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天。
又送来了一批药草,但还是不够用。用来代替茶叶的蒲公英也没了。
第五十天。
轮到猫猫他们给白布条消毒了。布条已经破破烂烂,不堪使用。得多找些不要了的布来才行。
第五十一天。
雀要猫猫明天空出一天。
第五十二天。
在西都的广场附近,一栋以空房子改建而成的屋子成了简便的病坊。还没开始看诊就已经大排长龙。
据说这里免费医治在蝗灾骚动中受伤或生病的人。加上位置邻近施膳处,病坊门庭若市。
「咪咪也来帮忙啦?」
还以为是谁在说话,原来是李医官。就是一位性情莫名地一板一眼又不知变通的中坚医官。但他记错了猫猫的名字。
杨医官、李医官与天佑都在这病坊里为伤病患看诊。是壬氏做的裁夺。
「小女子是猫猫。」
「……猫猫吗?」
「是猫猫。」
看来对方愿意改口。下次见到刘医官时,也跟他更正一下好了。并没有某种像罗半他哥那样的强制力量来作梗。
(听到要前往西都时,本来还有些担心……)
这位个性认真的医官如今被太阳晒得黝黑,可能是一连劳动了几日的关系,脸颊有些凹陷。但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消瘦更像是变得精悍,起初那种白面书生的气质中添了点粗犷。
「小女子领月君之命,来当助手。虞渊大人不便离开月君身边,因此由我代为前来。」
猫猫也是有长进的,她已经记住庸医的名字了。
(虽然庸医正在糊里糊涂地当阿爹的替身……)
反正这房间里除了猫猫,就只有担任护卫的李白、雀、马闪与李医官四人,说出口应该也不妨事。虽然只是致个意,把患者摆第二还是让猫猫过意不去。
附带一提,之所以由猫猫开口是因为马闪早已致过意了。马闪神色局促地在病坊里东看西看。房间外头尚有两名护卫保护马闪,坦白讲这种气氛也让人没办法说马闪不需要护卫。
(当然会坐立难安了。)
马闪身上不是平素的武官服,换上了比较入时的穿着。而且腰上系着壬氏赏赐的衣带。那种用贝壳染成的鲜紫绝非庶民所能入手之物,最适合用来明示自己的身分地位。
换言之,他是代替壬氏来慰问民众的。
(说是慰问……)
但猫猫觉得做事要看适任与否,只是在这种状况下,壬氏也不便出头露面。
李医官看着猫猫。
「关于药品,我听天佑说你带头做了一些。」
「这样啊。」
猫猫心里做好防备,等着听他抱怨像样的药不够多。
「送来的药都还堪用,以替代品来说已经尽力了。」
看来算是在嘉许她。
「有没有什么事是小女子能帮忙的?」
「要做的事情多得是,像是洗涤煮沸白布条,还要医治这些每天斗武闹事的伤患。除此之外,也开始有人罹患营养失调造成的坏血病与脚气病等。」
「我明白了。以治疗伤患为第一优先对吧?」
猫猫放下随身物品,洗了手。营养失调她帮不上忙。
「那么我去洗白布条喽。」
雀从旁冒出来说道。
「那我该做什么?」
「请侍卫安静地坐着就好,这样最有帮助。」
李医官眼神有些吓人地回答。
「好,不过椅子就免了。」
李白到门口站着。
「那、那我……」
马闪由于自己的立场与平时不同,一副无处容身的模样。他看着李医官,等着直接听命行事。
「我想想,马侍卫您……」
本身谨守法规的李医官似乎不太敢回答。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生怕下这命令会变成犯上。
(怎么说马闪也是赐字一族出身嘛。)
而且既是壬氏的副手,官位也必定高出李医官一大截。
「不如就请马侍卫在这里坐下,将药交给患者如何?药方我来开,请马侍卫将药品装进袋中交给患者。」
「知道了。」
既然不能叫他做太复杂的差事或劳动,就只能这么妥协了。
「还请马侍卫给药时慰劳患者两句。」
「该、该说什么才好?」
「嗯——您可以说『希望茘国百姓都能过得健康』呀。如果让马侍卫说『请保重』,感觉好像怪怪的。」
雀插嘴道。即使对小叔也还是尊称一声侍卫。
「说得有理。尤其是『茘国百姓』这几个字还请一定要提到。」
李医官这话,让猫猫感觉有些奇怪。
「请问杨医官现在人在何处?」
猫猫向李医官问道。
「大人他去给一些来不了病坊的患者巡诊了。那位大人原为西都出身,熟悉这儿的地理嘛。」
「是这样啊。」
李医官讲起杨医官,口气似乎微微带刺。
「杨医官做了什么吗?总觉得您似乎对他略有微词。」
猫猫忍不住嘴直地问了一句。她也觉得平时这样多问的话很失礼,但这时的李医官一副就是想找人吐苦水的表情。
「杨医官并非玉莺老爷的亲属,然而患者可不这么想。杨医官是值得尊敬的医官,却不了解政治权谋。这就是我想讲的。」
猫猫捶了一下手心,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西都人把杨医官当成了玉莺的亲族,杨医官虽然无意冒充,但也没特别去否认。
杨医官做得越多,被当成亲族的玉莺就越是受到赞赏,而不是壬氏。
(可能找错人选了。)
不对,当初选出的就是最好的人员。只是时机不巧罢了。
说到人选,让猫猫联想起了天佑这个人。
「天佑兄呢?」
「今天陪杨医官巡诊。需要他动刀与缝合伤口的本事。」
猫猫也知道他是真的本领了得,替玉莺孙女动的手术无可挑剔。孙女手术动完到现在,猫猫已经替她拔了线,不再出诊了。
看来天佑因为年纪最轻,被使唤着做了很多事情。
「那么患者都在等着,差不多可以给病坊开门了吧?」
李医官这么说,猫猫等人都点头。
李医官说得对,病坊忙到谁来帮忙都高兴。看来仅仅只是能够免费就医,就已经是相当宝贵的机会了。而且还有当差的武官们顺路造访,忙得没空休息。
主要的诊疗交给李医官来,猫猫等人照着李医官的指示做事。诊疗出病因后,再由猫猫包扎伤口或是开药。
马闪显得局促不安,但把药袋拿给患者时并没忘记出言慰问。猫猫看他渐渐上手了,就拿纸跟剪刀给他想请他帮忙剪包药纸,结果他还真的剪了。似乎是觉得大家都在忙,有事做总比闲着好。只是做这种侍女的差事不太好看,所以都是请他避开患者的目光做。
(其实还是做得来的嘛。)
一般文官的差事马闪也做得来。只是身为壬氏的副手会被认为比别人能干三倍才说得过去,总是被比来比去的着实值得同情。纵然考虑到武官才是他的本分,还是有种身为皇弟直属部下本来就该有那本事的氛围。
恐怕是因为高顺做起这些事来总是毫不费力吧。
令人不解的是雀虽然常常多做一些搞怪又无益的动作,做起事来却很俐落。累积了一大堆的白布条,她一个上午就洗涤消毒完毕,后来就帮忙猫猫做事,又开始用现有的材料煮饭。偶尔还会给孩童患者变些戏法,逗他们开心。
最清闲的是李白,就只是作为护卫站在门口。其余两名护卫偶尔会被雀使唤,但李白就真的只是站着。
「我完全成了个木偶了。」
李白笑着说,但坦白讲非常有帮助。尽管现在变得粗犷了点,李医官比起西都百姓仍然相当细瘦。听说之前还有不少地痞流氓拿看病当借口来闹事。门口光是站个六尺三寸(一百八十九公分)以上的大汉,就能形成相当好的吓阻。有任何患者想找人麻烦,他都是一言不发直接上前,帮了很大的忙。
如果只是找李医官或猫猫的碴还好,要是去招惹马闪就麻烦了。他是代表壬氏前来,性情急躁会坏事,更重要的是谁敢无故挑毛病,倒大楣的是那人自己。
那些人论本事不可能赢过马闪,断一、两根骨头都还算是轻伤了。而且虽不知西都刑罚规定如何,但好歹也是皇族专使,严重起来搞不好要杀头。
忙着忙着,杨医官与天佑回来了。
「我们回来啦!」
杨医官打的招呼活像是回到自己的家,浅黑的肤色还真犹如当地人。显得有些疲倦的天佑从他背后出现。
「恭迎老爷回府。您要先看诊、用膳,还是看诊?」
不知疲倦为何物的雀第一个回话。乍听之下像是慰劳,结果还是在叫人做事。
「是很想吃饭,但李医官还没吃吧?」
「嗄,不能就开饭吗?」
天佑看起来很累。右手拿着治疗器具,左手拎着布包。虽然这男的既嚣张又让人生气,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似乎还是斗不过像杨医官这样的上司。老实讲,猫猫心里觉得很痛快。
「那就吃饭吧。从现在开始算起,限于两刻钟内吃完。」
雀拍了两下手。不知何时轮到她来管事了。
「好耶,有什么菜?」
「哪里有什么菜?太奢侈了。是有什么放什么的雀姊特制炒饭,加了点本来想当下酒菜的珍藏江瑶柱提味。」
雀姊挺直腰杆,拿着炒勺与盘子摆姿势。说是有什么剩的都加进去了,但也放了佐料与鸡蛋下去一起炒,令人食指大动。
她说过她喜欢吃饭胜过煮饭,但厨艺还是有的。
「附带一提,饮料只有葡萄汁或山羊奶。水有点浊,还是别喝为妙。」
没办法,井里满是飞蝗浮尸。雀都是用竹筐把水过滤了才洗衣服。
(或许也该分配干净的水给大家喝。)
喝腐坏的生水会腹泻。止泻药之所以用得快,也许原因出在水上。
(把水过滤一下,能煮滚的话更好。)
其实在西都清洗并煮沸白布条,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此地无论是水或燃料,都比中央珍贵多了。水无需赘言,就连燃料也很少用到木柴或木炭,常常都是家畜粪便。
(石炭啊……)
假设中央只把它当成木柴或木炭的替代品,这跟戌西州对价值的认知也许大有差异。
(为了使用它不惜挖山取炭,好处是什么?)
金矿或银矿无可取代,所以非挖不可。但树木随处可得,中央无意开采只有同等价值的石炭。而戌西州想要光靠家畜粪便不够供应的燃料。
的确有它的好处。只是——
(作为开战的理由,似乎还有其他事情。)
猫猫正在沉吟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猫猫姑娘,猫猫姑娘,你怎么好像常常陷入沉思,魂不守舍的呢~?」
「雀姊,雀姊,我真的这么常恍神吗?」
「与其说恍神,不如说常常都说出口了。」
「……」
猫猫默默地伸手遮嘴。
「好了,猫猫姑娘也来吃饭吧。杨医官好像有事要跟马闪小叔说。」
「哦,听起来似乎是麻烦事。」
「是,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
她跟雀对事情时常有不同解释。
放了炒饭的餐桌旁,坐着笑容可掬的杨医官与垮着脸的马闪。天佑一脸馋相,但两人不开动他就不能吃。没想到天佑也懂点礼貌。
「哈哈哈,马闪阁下当专使啊。」
「哪里好笑了?」
杨医官与马闪才刚见面就闹得气氛不愉快。早知道或许该把家鸭带来缓和气氛才好。
猫猫用手肘顶顶雀。
「怎么了?」
「他们俩认识吗?」
「没有,就我所知应该是头一次碰面。」
两人窃窃私语。
「杨医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晓得耶~雀姊也想打听到消息~」
「别卖关子了,跟我说吧。下次我会提议上街蹓躂的。」
「哦,那可真吸引人!」
猫猫外出时雀都会跟来。雀似乎很喜欢在外头闲逛,猫猫就知道她听了会感兴趣。
「杨医官这人相当活泼开朗,但做事认真,表里如一,跟谁都能立刻打成一片。可是坦白讲,像他这样的人跟我家夫君一辈子都不可能结为知己。就是属于光明面的那种人。」
雀的夫君也就是马闪的哥哥,到现在连出来见猫猫都不肯。要是被那种与人没距离的类型靠近,大概会濒临发狂吧。
「既然说表里如一,就表示……」
「李医官说得对,他似乎对政治权谋不感兴趣。熟悉西都的气候与风土,又有医术知识,而且还是个对权谋术数不感兴趣的人物,这么好的人选本来是没有第二个的。」
她说成「本来是」,其中含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意味。
「没想到忽然发生蝗灾,月君又不在乎自己在外头的名声,然后还有个在当地广受民众爱戴的玉袁老爷长子,这种事情谁料得到嘛。」
「那么,杨医官呢?」
「嗯,他绝不是会背叛月君的那种人。」
听到雀这么说,猫猫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但就算猫猫放心,还有一个人无法接受。
「敢问医官这么做用意何在?」
马闪故作镇定,但鼻孔微微张大。
「什么用意?」
杨医官的神情像是真心不懂这话的意思。
「您是奉月君之命才来到西都的。但是请您告诉我,月君在西都的名声如何?施膳的米粮不用说,能开这间病坊不也是拜月君所赐吗?」
「说得对,月君真是慧眼独具。发生了这么大的蝗灾,西都却能这样平静度日,让我深觉月君真是英明。」
杨医官真心诚意地赞赏壬氏,而且还不经意地说出了一件重要的事。
「听医官口气如此冷静,好像您亲身经历过蝗灾一样。」
马闪替猫猫问了她想问的事。猫猫在心中叫好,给马闪鼓掌。
「岂止有过经历,都不只一次了。」
「杨医官您经历过蝗灾?不只一次?这数十年来不是都没发生过蝗灾吗?」
「哪里没发生了?只是规模没大到要跟中央呈报罢了。」
杨医官的说法确实不算夸张。但马闪继续追问:
「隐瞒不报岂不是怠忽职守吗?」
「怠忽职守?那么我请教马闪阁下,究竟要有多少谷物被虫子吃了,才能称为蝗灾?」
「……到了食不充饥的地步不就是了?」
「何谓食不充饥?麦子自己够吃就不成问题了吗?有其他东西可卖,能弥补损失就不成问题了?那么,假如耕种面积加倍,但遭逢蝗灾使得收获量最后与往年相同呢?」
「唔,这……」
马闪语塞了。
杨医官不愧是上级医官,非常聪明。他讲得像是打比方,但应该是曾经发生过的实际例子。
即使收获量不变,耕种面积扩大就需要更多的劳动力与经费。但如果什么补助也没有,只是一律比照去年收取同样税额,农民生活自然会变得困苦。
「茘国幅员广大,但也因为广大,使得中央对西方边陲鞭长莫及。假若朝廷只看数字上的收获量,西都即使呈报蝗灾发生也无人理睬。既然如此,就只能由戌西州内部自行解决,窃以为这是不言自明的事。」
杨医官表里如一,所以面对马闪,讲话照样心直口快。
(原来杨医官也是这么觉得?)
壬氏在西都之所以遭到批评,一大原因似乎是当地百姓认定了中央什么忙都不会帮。
「但是,月君的所作所为是真的很公道。让我想起了戌字一族。」
「戌字一族?」
猫猫忍不住问了出口。
「是啊,你知道那个家族?」
杨医官并不介意猫猫插嘴。马闪可能得先把脑袋里打的一堆结解开才能回来继续论事,于是猫猫来代替他开口。
「这样吧,我们边吃边聊如何?喏,开饭吧。」
「吃饭!」
天佑脸上写着「总算能吃上饭了」。他刚才一直没说话,也许是因为已经累到没力气了。
「戌字一族每当蝗灾发生时,总是会出来带领人民,指示救灾。」
「……恕我失礼,但他们不是逆贼吗?」
「逆贼?哼,好吧,就算真的做了什么,我看那也是为了戌西州。至少就我所知,那个家族没有一个人有叛心。」
杨医官用汤匙舀起炒饭往嘴里送。
「戌字一族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猫猫也吃了一口。米饭与鸡蛋粒粒分明,而且调味下得很足,佐料与江瑶柱也都鲜香有味。她悄悄竖起大拇指称赞雀。
「个个都是美女啊,经过身边时那可是香气袭人。」
「香气袭人……不过我也听说她们是女系家族。」
「对对对,戌字一族正是女系家族。荔的建国传说不也提到过王母的故事吗?像那样的女中豪杰,就算有个同性的女英豪成为心腹也不奇怪吧。所以戌字一族就是王母心腹的后裔了。」
猫猫听到没心情吃饭。天佑可能是对这故事没兴趣,专心吃他的饭。
「真佩服你知道她们是女系,年轻小伙子对戌字一族几乎是一问三不知耶。」
杨医官坦率地表示佩服。
「我也知道喔~」
「我也知道。」
这对侍奉皇族的人来说,应该是一定会学到的常识。但大多数的中央百姓,不会去关心治理遥远西域的领主是什么人。如果已经被灭就更无人闻问了。
「大概正因为是女子才能强悍地守住边疆吧。戌字一族不招人为婿,但生下的总是带有异国神貌的漂亮娃儿。据说戌字一族生下的孩子,女的将来会成为领主,男的则会被送出去游历四方。」
也就是说她们是因为反覆与异族通婚才会生下美人,同时也对外国达到牵制之效?
「她们和巫女之国砂欧相处十分融洽。不过,即使同样都是女子,与人称女皇的太皇太后或许就没那么投缘了。」
「关于女人之间的纠纷恕我不予置评。」
不过,还真是听到了令人意外的事。壬氏也从来不提,所以说不定真的就只有猫猫一人全然不知情。
「那么杨医官,请问您十七年前人在何方?」
「很不巧,当年我已经在中央做医官了。」
「这样啊。」
猫猫与杨医官谈话时,马闪似乎把炒饭吃完了,猛地搁下汤匙。吃饭似乎有助于他解开脑袋里打的一堆结。
「我明白杨医官的意思了,姑且当作月君是在替至今束手旁观的中央还债吧。只是,关于目前月君的功绩全落入了杨玉莺阁下手里一事,我有些不能苟同。杨医官,您也是帮凶之一。」
「帮凶?您说我吗?」
「您出身西都又同为杨姓,您做任何事都会归功于玉莺阁下。」
「真的吗?」
杨医官向天佑作确认。
「呃——李医官也有说过,要我们先声明自己『来自中央』再开始诊治。我本来以为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是奉月君之命在行医。」
天佑懒洋洋地回答。脸颊还黏着饭粒。
「要我说自己『来自中央』岂不是很奇怪吗?我是这儿的出身,而且来看诊的熟人还不少耶。」
「那您补一句『依皇弟之命』不就得了?」
「那样讲的话,怎么说……好像成了皇族的近侍,不是怪难为情的吗?」
「嗄?」
这位老兄在说什么啊?也就是说上京之后飞黄腾达要衣锦还乡了,被熟人赞美却会不好意思?
「猫猫姑娘,猫猫姑娘,我可以把杨医官跟庸医叔归到同一类别吗?」
「就算都归到『讨喜老叔』一类性质仍有点不同,我看还是分开来吧。我想医官大人分类上应该比较接近家鸭等。」
「我明白了。」
猫猫可以想像雀所说的类别是什么类别。
「真要说的话,当地人应该分得出旧杨家与新杨家的差别吧?」
「旧杨家?新杨家?」
猫猫偏头不解。
「行医的杨家是旧杨家,玉袁老爷他们是新来乍到的杨家。虽说如今新杨家似乎子孙满堂,但当初来到此地时,还只有玉袁老爷、夫人与年纪尚小的长子。佣人倒是不少就是了。」
「不不,即使是当地民众,没超过四十岁应该不会知道这些吧?」
寻常百姓的寿命大多在五十上下,四十几岁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玉袁家族是西都的代表人物。对年轻人而言,讲到杨家当然就是玉袁或玉莺。
「这样啊,都是这样看的吗?」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当地望族,没想到家族世代这么浅。」
「他们好像从以前就会顺道来此逗留做买卖,是到了那时候才住下来。更确切的时期就得看版籍才知道了。」
「版籍没得瞧,都烧掉了。」
雀边喝山羊奶边回话。
「那就没辙啦。」
「总之就是这样,请医官不忘告知患者您是在月君的指示下行医。」
雀代替马闪,把最主要的意旨清楚告诉他。
「……不说不行吗?」
堂堂一个七尺之躯,还低眉垂眼地这么说。
「杨医官,地痞流氓都吓不着您了,我不懂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害臊的?」
「天佑,你少多嘴。」
看来这位医官医术是很了得,但一让他出风头就害羞了。或许是因为上司是只看实力的刘医官,他才能当到上级医官。
「打扰一下——」
有一双半睁的眼睛瞪着猫猫他们。
「饭吃完了就快点跟我换班,好吗?」
一脸哀怨的李医官,从门缝里盯着他们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