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啷匡啷地,遗骨被装进了陶坛里。两只手掌大小的遗骨只能弄碎才装得进去。
最后附上一束白色流苏般的头发,用丝织品包起来。
真是作梦也想不到不知其名的女子遗骨居然将在异国之地受到崇敬。谁也想不到这坛骨灰会在安魂曲的演奏中,由群众目送离去。
猫猫一边摸摸身上只以形式表示哀悼的黑带,一边悄悄离开了现场。
后来,巫女按照预定过世了。除了猫猫之外,阿爹也到场验尸。假如让其他医官到场,猫猫就真的得让巫女服下诈死药了。
(因为光靠阿爹骗不过。)
抱歉猫猫必须语带威胁,但是一讲到人命问题,阿爹总是比较心软。猫猫就让他当了半个共犯。
然后,讲到真正的巫女……
「住这样的地方还满意吗,巫女?」
壬氏询问道。他们不知该如何称呼已不再是巫女的她,结果只得沿用旧称呼。
既然已非巫女,男子也就无需止步了。
「满意,这儿让渥心灵平静。」
房间里挂起了重重帷幔。这是特别准备的,以免让巫女被日光直接照到。
「那就好。若是你不喜欢这些日用什器,我还想过叫人替换呢。」
男装的丽人阿多,从壬氏的背后出声对巫女说道。她的离宫,可以说已经成了像巫女这样无法拋头露面之人的藏身处。
皇上至今有时还会驾临阿多居住的离宫。因为阿多虽已非嫔妃,她的才智却比随便一个官员更聪敏。或者也许只是变回了皇上的酒友。
他们有著充分的理由将巫女藏匿于此处。
巫女不愿降低巫女在砂欧国内的地位。因此,她原先打算在国外死去,以消除肉体上的证据。
寻求外国庇护不是个好办法。那会让巫女的威严扫地。
巫女之所以选择一死,或许是认为再也没有自己能做的事。
(才没有那种事。)
巫女究竟明不明白在邻国长年身居高位的人物具有何种价值?这样的人即使逊位隐退之后一样能发挥力量。
累积了数十年的知识,不晓得具有多大的价值。
这么做对巫女而言虽是背叛久居多年的国家,但她如今似乎是迫于无奈。
「您愿意回应我方的交换条件吧?」
「愿意。毕竟有两个人质在贵国这边。」
她指的是以待罪之身受囚的白娘娘与爱凛。从她们的罪名来想,何时被斩首都不奇怪。
「还有,也请贵国出手救济砂欧。」
敢做出这种要求,真是有胆量。
「只要巫女提供的消息值得的话。」
壬氏也面露不吃亏的笑容。对于超越了性别藩篱的巫女来说或许不管用,但那笑容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仍然耀眼得惹人讨厌。
为政不讲正直卑鄙,只要能长治久安,用上这种手段也不稀奇。
壬氏走出房间,猫猫随后跟上。
「噢,请留步。」
猫猫被巫女叫住,回过头来。巫女手中拿著某种卷轴。
「请收下。」
给的人不是壬氏,而是猫猫。猫猫好奇地打开卷轴,发现只是卷起的羊皮纸,而且卷了好几张。纸上画著莫名朴拙的涂鸦。
「小孩子的涂鸦?」
她不由得说出口。
「正是。」
巫女表示肯定,但那离宫里有小孩子吗?猫猫回想一下,随即睁大眼睛。
(的确有个小孩。)
就是那个侍从带著的,不会说话的小孩。猫猫她们三人不是一边大伤脑筋,一边帮那个叫做家私鼓儿的小姑娘找过家长吗?
(对耶,在离宫都没看到她。)
假如这是家私鼓儿画的,其中具有何种意义?猫猫盯著瞧了一会,「嗯嗯?」忽然觉得大惑不解。
用染料绘成的图画中,有两个白衣人,应该是年轻女子。而其中一人,手上缠著像是白布条的东西。
「这是……我吗?」
「正是。」
假如她是帮猫猫与姚儿画画,那就得收下不可了。可是猫猫遇见家私鼓儿时不只跟姚儿在一起,燕燕也在。还有那时候,她们应该并未穿著见习医官的衣服。
猫猫正偏头不解时,发现羊皮纸背后写有数字。很有可能是日期,但看起来却很陌生。
「呃……这是……」
「是渥们从砂欧启程之前,佳丝古尔画的。」
「启程之前?」
不,这样不对吧。那时她还没遇见猫猫她们。巫女这是在说什么笑话?
巫女难得露出了半开玩笑的表情。
「渥不是说过么?即使渥不在嘞,下一任巫女仍然可以做得很好。那天,佳丝古尔迷路的时候也是,是那孩子难得任性要求,吵著要外出。那一定是为了去见泥们。」
「呃,不,这怎么……」
猫猫只愿意相信有真凭实据的事。她认定巫女一定是在开玩笑,然后翻开羊皮纸。第二张上画著像是巫女的人、莫名闪闪发亮的人、身材高挑的人,以及跟刚才猫猫的涂鸦相同的图画。
跟此时在场的几人完全吻合。
「……」
「另外还有一幅,请姑娘晚点慢慢欣赏。」
猫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只是愣愣地呆站原地。
「有件事渥想说个明白。渥以前也是有过此种能力的。人人都说砂欧的巫女以缺少某些部分为代价,拥有不同的力量。渥缺乏颜色,佳丝古尔则是少了声音。只是渥自从得知了自己的真正性别以来,能力就消失嘞。」
看来巫女的学习能力很强。比起初来乍到之时,讲话流畅多了。
猫猫正在发愣时,壬氏回来了。
「喂,你在做什么?走了。」
「这、这就来了。」
见猫猫急忙跟来,壬氏一脸不解地往前走。或许他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那个巫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其中应该有某些道理才是。可是,猫猫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不,等等,搞不好是碰巧画了那样的画,然后刻意安排状况去配合图画。猫猫一面思考一面坐上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她打开最后一张羊皮纸,却还是一样只能偏头不解。
「这画的是什么?」
「小女子也不知。」
纸上画著一条线,被乱七八糟地涂成一片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