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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十六话 偷得几日闲

几天之间,猫猫度过了一段安闲的时日。

说是安闲,但也不是不用当差。她把药房里的药用西都采得到的材料重新调制,也确认了药效。另外也请人凑齐了缺少的医疗器械。

怪人军师也跑来过别第几次。猫猫嫌麻烦所以躲着他,但不知不觉间庸医竟开始办茶会款待起他来了,让猫猫头痛不已。

要说其他还有什么事,大概就是家鸭开始会下蛋了。猫猫有一次想把那蛋拿来吃,结果挨了马闪的骂。马闪坚持要孵小鸭,猫猫用后宫讲堂的方式告诉他那是无精卵孵了没用,弄得他满脸通红。这样竟然还是个成年男子,真是教人害怕。

她凑巧看到高顺与桃美手挽着手走在中庭里时,稍微受了点惊吓。她只是没想到这对夫妻感情这么融洽才看了一下,猛禽却忽然眼露凶光。

高顺被妻子冷不防地一把推开,桃美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开了。猫猫知道她那是个性怕羞,被一把推开的少夫却跌进池塘里,惨不忍睹。

日子过着过着,罗半他哥又踏上旅程,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

其间,猫猫照常替壬氏治疗烫伤,每次都很想扒他的屁股皮。

「目前看起来一切顺利。」

壬氏手里,有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壬氏让她看了书信,内容对农地各项事宜有着详细描述。

「可是罗半他哥?」

猫猫看着虽有些往右下斜但显得一丝不苟的字体问道。

很不幸地信必须绑在鸽子脚上,似乎只够勉强把现况写完。连让罗半他哥写自己本名的空位都没有。最后他写到自己现在所在的村名,书信就结束了。

(罗半他哥,竟然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写不了。)

此时他一定在远方草原咬着手巾,懊恼不已吧。

没有人知道是否有那么一天,能够知道他的名姓。

「正是。这家伙果然有用。」

壬氏看着鸟笼,眯起眼睛。鸽子咕噜噜地叫着。

「虽然只能飞单程,但能迅速传递消息实在方便。」

壬氏也用鸽子与玉叶后做联系。看壬氏后来不再提起玉莺那前往京城的女儿,想必是玉叶后巧妙地把问题解决了。

猫猫看了看笼子里的鸽子。鸽子啄食小米,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总管也给了罗半他哥鸽子吗?」

「给了。孤用上那个叫库鲁木的姑娘的门路,跟她借了几只。」

「您让他带了几只鸽子?」

猫猫随口问问。

「带了三只,反正看他似乎挺会照顾家禽的。要追加鸽子时,孤派快马经过他最后待过的村子送去。」

壬氏打开戌西州的地图。水莲走过来,替信里提到的村子做记号。

(罗半他哥很拼呢。)

壬氏强人所难地要求他在两个月内全部做完,没想到就快进入后半部分了。

(孺子可教,罗半他哥说来说去还是很能干的。)

而本人恐怕没有发现,正是因为他能干才会被旁人硬塞一堆事务。要是行事再聪明点,应该要懂得保留两成力量,而不是全力以赴。

「猫猫。」

「总管有何吩咐?」

壬氏似乎已经叫惯了猫猫的名字。她想起以前有好长一段时日,都是你你你地叫。

「没有,孤是想说,目前公务已经告一段落……」

「是呀。」

该补充的药都补充了,器械也齐全了。比较火急的事都办妥了。

「是不是可以把心思,稍微放在其他地方……」

「啊!」

猫猫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拍了一下手。

「说到这个,再过不久就要收割麦子了,可否让小女子也去帮忙?」

「……收割麦子,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壬氏的神情变得呆若木鸡。

「回总管,小女子想看看有没有长出麦角。」

「卖缴?」

壬氏似乎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一种让麦穗变黑的病。简单来说,吃了会中毒。」

「嗯,浅显易懂。」

「一旦磨成面粉就看不出来了,所以我想先去看看。」

麦角还能用来堕胎。这种毒物时常混杂于品质粗糙的面粉里,因此她想先检查一下。顺便也想看看收获量。

「是吗?那好,孤明白了。就给你备辆马车吧。」

「总管不用费心,小女子正巧听说陆孙大人要前去侦察,或许可以与大人同行。」

是庸医不知从哪里听来告诉她的。她跟雀做过确认,似乎是真的。

「陆孙……」

「是。小女子有许多事情想跟大人说,觉得正是个好机会。」

结果除了来到西都的第一天之外,猫猫一直没机会见到陆孙。她有话想当面对陆孙说。

壬氏一瞬间,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孤明白了。孤会告知陆孙那边一声。」

「谢总管。」

顺便如果在路上草原看到药草,也想沿路采集一些。上回旅途中采集的草,有些似乎可作为生药。她得赶紧把采药篮准备好才行。

「那么,壬总管,小女子告退!」

「啊!」

没理会话讲到一半的壬氏,猫猫就像要去踏青一般,喜不自禁地去享受准备之乐了。

数日后,猫猫动身前往农村。

「哎呀~天气真好~」

雀伸个大懒腰。她现在已经把跟猫猫同行视为常态了。

「之前还怕会下雨,看来是白操心了呢。」

雀从马车探出身子看风景。外头风和日丽。

猫猫也一面感受着清风与草香,一面随着马车喀哒喀哒地摇晃。

「这阵子都还不会下雨。在这戌西州除了雨季之外,不会连下几天的雨。」

坐在对面的陆孙解释给她听。他穿着适于视察农村的轻便衣服。

「那么正适合收割麦子呢。」

麦子若是在收获期碰到下雨,有时会导致麦子发芽,品质变差。而且如果不彻底晒干,就只能看着它们烂掉。

「是了。不过,听说此地天气变化无常,有时会在即将收割时下雹。」

「雹就难以预测了。」

猫猫并非专精农业,所以只能回答得平凡无奇。可惜在这里的不是罗半他哥,否则他一定会紧握拳头,针对收获期的忙碌与辛劳抒发己见。

猫猫瞄了一眼驭座。马闪在那里握着缰绳。其实也可以请李白来当护卫,但既然前次是马闪,这次也就照例劳烦他了。附带一提,家鸭也在。家鸭完全成了只宠物。

猫猫看向陆孙。

「陆孙,你怎么会想到要调查农村呢?」

猫猫说出她认为必须当面询问的问题。壬氏或他那边的人,应该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这问题了。但是,猫猫想亲耳听见答案。

陆孙瞄了一眼四周。眼睛似乎特别注意跟在马车后头的部下。

「我这么做有几个理由。猫猫你想知道哪一个呢?」

由于以前陆孙对猫猫的态度实在太过恭谨,猫猫曾经请他别再那么拘束。经过那件事之后,两人决定互相直呼名讳,却让雀听得一脸不解。

「请全部说与我听。」

猫猫明白地告诉他。

「第一个,是关于蝗灾。我偶尔会与罗半阁下取得联系,屡屡借助他的智慧。他告诉我假若茘国发生蝗灾,最须注意的地点将是北部或西部的产粮地。」

实际上,去年西北部的产粮地确实发生过小规模蝗灾。蝗灾的可怕之处,在于放着不管会造成灾害无限扩大。

「不知为何上头指名要我,让我在西都充当个文官。讲得好听点是司事,难听点就是打杂的。而在这些杂事当中,不时也会混入几份农作相关的案牍,于是我就顺便检查了一下粮食的储备等。」

「可是,有必要亲赴当地吗?」

「这就是第二个理由了。」

陆孙竖起两根手指。

猫猫睁大眼睛,不懂这算什么理由。

陆孙的脸上,浮现出深感困扰的笑意。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文书上的数字,与实际上的数量常常不尽相同。」

他是指生产量的虚报问题吗?农村的确疑似在动这样的手脚。

「那么,第三个呢?」

听他刚才说有几个理由,猫猫不认为只会有两个。

「第三个吗?」

陆孙稍作停顿之后才开口。

「昔日我曾经听说过,有种耕作法可用来减轻蝗灾。」

「就是秋耕吧。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去拜访念真大伯。」

「正是。这样是否解开了你的疑惑?」

陆孙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感觉比上次见到他时瘦了一些。

「关于这个秋耕,是谁跟你说的呢?」

「是家母与家姊。家母生意做得大,家姊也帮过忙。当时她们也教了我很多。」

「原来是这样呀。」

陆孙眼光略微飘远,望向马车外头。

(其他该问的事还有……)

马车忽地放慢了速度。

猫猫正在思考之间,马车已到了村子。猫猫从轩窗探头出去。

看那呈现金黄光泽的麦子,应该称得上是丰收。

另外似乎还种了薯类,看得到绿色叶子。

(好,这阵子就来忙些农事吧。)

采集药草什么的,就等回程的路上再说吧。就在她轻快地跳下马车时,事情发生了。

猫猫看到一匹快马,自后方奔来。若只是这样还好,但总觉得看起来不大对劲。

(是遇到草寇袭击,一路逃来的吗?)

不,不对。

马在猫猫等人的面前停下。只见那马舌头挂在嘴巴外,就这么横着摔倒在地。骑马而来的人,穿着武官服。

(我见过这人。)

是时常在壬氏身旁听候差遣的武官。猫猫觉得此人身分地位应该不低,怎么会弄得这样气喘吁吁的?

「您怎么了?」

猫猫拿水给武官,但他摇摇头。只是嘴巴一张一合,把一张纸拿给她。

(什么东西?)

这张摺得细细小小的纸,似乎是罗半他哥捎来的信。

「月……君说……看了就会明白——」

(看了就会明白?)

究竟什么意思?猫猫不解地打开一看——

纸上画了一条线。甚至不是用毛笔画的,线条乱杂得像是拿块碎炭代替笔墨。

若只是这样还好。

但这条线,被涂黑得乱七八糟。

也没写是从哪里送来的。但是,只有一人会送这样的信来。

罗半他哥想必是置身于一片混乱当中,为了传达某些消息,好不容易才放出了鸽子。

(这是——)

猫猫有看过这样的图画。

那是在去岁,砂欧巫女来到国内时发生的事。在那场事件的最后,一个名唤家私鼓儿的小女娃画了张诡异图画给她。

当时她不知道那幅图画的意思。

(现在我懂了。)

这一条线,是眼前铺展开来的地平线。

而涂得乱七八糟的一团漆黑,则是……

「……蝗灾将至。」

猫猫看着目前尚且空无一物的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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