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由我保管。」
燕燕把「华陀之书」仔细用布包好带走了。
相较于猫猫与燕燕已经猜到了书的部分内容,姚儿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突然看到了内容。
造成的打击似乎很强烈,让她僵在原处好一会儿。
(但反应已经算是很成熟了。)
猫猫心想,换作是刚认识的时候一定会闹得更凶。或许是约莫半年的医官贴身女官差事,让她变得能够接受更多观点。
她们请罗半联络罗门,请罗门翌日来一趟。只希望姚儿能在那之前整理好心情。
「我接下来还有事。」
猫猫虽挂心姚儿她们的状况,但她还有一个躲不开的问题。
她随著马车颠簸,从怪人军师府回到宿舍。
(虽然直接过去比较快。)
但猫猫不太想坐罗半准备的马车直接前往壬氏的离宫。下了车后,接著有另一辆马车过来。宿舍的大娘虽一脸诧异,但没多问。也许酬金里也包含了堵嘴钱吧。
猫猫换乘马车抵达离宫,发现宫中弥漫著令人厌腻的气氛。
壬氏浑身散发只差没发霉的阴沉氛围,高顺眉头紧锁,水莲则喊著「哎呀呀」,神情显得有些为难。只有名唤雀的黝黑侍女照样活蹦乱跳,走动时发出啾啾声响,给猫猫上了茶。
「此乃西方的发酵茶。此茶香气馥郁,滴入一滴蒸馏酒能更添芬芳,只是嬷嬷吩咐我不得让您饮酒。」
雀偷瞄一眼水莲,向猫猫解释道。猫猫宁可她们直接端蒸馏酒给她。
「……我是不是该问一下比较好?」
猫猫不太想问,但某人显而易见地散播出霉菌孢子,容不得她不问。
「有劳你了。」
高顺压迫感十足地逼近过来。
既然父亲出面了,看来短期之内是轮不到儿子马闪登场。
「是这样的,总管可能又得前往西都了。」
「哦,是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了。」
壬氏的脸顿时闹别扭地皱了起来。高顺在后面比个大叉暗示「不对不对」。不知为何连雀也一起蹦蹦跳跳地比著叉叉,好像玩得很开心。
「那位姑娘是谁?」
猫猫忍不住向水莲询问。
「是高顺的乾女儿,这样你懂吗?」
「乾女儿……您的意思是儿媳妇吗?」
「不是跟马闪。马闪除了姊姊还有哥哥的。」
「原来如此。」
一跟水莲讲话,壬氏散发出来的霉菌孢子又增加了。猫猫只得转向他,继续听他说。
「呃……这次又是为什么呢?去年不是才去过吗?」
「是玉莺阁下的请求。说是玉袁阁下不在后他一样把那儿治理得很好,希望孤去看看。」
「那可真是……」
(烦死人了。)
记得玉袁是玉叶后的父亲,目前人在京城。若她没记错,如今治理西都的应该是玉叶后之兄玉莺。
西都之行走陆路得花上超过半个月。再加上来回与滞留期间,恐怕至少得离开京城一个半月。
「恕小女子僭越,但这次是否可以由别人代劳,不须壬总管亲自前往?」
高顺与水莲都在点头,表示猫猫说得有理。只有雀边摇头边跳舞。
(伤脑筋,来了个全身上下特质强烈的人物。)
本来气氛应该更凝重的,都怪雀在视野边缘做些怪动作,害她差点喷笑出来。不,搞不好雀根本就是故意的。而且还专从只有猫猫看得见的角度胡闹,实在恶劣。
(摆明了想逗我笑吧。)
猫猫视线闪躲,尽可能不让雀进入视野。
结果还是逃不过水莲老嬷子的法眼,雀的后脑杓挨了一掌。高顺这儿媳妇真够怪的。水莲代替雀道歉。
「……抱歉,孤要换个地方。」
壬氏似乎也感到扫兴。
「是,小殿下。」
水莲在隔壁房间准备饮料。
猫猫也想快快办正事帮他疗伤,这样正合她意。
两人换个房间,关起房门。没了老嬷子与监护人,壬氏呼了口气。
「可以继续讲刚才的事吗?」
「请说。可否让小女子同时为您看伤口?」
「做吧。」
猫猫从行囊中拿出药与白布条。壬氏脱掉上衣,露出缠著白布条的下腹部。
雀害得她差点忘了原本的正题。是什么来著?
「是玉莺阁下亲自通知,要孤前去一趟西都。当然,孤上回已经去过,本来以为可以拒绝——」
感谢壬氏用复习的方式讲给她听。猫猫一面解开白布条,一面倾听。
「但玉叶后与皇上都要孤去,孤拒绝不了。」
「您说玉叶后,还有皇上……这是原本就预定好的吗?」
猫猫开始流冷汗。外露的伤口还很红。虽成功止血了,但色调仍然怵目惊心。
「……玉莺阁下的信是昨夜送到的。玉袁阁下不在的期间,本来就已经决定派个人视察西都情形。」
「……」
看来早就是人选之一了。
壬氏若要前去西都,猫猫就非得跟去。猫猫一边确认伤口有无化脓,一边重新涂上药膏。
(得快点让阿爹教我外科技术才行。)
情况比猫猫所想的更火急。
(要是能知道怎么移植皮肤就好了。)
壬氏正在试著束缚猫猫的自由,但猫猫可无意让他为所欲为。
(记得好像有过成功的例子?)
猫猫回想起至今读过的文献。
过去从奴隶身上移植牙齿或皮肤的事例,听到的全是失败例子。不过以植皮来说,记得应该有过从本人身上其他部位移植成功的例证。
(以壬氏来说,得取自不显眼的部位……)
那应该就是臀部了。猫猫不慌不忙地拉了拉壬氏的袴子。
「你、你做什么!」
壬氏惊得扭动了身体。
(不能说我想偷看他屁股。)
「请总管恕罪,小女子得请您把袴子再往下拉一点,否则不好上药。」
「……说一声啊。你都不会害臊的吗?」
壬氏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猫猫。
「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这数日以来,壬氏闯的大祸害得猫猫惊慌失措,但现在这才是猫猫的本性。一开始思考新的治疗法,各种想法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猫猫仔细上药后,俐落地重新缠上白布条。
「请您一定要学会怎么缠。我说这话是认真的。」
为防万一,猫猫再教他一遍。
猫猫一离开身边,壬氏便显得有些寂寞地披上衣服。
「那么,这就表示我也得随您去西都了。」
「就是这样了。」
前次旅途猫猫没怎么理会,但应该也有像样的医官跟著。
(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
在这种时候,猫猫的记忆力很不可靠。要是她有对人长相过目不忘的特长就好了。她想起一个具有此种特长的人物。
(好像叫陆孙。)
听说怪人军师的副手去了西都。也许在西都会再见到面。
「小女子明白了。大概会是多久时日?」
猫猫心想若是跟上回差不多,应该有法子可想。
「不知道。孤想最少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
满久的,而且还说是最少。
无意间,「左迁」二字闪过猫猫的脑海。都在国内两位至尊至贵的面前捅出了天大的漏子了,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壬总管。」
「是啊,嗯。别说了,别说了。」
不知壬氏是知道猫猫想说什么,还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就算他说别问,猫猫还是得问。不过她好心换成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
「小女子有许多事情想问您,但请您先告诉我,您知道为何连玉叶娘娘都对此事有意见吗?」
皇上的话可以理解,但为何连玉叶后都要壬氏去西都?那是她亲族管辖的土地,而壬氏已经等于是向玉叶后效忠了。
「关于这事,孤不是十分明白,但心里有底。」
壬氏有些难以启齿。
「玉莺阁下似乎将于近期之内,让女儿入宫。」
「哦哦。」
猫猫一边点头,一边又觉得不解。入宫就是要为皇帝增添嫔妃。既然是西都的权贵,皇上也不便拒绝。
(可是家族当中,不是已经有玉叶后成为正宫了?)
难道是想进一步加深裙带关系以巩固地盘?
「玉叶后对此事想必心情五味杂陈吧?虽不知国丈玉袁大人是如何想的。」
既然是哥哥的女儿,就是玉叶后的侄女了。尽管策略婚姻常会用到血缘相近之人,但当事人心里绝不会痛快。
玉袁也是,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安定的地位,怎么连孙女也要分一杯羹?
(不,说不定根本不是亲生女儿。)
总感觉玉叶后的娘家也不是上下一心。
「玉叶后是否反对侄女入宫?」
「……」
好像被猫猫猜中了。壬氏的表情道出了答案。
「是啊,皇后并不乐意。但又不能把哥哥送入后宫的女儿赶回去,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目前皇族男子人选有限。除去尚在襁褓中的两位皇子,实质上仅有一人。
「恭喜壬总管天假良缘。」
猫猫一拍手,壬氏立刻一言不发地抓住猫猫的脑袋用力地压迫。
「!!!」
猫猫学到祸从口出的道理,摸摸获得解放的侧头部。
「想也知道行不通好吗,都这种身体了!」
(那还不是你活该!)
猫猫觉得他很不讲理,但很懂事所以没说出口。
「……容小女子确认一下,除了壬总管之外还有合适的郎君能娶她吗?」
「皇族的话,必须往上追溯数代才有人选。大多都是在庙里诵经的遁世之人。除非哪个狼子野心的人去拥戴造反,否则就没了。」
「找个家臣的话,对方应该是不会接受吧。」
不过,只要壬氏在那女儿前来的同时前往西都,就能把婚事拖延个数月。是对方自己叫壬氏过去的,想必没得抱怨。
(可怜的是那个远道前来京城的什么女儿。)
猫猫虽然同情她,但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要是每次考虑到哪个女儿的幸福都得娶妻,壬氏身边将会挤满带著赚人热泪故事的可怜女儿。
(没那多余心思去想别人的事。)
猫猫还有其他事得做。
「大概会是什么时候?」
「从现在算起两个月后。」
(真赶。)
她得赶紧学会许多技术才行。
壬氏露出还有话想说的表情。
「总管还有吩咐吗?」
「……一些细节尚未明瞭,日后再行联络。」
「是。」
猫猫收拾药品与白布条。她问过下次该在几日后来访,就离开了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