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发生重大蝗灾的消息,是在十天又两个时辰前送来的。当时罗半一边听信使惊慌呈报的内容,一边心想「比预测的时日早了半个月」,思考这误差代表的意义。
除了平素的公务,如今还得想想提供给戌西州的救济物资如何分配。结果算起来,可以说事务量增加了四成半。
「西地民众真是小题大作。」
面对做不完的事务,同僚甲说他干不下去了。这名男子比同辈的平均身高高出二寸(六公分),但由于为人粗野,目前遭到宫中女官连续三度拒绝。听着一旁传来的下流笑声,罗半在脑中敲算盘。必须将事前预估的对策与数字拿来与实际数字比对,确定误差的大小后再订货。向上司呈报时,以行不通为由遭到否决的机率有六成。
眼前是一份书信,内容是要求他们为西都设法筹措救援物资。讲得简单,救援物资可不是说有就有。但是既然叫他们拿出来,身为公家人员就得设法筹措。
「为了一点虫子就想求皇上施恩,丢不丢脸啊?」
不理会同僚甲的声音,罗半查阅粮仓的储存量。去年月君已经加重年贡,增加了储备。先从这边开始用起才合乎道理。
「罗半阁下,能不能让我去揍那厮一顿?」
同僚乙向罗半说道。不知同僚甲究竟知不知道同僚乙是戌西州出身?同僚乙黑发黑眼,体格符合华央州的成年男子标准,但鼻子比平均数字高二分(六公厘),五官深了一分(三公厘)。
「算了吧。你一走我的事务就要增加两成了。」
罗半不说人坏话。真要说也只会说义父的坏话。
都说隔墙有耳,但同僚甲照样继续批评西都。罗半整理文书的同时,面带笑容拍了拍同僚甲的肩膀。
「那这样吧,蝗灾相关的文书都让我来,你可以代替我办这份差吗?」
「嗄啊?」
同僚甲露出诧异的表情,但罗半给他的事务,跟同僚甲想打好关系的一位高官有关。亦即这人发誓下次一定要追求到的女官的祖父。他在酒席上为了三连败一事成为笑柄,于是现在拼了命想赢得那女官的芳心。
「好吧,算你欠我一次。」
罗半不认为自己有欠他什么,所以没答腔,只把笑容挂在脸上。真要说起来,罗半过去已经替同僚甲在呈报前修正了四十九次草率了事的文书,要论欠人情的话应该是负四十八。
得意洋洋地走出去的同僚甲不知道,该位高官有欺侮人的毛病,哪个文官帮他当差都得被整整羞辱三个月。罗半很清楚,同僚甲的耐性没好到可以撑过三个月。据罗半的预测,不出六天就会叫苦了。至于为何是六天,是因为第六天就是同僚甲休假后第一天当差。
罗半以前也被整过,但高官的脸孔似乎没显示出真心动怒的数值。他会大声斥骂罗半,但声调稳定而少有感情起伏。更重要的是,罗半确信自己办差办得无可挑剔。就算高官是真的动怒,原因也是出在本人身上,所以罗半三个月过得心平气和。如今高官待他十分慷慨,还会送他一枚值两个银子的戏票。
「这、这样好吗,罗半兄?他虽然那副德性,但办差之快仅次于罗半兄啊。」
同僚丙兼罗半的直属部下有意见了。虽是部下,但比罗半大两岁。即使讲话彬彬有礼,也听得出来他很讨厌同僚甲。
「办差快与正不正确是两回事。从得替他修正草率计算的立场来说,他不在对我比较方便。再说他那种看干劲做事的性情太难搞了。今后来的都会是西都的相关事务,有个失去干劲就会让办差效率掉三成的人在场,会连带着降低同僚的士气。」
罗半将案卷放在同僚乙的面前。
「抱歉,我另有公务要办,送往西都的救济物资可以交给你计算吗?还有船只不是只要运送粮食就好,这点也别忘了。需要查阅的案卷应该就这些了。」
「好。」
同僚乙立刻开始做计算。速度比同僚甲差了一成两分,但计算仔细而少有错误。再者,只要有着对故乡的关怀,办差的效率可望提升三成,也会乐于加班。
「接下来……」
罗半认为蝗灾不会就这样结束。假设还会陆续要求第二波、第三波的救济物资,中央的颜面问题、财力与西都的受害程度都得放在天秤上做考量。
「没想到真发生蝗灾了,伤脑筋啊,伤脑筋了。」
「罗半兄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伤脑筋。」
部下垂着八字眉说了。
「我是真的在伤脑筋,只是愈伤脑筋就愈觉得有意思。」
「个性真恶劣。」
「会吗?」
罗半笑了起来。他反而庆幸自己的个性能乐在其中。该起而行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到就太不优雅了。与其看着一堆烂帐绝望,懂得从数字的重新组合与修正中发掘出意义不是件坏事。
「好了,继续办差吧。」
罗半着手处理搜集到的西都过去相关案卷。
到了傍晚时分,同僚乙果然自告奋勇愿意加班。但罗半要打道回府。如今义父罗汉不在,他得守住罗家,为此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罗半的睡眠时间只要低于三时辰半(七小时),反应速度就会降低一成。
然而即使回到府邸,还是有别的事情来烦扰他。
「罗半大人!」
义妹的两个同僚在府邸门前等着他。
罗半扶起险些没滑落的眼镜,挂起笑容走到两位美女面前。
「姚儿姑娘、燕燕姑娘,两位这是怎么了?」
姚儿,芳龄十六。从上面开始的数值是……还是别说为妙。
另一位是燕燕,芳龄二十,与义妹猫猫同龄。脸上写着罗半胆敢对姚儿有任何非分之想,就立刻下手了结他的性命。
「还问我们怎么了?我之前曾经拜托过您,西都一有消息请告诉我们。可是,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音讯!」
「我是说过会告诉你们。」
说是说过,但后续消息还没送来,无可奉告。更何况他也没那义务把事情钜细靡遗地通知其他官署的女官。宫中文官最常见的丑闻是盗用公款,其次就是贪恋女色泄漏机密。
无论对方是谁,公私不分可不优雅。
话虽如此,府邸门前站着两个姑娘,而且还对着罗半当街谩骂,未免有失体面。罗半表面上在女性方面是清清白白的。义父也除了数年前为娼妓赎身之外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最重要的是比起罗半,这更有可能损及姚儿或燕燕的名声。
「抱歉,我们到屋子里说话吧?」
「……小姐。」
燕燕婉劝姚儿。
「我明白了。」
「那么请。」
罗半走进府邸后,前往厢房。途中遇见了义父收养的三个小孩。其中一人放下正在做的事情低头致意。另外两人也学着低头。
「你们来得正好,小四、小五、小六。可以请你们到厨房拿热水与茶具,送到厢房来吗?用茶壶烧热水,看到热气开始团团冒出之后要数到十。记得放在手推车上送来,免得烫伤了。」
「是。」
小四回答。其余二人只是愣愣地点头。之所以会取这种名字,是因为义父记不得那么多名字,因此对孩子们向来都是用数字称之。罗半会用名字叫那些孩子,但这三人以前成长的环境使得用数字小名称呼比本名来得更恰当,所以罗半也没叫他们的名字。
比小四来得更早的小一与小二当上了武官,现于罗汉麾下效力。小三由于擅长算术,就留在府里帮忙理家。小三目前负责处理收购交易品或市场调查等差事,将来会成为罗半的左右手。如今罗汉不在,蝗灾造成事务量增加,幸有小三在才不至于忙不过来。
罗半领着二人来到厢房。燕燕问过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但他郑重拒绝,请两人坐下看书稍候。
因为他只把两人当成客人,而且也不想把主导权交给她们。
「罗半大人,茶水来了。」
「谢谢。」
罗半向小四他们道谢。他们连茶点也没忘记送上。罗半从这些糕点中拿出三个给孩子们。
府里只请了几名佣人打理最基本的杂事,因此由罗半亲自沏茶。
「……好香喔。」
姚儿真诚地称赞了茶水。燕燕的神情显得不是十分满意。罗半沏的茶分量、时刻与温度都经过细心计算,但与燕燕这样的内行相比,恐怕还是少了点什么。
「那么来谈正事吧。」
罗半放下茶碗。
「我就实话实说了。关于西都的蝗灾,我没有任何事情能带着十足把握告诉姚儿小姐你们。」
「真的?」
「这是真话。灾情有多严重,看当地要求的物资数量就能推知。目前的状况无法在短期内解决,必须进行多次救济,否则将有大量民众饿死。」
若是撒手不管将会造成数万人饿死,更严重的是万一发生内乱,伤亡人数将会多出数倍。
在京城过得衣食无缺的千金小姐,很难理解什么叫做饿死。罗半也一样,即使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也不曾饿过肚子。
饥饿是很不优雅的一件事。无论是何等的俊男美女,一旦饿到不剩半点该有的肌肉或脂肪就只是个骷髅精。罗半没那品味去欣赏骷髅精,就连宿于美丽肉体中的崇高灵魂,也会变成丑陋的饿鬼。
常说也有人能够做到甘贫乐道,但他觉得那是心智不正常。
罗半希望世间充满美丽的事物,更希望能在美丽事物的簇拥下过活。他自认对此一向是不遗余力。
「我想问一件事,猫猫她目前可好?」
「猫猫没有给我捎信。」
猫猫没有寄信给他。不过,养父罗汉寄来的信上轻描淡写地提及了现况。从字迹看得出来是出自罗汉部下之手,只是未曾提及任何与猫猫相关之事。没提就表示一切平安。
更何况猫猫要是会写信给罗半,反正还不就是使唤他买东西?
比起猫猫,陆孙没来信比较让他挂心。若是蝗灾发生后没来信还能理解,但早在数个月前就杳无音讯了。
他猜想这中间可能出了事,但此刻跟姚儿她们谈话时先佯装一无所知。
「想是在这混乱状况下,没有多余心力捎信吧。就算能写信,也没有其他物品来得紧急。小官的书信恐怕会被延后处理吧。」
罗半数数蝗灾发生至今过了几日。
「二十日前发生了这大灾害,反过来说,就是才过了二十日。物品从京城送到西都,一般来讲需要半个月。即使书信尚未寄到也不奇怪吧?」
「可是,信使不是十日前就赶来说发生了蝗灾吗!」
「一介女官怎么有资格使用皇族或高官的邮驿人力?难道要为了一个女官的书信日行千里?任何事情都是有优先顺序的。」
姚儿不说话了。
也许话有点讲得太重了。想是这么想,但罗半无意改变态度。他也希望自己能继续当她们的友人兼仁厚兄长,但可不想因此而公私不分。
如果只有燕燕来问,会明白就算从罗半这里问出了什么也不能怎样。假使是燕燕独自前来,罗半可能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了。然而不同于燕燕,姚儿的心智还不够成熟。若是不假思索地把状况解释得太细,让她动些歪脑筋就糟了。不提没必要的事情也是为了姚儿好。
姚儿捏紧了拳头。其实她理智上也明白,就是心情上不能接受。
罗半不认为这是在欺负她。他觉得自己只是在讲道理,但同时也等于是用以理责人的方式打发对方。
所以燕燕才会用「不准你欺负小姐」的眼神瞪他。燕燕的右颊高起了一分(三公厘),脸部肌肉连连抽动。
罗半心想,年轻姑娘就是这样才难应付。所以他向来只跟年长的寡妇来往。无论是好是坏,那些寡妇总是深谙世事。
从这种通情达理的方面而论,义妹猫猫非常好相处,但每次和她见面脚尖都要受皮肉痛。因此,罗半最近试着请人打造了脚尖加装铁片的鞋子。这种鞋子很适合让搬运木材等重物的工匠来穿,他正在思考商品化的可行性。
继续让姚儿耍任性就太浪费时辰了。罗半想起姚儿爱吃的东西。
「带点雪蛤回去吃如何?熟人给了我一些,家里吃不完想请你们帮忙。天色也暗了,我叫马车来送你们回去吧。」
罗半委婉地想送客,讲话口气也尽量轻松一点。
「……请让我在府上留宿。」
「「咦?」」
声音重叠了。是罗半与燕燕的声音,两者都透露出困惑之色。
「小、小姐此话何意?」
「就是你听到的这样。之前不是也在这儿住过吗?」
「可是,上次是因为放长假……」
向来冷静的贴身丫鬟右眉下降二分,慌了手脚。
「我还没把这厢房里的医书全部读完,在读完之前我不回去。」
「不,借回去读不就行了吗?」
燕燕神色狼狈。
罗半心里也急了。姚儿怎么会忽然说出要留宿?是看罗半有所隐瞒,想故意找麻烦吗?不,声调听起来不像是故意找麻烦。如果是,语声会再重浊一点。
「前次是因为情况特殊,我才会留两位住下。况且也是顾及了猫猫的颜面。但是,这次情况就不同了。我是很想亲切对待姑娘家,但可不想变成供人利用的工具。」
罗半希望自己能真挚对待女性,但无意沦为滥好人。他并不是想求回报,只是觉得单方面占人便宜是极丑陋的行为。
「……您想说我就是在耍任性、闹脾气对吧?」
「……」
罗半不否定也不肯定,但从他脸上的笑容应该就能看出来了。不可爱的任性有他亲娘一个就够了,暴躁的脾气那个祖父就够他受了。
「罗半大人似乎是太小看我了,以为女人都是用撒娇与任性让男人听话。」
「不是吗?」
罗半忍不住反问。
「当然不是了。我可是握有谈判筹码的。」
「谈判筹码?」
罗半眨了三次眼睛。
「大人可知我的叔父是谁?」
「当然是知道的了,是鲁侍郎吧?」
关于姚儿与燕燕的身分,前次让两人留宿时已经做过一些调查,也知道姚儿有个亲人是礼部副官。罗半曾听闻此人贤能,自年少时起就游走于各个官署之间。
「听说鲁侍郎现在人在西都。」
礼部掌管的是祭祀与国交之事。
既然月君人在西都,祭祀部门也得派人同行。官位不够高的官吏不得行祭祀,因此同行的非得是高官不可。
「您可知道我叔父为何前往西都?」
「是因为月君将在当地举行祭祀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戌西州邻近外国,有一位熟习国交事务之人同席比较方便。」
「这些都是原因之一。但如果我说是出于跟杨医官同样的理由——您怎么说?」
「同样的理由?」
罗半不认识杨医官,不知道他和鲁侍郎是怎么扯上关系的。罗半只知道这位医官也是西都之行的人员之一。
「叔父昔日曾在西都待过。是在家父过世后,才回来继承香火的。」
罗半表情不变。这件事的确足以吸引听者的兴趣。姚儿的意思大概是她从叔父那边的人脉,知道一些罗半不知道的重要内幕吧。
罗半是罗汉的养子,表面上不属于任何党派。但是考虑到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拥皇弟派。
他也想尽可能得知一些对月君有益的消息。只是——
「我知道你与鲁侍郎是血亲,但那又如何?就算是侄女,我可不认为像鲁侍郎那样的贤达会随口说出重要的机密。」
「小姐,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燕燕也一脸为难。她再怎么娇宠小姐,也还是知道罗半说得对。
姚儿不理会燕燕说什么,开口说道:
「石炭。」
「……拾探?」
罗半一时没会过意,在脑中想文字。十探、时叹……不,都不对。
「你是说石炭吗?」
罗半双目圆睁。
姚儿笑了。燕燕显得很困惑。看来能干的侍女也不是无所不知。
「正是石炭。好像能在西都采得呢。」
「我也听说当地能开采石炭。但由于没有使用价值,目前无人开采……」
罗半讲到一半停住了。
石炭,顾名思义就是岩石煤炭。是石头却很易燃,但是煤烟太大,再加上开采所需的人力物力,不如使用木柴或木炭比较划算——应该是这样的。
「叔父当年似乎针对西都的石炭进行过调查。即使是精明干练的叔父,也曾经疏忽过一次,像是兄长过世后安抚嚎啕大哭的侄女上床睡觉之后。他没察觉我其实醒着,听见了他说的话。」
姚儿露出得意风生、耀武扬威的表情。
「也就是睡昏头了记忆暧昧不清,不足采信的故事了。」
「……」
姚儿陷入沉思。
「罗半大人。」
燕燕举手想发言。下腭降低了一寸(三公分),滴溜溜的眼睛透露出迷惘。
「……鲁老爷在人称『女皇』的太皇太后及先帝驾崩之前,曾前往西都。从当时开始的状况发展来想,的确有可能做过某些调查。」
罗半的细眼睁得比平常大两成。
本以为就算燕燕知道些什么,也会保持沉默。无奈她还是不忍心看姚儿被罗半辩驳得哑口无言。尽管燕燕显然比姚儿老练多了,说到底依旧赢不过心爱的小姐,忍不住要帮忙说话。
「你说鲁侍郎吗?」
鲁侍郎年近四十,虽说从先帝时期便在朝为官,但既然是个聪明人,应该有考虑过是要跟随风烛残年的「女皇」的傀儡皇帝还是东宫。
假如他跟罗半一样想将宫廷整治得更适于东宫行动,他该怎么做?
女皇漫长的傀儡政治结束后,新帝即位时会发生什么事情连算都不用算。权势过大的重臣,有时甚至会忘记君臣有别。
当时尚为东宫的皇上早已料到这点,事前做了各种防范。之所以不是听说而是当成事实断定,是因为义父罗汉当年也支持皇上。
罗汉这个男人,为了获得权力不惜把亲生父亲与异母弟弟赶出家门。在这过程当中,多名官僚政敌也被逼得左迁。
看在罗汉眼里,皇上大概也是名为王将的棋子吧。
罗半当时应该也当了帮手。只是,他那时不过就是沉迷于解开义父给他的暗号(谜题),从未想过那些数字代表什么意义。现在回想起来,可惜当时没认真写个日记什么的,不然就能拿来对照了。
「……嗯。」
罗半很犹豫,难得地竟然犹豫不决。
他并不要求消息有十成的可信度。只要说不定真的有用,就应该保留下来。纵然可能性或许不到一成一分。
无论可信度之高低,一旦她提出了「石炭」此一线索,就有必要做个调查。只是既然要调查,如果此时直接把姚儿与燕燕赶回家,就等于要欠她们人情。
姚儿现在要的,就是在罗半家中留宿。并没有要求他把西都的消息逐一托出。
罗半觉得就这点小事的话似乎可以应允,但又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是一种细微隐晦到尚无法以数字描述的气息。
然而,罗半决定忽视这个感觉。
「好吧,只要两位不嫌弃这间厢房,就请住下吧。不过,我只能让两位留宿,无法泄漏任何违反职务的消息。」
「真、真的可以吗?」
姚儿的神色明亮了三成。相较之下,燕燕是安心占了五成半,不安四成,其余五分则是对罗半的瞪眼。
为什么要瞪我?罗半觉得自己像是无故遭殃。
日后他才知道燕燕表情代表的含意,更因此后悔不该允许姚儿住下。但在眼下这个阶段自然是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