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处理事业,这天艾伦和贾迪尔前往凡克莱福特宅邸。罗伦出来迎接两人,并把他们带到谈话室。当他们抵达时,索沃尔和拉菲莉亚已经在里面了。
「你们好!」
「呃……噢,艾伦,你来啦……」
稀奇的是,索沃尔的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而是一脸为难。艾伦感到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仔细一瞧,她发现拉菲莉亚坐在沙发上,显得心不在焉。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先冲到艾伦身边才对,也因此常会挨索沃尔和罗伦的骂,今天却完全没注意到艾伦,只顾着想自己的事。
她皱紧眉头,似乎有些想不开。
「拉菲莉亚,你怎么了?」
「啊,艾伦……」
听到艾伦出声,拉菲莉亚才惊觉她来了,于是迅速抬起头。
艾伦听说拉菲莉亚今天的训练休息,所以等他们谈完事业,约好要和伊莎贝拉他们一起办一场下午茶会。
每当这种日子到来,拉菲莉亚都会等不及,先来到谈话室,然后坐立难安地直问:「还没好吗?还没吗?」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呢?
更重要的是,艾伦觉得拉菲莉亚的脸色不太好,因此用念话和贾迪尔商量。
『对不起喔,我今天可以陪着拉菲莉亚吗?我放心不下……』
『没关系喔。如果有事,我可能会用念话跟你商量。花点时间也没关系,你可以在空档回答我吗?』
『嗯,谢谢你!』
在来到宅邸前,艾伦和贾迪尔已经协商过今天要讨论的要点了。就算艾伦不在场,照理说也可以顺利进行。
贾迪尔在不远处和索沃尔一起朝艾伦挥手,她看了也挥手回应。索沃尔同样发现拉菲莉亚不太对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人坐立难安。
「怎么了吗?我可以听你诉苦喔。」
艾伦牵起拉菲莉亚的手,小声说道。只见拉菲莉亚犹豫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贾迪尔他们。
『你们可以回避一下吗?』
『我知道了。』
贾迪尔对索沃尔和罗伦说了几句话后,就这么离开谈话室。艾伦用念话说了声:『谢谢。』又重新看向拉菲莉亚。
她来到拉菲莉亚旁边坐下。慢慢来,没关系──说出这句话后,她便等待拉菲莉亚开口。过了不久,拉菲莉亚张开沉重的嘴。
「我、我跟你说……喔……」
「嗯。」
「我听说……那家伙死了。」
「……那家伙?」
艾伦不知道那家伙是指谁,拉菲莉亚接着才又小声地说:「艾米尔……」
当艾伦和贾迪尔的婚约公开时,也公布了艾齐儿和艾米尔的事。悄悄举办葬礼是前几天的事。
被诅咒吞没的遗体可说什么都没留下,所以艾齐儿和艾米尔是以空棺的形式下葬的。据说棺木当中只放着她们生前爱用的东西。
「我……是为了出一口气,才会当上骑士的……」
「啊……」
艾伦想起拉菲莉亚的母亲艾莉雅位于老街的老家,那里也是一间餐馆。当时拉菲莉亚心情还没整理好,因此跑去见艾莉雅,结果只看到被弄得一片凌乱的室内。
说不定艾莉雅他们出了什么事。艾伦说服她赶快回去,却遇上在留学前想好好见证这家人是什么下场的艾米尔。
「她居然在我出人头地前死掉……而且我听说去阻止她作乱的人是你和贾迪尔……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力……」
「拉菲莉亚……」
「据说贾迪尔为了保护你而差点死掉……我觉得……自己……根本是个废物嘛……」
拉菲莉亚握紧拳头,懊悔地发不出声音。随后,斗大的泪珠落在她的拳头上。
她被自己的无力击垮,而且当成目标的艾米尔死后,更失去了成为骑士的目的。
艾伦知道拉菲莉亚一直很努力……不,这幢宅邸的所有人都知道拉菲莉亚有多努力,所以索沃尔和罗伦才会那么担心。
「拉菲莉亚……对不起,我没能跟你说。」
艾伦也开口道歉,拉菲莉亚却用力左右摇头。
「怎么可能会告诉我这种小兵啊!爸爸曾委婉地跟我说,大家是暗中前去接艾米尔回来对吧?说是太明目张胆的话会演变成战争……」
「嗯……」
「因为她被诅咒,精灵会知道她在哪里……这样根本不用硬把你拉出去嘛!」
(咦?)
艾伦忍不住讶异,心想:原来是在意我!
「你、你误会喽!他们也禁止我跟去!」
「咦?」
「可是我很担心爸爸他们,于是偷偷自己跑去了……」
「…………」
「我跟你一样很无力喔……所以贾迪尔才会保护我……」
一旦想起当时的事,艾伦依旧会发抖。毕竟贾迪尔为了保护自己而命在旦夕,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喔。可是艾米尔已经被诅咒吞没,变成魔物风暴的核心,无论是人还是精灵都不能待在那个地方,情况严重到叔叔跟贾迪尔的护卫们全都跑去避难喽。所以你才不是无能为力呢!」
「艾伦……」
看到艾伦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拉菲莉亚都忘记自己也在哭了,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而且……而且……因为我……害得贾迪尔……如果我没有大意,贾迪尔现在一定还是这个国家的王太子……」
「…………」
「我搅乱了贾迪尔的命运。我也很无力……」
拉菲莉亚不禁抱紧哭泣的艾伦,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哭了好一会儿。不久后,双方总算冷静下来,也就放开彼此。
「你为什么会跑去那里?按照你的个性,跟去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听到拉菲莉亚这么问,艾伦擦去眼泪,一边说起当时的情况。
「双女神……沃尔姊姊偷偷告诉我了。她说再这样下去,艾米尔会被诅咒吞没,变成魔物风暴的核心。而能阻止魔物风暴的只有我的力量……」
「魔物风暴!」
「爸爸也差点被诅咒吞噬,我才忍不住冲上前……」
「伯父他……」
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广泛,拉菲莉亚一时难以吸收资讯,有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但还是开口说出掠过心头的想法:
「这应该不是因为你无力吧?」
「咦?」
「你是因为听到双女神那么说才会过去的吧?」
「呃、嗯……」
就算她们没有说,她应该也会去。但艾伦有些顾忌现在说出口。
「就算是一时大意,也不是你的错吧?真正大意的人是差点被吞噬的伯父他们。贾迪尔会保护你,也是出于他自己的判断啊。」
「贾迪尔的……判断?」
艾伦像是受到出其不意的攻击般睁大眼睛。拉菲莉亚则说出自己当上骑士之后,心里冒出的想法。
「当上骑士后,我稍微明白一些事了……贵族这种人啊只要身分地位越高,就算身为骑士也不会自己主动采取行动嘛。」
「行动……?」
「他们不会冲锋陷阵攻击不是吗?若是王族更会被要求要躲在后面,对吧?骑士也会被要求要保护王族。因为爸爸是负责指挥的人,我知道要是他先被敌人干掉就糟了啦……」
「呃……嗯。」
「我曾经看过某个有点阶级的骑士贵族在那边耀武扬威,实在觉得很讨厌。平民出身的骑士们全被推去做杂事……虽然我以前也是那样啦。」
想起从前的事,拉菲莉亚叹了口气。
必须被守护的王族和贵族之所以不会站上前线,是因为他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如此。艾伦也是要被人妥善保护的立场,但她总会自己冲锋陷阵,所以不太懂躲在别人身后等待事情过去的感觉。这大概是凡克莱福特家的本色。
「既然贾迪尔挺身保护了你,那就是他自己的判断,不是你要在意的事。」
「咦……」
这么说起来,贾迪尔也曾说过他有一死的觉悟。无论艾伦有没有出现,贾迪尔都是抱着死亡的觉悟,前往那个地方的。
见他笑着庆幸艾伦平安无事,她只是不断落泪。
贾迪尔恐怕已经了然于心。为了不让艾伦挂心,他可以断言「那是自己的判断」。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艾伦才觉得后悔。
前往汀巴尔王城后,艾伦这才晓得周围的人是多么仰慕贾迪尔。
即使他是虐杀精灵之人的子孙,对民众而言仍是想守护他们的王族。
看事情的角度改变后,她亲眼见到许多人类的内情。贾迪尔一路为他们奉献,现在为了一点一点抽离,得花费很多时间获得旁人的谅解,然后把工作交接给弟弟拉苏耶尔。
望着他的背影,艾伦始终思考着这样下去好不好。
「你总是为了大家而勉强自己,不是吗?不能觉得是自己的错喔。」
明明是要听拉菲莉亚诉苦的,不知不觉间却反过来被安慰。察觉这件事后,艾伦以又哭又笑的表情对拉菲莉亚说:
「这样说的话,你也不是无能为力啊。」
「咦?」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事情会怎么演变啊。艾米尔会死,也是她的命运吧?」
「呃、嗯……」
「艾米尔根本不打算回汀巴尔国喔,毕竟她已经与海格纳国有所勾结,下次见面时应该就是两国开战的时候吧。然而陛下根本不愿打仗,想先把问题排除。既然如此,就更没机会见面了。」
「啊……对噢。」
无论拉菲莉亚多么努力,到头来艾米尔都很难看见她英勇的模样。
况且都已经安排杀手,要在战争之前暗杀艾米尔了。一考虑到这点,要见面简直难如登天。
「再加上参加那场行动的人,只有爸爸、叔叔……还有几个近卫和贾迪尔的三个护卫而已喔。」
「咦……」
「别说小兵,上面的人也很难一起参与吧?」
英雄、骑士团长、王太子的护卫和专属近卫──简直是精英过头了,无论怎么挣扎,想必都没办法一同参与。
「……那我只能把爸爸踢下去了吗?」
「咦?」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难道拉菲莉亚想成为奉行实力主义的骑士团长吗?艾伦惊讶得眼泪都停了。
「拉菲莉亚,你要当骑士团长吗……?」
「我想说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了。」
「……呵呵呵!」
「干嘛啦?你在耻笑我吗?」
「不是。总觉得如果是你,可能真的会当上喔!」
「是吗?对吧?」
拉菲莉亚信心满满地咧嘴一笑,也已经不哭了。双方笑了一会儿,最后一脸如释重负。
「能和你聊过真是太好了。」
「是吗?我反倒被你安慰耶。」
「看来你也压抑了很多事嘛……我们再多聊一点吧。」
「嗯……嗯!」
艾伦忍不住用力地点头,拉菲莉亚也开心地笑了,然而表情马上变得僵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艾伦原本还很担心,不过原因似乎和刚才有些不同。拉菲莉亚一脸认真地说:
「我能去那家伙的墓地吗……?」
「艾米尔的?但那是王室的墓地……你等一下喔。」
艾伦用念话向贾迪尔确认。贾迪尔很讶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提到艾米尔的墓。但艾伦还是拜托他,请他去疏通相关人士,好让拉菲莉亚过去。
「贾迪尔也要来吗?」
「对不起喔,王族的墓地有近卫守着,基本上只有王族血亲才能进去。而且艾米尔的墓在需要有人带路的地方,否则去不了……」
说到这里,拉菲莉亚总算察觉,艾齐儿和艾米尔被当成计划引发战争的罪犯,无法葬在一般的墓地,却也不能入王族的坟墓。
「啊,原来如此……」
「不过应该会保持一点距离啦……」
「没关系,就这样吧。谢谢你。」
「嗯。」
周围的气氛有些感伤,但拉菲莉亚已经不像刚见面时那样一脸想不开了。
*
汀巴尔王城的后方,某座森林的外缘,深处有块整地仔细的地方。
那是个像英式庭园般被各种色彩的花朵包围之处。是祭祀历代王族们的墓地,以等间隔建造出一座座坟墓。
到场的人以艾伦、贾迪尔为首,有担任王族护卫的索沃尔、拉菲莉亚、贾迪尔的三名护卫,以及艾伦的护卫凯和凡。
罗威尔一听到要去艾齐儿的墓地就面有难色,才会改由索沃尔陪同。
一行人穿过由大理石搭建成的华美拱门,来到开阔的场所,随即看见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耸立在中央。
(这里是……)
这里离坟墓很近,同时摆着举办精灵祭的石碑。看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艾伦不禁停下脚步。
位于石碑内侧的是境界不同的场所。艾伦想起自己每年都在这里听着贾迪尔的祈祷声而哭泣。
「艾伦……」
贾迪尔从后方温柔地握住艾伦的手。他似乎已经发现她的视线正对着前方的石碑。
「我觉得好怀念。」
「我也很怀念这里喔。当我听说你就在石碑内侧听我祈祷时……」
听到贾迪尔这句话,艾伦忍不住抬头看他。
「我真的非常开心。」
贾迪尔勾起嘴角微笑,艾伦的脸都红了。因为他的一句话,原本觉得悲伤的记忆一口气被不一样的感受取代。
「我说你……」
拉菲莉亚眯起眼睛,瞪着贾迪尔。
「怎么了吗?」
看到他满面笑容地这么反问,拉菲莉亚直接叹了口气,在场陪同的索沃尔在她身后非常慌张。
「不要卿卿我我啦,我会分心耶。」
「分心?原来如此。抱歉,我们平常就是这样。」
贾迪尔若无其事地在回答中夹杂挖苦。拉菲莉亚等人听出来后都「呜哇……」一声往后仰,表现得退避三舍。
「……多年的心意开花结果,还真是恭喜你啦。」
这回换拉菲莉亚挖苦回去。她大概是想嘲笑贾迪尔来到凡克莱福特家时的事,对他却完全不管用。
「对啊,真是太好了。」
贾迪尔回以一抹毫无阴影的笑容。见他态度如此,拉菲莉亚眉间的皱褶越卡越深了。
「艾伦,你真的要选这种执念很深又缠人的家伙吗?」
「拉、拉菲莉亚!」
索沃尔急忙斥责,但拉菲莉亚根本不在意。以艾伦的护卫身分随行的凯也在后方点头如捣蒜。见状,凡眯起眼睛看着凯,彷佛在说:「你也半斤八两吧。」
突然有个话题丢到自己身上,艾伦忍不住交互看着拉菲莉亚和贾迪尔,虽然表情非常为难,却仍带着一点红晕。
「我、我就要选……贾迪尔。」
艾伦红着脸,忸忸怩怩地说。所有看到的人都用手掩着自己的脸往后仰。
「艾伦,我好高兴。」
「呃……嗯。」
这时拉菲莉亚快速介入两人中间,似乎以为他们又要开始卿卿我我了。
她大概是觉得既然罗威尔不在这里,便只有她能保护艾伦了。
「哇……拉菲莉亚?」
「艾伦,可以跟我牵手吗……?」
只见拉菲莉亚失落地抬起视线看着艾伦拜托她。目击那副模样的贾迪尔、凯和凡都发出「呜恶」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就像吃到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
至于索沃尔则是首次看见女儿做出这种举动,在惊讶之余瞪大眼睛,僵在原地不动。
「嗯!」
艾伦却完全没看懂他们在干嘛。她立刻放开贾迪尔的手,与拉菲莉亚紧紧牵在一起,笑着走向目的地。
被留在原地的人们都看傻了眼。
「拉菲莉亚小姐也很有两下子嘛~」
贾迪尔的其中一名护卫勒贝笑着道出感想。
「啥!居然是连我都还没做过的十指紧扣……!」
贾迪尔懊悔地吼着,所有人这才看清楚拉菲莉亚和艾伦的手是怎么牵的──那是手指互相缠绕的十指紧扣,任谁都憧憬的十指紧扣。
艾伦的手太小,如果要让贾迪尔大大的手指放入指头之间,她就必须用力撑开手指。贾迪尔发现这点,觉得不能勉强艾伦,所以一直忍着。可是拉菲莉亚的手指较细,能毫无窒碍地与艾伦十指紧扣。
「唔……」
贾迪尔的心中静静燃起妒火,旁人看了都有些退避三舍。
执念很深又很缠人──拉菲莉亚的话语在所有人的脑中重播。
「殿下……」
或许是习惯了吧,护卫发出感到傻眼的声音。艾伦就这么听着背后的声音,往目的地王室之墓前进。
*
「这就是……艾米尔的墓。」
眼前的墓是个朴素的坟墓,根本看不出是王室的墓。
刚才的庭园并排着历代王室的坟墓。而这里远离那座庭园,要再往里头的小径继续走才会抵达。一旁的土地并未受到整理,也没有花朵开在这里。
栅栏的另一边就是悬崖,下方也只有一大片森林。
「真是……寂寥的地方。」
「这里是祭祀犯下罪责的王族的地方,他们会一起下葬此处。」
「是共同墓地吗?」
「对,很难以置信吧?我听说以前也是这样。就算是王族,一旦让家族蒙羞,即使没有犯罪也会被葬在这里。」
「怎么会……」
这是个藏着悲伤事实的墓地。艾伦让意识飘向远方,好让自己不聚焦在这件事上,然后从护卫手中接过带到这里来的鲜花,就这么放在墓前。
她听说其实也不可以献花,但拉菲莉亚坚持要带。
献花之后,所有人开始默哀。拉菲莉亚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瞪着墓。
「我送花给她,她应该觉得备受屈辱吧。」
她嘴上虽这么说,表情却有些失落。
「我开始不太懂,自己跟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拉菲莉亚?」
「被逐出学院时,我的确有些自暴自弃。然而当我听到她本人表示那是她一手策划的,就一直很恨她。」
「…………」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听着拉菲莉亚的独白。
「我明明是为了出一口气,才会成为骑士的,结果一回过神来,她却死掉了……实在是笑不出来。」
拉菲莉亚瞪着墓。其他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走错一步,我可能就会变成她了……我曾经这么想过。」
刚来到凡克莱福特家时,拉菲莉亚恨着周遭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顺利,也因此焦躁不已。
如果她一直憎恨艾伦,当海格纳的爪牙盯上艾莉雅时,拉菲莉亚也会在现场。但她们或许不会得救,反而会因此命丧黄泉。
正因为有艾伦的关怀,她才能获得这么多帮助。
艾米尔对拉菲莉亚说过,她们同样因为流言而被人指指点点。大家都说她们的母亲很烂,她们也同样嚣张跋扈。彼此的境遇是一致的。
如果艾米尔也像拉菲莉亚这样,在某个时间点产生改变,或许现在还会待在王城,不会去海格纳了。
「拉菲莉亚……」
索沃尔把手放在拉菲莉亚的肩膀上。
「以前我的目标是要给她好看,可是现在也结束了。所以啊,爸爸……」
拉菲莉亚转身背对坟墓,面向索沃尔,然后轻轻拍开他的手。
「……咦?」
索沃尔睁大眼睛,不知道拉菲莉亚为什么要拍开他的手。随后,拉菲莉亚大声宣布:
「我会努力,然后把爸爸拉下台!」
「咦……」
拉菲莉亚不顾已然哑口无言的旁人,充满干劲地宣示:
「我会变得更强,目标是当上骑士团长!」
「咦咦咦咦咦咦咦?」
见所有人都一脸「为什么结论会是这样!」的表情,艾伦于是补充说明:
「她没能加入去接艾米尔回来的队伍里,所以想成为在上位的人……最快的办法就是把叔叔……」
「我要把你从团长的位子上拉下来!」
听到拉菲莉亚这么宣告,索沃尔一脸铁青。
「不不不,慢着慢着慢着……拉菲莉亚一开口就不是开玩笑的耶。」
现在连贾迪尔都脸色发青,想阻止拉菲莉亚。
「什么啦,我很认真耶!每次都是艾伦被卷进麻烦……我也想保护她啊!」
拉菲莉亚的宣言太令人吃惊,艾伦忍不住探出头来。
「咦……我?」
「对啊,因为我不能放着艾伦不管。你会跟王族结婚吧?如果要保护你,没有爬到骑士团长的地位,根本不可能站在你身边嘛!」
拉菲莉亚「哼」了一声。听到这番宣言,艾伦感动得整颗心都揪成一团。
「拉菲莉亚……」
艾伦实在太开心,以红润的脸庞望着拉菲莉亚。
见状,所有人的脸色都越来越差。也难怪了,其实拉菲莉亚的实力仅次索沃尔……大家都说她有团长级的实力。
当然了,她并不知情。不过底下有些人一直战战兢兢,深怕她哪天就去抢夺索沃尔的宝座。
索沃尔和贾迪尔都慌了手脚,凯却在他们身后嗤之以鼻。眼尖的拉菲莉亚很快便发现这点,两人之间随即冒出火花。
「我倒是和艾伦小姐一起前往艾米尔公主的所在地喽。」
「你、你说什么!」
在场每个人都心想:凯毫无疑问是惹怒拉菲莉亚的天才。
「艾伦!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啊?」
「对、对不起……」
刚才她们独处时,艾伦也道过歉了,但在气头上的拉菲莉亚似乎已经将这件事给抛诸脑后。
「我不甘心!反正你一定只是因为担任艾伦的护卫才能顺便跟去,几乎都是靠凡的力量吧!」
「唔……」
被戳到痛处的凯没了刚才的气势。拉菲莉亚则是光明磊落地挺起胸膛。
一旁的凡看了,也对凯嗤之以鼻。现在换凡和凯之间冒出火花。
「我绝对会变强,把你打趴在地上!」
「啊?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啪啪啪……正当火花不断迸出之际,上空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
「不然你跟我缔结契约吧。」
啥……?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有个人浮在半空中。
「母、母亲……?」
凡一愣一愣地出声喊出对方的身分。
「嗨。」
奥丝图轻佻地举起单手打招呼,凡却讶异地瞪大双眼。
「请、请等一下!你打算跟谁缔结契约!该不会……」
「当然是那边那个野丫头啊。」
奥丝图一副「你问这什么鬼问题」的表情。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你的回答呢?」
奥丝图降落地面,笔直地看着拉菲莉亚。
「等、等一下,什么意思啊!」
「你想要力量,不是吗?如果要和那个小弟弟争高下,跟精灵缔结契约是最快的办法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你为什么要选我啊?」
「啊~……为什么啊?其实我一直很在意你啊。」
(对了,奥丝图有时候会跟着我来到领地,然后在远处看着拉菲莉亚……)
艾伦也很惊讶,却也觉得有迹可循。奥丝图恐怕是在那次鼓励拉菲莉亚之后,就一直很在意她了。
当时的景象仍记忆犹新。过去她跟奥丝图提到消沉的拉菲莉亚恢复精神了,奥丝图也才松了口气。
这次她想必也是听闻拉菲莉亚没精神,感觉怪怪的,才会偷偷跟过来看吧。
「……你在我训练时也有来看我吧?」
「原来你发现啦?」
没听过的事实不断冒出,所有人都一脸惊讶……不对,重要的是,奥丝图是代表精灵界的灵牙统领。
她是远比凡要强的精灵,很明显的,要是一个没处理好,拉菲莉亚就会变成能力仅次于世界第一的罗威尔的人。
「请稍等一下!母亲要和那个小丫头缔结契约……要是父亲知道,会下起腥风血雨啊!」
「你很吵耶。跟他没关系吧。」
「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凡慌张的模样很不寻常。护卫们都很心慌,以为他口中的大精灵父亲是个非常不好惹的对象。
「而且!这个小丫头!以前曾经惹哭公主殿下啊!这点绝不可饶恕!」
「啥?」
众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到拉菲莉亚身上。她自己也很困惑地说:「我惹哭艾伦……?」
「可别说你忘了!吾很会记仇,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会说自己爱记仇吗!再说,以前是什么时候啊!」
「就是你被抓走的时候!」
拉菲莉亚和艾伦同时忍不住发出「啊……」一声。经凡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
「小姑娘把公主弄哭了?」
「啊……以前啦。可是我道过歉了。」
「嗯,她跟我道过歉了。」
「那不就好了?」
问题瞬间就获得解决。见状,凡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后来我也被凡弄哭了嘛。」
艾伦接着说出劲爆的事实。经她这么一说,凡才想起自己当时说了关于胸部很没神经的话,让艾伦嚎啕大哭。
「小不点把公主惹哭了……?」
轰轰轰轰轰……奥丝图的气息转为怒气。
「这么说来好像是耶。」
见拉菲莉亚也散发类似的气息,每个人都在心中想着:她们还真像……
「公、公主殿下……」
真不知道凡刚才的气势跑去哪里了。见他慌得耳朵和尾巴都露出来,艾伦嫣然一笑。
「那时候我们也和好了,不是吗?所以已经不要紧了吧?」
「呜唔唔唔……」
还放在心上的人只有凡而已──被迫意识到这件事的他慌了手脚。在场的人都心想:果然没人敌得过艾伦。
而奥丝图没理会他们,凑到拉菲莉亚面前。
「所以你会跟我缔结契约吧?」
「为什么结论会是这样啊……」
「咦?你不要吗!」
贾迪尔一脸惊愕,彷佛在说:「你不要跟精灵缔结契约?说这什么傻话啊?」
其他人也呆愣在原地。此时只有艾伦冷静地询问理由。
「拉菲莉亚,你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因为这样感觉就不是我的实力啦。」
「咦?」
「我想确实地靠自己的实力往上爬……我也觉得跟精灵缔结契约很光荣喔!想是这样想……但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种资格。」
「拉菲莉亚……?」
她觉得光是有精灵提出缔结契约的要求就已经很光荣了。然而即使身边的人和精灵缔结契约,她也从未觉得他们很狡猾。
若是以前的她,或许就会说出这种话吧。事实上,她也记得自己曾对和凡缔结契约后的凯说过,要他跟着自己。
不过自从她把骑士当成目标后,即使碰到其他令人羡慕的事,她也只会祝贺他人。
(对了,就算处在身边有很多精灵的环境,她也没说过自己想跟精灵缔结契约……)
「我知道光凭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达到那个地位。即使如此,如果只因为跟精灵缔结契约就被赋予那样的地位……这我无法接受。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把爸爸拉下台!」
「最后那句话是怎样……」
索沃尔一脸复杂,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众人这才终于明白,拉菲莉亚并非不想缔结契约,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吧。奥丝图同样只是静静等待拉菲莉亚的话语。
这段期间,凡偷偷用念话通知某人,因为他心急了。他觉得一定会见血,非得快点逼拉菲莉亚拒绝不可。
『父亲!母亲要和人类小丫头缔结契约了!』
不待拉菲莉亚做出回答,现场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上空传来一股威压感。
「咦…………?」
所有人一同望向天空,只见有只盛怒的巨龙正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