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奥莉珍传唤后的隔天,艾伦和贾迪尔一起来到水镜之间。
罗威尔、奥莉珍、亚克、里希特,还有凡已经在那里等待。罗威尔和奥莉珍分别抱着一个双胞胎。艾伦知道他们是来送行的,笑着走过去。
「大家早!维尔克、莎提雅!」
「姊接!呜!」
「姊~!」
艾伦亲吻双胞胎后,这对弟妹开心地嬉笑。
「你们是来为我们送行的吗?」
「呜!啊!」
「呜──呀!」
他们似乎不太懂艾伦说了什么,但还是看着艾伦直点头。艾伦觉得弟妹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可爱到不行,表情忍不住融化。
哥哥维尔克掌管「诚实」,妹妹莎提雅掌管「正直」。他们的力量似乎和双女神有关,奥莉珍听了也很惊讶。
距离弟妹出生后已经过了十个月,维尔克和莎提雅的成长速度跟人类婴儿一样。而他们值得纪念的第一句话是:「姊~」
艾伦欢喜无比。一旁的奥莉珍则是不甘心地说:「讨~厌!接下来是我哟~!」然后拼命想让双胞胎叫「妈妈」。而罗威尔也跟奥莉珍一起死命推销自己。
接着获胜的当然是奥莉珍。罗威尔到现在都还没听到双胞胎叫自己「爸爸」。
眼下双胞胎可以抓着东西站立,虽然脚步还不是很稳,却已经会走了。
维尔克学讲话很快;莎提雅则是有时会散发魔法的气息。
奥莉珍等人认为莎提雅的力量会比较早觉醒,然而要是像艾伦那时引发大骚动就不好了,因而去找洞悉一切的沃尔商量。沃尔却什么都没说,只笑着说了一句:「是秘密哟!」
「等发生事情就来不及了啊……」
「好啦,双胞胎的成长令人期待是事实,我们就先在一旁守望着吧?」
尽管罗威尔面有难色地点头同意奥莉珍这句话,艾伦却默默察觉到──
(大概是跟爸爸有关吧……)
双女神觉得罗威尔很有趣,也会只因为这样就付诸行动。毫无疑问的,她们就是在捉弄罗威尔。
艾伦是女神,因为制约而无法干涉,也听说沃尔无法洞悉她。不过双胞胎似乎和艾伦的层级不同。由此可知,沃尔是故意不说的。
(妈妈说沃尔姊姊在笑,所以应该是没事啦……)
双胞胎根本不知道旁人如此担心,最爱艾伦的他们总是黏着艾伦不放。
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跟得紧紧的,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他们平常总会顺势开始玩耍,今天奥莉珍却看准时机制止了。
「真抱歉,要你们一大早过来。今天请你们参观亚克他们的工作吧。」
「好!」
「请多指教。」
贾迪尔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里希特却摆了张臭脸,没有回应。艾伦知道他身为一个精灵,面对被诅咒的汀巴尔王族,心情一定很复杂,但还是忧心地叫了声:「里希特哥哥?」
「嗯?什么事,艾伦?」
一听到艾伦的声音,里希特瞬间换上笑容。这下艾伦明白他只是不欢迎贾迪尔,叹了一口气。
「别人打招呼后要好好回答!」
艾伦伸出食指指着里希特说道。双胞胎出生后,艾伦就展现出姊姊的风范,告诫里希特,这样对双胞胎是不良示范。
被艾伦骂了之后,里希特畏缩地垂落肩头,对贾迪尔道歉。
「呜……对不起啦。今天请多指教了。」
「哪里。今天能和您一起行动是我的荣幸。」
贾迪尔恭敬地回答,让里希特感到有些尴尬。
「呣唔唔唔……」
此时亚克发出低吟。每个人都看向亚克,发现他带着不悦的面容怒瞪贾迪尔。
只不过亚克态度慵懒,实在让人紧张不起来。
「你和……艾伦结婚,狡……猾!」
亚克一看到贾迪尔便直接和他杠上。而贾迪尔大概也习惯了,直言不讳:
「是啊,我也觉得艾伦能牵起我的手就像一场梦,好开心。」
他这么说着,冷不防抓起艾伦的手,开心地笑了。
「呣唔呜呜呜呜呜!」
见亚克就快哭了,奥莉珍笑着说:「哎呀呀。」
「这幅光景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耶~」
「如果是平常,都是我负责击退亚克的……」
过去负责击退亚克的人都是罗威尔。现在被贾迪尔取而代之,让他不甘地咬着牙,同时也觉得有些寂寥。
「姊姊们都说罗威尔和小少爷一模一样,看来是真的耶。」
「啥!」
这句话罗威尔可不能当成没听见,然而正想据理力争之际,抱在怀里的莎提雅突然大叫:「噗呜呜呜!」近在耳边的叫喊似乎让她觉得很吵。
「啊啊啊,抱歉抱歉。」
莎提雅对罗威尔的下腭祭出一记掌击,那只小小的手意外地有力气。罗威尔直接被击倒,发出「唔呃」一声。见状,奥莉珍不断偷笑。
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亚克躲在里希特身后,以泛着泪光的双眼怒瞪贾迪尔。被夹在中间的里希特则是满脸为难。
「凡,今天可以载着贾迪尔一起走吗?」
「呜……遵命。」
凡瞥了贾迪尔一眼,表现得有些厌恶。但既然是艾伦开口拜托的,他便无法拒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兽化。
(嗯~……虽然很正常,但这点果然根深蒂固……)
之所以被诅咒,纯属祖先的作为所致,贾迪尔本身并没有错,然而光凭这件事实在莫可奈何。毕竟精灵怀抱对人类的愤怒已经长达两百年的岁月了。
亚克甚至被人类囚禁。三百年来,他的力量持续被人剥夺。看在里希特这个弟弟眼里,想必不存在原谅贾迪尔这个人类的温柔选项。
憎恨汀巴尔王族的精灵,不只是牺牲后化为诅咒的精灵。
精灵也有可称作亲人的家族,彼此间的联系非常庞大,全是奥莉珍的分支旁系。精灵都是彼此的兄弟姊妹,因此憎恨的强度也非比寻常。
艾伦同样曾听奥莉珍说过,以前罗威尔刚来精灵界时,也是因为身为汀巴尔的贵族而招致精灵们严重排斥。既然贾迪尔是当事人的子孙,受到的对待便会更加尖锐。
(对生命悠久的精灵来说,就像昨天才发生过……我自己也曾这么说。可是……)
「凡大人,非常谢谢您。我的力量尚有不足,承蒙您帮忙。」
贾迪尔对精灵总是以礼相待。如果他跟以前的汀巴尔王族一样只把精灵当成道具,凡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吧。
贾迪尔打从心底崇拜、尊敬精灵。正因为诅咒这道枷锁被净化,他真挚的心意得以正面传递出去,精灵们也就更不知所措,不晓得该如何应付。
『呃……嗯……』
凡冷漠地别过脸,尾巴却微微拍打着地板,显得很开心。艾伦敏锐地发现这点,因此带着满脸笑容看向贾迪尔。贾迪尔也感到很吃惊,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不过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了。希望他们能逐渐亲近彼此。)
看到两人感情这么好,里希特基于不同的意义觉得很不是滋味。但艾伦他们并没有发现。
「今天要去哪里?」
艾伦兴奋地询问里希特。他这才回过神来,伴随「呃……」的话音,转头俯瞰躲在自己身后的亚克。
「大哥,今天要去哪里?」
「呜~~……水……中?」
「咦?」
艾伦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问:
「我们要去水中吗!」
以前艾伦曾听奥莉珍说过,她去见住在海中的精灵时,把海洋分成了两半。
为了一睹那样的光景,她们先通知海之精灵要过去一趟。然而就在她们即将出发之际,海之精灵们竟直接来到精灵城询问有什么要事,说他们不敢劳烦女王亲自前往。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艾伦没想到现在能实现多年的心愿,无比兴奋。亚克和里希特却不懂艾伦在兴奋什么。
(奇怪?感觉温差好大……?)
艾伦跟着他们不解歪头,见状,里希特不禁觉得好笑。
「艾伦,我猜大哥不是要去水中,而是想表示扭曲的魔素在水里喔。」
「啊……」
只要抵达指定地点附近,亚克就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操纵魔素。之所以要里希特跟去担任辅佐,是怕亚克不顾地点倒头就睡,放弃工作,因此算是监视。
见艾伦一脸失落,里希特问:「你想去水中吗?」
「以前妈妈说过,她去见水中的精灵时,把海洋分成两半……」
「把海洋分成两半!」
里希特和亚克都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显得非常惊讶。贾迪尔则莫名佩服地说:「真不愧是精灵女王……」
他大概是认为只要奥莉珍介入,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吧。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奥莉珍听见这段对话,怀念地说:
「哎呀~~的确是有过这件事。」
「真怀念啊。我记得先告知之后,反而是对方跑到精灵界来了吧?」
「结果没去成呢。下次我们大家一起造访一趟吧。」
「真的吗!」
艾伦兴致勃勃地睁着闪亮的双眼,让周围所有人都不禁莞尔,伸手想抚摸艾伦的头。结果有三只手就这样挤在艾伦的头顶上方。
她的头顶上冒出了争夺的火花。奥莉珍在远处笑着说:「哎呀哎呀。」罗威尔则是气得牙痒痒。
「够了!你们几个!给我离艾伦……呃噗!」
「呀啊啊!」
罗威尔的下巴受到莎提雅正面掌击,整个身体往后仰。
「哎呀哎呀,莎提雅,对不起喔,爸爸他好吵。来妈妈这边吧。」
闻言,莎提雅从罗威尔怀里轻轻飘起,来到奥莉珍身边。
「真不愧是我的奥莉!你们几个~~!」
罗威尔迅速夺走艾伦,随即灵巧地摸着艾伦的头,同时不停地踢着其余三人。
艾伦顿时两眼无神,瞬间转移到凡那里。
「凡~」
见艾伦跳到浑身毛茸茸的凡身上磨蹭,罗威尔等四人都愣在原地。
看到自己被艾伦选上,凡用力地甩动尾巴拍地,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们。
「好了,你们几个,到此为止喽。艾伦,我们下次再去海边吧。」
「好!」
把身体埋在凡毛里的艾伦跳下来,认真地做出敬礼动作。
「大哥,你可以把我们传送到目的地吗?」
「嗯。」
亚克点了点头。艾伦则是坐上凡的背。
「贾迪尔,来这边,这边。」
艾伦对贾迪尔招手,要他坐在自己身后。
「噢……凡大人,恕我冒犯了。」
贾迪尔战战兢兢地坐到艾伦身后。看到艾伦守着贾迪尔和自己同乘,罗威尔心中的焦躁来到最高点。
「我还是要一起去!」
罗威尔随即命令贾迪尔走开。艾伦却以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把顾小孩的工作推给妈妈一个人的爸爸……」
「艾伦,慢着!还有很多乳母和女仆啊!」
「不帮妈妈顾小孩的爸爸……」
「我有帮!然后今天是帮你啊!」
「我最讨厌了。」
「噫!」
真不知道他刚才说要帮忙艾伦的气势上哪儿去了?膝盖与双手投地的罗威尔显得非常失落沮丧,却仍不死心地立刻抬头,也想跟上去。
「算了,亚克!你也把我传送……咦?」
才刚要踏出一步,罗威尔便马上重心不稳,觉得有东西缠着自己的脚,因此低头看去。只见双胞胎一个人抓着一只脚,死都不放手。
「呀!」
「噗噗!」
「啥!」
罗威尔原以为是奥莉珍对双胞胎使用转移,正想警告她这太危险……却看到奥莉珍一脸惊愕,这才察觉事态不对。
「哎呀,讨厌啦。你们是不想让罗威尔走,所以学会转移了吗──!」
这两个孩子是天才吗?奥莉珍开心地发出兴奋的声音。艾伦等人也吓了一跳,直夸:「好厉害!」
「呀呀!」
「噗噗!」
双胞胎蹙眉瞪着罗威尔,好像在抱怨什么。罗威尔告诉双胞胎:「这样是很可爱没错啦,可是很危险喔。」并把他们送回奥莉珍身边,随即又想前往艾伦身边,却停下了脚步。
「亲爱的,你放弃吧。」
「唔唔唔唔唔……!」
双胞胎用转移巴着罗威尔的脚,始终不肯放手。要是硬把他们拉开,莎提雅就会开始大哭。
「啊────!」
「哎呀哎呀,莎提雅,爸爸好坏喔~」
「等等!不要说得好像我很过分!」
「噗噗!」
维尔克也皱起眉头,瞪着罗威尔。被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性瞪,似乎会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罗威尔都慌了。
『好了,趁现在快走吧。』
奥莉珍传送念话给其他人,挥手催促他们出发。艾伦等人于是看了彼此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走了!」
「好,慢走喔。路上小心哟~」
「姊接,拜!」
「拜!」
原本还在哭泣的莎提雅突然转为笑容,和维尔克一起挥手道别。看来他们不是因为想跟着才闹脾气,而是企图阻挠罗威尔。
「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乖……!」
「啊啊啊!艾伦~~!」
罗威尔急忙回过头,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唔呜呜呜呜……」
奥莉珍来到失落的罗威尔身边,把维尔克抱了过去。
「看来这两个孩子很喜欢艾伦呢。」
「呜~!」
「呜呜!」
彷佛听得懂奥莉珍在说些什么,他们不断点头。重新抱住莎提雅的罗威尔忍不住闹起别扭。
「我也很喜欢啊!」
「哎呀,讨厌啦。你要跟这两个孩子争吗?看来你也还没长大呢。」
「呜唔唔!」
不断被人数落的罗威尔不禁垂头丧气。这时候有个人拍了拍罗威尔的头,试图安抚他。
「嗯?」
「哎呀,讨厌……好可爱!」
奥莉珍怀里的维尔克摸着罗威尔的头安抚他,莎提雅看了也想有样学样,拼命伸出小手。
「莎提雅,你来这边,这边比较容易摸到哟~」
奥莉珍让双胞胎浮在空中,得心应手地调整位置,好让他们更容易触及罗威尔的头。
「呜~!呀呀!」
「呜~」
「…………」
罗威尔默默探出自己的头,让双胞胎摸到满意为止。
「唔呜……太可爱了……」
「呵呵呵,就是说呀~」
才刚深受感动并获得疗愈的罗威尔抬起头,正好和维尔克四目相交。
「呵。」
「!」
看到维尔克嗤之以鼻的模样,罗威尔大受打击。因为维尔克就像是在说:「真好搞定……」
「这两个孩子真的跟你一模一样耶~」
「哪里像啊?」
罗威尔欲哭无泪地抗议。但比起罗威尔,奥莉珍更看重才十个月大的孩子学会转移,因此欢欣鼓舞。
「太想留住罗威尔,结果就学会转移了!我们的孩子们真的是天才耶!」
「呜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孩子们一个个都把我给击溃了!」
艾伦那时也好,现在双胞胎也是,看到孩子们都因为自己而学会转移,罗威尔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
亚克转移抵达的地方,是个荒山野岭的正上方。
由于现在还是清晨,阳光从侧边照射过来,让人觉得加倍刺眼。不过比起刺眼,寒冷更让人受不了。
「呜呜~~!好冷……!」
艾伦没想到会这么冷,身体不停颤抖。里希特急忙升高周遭的温度。
「这样可以吗?」
「里希特哥哥,谢谢你!」
只要光之大精灵出马,就能自由自在调节地上的温度。他表示现在只是做了些小动作,暂时将每个人周围变暖罢了。
「其实我也可以把这一带整个变暖,可是人界就会马上因此受到影响了。」
「真不愧是里希特哥哥!」
受到艾伦夸奖,里希特喜形于色,紧接着对她说:「还有什么伤脑筋的事要马上说喔。」
里希特也确实地调节了贾迪尔身边的温度,贾迪尔于是开口道谢。结果里希特似乎有些难为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耸了耸肩代表听见了。
「不过这个……给周遭带来的影响,还是一样明显耶。」
艾伦看着地表,沉痛地说着。里希特也点头。
「原因是魔素吧。问题的源头应该在这一带的某个地方,大哥已经说是在水里了。」
所有人都飘浮在空中,看着脚下的山。乍看之下,这是一座被已经没了叶子的枯木和满山落叶覆盖的山地。放眼望去,并未发现哪里有水。
而往远处看去,离这座已然枯竭的黑褐色高山越远的地方,就变得越是绿意盎然。
连着陆地的其他山头也都是青翠的山林。换句话说,这里原本明明是青翠的山,异象却以某个地方为圆心扩散,造就这座黑褐色的山,是以一看就知道这里不正常。
「我还以为褐色是土壤的颜色,结果是枯叶的颜色吗……?」
话是这么说,但看起来也不像发生过森林大火。那些叶子掉光的树木就像冬天的树木一样,仍保留着树枝。
倘若发生森林大火,较细的树枝就会被烧断,留下被烧黑的树干。况且地上没有灰烬,也没有焦炭的气味。
「这是……」
贾迪尔也看着脚下,震惊不已。
「嗯~~?」
亚克歪着头,环视周遭,寻找起因何在。但看他那副不解的模样,说不定不在这附近。
「总之我们先从上空找水吧?」
「就这么办。那我去看正好在变色的外缘。艾伦就以这里为中心,在四周找找。大哥的话……他应该会随兴调查,就别管他了吧。」
里希特对待亚克的方式虽然随便,不过平常都是这样一路调查过来的吧。虽说是来参观的,但里希特早就看穿艾伦不会安分待在原地,所以允许她稍微帮点忙。
「我知道了!」
「嗯。」
他们分成亚克、里希特,以及艾伦、凡、贾迪尔三组,分头探索周遭。艾伦和贾迪尔坐在凡的背上,艾伦负责留意右侧,贾迪尔则负责左侧。
「范围比想像中还要大耶……」
「既然颜色跟其他山头不一样,中心地便是最可疑的地方,可是都没看到水耶。」
他们稍微靠近地面飞行,发现枯木的树枝都笔直指着天际。本以为树干也已经枯死,可是看起来跟冬天的树木没什么两样。
「感觉好像只有这个地方突然变成冬天……」
「咦?」
听到贾迪尔这么说,艾伦忍不住回头。突然被她这么盯着看,贾迪尔不解地侧着头。
「突然变成冬天……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噢,其实我以前去视察过北方,是在入冬之前,趁还没下雪赶过去的,结果天气刚好突然变冷。」
「嗯。」
「我刚到的时候,树叶还很翠绿茂密,却在我滞留在那里的短短三天期间内全数凋零。」
「什么!还会这样吗?」
「听说在我过去的前不久也有几天突然降温。一旦碰到这种情况,树叶好像就会一口气凋零。你看地面……」
贾迪尔捡起脚边的树叶。只见那片树叶并非正常干枯的褐色,而是像生病一样的黑色叶子。
「他们告诉我,如果碰到冷害,叶子不只会枯死,还会像这样变黑。」
「变黑的叶子……」
贾迪尔手上的叶子有着干枯的浅褐色,但几乎都已经变黑了。
艾伦的脑海里有一段会因为「黑」而联想到的记忆──那就是笼罩在艾米尔身边的诅咒,染成一片漆黑的模样。
每当她想起被悲伤束缚,哭喊着求救的精灵们的声音,总是泫然欲泣。
她忍不住把这片被染黑的树叶联想成悲伤的色彩。
「艾伦?」
「啊,对不起。没什么。」
贾迪尔忧心地呼喊艾伦,令她感到有些愧疚。赶在遭记忆囚禁、思绪高飞之前,她改而寻找水源,转移注意力。
「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水耶。连一条河都没看到……」
「关于这一点啊……」
「怎么了?」
贾迪尔含糊其词。他拜托凡帮忙,想确认一件事。
「凡大人,不好意思,能请您再靠近下面一点吗?」
『行啊。』
凡说完,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地降低高度。贾迪尔运用浮游术,从凡的背上轻轻落地。
虽说贾迪尔已经学会浮游,却尚不能飞往高处,还是需要艾伦或凡这样帮助他。
「啊,我也去!」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咦?为什么?」
『那些黑色说不定都是受到扭曲魔素影响。吾不能让您留下任何不好的影响。』
被诅咒的魔素会把手伸向艾伦。在无人岛调查时,失控的魔力也对力量有所反应。
凡说服艾伦,对诅咒有抵抗力的贾迪尔现在反倒比较安全。
「要是脚滑摔倒就不好了,我会保持飘浮调查,你不用担心。况且王室的诅咒也对我没反应,不是吗?」
「……我知道了。我就在旁边,你也要小心喔。」
艾伦说完,贾迪尔微笑回答:「好。」
「凡,对不起喔。谢谢你!」
『哪里……希望那个小鬼也平安无事就好了……』
贾迪尔降落到紧贴底表的高度,一一拿起地上的落叶仔细端详。有时还会拨开落叶,好像在找什么。
艾伦和贾迪尔的婚约公开后,精灵们的批判非常强烈,所以他们现在正不屈不挠地带着伴手礼,前往各个地方解释,并获得大家的谅解。
而凡是艾伦的护卫,一直陪在她身旁,看着他们努力的样子。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最近偶尔也会开始担心贾迪尔了。
艾伦看了,开心地放松脸部肌肉。
「嘿嘿嘿……你会替贾迪尔担心,我好高兴喔。」
『您、您说什么?』
「凡,谢谢你。」
『……不敢当。』
凡大概是觉得害羞而别过脸。艾伦就这么抚摸凡的后颈,这身蓬松的毛发是他的坚持,这份触感从小到大一直没变过。
(我和贾迪尔订婚之后,觉得好像和凯有点隔阂……我本来很伤心,觉得和凡之间是不是也会那样……)
可是凡始终如一,总是陪在艾伦身边。他既是青梅竹马、挚友,也是宛如哥哥般的存在,是艾伦怀抱亲爱之情的对象。
这么说起来,她想起自己曾经听过大人们很久以前谈及要让凡和她订婚。听到这件事时,她还一度怀疑自己听错。敏特感叹自己不断遭到拒绝,也让艾伦有些惊讶。
(据说是爸爸一一拒绝了所有婚事……)
艾伦回想着这些令人怀念的事,同时望向贾迪尔,手也不忘继续抚摸凡。
双女神说,如果艾伦不察觉自己的心意并产生改变,身体就不可能成长。遭人点醒的她总算产生自觉,这段感情才终于开花。
她在涌现自觉的同时努力改变,并一步一步缩短和贾迪尔的距离。过程中她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都与她保持距离。令她感到不解。
(感觉就像交了男女朋友或结婚后跟朋友疏远,很难再一起出去玩一样……)
尽管心里会感到寂寞,但如果朋友过得幸福,便是最值得庆贺的事了。她从前一直是目送别人走向幸福并道贺的人,现在换成自己站在这一边,这才发现──
(说不定是双方都在避开彼此吧……)
贾迪尔拿起掉在地上的枯枝,拨着地上大量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心不在焉的艾伦呆愣在原地,来回抚摸凡的脖子的毛。凡总觉得她的模样不太对劲,忐忑不已地看着两人。
「找到了!」
贾迪尔开心地大叫。听到他的声音,艾伦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吗?」
「艾伦,你可以通知里希特大人他们吗?」
「好!」
艾伦一用念话传达:「贾迪尔发现某样东西了。」他们便立刻转移现身。贾迪尔看到他们,首先行了个礼致意。
「听说你发现东西了?」
「对,藏在大量的枯叶下面。」
飘浮着的贾迪尔挥动手里拿着的树枝,缓缓地扫开叶子。艾伦不解地歪头,觉得叶子跟刚才不同,显得有点重量,才发现叶子下方竟出现了被染黑的泉水。
「原来是被埋在落叶里啊!」
「因为这里明明空旷,没有任何树木,却有许多落叶,我才猜想可能是这里。」
「贾迪尔,你好厉害!」
「呵呵,谢谢你。」
贾迪尔保持飘浮状态,轻轻移动到艾伦身边,与她四目相交。接着艾伦伸出手掌,两人就这么轻轻击掌。
里希特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却仍立刻跟亚克确认:
「大哥,是这里吗?」
「唔~~嗯?」
里希特默默看着亚克的反应,暗忖或许不是这里。直盯着泉水的亚克却点头说:「嗯,就是……这里。」
听到这个回答,艾伦和贾迪尔同时吐出安心的气息。
「我好紧张。太好了,贾迪尔!」
「是啊,运气真好。」
接下来就是亚克的工作了。里希特等人升上高空避难。而贾迪尔还没有办法飞到太高的地方,所以再度坐在凡的背上。
「不过亚克哥哥感觉跟平常不一样,好像不太干脆耶?」
看到亚克歪头苦思的模样,艾伦总觉得很介意。
「噢,应该是因为扭曲的规模很小吧。」
「扭曲……很小?」
「其实如果只是发生有点奇怪的现象,我和大哥不会前往现场。要行动的时候都是扭曲太大,导致精灵界无法控制,或是地点太远,大哥的力量控制不到。」
亚克多年来都被学院监禁,力量不断被剥夺。现在身体好不容易恢复,大概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点一点地解放淤积在人界的魔素。
起初,他总是马上便觉得累,然后倒头大睡,就这么好几天下落不明。所以现在才会像这样,由里希特从旁辅佐。
对精灵来说只是短短的三百年,但魔素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获得循环,淤积在世界各处,导致亚克无法控制,每百年就会引发一次魔物风暴。
亚克和里希特已经从范围较大的淤积开始逐一解放,最近数量终于变少,只剩这种小型的扭曲比较多──里希特这么解释。
「那我们上次一起去调查的那个算大还是算小?」
「那次是从精灵界无法控制,因此才会跑去现场,结果还是无法控制。」
「是喔?」
「这次是因为妈妈希望让你们来参观,才叫我们挑个小的也好。我问了大哥,他说大概在这一带,所以就来了。」
「这……真是谢谢您。」
得知他们是特地带自己过来这个地方的,贾迪尔满怀感激地道谢。见状,里希特不禁抓了抓头。
「嗯~……真是不好对付。」
「咦?」
「没事。自言自语罢了。」
里希特苦笑着表示没什么。此时浮游到泉水中央的亚克脚底出现一道耀眼的魔法阵,光芒随即充满整个泉水。面对这样的光景,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守着事态发展。
光芒从覆盖着大地的枯叶间流窜而出,这幅景象就像光芒从云朵间隙射下来的风景一样。
「好漂亮……」
巨大的魔法阵大小如同泉水的范围,逐渐溶解累积在里头的魔素。
「啊!」
小小的黑色粒子渐渐从涌泉当中冒出,然后升向天际。这幅景象就像在学院见到的红色粒子,让艾伦忍不住叫出声音。
悲伤的记忆并没有消失。不过那起事件后也过了些岁月,她总算可以平静看待。
看着升上天际的魔素,艾伦发现了一件怪事。
「那些魔素还是黑色的,就这样让它们升上天际吗?」
「嗯,对啊。」
「呃……不会把它们弄干净……」
「干净?噢,大哥不会像你那样净化魔素喔。」
「咦……」
(可是这都是污浊的魔素吧……?)
艾伦的疑问都写在脸上。里希特笑着解释:
「大哥可以化解、移动魔素,可是净化是不一样的力量。那是你的力量吧?」
「啊,那我去帮忙……」
「这点程度还不用。它们升上天际后就会自然而然分散,等变干净了之后再回到地表。」
「会被天空净化吗?」
「虽然不会完全净化就是了。确实会花上一段岁月,但仍会自然净化到某个程度。」
经里希特这么一说,艾伦才想起,听说死后升向天际的魔素会暂时飘浮在空中。尤其是成了精灵魔法师之人的灵魂,他们因为和精灵连结在一起,色彩变得比较浓烈,会耗费一点时间才重回地表。
(对了,妈妈也说她在找律尔先生的灵魂时,是以罗雷的力量为标的寻找。)
虽说有净化功能,但艾伦的净化之力是为了在真正危急时使用的。
(可是都难得出来,如果能帮点忙就好了……)
艾伦因为这次没帮上半点忙而沮丧。见状,里希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结……束了。」
「大哥,辛苦了。」
「艾伦,嗯、嗯。」
见亚克张开双手,示意想要艾伦慰劳他,面露苦笑的她便转移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他。
「呵呵,好……高兴。」
亚克抱着艾伦,幸福地飘浮在泉水上方,不断转圈。
艾伦脚边的泉水并未受到净化,所以跟刚看到时一样混浊。
「净化……」
贾迪尔喃喃低语,声音在周围回荡着。
「贾迪尔?」
「抱歉,我可以试试看我的力量吗?」
「咦?」
「据说我的力量跟艾伦一样掌管净化,可是实在找不到可以练习的时机,很伤脑筋。」
贾迪尔听说精灵的力量是为了世界,也亲自这么对汀巴尔的王族解释了,但他实在很不安,害怕自己一旦临阵,或许根本不会使用。听到贾迪尔说出自己的想法,艾伦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我也想练习!」
「你愿意帮我吗?」
「嗯!」
「啊,你们等等……!」
艾伦并未理会里希特的制止,牵着贾迪尔的手直接飞往泉水中央。面对面的他们握着彼此的手,额头相抵,闭起双眼,一道巨大的魔法阵随即以他们为中心出现在脚下。
与刚才亚克不同,光芒是从他们两人身上涌出的。况且不只脚边的泉水,周围的树木乃至山棱所到之处,都有发光的粒子往天上攀升。
「我是有听说他掌管净化……但这个……」
里希特失神地低语。他忽然发现两人能力的差异,因而眯起双眼。
「艾伦确实正在消除污秽,受诅咒的后裔却是在祈祷……?」
面对他们净化的方式,里希特等人完全被震慑。只见原本已经枯死的整座山都被包覆在光芒之中。等到光芒消散,眼前只剩下澄澈的泉水,以及枯木。
变成黑色的枯叶和泉水就像一场幻影,全数消失无踪。
『竟能如此……』
「…………」
凡发出讶异的声音,感想跟里希特的心声完全重合。
倘若植物精灵在现场,一定会发现他们还赋予了净化以外的效果。
受到污浊魔素的影响而沉淀在下方的黑色浊泥完全消失。他们甚至还分解剩下的枯叶,将土壤变成品质良好的腐叶土。
四周就像季节转换成春天前那样,充满澄澈的空气。这么一来,明年这里就会恢复成原本绿意盎然的山林吧。
「被魔素污染的地区要恢复原状,再快也要花上好几年耶……」
里希特夹杂着叹息说着,但艾伦和贾迪尔并没有注意到。
他们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模样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不禁大声欢呼。
「成功了!」
「艾伦,我们成功了!」
「耶!都是贾迪尔的功劳!」
看到两人兴奋大叫的模样,在谈论婚约或结婚前更会觉得他们还是孩子,因而涌现一股保护欲。
不只里希特如此,凡也一样,比起护卫的职责,他有更多无法放着他们不管的想法。
「伤脑筋啊……看到他们这样……」
里希特发出思索的声音,一脸烦恼。但艾伦他们笑着跑来了,他也就张开双手迎接。
「真不愧是艾伦!」
「谢谢哥哥!」
贾迪尔看着他们互相拥抱,再度低头致谢。
「谢谢您同意让我任性。这是个很好的经验。」
「……啊,嗯,对啦,是不错……」
「里希特哥哥?」
见里希特含糊其词,不只艾伦和贾迪尔,连亚克都觉得不解。
「你们净化了这么广的范围,身体都还好吗?」
听到里希特这么说,艾伦和贾迪尔这才惊觉并看向对方。不过他们并不觉得有哪里疲惫,也就回答没问题了。
「嗯~多亏你们,这座山马上就会恢复原状了。谢谢你们喽。」
「是!」
两人同时朝气蓬勃地回答。里希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多了个要费心照顾的弟弟。
「里希特大人,如果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嗯?」
「我听说亚克大人和您为了循环全世界的魔素,非常尽心尽力。」
「噢,嗯。不过我只是负责监视大哥啦。」
「如果可以,能让我也来帮两位的忙吗?」
「贾迪尔?」
「我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想了解艾伦和你们珍惜的这个世界。请问……不行吗?」
「咦咦~~?」
里希特一脸为难地看向亚克。亚克却歪着头,似乎不太懂贾迪尔的言下之意。
他大概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使命和贾迪尔的力量有什么关系吧。
「我──我我我!如果贾迪尔要帮忙,我也要!」
浮游在半空中的艾伦灵活地跳动,并举起一只手。所有人因此惊讶不已。
「艾伦也要来吗!」
「嗯,因为平常都没什么需要净化的场面啊。而且我希望在面对紧急时刻之际可以处变不惊!」
艾伦常常因为无法控制力量强弱而晕倒。为了学会控制,练习非常重要。然而明白归明白,里希特还是忍不住呻吟。
「啊~~……他们这么说耶。大哥,你觉得呢?」
罗威尔绝对不会默不吭声吧。里希特逃避责任似的瞥了亚克一眼,没想到亚克双眼闪闪发光。
「……大哥?」
「艾伦,要帮……忙?」
「对!我想和亚克哥哥一起!」
「一……起!」
亚克转为满面开朗的笑容。贾迪尔乘胜追击。
「我不会妨碍两位。在亚克大人结束任务后,希望能给我练习净化的机会。」
贾迪尔说完,艾伦在一旁用力地点头肯定。
「跟艾伦!一……起!可以喔!」
「亚克大哥!」
见亚克立刻回答,里希特不禁有些微词。不过看到艾伦他们那么开心,他也难以说出「不行」二字。
「啊~~……你们可要自己去说服罗威尔哥哥喔。」
「好!」
「请包在我身上!」
「没……问题!」
里希特一脸苦笑,因为他知道亚克根本没办法说服对方,照这个情势下去,肯定会被耍得团团转。一想到这点,里希特不禁放弃地耸了耸肩。
『里希特大人,还有吾陪您喔。』
「凡,你真的很能干……」
里希特一边苦笑,一边提议:「已经中午了,回去吧。」
「好!」
充满朝气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一行人就这么瞬间消失无踪。
*
回到精灵城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宛如庆典般骚动不已的精灵们
乍看会觉得是在饮酒狂欢,仔细一瞧却是一场西式自助餐派对。
望见坐在地上的奥丝图双手拿着瓶子,直接就口饮用,凡不禁怒斥:「母亲!」
「哎呀,你回来啦!」
「吾、吾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是双胞胎的庆祝宴啊!」
「呃……啊!」
经奥丝图这么一说,凡才想起出发前,双胞胎学会了转移。艾伦是在两岁的时候学会的,当时已经被说很早了,但这对双胞胎才十个月大。
「他们是天才!」
「呵呵呵,艾伦不嫌弃的话,也恭喜他们吧。」
「好!维尔克、莎提雅!」
艾伦奔向双胞胎身边。被双胞胎挤压得不成人形的罗威尔也拥抱艾伦,欢迎她回来。贾迪尔在远处看见他们的模样,心中不禁涌现一丝寂寥。
「小少爷,你也辛苦了。」
「不敢当。」
「呵呵呵,稍微习惯我们这里了吗?」
「咦?啊,是的……」
见贾迪尔有些心不在焉,奥莉珍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这不能强求,不过你到现在还是很疏离呢。」
「咦……?」
「你看罗威尔那样应该也懂,我们不会要你跟汀巴尔的王族断绝关系。如果我们这么做,艾伦会气噗噗喔!」
「…………」
「要是你想念原本的家人,随时可以回去喔。然后也随时可以回到这里。这才是所谓的家人呀。」
奥莉珍抛了个媚眼,对贾迪尔这么说。
「没想到您……您如此宽宏大量,再多言词也无法表示我的感谢……」
原本隐忍的悲伤不断涌现,塞满贾迪尔的胸口。
既然已经成了半精灵,他便做好舍弃人类身分的觉悟,也舍弃了老家汀巴尔,才来到精灵界。
因为祖先的所作所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天真地认为这里会有人接纳自己。即使如此,却依旧无法舍弃小小的希望。正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献上最大的敬意,奥莉珍的话语才格外打动他的心。
「我一直觉得只要艾伦接受这份心意,我就很幸福了……没想到会这么依依不舍,涌现这样的心情……我现在很厌恶自己,觉得自己真是无比贪婪。」
「没关系呀,人就是这样嘛。况且罗威尔也是这样。」
「咦?」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很担心婆婆和索沃尔。是艾伦看穿他的心思,要他偶尔回老家。」
奥莉珍嘻嘻窃笑,贾迪尔则瞪大双眼。
「反过来说,所有精灵们──包括我,都不懂什么是家人。毕竟大家全~是我孕育出来的孩子嘛。」
奥莉珍告诉贾迪尔,她也是透过艾伦才学会何谓「家人」。
「那孩子非常珍惜家人,你也在这个圆圈内哟。所以你可以再任性一点没关系。」
「…………好的。」
尽管只有一瞬间,贾迪尔的脸却皱成一团,他于是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他再度看向眼前兴奋笑闹的艾伦,露出幸福的笑容。
*
当双胞胎的庆祝宴结束,艾伦等人安静下来后,里希特转移到在谈话室饮酒的罗威尔身边。
「结果如何?」
「啊~嗯~~……」
里希特抓了抓后脑杓,似乎难以启齿。见状,罗威尔不禁皱眉。
「我失败了。」
里希特俏皮地眨了眨眼,想蒙混过关,罗威尔眉间的皱褶却越变越深。
「你没教他这个世界有多严苛吗?」
「关于这一点,他根本比我们精灵还像个精灵嘛……」
「啊?」
「他的觉悟超乎我的想像,我反而被他吓傻了……」
看着发出思索声的里希特,罗威尔傻眼地说:
「那小子可是人界的王族耶,有觉悟很正常好吗?」
罗威尔一脸费解,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挖苦也行不通。」
「就算听懂了,也不可能表现出来吧。」
「我无视他打招呼,结果被艾伦骂。」
「哪来的幼稚鬼?」
「他甚至还反过来帮忙……」
「哪来的好宝宝?」
「回神过来时,我已经喜欢上他那个人啦~!」
「你也太不中用了吧……」
被罗威尔不断辛辣地吐槽,里希特感到很不是滋味。
「罗威尔哥哥不懂啦!他是我这一脉的人耶!」
直到里希特把话说得这么白,罗威尔才「啊」的一声想起来。
「我疏忽了。净化是你的眷属。」
「就是啊。我们相容性太好,反而很糟。他实在太乖了,跟艾伦一起给我吧!」
「你想死吗?」
「我才不要!」
里希特踩到罗威尔的地雷,罗威尔因此「轰轰轰轰轰……」地发出黑色雾霭。但里希特仍对着地雷区丢下炸弹。
「况且他还不太会控制力量,会无意识地不断净化周遭耶!」
「啥!」
「他好像有在控制,知道不可以净化被诅咒的家伙。可是他一放松,周围就会立刻受到净化。」
「慢着……这可是不能放着不管的大问题耶!」
「就是说啊。而且他还会无意识净化对方的负面情绪,感觉就像扭曲的心思被抽走,整个人呆在原地那样。明明很讨厌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啊!」
「慢着慢着慢着!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精灵们迟早会不再讨厌他!」
「…………」
罗威尔这才想起,贾迪尔净化了自己身上的诅咒,等同于净化了诅咒所拥有的负面情绪。虽说是无意识发动的,但谁能想到会产生这样的作用?
知道贾迪尔的力量比想像中还强,罗威尔愣住了。这时里希特提议似的开口:
「晚一点艾伦他们应该也会跟你说。我认为必须尽早安排他开始修行,所以我和亚克大哥循环时,会带着艾伦和他。」
「嗯?」
「亚克大哥也赞成,所以请你当成这件事已经定案了……」
「亚克那家伙绝对是认定了艾伦会跟去吧!」
「穿帮啦。」
他们不可能只因为贾迪尔一个人要修行就带他同行。艾伦一直陪着贾迪尔,当然也会说她要跟。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亚克果然派不上用场。」
罗威尔愤慨地吼着:「我就知道!」里希特则是叹了口气。
「罗威尔哥哥,请你干脆直接行动啦~」
「呜……我不行……」
「为什么?」
「奥莉看穿我的企图,所以我被监视了。」
「你才是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好大的胆子!」
双方开始僵持不下。不过追根究柢,当初企图之所以会被看穿也是因为敏特。站在罗威尔的角度来看,真的会被他气死。
纵使幼稚地争论,结果也不会改变。况且两个当事人的态度都很认真,更是无法可想。
「敏特说他还有别的计策……」
「…………这句话可信吗?」
「不可信!」
罗威尔立刻回答,惹得里希特只能叹气。
「反正就是这样,我不干了啦!」
「啊,喂!」
「哥哥你也是,最好在艾伦发现之前赶快罢手喔!」
说完,里希特便转移回去了。
现在谈话室除了罗威尔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室内一片寂静。
刚才他忍不住起身想留住里希特,现在又重新坐回去,将全身的重量靠在椅背上。
「我也知道不会成功啊……」
他替自己倒酒,补满杯子,一口气喝下肚。
他自认很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失去了臂弯中的艾伦,现在只是把那股丧失感丢给别人,混淆视听。
「……亲爱的。」
转移过来的奥莉珍开口呼唤罗威尔。她轻盈地落地,带着温柔的笑容,坐在他的身旁。
罗威尔不发一语,就这么靠在奥莉珍身上。而她也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