃的碎片吗?」
我伸手触碰水澄以手指夹住的透明石头。就在这一瞬间──
那颗透明的石头发出了令人炫目的强烈光芒,将我的视野染成一片洁白。
下个瞬间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雪割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的身影。
『雪割!?』
我不自觉地叫了她的姓氏。但不知道为什么,理应大喊出声的我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不仅如此。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同样呈现半透明。
简直就像闯进了其他人的梦境似地。实际上就连展现在视野中的走廊景色也如同模糊不清。因为窗外可以看见太阳,地点应该是同一所学校的上午时分吧。
呆站在眼前的雪割,正用沉痛的表情摀著胸口,似乎正在凝视著什么。
沿著她的视线看去,发现教室里有一对男女正站在黑板旁的花瓶前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听不见声音,但他们看似很亲密地交谈著。
但由于朦胧不清的缘故,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因此也无法特定人选。
(咦?说起来,放在那对男女前面的花瓶,好像就是我刚刚换过水的那个耶。)
看来这里似乎是我们班教室。
《怎么会……!这样的话……!》
传来了雪割明显语带动摇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只见雪割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请不要破坏那段时光……!》
下个瞬间,雪割的眼睛发出红色的光芒。简直像个使用特殊能力的超能力者一样。
于此同时,就跟进入这个模糊不清的世界那时一样,我的视野再度变得一片洁白。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原本的地方,也就是轮廓十分清晰的夜晚学校走廊上。
理所当然的,水澄就在我的眼前。
「刚刚那彷佛白日梦般的光景……水澄也看见了吗?」
「嗯、有啊。看见了雪割蕾香……」
水澄将透明的石头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起来。
「应该是这颗如同玻璃珠的东西让我们看见的吧」
玻璃珠缩小成可以完全收纳在掌心中,整体带有浑圆,呈现宛如泪滴的形状。
「……这难道是她的记忆吗?」
水澄眺望著远方,自言自语似地呢喃道。
「雪割的记忆吗?既然如此,并非出自本人的视角不是很奇怪吗?」
「也是呢。与其说是记忆,更像强烈余留的意念…类似残留思念的事物。」
「残、残留思念?」
「是吗?她的眼睛不是发出了红色光芒吗?那肯定就是使用恶魔之力的瞬间吧?灯月同学,你看到她那副模样难道不觉得可怕吗?」
我试著回忆当时看见的雪割模样。
怎么会……!这样的话……!请不要破坏那段时光……!
她很痛苦地摀著胸口,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只感到强烈的悲伤,即使眼睛发出红光,我也丝毫不觉得可怕。
「……雪割肯定是出自一时冲动才会使用力量吧。」
听见我这么说,水澄一脸惊愕地摇了摇头。
「所以不觉得可怕?甚至还打算说她没有错吗?」
「我可没说她没有错……」
「别说蠢话了灯月同学。你忘了吗?那个恶魔可是用了四次力量喔?」
我完全无言以对,就算一开始还能以冲动为藉口,可是之后……
水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起窗外的月亮。
「今天已经很晚了,就聊到这里为止吧。无论是关于白日梦还是玻璃珠的事,只要问女神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我也表示赞同。
「不过在回去之前,那颗思念的碎片可以给我吗?」
「你是指这颗玻璃珠吗……?」
「嗯,毕竟那东西好像封入了雪割的记忆与思念嘛,这样取名应该很贴切吧。」
「……嗯,爱怎么称呼随你高兴。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水澄将玻璃珠递给了我。
我反射性透过月光仔细端详玻璃珠。
「喂。我不是说该回去了吗?快点走吧?」
我跟牵起我的手的水澄一同迈出步伐。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我内心一阵悸动,一瞬间差点弄掉了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