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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十九话 消失的庸医

眼睑感到一阵明亮,接著就听见鸟啭声。

「嗯嗯……」

猫猫缓缓睁开眼睑,伸了个大懒腰。床铺又软又香,而且是在陆地上所以不会摇晃。感觉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好像是在亚南?)

猫猫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现在待在陆地上。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桌上摆满了粥品与其他豪华料理,雀已经在吃了。

「你起得真早。」

「是啊,雀姊都起得很早以免挨婆婆骂。来来来,把早膳吃了吧。」

雀大吃大嚼。由于菜色实在太丰盛了,本来还以为是昨夜宴席的剩菜,结果不是昨日吃的菜色。看来对方不至于会端剩菜给客人吃。

「我吃一点就好。」

猫猫往粥里加醋享用。本以为是荔国式的早膳,但醋里有著像是鱼酱的独特风味,让人深切感觉到自己身处异国。

除了吐槽吐不完这点之外,雀是个不需多作顾虑的人,所以吃饭也不用讲礼数。

猫猫用完早膳,正在用齿木刷牙时,就听见一阵好大的敲门声。

「出了什么事了?」

「小姑娘……」

是侍卫李白。神情显得有些伤脑筋。

「没有啦,只是刚才信使过来,说医官老叔不在船上。」

「嗄啊?」

庸医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被掳走了?)

庸医被带来,正是为了做罗门的替身。虽然派了李白做护卫,但他现在是跟猫猫她们同行。

船上还有其他武官,照理来讲是没那么容易掳走庸医的。

「……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怎么会出这种事……」

猫猫正感到头痛时,就看到雀两眼发亮。

「不懂。我打算回船上看看,小姑娘你呢?」

「我又能怎么办?」

猫猫这时不能擅自行动。她正打算先去通报消息时——

「事情我都听说了。」

还以为是谁在说话,原来是雀。

「闻得到案件的味道喔。请放心,已经请过准了。」

雀露出白到反光的牙齿,阖起一眼。

「获得许可了?现在不是才刚谈起这事吗?」

猫猫无奈地做出了极其平凡无趣的回答。本来也想过是否该回得别具新意,但觉得好像会没完没了就作罢了。

「是,上头已经说过猫猫姑娘外出时,只要让李大哥与我跟著就不成问题。我之前猜想今日一整天一定很闲,就先去求得外出许可了。现在猫猫姑娘若是不出去蹓躂,雀姊也只能照办,非但不能在亚南游山玩水,还得为了婆婆不知何时会上门担心受怕呢。」

换言之,她打从一开始就满心等著外出了。

(好吧,若是能外出的话,我也打算外出。)

雀提前做了这些,就某种意味来说帮了个忙。

「若是不成问题的话,小女子想回船上看看。」

猫猫看向李白徵求同意。

「好,我也是觉得小姑娘会想去才告诉你的。我是没问题,只是——」

李白目光闪躲了一下。

「怎么了?」

「没有,只是跟信使说话的时候,被一个麻烦的人撞见了。」

「麻烦的人……」

猫猫悄悄往房门口看去。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雀踩著碎步移动到门口,打开了门。

「哦哦!」

戴著单片眼镜的怪人竟在那儿偷听。

「早上给太尉请安。」

雀义务性地致意。

「早啊!猫猫——今儿天气真好!」

「……」

猫猫回以最难看的表情。

「你要出门啊,这样啊,爹爹也跟你一块儿去好吗?」

「请不要跟来。」

猫猫脸上浮现冷若冰霜的表情,但怪人军师面不改色。

「外头有好多店家喔,给你买些什么好呢?衣裳、发饰……不,还是买药好吧?」

还是一样没在听人说话。

「猫猫姑娘。」

雀戳戳猫猫。

「照这样看来他是跟定了,不如就死了心当作带个荷包上街如何?」

「什么荷包不荷包,人家会让这个老家伙把钱带在身上吗?」

在她的印象中,大多是罗半之类的在替他管钱。

「那我去带太尉的副手过来。荷包应该都在他身上。」

李白二话不说就跑去叫人。

「等……李大人!」

「猫猫啊~真希望能多看到些药品,对不对啊?也得买伴手礼回去送给叔父才行呢。」

怪人心荡神驰地垂著狐狸眼的眼角。

「荷包,这是荷包,看开点吧。想把他留在这儿反而得花更多工夫,若是担心医官大人的话还是早早动身的好。还有,我想要亚南产的珊瑚簪子。」

「雀姊是打定了主意要伸手呢。」

这位姊姊的个性还真是教人佩服。

「没奈何,谁教外子的薪饷不稳定啊。当初都结婚生子了还是个举人,后来考中了以为可以过上安稳日子,却又跟同僚合不来而辞官,这回好不容易才靠关系重新当官呢。多亏于此,雀姊才刚生完孩子就得出来挣钱。」

雀一边从手中拉出成串的飘飘旗帜一边诉说。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在吃苦,其实应该很辛苦。

「附带一提,外子才刚重新得到官职,家里就催我再生一个,跟我说就算小叔继承家主之位也不见得能生子,这该不会是在欺负媳妇吧。」

「这小女子已经听说了。」

就算决定由马闪继承家主之位,他在儿女之情方面实在不够积极,会担心是应该的。

(里树前嫔妃的事情也是,不好好做点什么会无疾而终的。)

她想起去年出家的,那位红颜薄命的良家千金。

听说马闪走陆路,不与他们一起行动;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喂——我把人叫来啦。」

猫猫与雀正在多方谈论时,李白带著荷包……更正,怪人军师的副手过来了。

回到船上,众人可能都下船去了,没几个人。船员忙著维护船身,打扫帮手正在清理船内累积的垃圾或是清扫甲板。打扫帮手是几名中年妇女,做男子似的打扮勤快地洗刷船内。她们似乎多为船员的亲属,还会帮大家准备饭菜。

「猫猫啊,早点把事情办完,咱们去买东西吧。」

烦死人的老家伙在一旁啰嗦些什么,猫猫充耳不闻。留在船上的几名武官,一看到怪人军师马上躲了起来。只差没说「别把我牵扯进去」。

「就是这儿。」

担任庸医护卫的武官,来把消息带给了李白。

「怎么没把事情做好啊。」

李白似乎见过这武官,拍著此人的背傻眼地说了。

「真、真是抱歉。医官正好是在换班的时候不见,下官想进药房,结果——」

猫猫试著打开药房的门。

「锁上了。」

药房基本上都得锁门。房里放著各种药品,所以没人在时都得上锁以免有人擅自拿走。

「下官探头看过,里头似乎没有人在,又迟迟不见回来,就联络大人了。」

武官一脸歉疚地低头致歉。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看你应该是跟上一个家伙换班过来的吧,你把上一个护卫也叫来。」

「遵命。」

武官急忙跑走。

「竟然是密室,其中有案件的味道。」

雀神色凛然地耍帅。

「老叔上哪去了?」

「希望只是在看不到的角落睡觉。」

猫猫身上保管著备用钥匙,于是开了门。房里找不到庸医的踪迹。

「没什么异常之处。」

比较令她在意的,大概就是庸医的寝衣脱了丢在床上。

「医官老叔好没规矩啊。」

「但他平素是不会这样脱了乱丢的。」

就算暂时脱了摆著,晚点也会摺起来收好。本事是没有,但教养并不差。

猫猫眼角瞄到怪人军师想碰药柜,一掌把他的手打掉。不知怎地怪人军师一脸开心地看她,她嫌恶心所以没去理会。副手一个劲地低头向猫猫赔罪。

「如果是急著去做什么……」

猫猫思考庸医早上起床换了衣服后会做什么。猫猫这几日都是隔著一块帷幔跟他朝夕相处,可以想像到他的行动法则。

「八成是去茅厕了吧。」

茅厕位于船头。宦官由于没了命根子,容易频尿。

猫猫猜想他可能是早上起来想去小解,于是急忙换了衣服。昨夜船上应该也摆下了盛宴,很可能有酒可喝。如果正处于宿醉头脑迷糊的状态,还能记得锁门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们去茅厕看看吧。」

一行人走最短路径从药房前往茅厕。途中一名负责打扫的大娘正在勤快地刷洗炉灶等地方。可能是喷出的油黏在上头,污渍难以去除,似乎刷得很辛苦。

一行人到了船头茅厕,但没看到庸医。

「总不会是落海了吧?」

李白半开玩笑地说。说是茅厕,其实也就只是开了个洞让排泄物直接落下。

「医官大人胖,会卡住掉不下去。」

「……」

猫猫双臂抱胸,偏著头。

她眼角余光瞄到老家伙在吃果乾当点心,但不予理会。副手正在把装了茶的竹筒拿给他。

「怎么了,猫猫姑娘?」

「没有,只是觉得医官大人是下不去,但若是别的东西呢?」

「别的东西?」

猫猫从怀中掏出药房的钥匙。

「有没有可能是睡昏了头,让钥匙噗通一声掉下去了?」

「哇喔。」

「医官老叔的话是有可能。」

雀与李白都不否认。

没有钥匙,庸医也进不了药房。

「不好意思。」

猫猫叫住正在维护船身的船员。

「干么?」

「请问今早有没有在茅厕附近看到慌慌张张的医官大人?」

船员偏著头,叫来其他船员。聚集而来的船员之一敲了一下手心。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医官大人,但有个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慌张。我跟他说在这儿会妨碍大家打扫甲板,叫他到别地方去。」

「那么他去哪儿了?」

「嗯——待在船上无论是哪儿都会妨碍人家打扫,所以我有告诉他可以去甲板已经打扫完的地方。」

船员指指栈桥的前方位置。那儿正好摆了木箱,庸医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就算想联络小姑娘借钥匙,武官们大多也都出去了嘛。」

庸医胆子小,一定是不敢请忙进忙出的船员传话。更何况钥匙是自己弄掉的,可能因为内疚而不好意思开口。

猫猫坐到庸医很可能坐著发呆过的木箱上。忙碌的船员以及打扫帮手从栈桥进进出出,坐著发呆就有人瞪她,嫌她挡路。

(难怪武官都离开了。)

船上总让人觉得待不住。在走廊上侍立的武官,一定承受了很多次打扫帮手嫌挡路的眼神。所以才会时刻一到,等不及换班就下船了。

「到底跑哪儿去了?」

正在发呆时,一名打扫帮手忙碌地跑到猫猫他们面前来。

「你该不会是追加派来的人手吧?」

一名发福的大娘对她说道。

「不是,我们看起来像吗?」

若只有猫猫与雀也就算了,但李白也在旁边。另外还有个想爬上桅杆的老家伙以及试著阻止他的副手,不过一被船员发现就被拖下来了。

「不像,只是想说如果是人手的话可以拜托一下。我拜托一个家伙去买东西却迟迟没回来,正觉得困扰呢。你们如果有空就帮我跑一趟吧。」

(拜托一个家伙买东西?)

猫猫想像此时的庸医是什么模样。虽然换下了寝衣但不是医官服,就是个剃了胡子的宦官。宦官相貌上雌雄难辨,是有可能错看成大娘。

而相较之下,打扫帮手们也作男子般的打扮以利于行动。

「请问一下,大娘请了什么样的人买东西?」

「也不是什么人,就是从别艘船借来的人手。我也没期待会派多年轻的过来,但竟然真的丢了个不会做事的家伙过来。就坐在那儿发呆,好像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所以我就先请他去买东西,结果搞成这样。一个多时辰了都没回来。」

大娘好像深感无奈,双手一摊。

「喂——」

栈桥上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我来帮忙啦——有什么要我做的——?」

猫猫等人与大娘的视线,朝向栈桥上的女子。

「人手好像现在才来了呢。」

「……呃,那我刚才拜托的人是谁?」

庸医基本上都窝在药房里,似乎没跟这大娘碰过面。

猫猫等人面面相觑,无奈地摇头。

「大娘拜托那人去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肥皂。在亚南的港口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硬肥皂。便宜的皂水太臭了,在船上大家不喜欢。」

荔国人不常使用硬肥皂。

「请问哪里有卖?」

「莫非你愿意帮我买来?这个嘛,街上的摊贩就有卖了。」

「知道了。」

猫猫一行人的下个目的地就此决定。

「哦——那儿的衣裳不错呢,要不要买回去?」

「嗯,满好看的。这簪子很适合猫猫你喔。」

「摊贩的果子露怎么样?虽然颜色有点奇妙,但看起来挺好喝的。」

怪人军师一来到市集就一直是这副德性。附带一提,怪人挑的东西尽是些好像时代超前了一千年的衣裳或簪子,顺便再来个感觉喝了会坏肚子的果子露。猫猫阻止副手,叫他别把荷包拿出来。

「哎呀~真是百看不腻呢,猫猫姑娘。」

彻底置身事外的雀手上拿著烤鸟串。用的不是鸡肉,乾巴巴的都是骨头,大概是被当成农田害鸟遭到驱除的麻雀之类的吧。

(不是已经发过告示说暂时别打麻雀了吗?)

壬氏提出了这项措施作为蝗灾对策之一。也许亚南虽为属国,但并不在施行范围之内。

「这样不成了同类相食?」

「好吃就好!姑娘也请用。」

「谢谢。」

雀给了她一支,她带著谢意吃了。虽然几乎没有嫩肉,但仍然有些人爱好此味。

「好,那么副手大哥,小女子想再买一支。」

雀伸出手掌心,副手一脸傻眼地把零钱放在雀的手里。要钱要得一派自然。

(原来不是你出钱啊!)

雀实在是太会占便宜了。怪人军师正在吃插在筷子上的水果。

猫猫一边大嚼烤串,一边寻找卖肥皂的摊贩。

「硬肥皂很贵耶,用来打扫炉灶划算吗?」

李白说得对。猫猫她们在洗衣服时也都是用灰,最好不过就是皂水。荔国没有使用硬肥皂的习惯,市面上不太常见。

「我想在亚南应该没那么贵。」

猫猫拍拍旁边的一棵树。乍看像是棕榈,但没有棕榈那种纹理粗糙的树干。头顶上的高处结著大颗果实。

「这应该是名为椰子的植物。」

猫猫只在书本插画上看过,有种同类植物的种子正是有名的槟榔子。除了可当成口嚼香菸使用,也被用作牙粉或驱虫药。

只是,现在眼前的这棵树不是槟榔。

「视椰子的种类而定,可以采摘果实或是榨油。据说还有的椰子树能结出像极了枣子的果子。还有一种叫做油椰子,正如其名可以炼油,混入海藻灰应该就能做成肥皂原料。」

至于要使它变硬,是要煮乾、晒乾还是与什么材料调合就不知道了。

猫猫看看摊贩。正好就在椰子树下,有个卖椰子的贩子。老板在大果子上开洞,插入麦秆(吸管)。

「老板,买一个……呃不,请给每个人都来一个。」

体贴的副手,竟替每人都买了一颗椰子。难得有这机会,猫猫就喝了。插著麦秆喝,可以尝到少许的甜味与盐味。

「我喜欢再甜一点。砂糖,有没有砂糖?」

看来嗜甜的老家伙觉得不够好。

「我倒是喜欢咸一点。」

听到李白的感想,副手拿出用叶片盛著的某种白色东西。

「老板说这请我们吃。好像是椰子的果肉。」

白色半透明的果肉淋上了鱼酱。猫猫与李白伸手拿了往嘴里塞。

「味道像乌贼脍呢。」

猫猫不讨厌这种独特的口感,感觉适于下酒。

「嗯——我不喜欢。咬起来硬硬软软的。」

椰子果肉似乎不合李白的口味。于是剩下的让猫猫与雀吃了。

「不好意思,请问老板知道哪里有肥皂摊吗?」

「肥皂摊么?得再往里头走一点。他常常在整排儿的炸食摊旁边摆摊。前面有个广场,就常在那里卖。」

讲话有些不流畅,是亚南的口音。店主人对买了东西的客人很亲切。

「还有,你们是荔人吧?你们里头有个硬汉大哥,渥是觉得应该没事,但还是当心点啊。」

「当心什么?」

李白眯起眼睛。

「你们看起来不像,但现在荔人多了,难免有很多家伙摆出瞧不起渥们的态度。昨晚啊,酒肆那里好像有人闹事。加上又增税了,还有人说荔国看不上渥们的公主,把她赶出了后宫。你们可得当心点,别被人小家子气挑毛病了。」

增税是为了因应蝗灾。公主被赶出去,说的可能是数年前芙蓉前嫔妃在后宫引起了幽魂骚动的事。

(这些都没做错。)

猫猫很想反驳,但想必是真的有些荔人态度不佳。有些是不习惯船旅弄得一肚子气,其中应该也有人是认为遭到左迁而自暴自弃。

「喔——」

李白的眼神变了。

「那得早点找到医官老叔才行啦。」

缺乏紧张感的庸医落单,肯定会成为目标。

猫猫一行人丢掉喝完的椰子,就照著店主人说的往更里头走。

「有股好浓的甜香啊。」

「油味也是。」

整个广场充满了浓烈的气味。

广场本身铺了石板,中央矗立著庙宇般的建筑。广场周围林立著一圈树木,其中也有果树,结著小颗庵摩罗(芒果)。仔细找找也许还能找到荔枝,但从季节来说大概吃不了。

摊贩似乎做的是庙口生意。甜香快把猫猫给呛倒了,不过也有卖线香、蜡烛或护身符。小吃有芝麻球或大麻花等。

怪人军师已经在买了。雀也在伸手。副手忙得不可开交。

「肥皂摊呢?」

猫猫东张西望,看到了一个堆积著白色砖块般东西的摊贩。一行人立刻过去看看,店主人蹙额颦眉地招呼他们。

「……你们是荔人吗?」

店主没来由地瞪著他们。

「客人是哪儿来的有差别吗?我们想买肥皂,多少钱?」

这位店主讲话口音比椰子摊的大叔少。

「很不巧,我没东西卖你们。你们去别家吧。」

店主把头往旁一扭。

「……那就伤脑筋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卖我们。」

李白常被人误以为连脑袋里都只有肌肉,其实懂得用理智做判断。猫猫看没自己出场的份,就退后一步观察情势。

店主动脑思考了一瞬间。李白脸上依然浮现著纯真的可亲笑容,等他开口。

「想买的话,请你们直接去做肥皂的店肆。肥皂是生活里少不了的,要是有人抱著好玩心态全买走就麻烦了。现在进货的价钱涨了,要是摊子这些卖完就只能涨价了。」

店主看似跟他们过不去,其实也是有苦衷的。他大可以一开始就这么说,但别扭的人讲话总喜欢拐弯抹角。

虽然不管卖给谁赚的钱都一样,但店主想必是为了当地居民,想用固定价格贩售。况且附近就有街坊,居民来这儿买正方便。

「进货价钱涨了?是有人买断造成的吗?」

「不,是材料烧了。说是发生火灾。」

肥皂的材料是油,想必很好烧。

「这样啊,谢过啦。你说做肥皂的店肆就在这里头吗?」

李白露齿笑得讨人喜爱地一说,店主懒洋洋地用手指给了他们看。

「从这里直走,会看到火灾的遗址。附近有间破木屋,人家就在那里做肥皂。那边有工匠出没,去问问就知道了。只是他们可没我这么亲切喔。」

「这样啊,不好意思。既然大哥这么亲切,我想再问个问题。大哥今天有没有看到个跟我们同样是荔人的老叔,今天过来买肥皂?」

「老叔?……咦,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大婶吧?有点儿胖,眉毛垂得低低的。」

「对对,就是他。那人不是大婶,是大叔。他去哪儿了?」

「他找我问了跟你们一样的问题,所以我回了一样的话,应该是往里头走去了。大概是在两刻钟(半小时)前吧。」

「哦!真是帮了我们个大忙。不好意思啊,问你这么多问题。谢过了。」

见李白挥手,猫猫轻轻鞠个躬。这时怪人正在乱买摊贩的小吃,雀在伸手要。他们在吃小吃的时候比较不会来闹。

猫猫从旁看著雀,佩服她的适应力之强。可怜的是副手被整得团团转。

「猫猫~你看,是大麻花喔~」

怪人军师递出麻花想往猫猫的脸上按,她躲开了。大麻花就这样向前移动,进了雀的嘴巴。

「谢谢招待。」

雀若无其事地擦嘴。真不知长了个什么样的胃。

一行人照著肥皂摊店主所说走了一段路,就进入了住宅街。四周各处种植了棕榈代替庭园树木。

「这种树会结什么果子?」

雀一脸认真地问她。

「果子可作为药材,但没听人说过好吃。」

「那种它做什么呢?」

「应该是因为可以做成平素使用的扫把与绳子什么的吧。再说叶子也能入药。」

虽然有不少用途,但雀似乎对不能吃的东西不感兴趣。怪人可能是闲著没事做,在拔棕榈纹理粗糙的树皮。

「罗汉大人,请别这样。」

副手已经是一副濒临崩溃的神情。每天都是这样的话胃药可不能少。

「是不是那儿?」

雀看到了烧得半毁的房舍。后头可以看到一些人聚集起来不知在做什么。猫猫有种不祥的预感,急著赶去一看,就发现了熟悉的背影。

「就——说——了,不是我嘛——」

声音听起来很窝囊。只见快要哭出来的庸医就在那儿。庸医被几个男子包围著,其中一人揪住了他的衣襟。

「医官大人!」

猫猫跑向庸医的身边,庸医垂著鼻涕抱住了她。猫猫嫌碍事想把他拉开时,怪人军师岔了进来。

「你对我女儿做什么!」

老家伙嘴巴沾著砂糖恫吓人。

「哦,这个人是小姑娘的爹啊?」

庸医畏怯之余仍然问了一下。这个庸医天性就是有点优哉游哉。

「毫无瓜葛。」

猫猫立即否认。

「你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报上名来。」

「罗汉大人您又记不得人家的名字。」

副手代替他盯著庸医看。

「您就是医官大人对吧?」

「呃,对,我就是。」

庸医用手巾擦掉了鼻涕,但表情依然窝囊。

「喂,你们几个,跟者家伙认识么?」

讲话带口音的人,是个衣服骯脏、肤色浅黑的男子。年纪还很轻,血气方刚。脚边放了个盛著浊油的瓮。

庸医想躲到猫猫背后,害得猫猫被往前推。怪人军师走上前去护著她。

(省省吧,你出面只会把问题搞得更复杂。)

猫猫正如此想时,李白再次面露纯真的笑容,走到怪人军师的前面。

「是啊,这个老叔和我们是一起的,他怎么了吗?」

李白尽忠职守当一个好护卫。气质有如大型犬的男子,当看门狗当得无可挑剔。周围的男子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自、自己不会看啊?就是者个啦,者个。」

肤色浅黑的男子一手指向墙壁。烧焦的砖墙被水弄得湿答答的,地上放著看似起火原因的木箱。

「木箱起火嘞,者个老家伙就在箱子旁边,所以是他放的火。上次的火灾一定也是者家伙干的!」

「不、不是我啦。我只是来买肥皂的~」

「明明看你一直在者附近晃来晃去。渥看就是你放的火!」

「先冷静下来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也该听听我们这边的说法。」

李白绝不大吼大叫。但是大型犬的眼睛就像教训犬崽一样,锐利地盯住男子的眼睛。包围庸医的男子们共有五人,一身健壮的肌肉,但没有一个体格能与李白相比。

男子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李白盯著,不敢说话。

猫猫从后方观察这群男子。油瓮加上众人皆一身骯脏,再想到地方是肥皂铺的门口,也许是肥皂匠。

墙上焦痕泼了水,而且四周也有烧焦味。可以推测此处是在付之一炬后,刚才又发生了小火灾。

「首先,我不太清楚火灾的详情,但这老叔是昨天傍晚才来到亚南的,之前都在坐船漂流,这我可以担保。这你们懂吧?」

男子们交头接耳。

「懂嘞。可是,箱子起火燃烧时,旁边只有者个老家伙。者你能解释么?」

「起火燃烧?」

李白重讲一遍向庸医做确认。

「不、不是我啦。它就忽然起火了,我什么都没做。」

「胡说八道!那它怎么会烧起来的?」

「就是啊。」

「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起火?」

周围的男子们也纷纷附和。

「啊——知道了知道了。就说了冷静点嘛。」

猫猫推开庸医,探头去看烧焦的箱子。可以看到里头有某种纤维状的东西以及一些颗粒,都烧成了黑炭。

「猫猫啊——那个很脏的。还是买摊贩的小吃当伴手礼,早点回去了吧?」

偏偏有个怪人完全没把主要目的放进脑子里。

「都吃甜的会不均衡,不如回程再买一支串烧吧?除了鸡肉,虾子也很美味的。」

还有个怪胎满脑子只想著吃。

「怎、怎么连雀姊都这样!」

庸医窝囊地嚷嚷。

「但也不能把他丢著不管,就买了肥皂赶紧回去吧。」

「喂!渥看你们才是没在听渥们说话吧!」

众肥皂匠破口大骂起来。

「小女子有在听。简言之,只要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位大人不是纵火犯人,就没问题了吧。」

猫猫看向揪住庸医衣襟的男子。

「对。但是得让渥们心服口服。」

「小女子明白了。若是不能服众,要赔多少,那边那个老家伙会赔。」

「猫、猫猫小姐!」

副手发出快哭出来的声音。那边那个老家伙指的就是怪人军师。

工匠们议论纷纷,很快就商议出了结论。

「可以,你们可不能赖帐啊。」

「好。但如果是冤枉了他,请各位用原价卖肥皂给我们。」

「可以。」

「那就……」

猫猫看看烧焦的箱子。

「这是用来当成垃圾箱吗?」

她把烧焦的木箱翻过来。弄湿的纤维原来是棕榈树皮。另外还散落著烧焦的小圆球。

「对。」

「棕榈树皮可是用来做肥皂的?」

「棕榈是用来做刷子的。渥们不是只做肥皂。」

肥皂与刷子能够搭配使用,一起制作贩卖并不奇怪。

「那么,这个焦黑的东西是油渣吗?」

「是啊。」

油渣,顾名思义就是油炸东西剩下的渣子。无论材料如何丰富,做肥皂总是需要大量的油。要在平常生活中使用,东西就得便宜。那么如何才能节省物料钱?

「原来是用废油当成肥皂材料啊。」

市集里摆出了许多炸食摊,材料来源似乎多得是。

「不是全部就是嘞。那跟者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然后油渣就是丢在这儿吧?」

「是啊。」

猫猫盯著男子们瞧,确认一下太阳的高度。还只是近午时分。

(虽然有点奇怪,但现在就勉强凑合一下吧。)

猫猫一边左思右想,一边看看烧焦的油渣。

「油渣是从油沥出来的吗?」

「喏,就是那个。」

她望向工匠指著的方向,那儿摆著好几锅满满的油。旁边用铁丝编成的筛子上盖著布。

「油都是趁热滤的吧?」

油一凉掉就很难过滤。筛网用金属做成,想必就是为了能放心倒入热油。

(布是木棉吗?)

「是啊。渥们者儿会趁热回收。最近一些同行会大老远跑来者儿拿油,得用抢的。」

猫猫边点头边往筛网里看。里头没多少油渣。

「然后,不要的油渣就丢掉了?」

「是可以吃,但量太多嘞。」

「会把这筛子装满吗?」

「有时会,但都在装满之前就扔嘞。」

猫猫眉毛一扬,视线转向烧焦的垃圾箱。

「感觉垃圾箱似乎远了点,并不是有人搬动吧?」

「……也是,这儿本来就有一个了,怎么会丢到那儿去?」

男子不解地探头看看放在筛子旁边的大瓮。

「喂,是谁丢的?」

猫猫把视线拋向其他交头接耳的工匠们。

「小姑娘,有办法解决吗?」

庸医用小动物般的大眼睛看她。她紧张地以为怪人军师又要岔进来了,但他没过来。一看才发现他在观察那些肥皂匠,有时还会靠过去盯著打量,惹来一脸的排斥。副手马上就去道歉,看了都替他累。

(分明不会分辨长相。)

怪人记不得别人的长相。而这也是他不爱搭理亲属以外之人的原因,因此猫猫很好奇他为何要看那些人,但不想开口问。

(好了,现在怎么办呢?)

证明庸医清白的证据几乎都凑齐了,她打算开始解释,但想先准备一个花招。

「雀姊雀姊。」

「是是,有何指教啊,猫猫姑娘猫猫姑娘。」

猫猫在雀耳边嘀咕几句。雀把不算太大的眼睛睁到最大,说声:「懂了。」就开始行动。

雀可能还要点工夫才会回来。猫猫一面观察对方的反应,一面计算时机。

「不好意思。那么小女子想解释起火的原因,可否请各位到这儿来?」

猫猫呼唤正在讨论的工匠们。

「好,知道嘞。」

「你会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我会的,不是有人纵火,是自然起火。所以这位大人无罪。」

猫猫拍拍庸医的肩膀。

「小、小姑娘!」

庸医看著猫猫,浑身发抖。

「怎么了,医官大人?」

「这样讲,人家不会服气的啦!他们都在瞪你了!」

的确是一副可怕的嘴脸。

「是,小女子明白。只说自然起火是无法让人信服的。」

「没错。你说说为什么会起火?别因为不想赔钱,就随口乱讲!」

「不是乱讲。大量的油渣,就是火灾的起因。」

猫猫拈起筛子里残留的油渣。

「把刚起锅的大量油渣摆著,有时会造成内侧蓄热而起火。除了油渣之外,沾油的布等也会起火。」

「……自己起火?哪有者种离谱的事。」

「就是有。各位请看。」

雀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跑回来了。手里拿著大锅,装了快要满出来的一大堆油渣。

「猫猫姑娘,给你拿来了。」

「谢谢你,雀姊。」

她请雀火速去收集了油渣过来。

「不会不会,这可以报帐的吗?油渣不够,我勉强请人家多炸了一些来,还挺贵的。」

「请跟那边那位副手大哥要。」

猫猫丝毫无意付帐。

这事就交给了给怪人军师喂食,不让他乱惹麻烦的副手处理。怪人军师边吃油炸点心,还在看那些肥皂工匠。对他人不感兴趣的怪人很少会这样。

「好了,小女子手边的这些油渣,各位猜猜一直搁著会怎样?」

「你是想说会起火燃烧吗?很抱歉,渥看马上就会凉掉嘞。」

肥皂工匠摇头否定。

「真是这样吗?」

猫猫咧嘴一笑,把油渣放进装垃圾的瓮里。

「……」

「根本没怎样嘛。」

「请稍安勿躁。」

猫猫瞄一眼雀。雀正在从手里变出假花玩耍。

「喂,要不要紧啊,小姑娘?」

李白也用怀疑的目光看她。他离瓮比较远一点,可能是以前爆炸烧焦了头发学乖了。

「请再稍候片刻。」

「哎,无聊透顶。者是在浪费时辰,渥要回去干活。」

就在一名工匠想离开现场时,事情发生了。

一股焦臭随著微热空气飘来。瓮里开始冒烟。

「……真的起火了?」

工匠急忙往瓮走来。

「喂,靠近不会怎样吧?」

「不会爆炸的,大概。」

猫猫也靠过去瞧瞧。虽然看不到火,但温度高到像是随时会烧起来。

「就像这样,油渣会自然发火。因此我在猜想,火灾的原因可能就是油渣吧?」

「等、等一下。假如者么容易就会起火,那以前都没发生过火灾岂不是怪嘞?者几十年来,今天也才第二次烧起来耶。」

「各位是从很久以前,就总是趁热丢弃大量油渣吗?」

「不、不是,是最近才者样大量丢弃油渣。」

记得他们刚才说过在跟新贩子抢原料油。应该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不顾危险回收热油,一起过滤之后丢掉油渣吧。

(热油不放凉就收集很危险的。)

猫猫看著大油瓮如此心想。

「你似乎不愿意相信,但就像这样,是会自然起火的。」

「……」

工匠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猫猫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所以也自己做实验确认过。

话说回来,猫猫在这件事情上取了两个巧。

其实油渣要起火应该会更花时辰。她自己做过实验所以知道。

(那时候费了好几个时辰呢。)

当时用的不是油渣,而是拿块破布吸了高挥发性的精油摆著。区区几块布不足以发火,她叠起了好几块布让内部蓄热,但还是没起火,她不小心打起瞌睡,结果造成了小火灾。所幸猫猫还没变成黑炭,就被人用水泼醒了。

(可惜没看到烧起来的那一瞬间。)

她想再确认一次却挨了骂,叫她不许再做这种实验。

以这次的状况来说,她认为耗太久会让工匠们不耐烦,所以请雀动了点手脚。

也就是除了大量的油渣,还托她准备了火种。

擅长变戏法的雀没引人起疑就把火种给了她。只要把火种跟油渣一起放进瓮里就行了。

(幸好有顺利起火。)

虽然这种说服方式有点像在耍诈,但没法子。

至于第二个取巧是——

猫猫认为第一场火灾的原因,就是她刚才解释的状况无误。只是关于方才庸医眼前起的火,就有些难解释了。

(是不至于办不到,但不太可能。)

起火燃烧的垃圾箱里,有著烧焦的棕榈与油渣。只是以自然起火来说,分量太少了。猫猫做过的实验虽然有著油渣与布的差异,但就她所看到的,必须是更能蓄热的环境才会起火。

(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要特地扔在这种木制的垃圾箱里?)

罗门要是在场,大概会对她说「不要说没根据的话」吧。

猫猫正在思考时,盯著男子们瞧的怪人军师有动作了。也许是油炸点心吃完了。

「我说啊,你为什么一直把错怪到别人身上?」

「嗄?」

怪人军师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虽然原本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但这次是真的莫名其妙。

「呃,罗汉大人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说谎,而那个人就是犯人。」

副手急忙前来通译。

「是、是谁?」

庸医用哀求的目光看怪人军师。

「最旁边的那颗黑棋子。」

「罗汉大人都把分辨不出长相的人称为棋子。」

这副手也够辛苦的了,恐怕是今天的最大功臣。虽然猫猫不知他姓甚名谁。

「你有甚么根据者么说?你说渥在说谎?」

被叫做黑棋子的男人顶嘴说道。

「你在眨眼睛,心跳声很大,有汗臭味。」

「呃……抱歉,下官也不甚明白。」

连副手都投降了。

(人在说谎时,会增加眨眼次数、心跳加快、不舒服地流汗。)

宫廷里人人都说,在怪人军师面前撒不了谎。本来以为那是毫无道理的野生直觉,想不到是有他合理的判断。

(阿爹说过……)

怪人军师虽无法分辨人的长相,但还是看得出每个部位。知道眼睛鼻子的形状,只是整个加起来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人脸罢了。因此阿爹说怪人认人不是看脸,用的是别种判断方式。

声音、动作、习惯或体味。

也许怪人在观察能力上,优秀到无人能及。

(但是对他人几乎不感兴趣,所以没派上多少用场。)

不,在公务上其实有派上用场。这个无药可救的老家伙,只有发掘优秀人才的能耐令他人难望项背。

「你少血口喷人!」

「但你身上有菸味,很臭。虽然被肥皂香料、蜂蜜与香草味盖掉了大半,但我看你刚刚还在抽菸吧?」

听到单片眼镜的奇怪老家伙这么说,肥皂匠们的目光都转向遭到怀疑的男子。

「喂,你不是戒菸了么?」

「跟你说作坊要用油不能抽菸嘞,难道你跑来者儿抽?」

工匠们七嘴八舌地逼问被指称说谎的男子,从说谎男子的怀中翻出了香菸。

(原来是香菸的火啊。)

这下就知道是怎么著火的了。男子拿丢垃圾当藉口休息,躲到没有其他工匠的地方抽菸。拿来的垃圾是油渣与棕榈;棕榈是纤维状容易著火,油渣则是跟油没两样。只要把香菸的菸灰一丢进去——

火不会立刻点著。起初是闷烧,等到庸医经过附近时才终于起火燃烧。

怪人军师之所以说那人撒谎,想必是因为男子也隐约猜到自己的香菸成了火种。但要是穿帮,人家会连上次的火灾一起跟他算帐。

藏在身上的香菸似乎成了证据,说谎的男子被其他工匠联合起来骂。

「呃……终于得救了——」

庸医松了一口气,摸摸胸口。

「真是太好了呢。请买支珊瑚簪子什么的给雀姊,以示谢意。」

雀抓准机会跟人家伸手。

猫猫站到忙著骂人的男子们面前。

「那个——不好意思。」

猫猫只要能确定庸医无罪就满意了。再来就是——

「我要买肥皂。」

她只想早早把这麻烦的跑腿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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