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冷。)
猫猫把薄纱披在肩膀上发抖。早知道就多喝一杯酒了,她深感后悔。
屋子里应该是暖烘烘的,但老实说猫猫嫌烦。她虽然担心鼻子被打烂的狮子不知会有何下场,但猫猫险些没被吃掉,不会想去替它疗伤。即使是被关进兽笼里供人观赏的可怜生物,毕竟她差点就被攻击了。但罗半却说太可惜了,想要猫猫去替它疗伤,所以她溜了出来。看在那个男人的眼里,似乎就连一身毛的巨猫也成了一连串的美妙数字,一直吵著说被打烂的鼻子破坏了数列。
敕簌发抖的猫猫坐在庭院前面的长椅上。反正没人在看,猫猫抱起膝盖,把下颔搁在上头。
天空辽阔无边。由于月亮没露脸,群星璀璨闪烁。有三颗星星特别明亮,在空中形成一个大三角。也许那就是受到星河阻隔的一对佳偶。
(真希望能早点结束。)
就在猫猫想设法溜回玉袁的府邸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堂兄在找你呢。」
「不用理他没关系。」
原来还有一人趁乱溜了出来。
「总管不是还有公务待办吗?」
虽然风头都让马闪抢光了,但这男的应该也帮上了一点忙。
「你是想要孤劳瘁而亡吗?」
「岂敢。」
偷懒不做事的壬氏一脸怀疑地听完猫猫的回答,坐到猫猫身边。木头椅子轧轧作响。然后他在椅子上放了一件东西。一看,似乎是一块废铁。
「如同马闪所说,铁栅似乎太过脆弱。上等的铁应该更具韧性。」
炼铁的方法不只一种。据说方法不对会使铁块内部留下空洞而变得脆弱。
「简直像是故意作来弄坏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
只是,猫猫也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那头狮子袭击里树妃,简直像盯上了她似的。猫猫看那狮子不像是冲著自己来,而是盯上了里树妃。
(因为它饿了?)
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因为嫔妃手中有肉。)
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
更令猫猫挂念的,是洒在嫔妃身上的那种香水味。那么重的气味,野兽的鼻子绝对闻得到。
假若狮子是对那气味起了反应──
「……」
「……喂,别不说话啊。」
壬氏对陷入沉默的猫猫说。这个男人分明应该知道猫猫不是会主动开口说话的性情,为何还要坐到她身边?又局促不安地皱起眉头?别在这偷懒,快去干活不就得了?
「看来你是想叫孤赶快回去吧?」
「不,万万没有此意。」
这个男人偶尔会猜透猫猫的心思,让她很困扰。猫猫故作镇定,不让脸部肌肉抽搐。
「就算回去,没差事可做也就只是让一群女人簇拥著罢了。」
「这话会引来全天下没桃花运的男子怨恨的。」
有钱有权有脸蛋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像今日这般月黑天,最好小心为妙。
「她们接近孤,还不就是为了皇族之血?」
血指的是种,还是命?
「小女子认为相貌也占了一半。」
「别说了。」
壬氏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明明生得一副举世无双的美颜,却对此抱持著自卑感。他手指滑过右颊的伤疤──白玉的微瑕部分。总觉得他似乎很中意这道任谁看了都要大叹可惜的伤疤,不知是不是猫猫多心了。
猫猫其实也不讨厌这道伤疤。世间无完人。以壬氏来说,由于容貌太过端正,变得与内在不相衬。把与生俱来的参差之处修整一下又有何妨?
况且虽说脸部受伤,但毕竟是阿爹缝的,伤口愈合得很漂亮。猫猫替他上过好几次药又化过好几次妆,因此感受很明显。指腹按到的凸起触感日趋平坦。
「索性佯称脸部受到烧灼,每次都作个烧伤痕迹如何?」
「颜色会弄不掉的。但如果是真的要烧,小女子愿意帮忙。」
顺便希望他能协助猫猫作烧伤药的实验。
「不准。」
由于化了大约二十天的妆,壬氏的脸颊还残留著一丝红色颜料。因此他今天稍微扑了点白粉掩饰。
「我若真烧了,高顺会昏倒的。化妆嘛,嗯,有点儿麻烦。虽然说轻松倒也轻松。旅途一路上孤心情很放松。」
没有一个乡下姑娘会去靠近脸部烧伤的阴沉男子,又不用像平时那样案牍劳神,应该让他很高兴吧。至于猫猫顶多只能在马车上看风景,屁股都痛了,一想到回程的路途就心情忧郁。
「要不要练习骑马?你是不喜欢乘马车吧?」
「那小女子宁可在马车上装张床。」
一路上猫猫已经改造过了。问题是猫猫作的床太受欢迎,常常有别人去躺著打混,害她没什么机会使用。
「是啊,期待你进一步提升躺卧质感。」
猫猫忽然觉得一肚子气都来了。真要说起来,最常赖在那床上的就是壬氏。在车外享受骑马之乐,腻了就躺在床上打混,还真是轻松惬意啊。
「是皇上准孤在此番旅程中稍微玩乐一下。」
壬氏脸上浮现略为歪扭的笑意。
「然后,皇上要孤仔细挑选。」
说到挑选什么,自然是选妃了。那些女子就是为此才被召集过来的。无论选哪一个,都与政事脱不了关系,也影响到国家今后的动向。
是要加强与邻国的往来,抑或是与国内某一势力联手?视选择的不同,他的立场也会随之改变。只是,既然选在西戌州安排这样的宴席,可见应该是属意于这一方面,就是要壬氏与西方加深交情。所以,卯柳才会将另一名女儿也带来。
(他会选谁呢?)
选谁都与猫猫无关。猫猫只以一介药师的立场行动就是了。
她本来是如此打算的……
忽然间,两人的指尖相触,下一刻,猫猫的手被握住了。被握住的手就这样慢慢掌心相合,手指交缠。比猫猫大上一圈的手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逐渐困住猫猫的手,打定了主意不让她逃走。
「可否请总管放手?」
「放手你不就逃了?」
「总管会对小女子做什么让我必须逃走的事吗?」
「孤有时候还真想打你。」
壬氏用猎捕猎物的野兽视线看著猫猫。他那好似饥饿野狗的视线,既不属于宦官壬氏,也不是皇弟,而是全然不同的另一人。
「脸部太显眼了,还请总管打在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会真动手的。」
「小女子明白。」
壬氏为人不会对弱女子动手动脚。不,他是对猫猫动过手,但那是每次猫猫服毒,就被他强行催吐。
「总管至多只会把小女子扣住,硬是让我把肚子里的东西呕出来。」
「那分明是你不好,没事服什么毒啊!」
「那自然是因为……」
百闻不如一见,猫猫只是实行此一准则罢了。猫猫并不比别人聪明,只不过是兴趣偏离常人而已。而以猫猫的状况来说,她有知识,感情却比别人匮乏。她也有喜怒哀乐,只是淡了一点。但他人正常拥有的几种感情,她至今还不是很能理解。
脉搏的音色透过手掌心传来。掌心在冒汗,触到的部分湿湿的。抬起脸一看,他的长睫毛低垂,黑曜石般的眼瞳注视著猫猫。那脸贴近到让猫猫的脸映照在瞳孔中。
娼妓都说,一旦知道那种感情就有如落入地狱。
男人都说,他们是为了一窥堂奥而来此仙窟。
那个底下有个「心」的文字,有人斥为低俗,也有人说终究是一场游戏。但也有人没有它就不能活。
壬氏空著的手伸向猫猫的头。手指彷佛撩起发丝般滑过,继而停留在后脑杓。
「你戴著它来了。」
壬氏触摸的地方,头发绾起并插上了簪子,那支明月罂粟的银簪。猫猫原以为是罗半准备的,看来她想错了。
怪不得大家都对这簪子有兴趣。
「原来是壬总管赠送的啊。明月是好,但小女子认为罂粟寓意不美。」
猫猫想起了白娘娘。罂粟花的外形有如大朵虞美人,但能作为鸦片的原料。
「别说了,这是孤在踏上旅途前让人作的。代替之前那一支。」
壬氏的嗓音从正上方传来。他把下颔搁到了猫猫头上,用指尖缠绕把玩著她的头发,呼气都落在她头上。若是旁人见著,一定会误以为是男女调情。
「壬总管,请别靠这么近。」
「为何?」
「要是让谁看见了怎么办?」
离开宴厅的人想必不只猫猫他们。此处藏在树木的阴影中形成了死角,但无法断定绝不会有人靠近。这个男人总不会不明白此次设宴的用意吧。
「里树妃并非壬总管的侄女,不用顾虑血统过浓。」
猫猫淡然直言。这话让壬氏的神情顿时变得紧绷。
「在那些女子当中,她不是最妥当的人选吗?」
方才里树妃与马闪互相凝望的场面就忘了吧。对,就当作没看见。就算两人之间萌生任何感情,反正也没有意义。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
「说什么妥当。」
冷艳利刃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把玩头发的手指滑过后颈,把猫猫的脖子围起来。修长手指压迫著猫猫的脖子。
「好难受。」
「很难受吗?」
都已经说难受了。但壬氏却加重了手指的力道。另一只十指交缠的手,继续抓著猫猫的手把它拉到背后。他是傻子吗?这样会脱臼的。猫猫遭人勒喉,关节又快被拉断,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她抬高头部以尽量呼吸空气,像条鱼般半张著嘴。壬氏从上方看著她这副蠢相,然后──
「……」
猫猫贪婪地吸进壬氏给予的空气,一股花香扑鼻而来。猫猫本以为天仙的呼气会带有蜜桃香,原来竟是茉莉花。薄唇有些乾燥,带著热度。
原先勒喉的手固定在后脑杓,握著的手松开,取而代之地将猫猫的腰搂向自己。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只是,他也许认为呼气已经传遍了猫猫的全身上下,用有些耀武扬威的神情低头看著她。继而,他擦拭了猫猫因呼吸困难而泛泪的眼角。猫猫莫名地一阵恼火。
「……小女子请求过,若要赐死,愿能服毒。」
「告诉你,孤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壬氏手指滑过猫猫的嘴唇说。
「可别说你不知道你也是人选之一。看你一副想装傻的样子。」
「还有……」壬氏接著问道。
「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你何时有这兴致跳舞了?」
看来壬氏果然一直瞪著猫猫他们。
「那只是便宜的酒钱罢了。」
猫猫想别开视线,但头被固定住了转不动。猫猫搜索枯肠,满脑子只想著如何逃离此一状况。
「小女子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不是有罗半陪著吗?旁人就会当成是这样。」
猫猫明白壬氏的意思,或许罗半也是打从一开始就抱著这种打算。真让人生气,晚点非踩扁他的脚尖不可。
罗字一族的血亲……这个在众多赐字宗族当中特立独行,未集结任何朋党的家族,要说妥当或许也算妥当,如同陆孙的说法。但是,只有一点例外。
「总管会与那个男人为敌的。」
猫猫指的是那个单眼镜怪人。那厮这次要是人在这里,恐怕早就出事了,铁定会引发连狮子出笼都不够看的骚动。果不其然,壬氏脸色略显退缩,但只有一瞬间罢了。
「……孤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下次再继续。」
猫猫的身体又被捉住了,她就这样被压倒在长椅上,发型都扁了。钻进唇间的不只呼气。她在极近距离之内看著黑曜石一般的兽眸。那眸子比任何星光都要来得明亮,却又带一丝微暗。这个男人过著衣食无缺的生活,有时却像在渴望什么,想获得满足。
(你大可以去选跟我不同的人。)
世上一定有人能满足壬氏的渴望,多得是想满足他的人。根本没必要特地向一个缺乏那种渴望的人乞怜。
猫猫很想逃走。天底下最令人烦恼不安的问题一定会来临。猫猫很想避开麻烦事,但野狗般的眼睛不让她逃。他追求不可能存在的事物,想将其吞噬殆尽。猫猫只能用偶人般的眼神回望著这一切。
这种眼神似乎挑起了野狗的不安,将身子进一步欺上来,想压溃猫猫。
(这回换成要压死我了。)
一个体重有她将近两倍的男人压在身上。那些娼妓有时还得应付体重差到三倍的客人,难道都不难受吗?假如猫猫这样吐苦水,娼妓之中技压群芳的白铃小姐会如何回答?
『不可以让客人握住主导权喔。』
猫猫想起她曾经百媚千娇地这么说过。当时猫猫正被迫学习娼妓的技艺。
「……」
坦白讲,也许继续当个偶人任他摆布比较好,也或许不好。但猫猫只能说,她因为想起了白铃小姐,而记起了她训练过自己的技巧。当时她说没学会就不许出房间,猫猫只好欲哭无泪地达到及格标准,成了一段回忆。
猫猫从反应到反射动作都受过了严格训练,所以她要强调错不在她。
换句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猫猫把嘴里积满的唾液咕嘟一声吞下了。她张开原本微启的唇引诱对方入瓮,然后反过来主动滑进了对方口中。
壬氏脸上浮现又惊又喜的表情,但没能维持多久。他的身体不自由主地抖动几下,逐渐放松了抓住猫猫的力道。
再强调一遍,错不在猫猫,此乃不可抗御之事。
猫猫竟然拿烟花巷真传的高手巧技回敬了壬氏。
○●○
不过是儿戏般的约定,何必一直受到那种生锈斑驳的东西所束缚?
阿多嗤嗤笑著。她将毛皮披在肩上,坐在冰凉的园林石上饮酒。砂石之都的晚风很冷,让身子更欣然接受浓烈的酒精。
她已经哄紧张到身子发烫的里树妃入睡,此刻正在悠闲畅饮没喝到的酒。
『朕无意迎娶你以外的女子。』
又何必说这种办不到的约定呢?她想,你的身分地位又不容你这么做。阿多知道自从自己再也无法怀胎后,那些重臣屡屡奏请皇上选后。自己也曾经打过坏主意,甚至想让温柔貌美的闺友行不贞之事。
她那可悲的闺友单单为了留下正统血脉,只能与别人挑选的对象结合。看看她那友人弄不清楚自己立场的态度,她觉得不如让闺友成为绽放于一国之君身畔的好花。
奈何世事难料,闺友狠狠打了阿多一巴掌。
『不许你看不起我。』
阿多认为她是个温柔的姑娘,是个美丽的姑娘,是个聪慧的姑娘。所以阿多为她准备了更适合她坐的位子,却激怒了她。
阿多不懂女人心。不知是因为自己后来失去女儿身,还是本质如此。阿多只知道看来自己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
她还不懂儿女之情,就在友情之下成了嫔妃。尔后又生了孩子。
阿多明白自己以女子来说异于常人,但看来自己心中还有母性存在。牺牲自己的子宫生下的孩子,比什么都要可爱。孩子皱得像只猴儿似的,挥舞著好像一碰就要坏了的小手,哭著要吃奶。
宫中早已请了奶娘,但阿多任性要求,抱了自己的孩子。她想喂奶,但娃儿总是吃不饱。阿多的身体早已不是女子了。
娃儿被送回了奶娘的怀里。
在绝望之中,阿多变得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孩子。想著如何才能让那柔弱的小生命活下去。
然后,她拿定了一个主意。
『我这娃儿与他皇叔父长得真像呢。』
阿多的孩子与他的叔父几乎是同一时期出生。产后月子做得不顺,但她勉强去见了母后。
『就算抱错了也不会发现呢。』
阿多半是说笑,半是认真,任由母后如何理解都行。侍女或奶娘都早已屏退了。
『是呀。你的娃儿也让我抱抱好吗?』
母后如此说著,抱起了她的孩子,说是要换尿布而脱了襁褓,包上乾净的尿布。阿多也替接过来抱的小叔脱了襁褓,然后包上带来的替换襁褓。
两人都是刚刚产子,心中也都开了一个缺口。母后安氏对自己孩子的眼光永远冷淡,只是因为始终保持笑容,旁人想必不曾发觉;但她投向阿多之子的视线却温柔慈祥。
也许她爱自己的孙子,却恨皇帝的儿子吧。
所以,阿多换了娃儿之后径自回宫,安氏也不曾说什么。好像这才是理所当然似的,孩子就这样顺利掉包了。
日后,阿多养育的孩子死了。如果当时没有掉包,孩子也许就不会死了。虽然阿多对孩子有了感情,也很难过,但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活著而高兴。
这个不受亲生母亲所爱,地位又被侄儿夺走的婴孩,连话都还不会说就死了。
后来,阿多与安氏似乎都有所动摇。以往总是给侍女惹麻烦的浑小子,已经成熟到能够察言观色;但也许因为年纪尚轻,无法不找地方发泄吧。一位医官因此被逐出了后宫。
因果关系著实不可思议,那位医官的养女,如今被阿多的孩子看中了。
异国的公主、与玉叶后同族的几名姑娘、里树妃与那位姑娘,然后可以再加上翠苓。阿多带翠苓来并不只是为了好玩。她虽是带罪之身,但血统上应是无可挑剔。只是如果在此地穿帮,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阿多嗤嗤笑著。
只不过是幼时儿戏做的约定,但那家伙仍然试著守约。只是,那家伙无法拒绝年幼「月儿」的请求。他接手了名为后宫的广大花园,决定为「月儿」生一个皇弟。之所以会命令「月儿」假扮宦官潜入后宫,也许是罚他迫使自己毁约,也或许是好心增加他与阿多的见面机会。
多亏于此,她有了许多机会能作弄时常来访的玉面宦官阁下。那时候实在愉快得很。
好不容易离开了四夫人之位,现在又得进入离宫负责听那家伙抱怨了。她是觉得与其来个胡子中年人,不如给她送些年轻人来。能领养孩子著实值得感谢,还是年轻人好。再说,名唤翠苓的姑娘逗起来也挺好玩的。
但是,还有一件事不能忘记。
他们之间儿戏般的第二个约定。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叫作懂得分寸。
『说得也是。难得有这机会,你就让我成为国母吧。』
那傻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如今又是否还记在心里?即使已经让西方的大朵娇花坐上了后位。
「且看事情如何发展吧。」
阿多转动著酒杯,决定静观「月儿」会选择什么样的花朵。
《药师少女的独语 6》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