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依修特完成了人生第一个任务后,又过了几天。
他待在冒险公会王都分部旁的旅馆房间里,无所事事地任由时间流逝。
他的第一个任务虽然是初级任务,但回想起来算是风波不断。
他和莉卡好不容易回到公会后,两人一起接受了医生的诊察。爱操心的艾尔希以「保险起见」为由,强迫两人一定要去做检查。
检查的结果出炉,依修特因为消耗了大量魔力的关系,被诊断需要静养一个礼拜的时间。
话虽如此,依修特的精神好得很。尽管他到魔力完全恢复为止还需要几天的时间,但目前看来不会造成日常生活上的困扰。
刚开始时,依修特靠著察看脑内的『异世界百科』打开发时间,不过那说到底和精简版的百科全书差不多,不是会让人看到废寝忘食的书籍,因此他看没多久就觉得腻了。
「……好,我决定了,今天去街上走走吧。」
依修特跳下床,穿好衣服。他接著把睡乱的头发弄整齐,完成了出门前的准备。前世时,他每次光是打理服装仪容,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这样随便弄弄就能出门,其实挺不错的。
由于跑出门可能会被旅馆老板或员工念,所以不能从大门出去。这里是和冒险者公会合作的小旅馆,里面的人要是注意到依修特外出,说不定会马上跑去和公会告状……
依修特下定决心后,打开窗户。他住的房间位于二楼,离地面有点距离。一般人面对这种高度,通常会很犹豫要不要跳,但依修特没有这个问题。
他确认完小巷不太会有人注意到后,立刻迅速地跳了下去。他轻轻著地的瞬间,被他吓到的野猫发出惊恐嘶吼、转身逃走。
「很好,就是现在──」
依修特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快速地冲出小巷。
时间正好快要中午。
太阳高挂在天,天空万里无云。这里真不愧是王都,今天主要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
宏伟的艾里欧斯城,坐落于城镇的正中央。
「哦~从这里看过去的景色最美了。」
依修特像个观光客似地感叹道。
他一边想著未来要将这座城堡占为己有,并将白色的外墙涂成黑色当作魔王城来用,一边朝商店街走去。
依修特还没吃午餐,因此他很快就被摊位上飘来的香味吸引。
他的身上带著前几天出任务拿到的酬劳。
他拿到了五千里欧,扣除各项经费,手上剩下三千里欧。要是得意忘形乱花钱,肯定一下子又会身无分文。
「冒险者的生活还真严峻……」
依修特心想暂时必须过得节省一点,却无法抵抗强烈到不行的食欲,于是他开始买东西吃。
吃饱后,依修特决定下次要去买防具。
其实艾尔希已经苦口婆心劝了他好多次。
──请您尽快准备好防具。
依修特每次都被她这么说。
不过他刚才买食物,转眼间就花掉一千里欧,总财产如今只剩下两千里欧了。
考虑到现实状况,新做一套防具应该有困难。但和公会借钱又会让他觉得很烦。看来今天先看看商品就好……
依修特走路的同时,思索著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防具。
最大的重点,果然还是对黑魔法的耐性。
既然他决定之后要和莉卡一起做任务,就必须做好误击发生时的相关对策。就算他本身能毫发无伤,服装也会被凄惨地烧成黑炭。如果每被烧一次就得买新衣服,实在是太麻烦了。
话说回来,依修特也很怀疑,真的有卖能够让莉卡的误击无效化的防具吗?
皮甲之类的防具,被烧到肯定会变成黑炭。此外,即便他找到魔法防御效果很高的防具,不知道价格会被抬到多高。这样一来,还不如每次任务都买新衣服比较划算。
「得尽快改善她老是误击的问题才行……」
依修特回想起莉卡黑魔法的威力。
就和依修特说的一样,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反覆练习以提升技术。而且必须在实战中朝怪物发射魔法,而非在演练场利用人工制的标靶做训练。如果只是习惯训练,学到的东西在真正作战时也派不上用场。
经过不断反覆练习,提升控制魔力的技巧,再加上实战经验的累积,应该也能让莉卡的态度变积极。
莉卡现在因为过去的失败,整个人变得畏畏缩缩,同时还失去了实际作战的机会……导致冒险者人生进入了恶性循环。
依修特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打破那个恶性循环。
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依修特和莉卡一起出任务,让她累积实战经验。
「她要是能提升身为黑魔导士的实力,肯定也会对我有所帮助。没错,与其说我这么做是为了莉卡,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
依修特自言自语地走著,突然惊觉头顶上的太阳光被遮住了。
「嗯?这里……是哪啊?」
依修特不知不觉间走进了陌生的小巷。巷子的左右两边,都有著宏伟的建筑物,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个地方比起小巷,更像是高级建筑物之间预留的缝隙。
「不小心走到了奇怪的地方。先走回大路上,再来找防具店好了。不过要往哪个方向才会通往大路……?」
就在依修特犹豫要往前走还是回头时。
「危险!闪开!」
尖叫声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嗯?」
依修特抬起头,想确认是什么状况。
左右建筑物缝隙间的蓝天相当刺眼,他反射性地眯起眼睛看,立刻发现一名穿著纯白服装的少女正不断地往下坠──
「什么!?」
依修特当场做出判断,他没有闪开,而是站稳脚步,作势要接住少女。
少女看到依修特的手势,在空中转了一圈改变姿势,换成屁股朝下的动作,不偏不倚地落在依修特的双臂中。
对于少女有如杂技表演者的身手,依修特大吃一惊。就算依修特不出手相救,这名少女绝对也能以高超的技巧著地。
(插图014)
话虽如此,这名少女还真是乱来,竟然从至少有五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
依修特观察了一下,少女穿著像是王公贵族千金的礼服。她很可能才打扮到一半,所以没有穿戴任何装饰品,不过她说不定也不需要那些饰品。因为无论多么高级的珠宝首饰,和她闪耀动人的银发相比,都会显得黯淡无光──
「谢谢你,依修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还真巧呢。」
少女从依修特的手中挣脱,跳到地上站好。
她那双镶著长睫毛、宛若紫水晶的大眼,不偏不倚地凝视著依修特。
依修特不禁觉得自己彷佛会被少女的眼睛吸进去,但下一秒便惊觉不对。
「喂,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咦?你没认出来我是谁吗?」
少女的脸色一沉,将仔细绑起来的头发松开,任由长发垂落。原本紧紧绑住的银发被松绑后,以放射状的方式散开。
周遭的空气瞬间充满类似玫瑰的甜美香气。
依修特一看到少女放下头发,立即瞪大了眼。
「你……该不会是爱丽丝?」
「不是『该不会』,我就是爱丽丝。正常来说马上就会发现吧?」
「不见得,毕竟我只看过你执行冒险者工作时的打扮……」
依修特害羞地辩解,爱丽丝随即轻笑了几声。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我有听到关于你的传闻喔。你进入养成学校就读的第一天就毕业了?你现在已经开始在接任务了吗?」
「算是吧──」
就在这时,从大路的方向传来了「哒哒哒哒哒」……疑似地板在震动的声音,盖过依修特的说话声。实际上依修也几乎感觉到地板在震动。
「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战争要开打了?」
依修特皱紧眉头。
「没有那回事。唉,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你为什么叹气?不像是平常的你,你有什么烦恼吗?」
「也算不上烦恼……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对于爱丽丝突如其来的要求,依修特有点惊讶。
「说吧,你当我的监护人,有恩于我。看是什么样的事,能帮的我就帮。」
依修特用粗鲁的语气回答,爱丽丝粉嫩的嘴唇扬起微笑。
「那……你愿意绑架我吗?」
「你说什么……?」
依修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的下一秒,士兵们冲进了小巷里。
从他们浮夸的装备,便能判断出他们可能来自有一定身分地位的骑士团。不过依修特才刚转生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完全想不到他们的真实身分为何。
「喂,小子!给我离那名少女远一点!」
「那位大人不是你的脏手可以碰的对象!」
「你要是敢反抗,别怪我们不客气!」
士兵们一看依修特,纷纷对他下命令。
这下依修特也火大了。
区区士兵用没大没小的语气跟身为魔王的他说话,本来就已经犯了大罪,更不用说这群家伙竟然敢用盛气凌人的态度命令他。
「喂,爱丽丝,他们是什么人?」
「该怎么说呢……算是坏人吧?他们想要抓我。」
士兵的人数大约有三十名。
爱丽丝虽然说他们在追她,态度却相当冷静,给出的答案也不太肯定。就连她刚刚的回答,也和背台词没两样。
不过要是就这么把爱丽丝交给士兵,依修特心里也觉得不愉快,再说爱丽丝也才刚问过他「你愿意绑架我吗?」。
如果想让那些没礼貌的士兵吓一大跳,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爱丽丝带走。
「好吧,爱丽丝!我绑架你!」
依修特笑嘻嘻地宣布完后,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爱丽丝。
此时,另一批人马从反方向冲过来,两人随即陷入遭左右夹攻的困境中。
「依修特!」
爱丽丝紧张地高声呼喊,依修特却不为所动。
「不用担心,抓紧啰。」
依修特抱著爱丽丝跳了起来,他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拋物线,轻松飞越人数将近三十名士兵的队伍。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人类怎么可能跳那么远!」
「追上去!总之先追再说!」
在身后错愕的士兵们惊呼下,依修特完美地从空中落地。他手上抱著爱丽丝,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不久后,他跑到了大路上。那里往来行人多,外加车水马龙,应该可以藉机摆脱士兵们的追赶。
尽管依修特认为混入人群中是个好方法,但还有一个问题。先不说他自己,爱丽丝身上的服装实在太过醒目了。
光是走在路上,路人就会用好奇的眼神注视著爱丽丝,她的穿著简直像在说希望大家快点找到他们。
「首先得先想办法处理你身上轻讽飘的礼服才行,我们去那边的店吧?」
「那个,我……现在没有带钱包。」
「这样啊,我帮忙出也是可以……」
说是这么说,依修特根本不清楚爱丽丝这个年纪的女性服饰卖多少钱。他手上的两千里欧,真的买得起吗?
「──哎呀,这不是爱丽丝吗?」
就在这时,一道可爱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冒出。
「难道是新的追兵!?」
两人正在被人追著跑,因此依修特一听到声音,便马上摆出防御姿态。
「依修特,不用紧张。她是我的朋友。」
爱丽丝冷静地回答。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非常符合乡村姑娘一词的少女。
她看起来比爱丽丝年长一、两岁,种族是人类。丰盈的发丝绑成三股辫垂落在左胸前,整体给人一种柔和的印象。
少女注意到依修特的存在,眼神闪闪发光。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没想到爱丽丝会和男生单独走在街上,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这样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算了,这位是依修特。他是新人冒险者,我目前是他的监护人。」
「哎呀,所以他就是爱丽丝去远征时,带回来的那个人……?」
少女露出笑容,有礼貌地一鞠躬。
「我的名字叫希伦•路克普。是〈魔王城〉老板的女儿。」
依修特大惊失色。
「等一下!你说魔王城?这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追问下去。
「哎呀哎呀,你好像很有兴趣呢。〈魔王城〉是我家经营的饭店,有一大半的客人都是冒险者。」
希伦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说道。依修特听完瞬间无力。
「也太不尊重了……是说取那样的名字,会有客人去吗?感觉大部分的冒险者反而会敬而远之耶。」
「呵呵呵,到我祖父那一代为止,我们的店名都叫〈哥布林打嗝亭〉,但一直不太有客人上门。后来大约在三年前,才把店名改为〈魔王城〉。」
「…………」
依修特已经没力气吐槽了。
「先不说这个了,能见到传闻中备受瞩目的新人,真是我的荣幸。我还以为你会长得更壮一点呢,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怎么,城里有很多人在谈论我的事吗?」
「那还用说。大家都说你强到不像是新人,我们店里的人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喔。比方说你空手勒死龙后,直接大口生吃龙肉之类的,甚至不用沾盐或酱料。」
「……喂,这也夸大太多了吧。」
「会吗?其实我也觉得就算是备受瞩目的新人,吃的时候也应该会洒点盐才对~」
希伦一副可以理解的表情,用软绵绵的语气说道。
「不对,我说的不是那部分。」
「哎呀哎呀,我真是的,我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真是抱歉~」
依修特暗自心想,这女人也太难捉摸了。
「啊,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爱丽丝突然拍了下手。
「什么事呀,爱丽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和我交换衣服穿?」
2
「喂,动作快点。这里可能还是会有人来喔。」
依修特担心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等一下,还差一点点……」
爱丽丝回答。
这里是昏暗的小巷里。
想要换衣服的两位女性,实在想不到适合的地点,最后爱丽丝带著依修特和希伦来到了这里。
据说爱丽丝将王都地图完美地记在脑海里了,她斩钉截铁地表示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
话虽如此,她们还是让依修特负责把风,以防万一。
年轻貌美的少女竟然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平常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依修特虽然是魔王,还是不禁感到脸红心跳。
依修特暗自心想,女人换衣服还真花时间。
他不经意地竖起耳朵仔细听,后方仍旧传来衣服摩擦的沙沙声,还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唔哇……爱丽丝你的皮肤好好喔~光滑透亮,让人每次看了都好想摸~」
「……欸,希伦。要吃什么才能长得像你的那么大?」
「我想想喔,好像是龙的眼睛。」
「我下次就去抓。」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啰。」
「我是很认真在问你耶……」
「先不说这件事,你的腰为什么那么细啊?」
「可能是因为我有认真运动吧?」
「好狡猾喔,下次我要在你的汤里加一大堆猪油。」
「希伦,你听我说,这世界上有的事情可以做,但有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做喔?」
少女们的对话乍听之下很可爱,实际上却危机四伏,依修特一个不小心就听得入迷了,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
没错,现在不是慢慢来的时候。
两人在那边磨磨蹭蹭换衣服时,说不定士兵们已经在来抓他们的路上了。
「……爱丽丝,还没好吗?」
「让你久等了,依修特。」
爱丽丝这么回答,于是依修特转过身。
他第一个看到的,是穿著礼服的希伦。依修特定睛一看,马上「噗哈!」地笑了出来。
他这样不是因为想嘲笑希伦,而是单纯感到很惊讶。
「我穿起来果然很怪吧……?」
希伦红著脸颊,不好意思地呆站在原地。
「不是,与其说怪……不如说……」
苗条的爱丽丝和丰满的希伦,本来适合的服装尺寸就不同。希伦穿爱丽丝的衣服,感觉就像把饱满的胸部硬塞进去一样,那画面实在太过煽情,让人眼睛不知道该看哪才好。
「那个……希伦,真的很抱歉。」
爱丽丝鞠躬道歉。穿上希伦衣服的她,彻底变身成了平凡的乡村姑娘。她披著适合春季穿的外套,搭配毛线编织的上衣及长裙,脚下则穿著短靴。爱丽丝将帽沿压得很低,正巧能遮掩住她出众的美貌。
「呜呜,爱丽丝,你不用道歉。你这种时候跟我道歉,反而很伤人……」
希伦用双手挡在胸前,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至少这件外套留给你穿吧。」
爱丽丝说完,将春季穿的外套还给希伦。
「呼……」
希伦穿上外套拉起拉炼,总算是觉得比较放心了。
3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目送希伦离去后,依修特和爱丽丝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不时会有穿著铠甲的士兵「咚咚咚」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看来对方还在找爱丽丝。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爱丽丝大概是猜到了依修特心中的疑问,于是开口问道:
「欸,依修特。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你想要我问吗?」
「……没有很想。」
爱丽丝低下头,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就等你想说时再说吧。」
「谢谢你,依修特。」
「没什么好谢的。」
依修特随口回答,笑容重新回到了爱丽丝脸上,实际上她确实因此松了口气。
「对了……你本来是有事要办,所以才外出的吧?」
「是啊,没错。其实我在找防具店。」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带你去?我可以介绍你我常去的防具店。」
「哦,你常去的店吗?」
爱丽丝是一流的骑士,她介绍的店感觉很可靠。
「那就拜托你了。」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往这边。」
爱丽丝突然牵起依修特的手往前跑。
爱丽丝的外表虽然是清秀的少女,但本质果然是冒险者。对于接下来要去防具店的行程,她表现得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
依修特苦笑的同时,任由爱丽丝拉著他往目的地移动。
防具店〈龙神之鳞〉,是一间位于主要街道的一流店家。
店面整体设计庄严肃穆,给人一种适合上级冒险者消费的印象。
橱窗里展示著好几件感觉很高级的防具。依修特瞄了一眼标价,上头有著好几个零,他完全不想一个个数。
「我话先说在前头喔,我总财产只有两千里欧。」
依修特以防万一先说道。
「没关系,看又不用钱。」
爱丽丝以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回答,带著依修特走进店里。
店里相当冷清,毕竟这里是专卖冒险者用的防具店,店内气氛完全和华丽沾不上边,非常朴素。
「……欢迎。」
坐在店铺最里面的老人,冷冷地说道。
他的身材高大,全身布满肌肉,高挺的鹰勾鼻下方,蓄有浓密的胡子。就算说他是现役冒险者,依修特也会相信。他连眼神都像老鹰般锐利。
不过他的眼睛似乎不太好,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女就是爱丽丝。
「午安,多蒙。」
爱丽丝拿下帽子打招呼,多蒙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好。
「这不是爱丽丝小姐吗?你今天这身打扮,我一下子没认出你来!哈哈哈──呃,你还带了个男人一起来!?」
多蒙一留意到爱丽丝身后的依修特,便惊讶地张大了嘴,那模样宛如遇到宝贝孙女介绍未婚夫给他认识的祖父。
「他是由我担任监护人的新人冒险者,名字叫做依修特。」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哎呀~真是吓了我一跳。嗯?新人冒险者依修特?是那个城里的人对他评价很高的……?」
「没错,就是那个依修特。他说他想要买防具。他在冒险者领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你可以教教他相关知识吗?因为我不太瞭解男性的防具。」
「小事一件!欸,小哥,你预算有多少?」
多蒙用一副好像两人很熟的语气问道。
多蒙和以前来魔王城兜售传说级武器或宝具的御用商人相比,不知道该说他比较随兴,还是态度比较高傲……不过,并不会惹人厌,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个亲切的大叔。
「两千里欧。」
依修特老实地回答。
「两千啊,这样只够买中古的手甲……」
「我不打算现在就勉强买下。比起这件事,可以告诉我有关魔法耐性特化防具的事吗?最好是被末日之战的火焰烧到,也能够承受得住的那种。」
「喂喂,你这新人好大的口气。你到底打算和什么战斗?」
「我有我的理由。」
「也罢,没来由地有自信,是年轻人的特权。我不讨厌喔,哈哈哈!」
「……所以,你这里有魔法耐性特化的防具吗?还是没有?」
「唔嗯~抱歉。那种防具很稀有,必须由铁匠和魔导士共同锻造,制作过程非常繁复。虽然可以订制,但交期大约是一年,费用大概要花一百万里欧左右。就算买中古的,也至少六十万起跳。」
「这样啊……」
果然还是多准备几件棉制的衣服,会是比较划算的选择。不过麻烦的点在于每次和莉卡一起战斗,衣服就会被烧掉。不对,只要能掌握莉卡使用魔法的时机,应该有机会迅速地闪避……
「欸,依修特,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魔法耐性?」
爱丽丝问道。
依修特觉得没有必要瞒著她,便把事情经过说给她听。
「……就是这样。」
「『误击精灵』亨莉卡•艾斯特兰德……我虽然没有和她说过话,但有听说过她的传闻。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已经开始组队行动了?而且还是和女孩子两人单独组队,你还真有两下子。」
「还好吧,顺水推舟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总之你比起保护自己的身体,更想要保护衣服?」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唔嗯……欸,依修特,你可以转过去背对我一下吗?」
「可以啊。」
依修特乖乖地照做。
下个瞬间,他感受到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
「──!?」
依修特顿时不知所措。
「喂,爱丽丝……!?」
他还在想为什么要转过去时,爱丽丝便紧紧抱住他。
爱丽丝微微隆起的胸部,紧紧贴在依修特背上,她温暖的体温随之传递给依修特。出乎意料的发展,令依修特心跳加速。
「等一下!爱丽丝小姐!你在我的店里做什么……!?」
就连经历过许多九死一生难关的多蒙,也像是目击情侣拥抱的少年般羞红了脸。
爱丽丝完全没有理会不知所措的依修特和多蒙,她做出像在沉思的表情,自顾自地发出「唔嗯~」的声音,不久后她便放开依修特。
依修特松了口气。
他的心脏现在还是跳得很快……
「依修特的身体怪怪的。」
「什么!?」
被人家当面说「怪」,就算是魔王也会觉得受伤。
「想不到会被你这么说,我的身体哪里怪了?」
「你的皮肤上,好像有一层非常薄的魔力层。那说不定就是你高防御力的秘密?」
爱丽丝谨慎地回答。从她的语气听得出来这只是她的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
「哼,魔力层吗?我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过自从我在这个世界醒来,确实挡下了各式各样的攻击。」
依修特回想起过去的战斗。
不论是贝尔固托的火焰还是石化攻击,亦或是大王蚯蚓的尖牙、莉卡误击的魔法,都无关依修特的个人意志,而是直接被挡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很可能是你与生倶来的独特技能。」
「原来如此,这也不无可能。」
「对了,你要不要乾脆试著把服装也想像成肌肤的一部分?利用魔力构筑的皮膜层,将服装包覆起来。」
「唔嗯,我没想过可以这样。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做不做得到……」
「凡事都要试过才知道,试试看吧?」
「在这里吗?」
「嗯,加油。多蒙,你这里有什么可以拿来测试的武器吗?」
「喂喂,小姐,我这里可是防具店喔?怎么会有武器……不对,等我一下。刚好有把客人忘在这的剑。真是的,竟然会有冒险者忘记自己的武器,到底在想什么啊。」
多蒙苦笑了一下。
「可以借我一下吗?」
「嗯,可以啊……不过算我拜托你,不要给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喔?」
爱丽丝和多蒙讨论的期间,依修特在脑中尝试进行某种「意识改革」。
在这之前他无意中利用了魔力,将皮膜层遍布于自己的全身。假设爱丽丝的推测是对的,那层皮膜即是依修特防御力高到异常的原因。
目前这层皮膜只保护了依修特的皮肤,因此他被大规模黑魔法击中时,衣服的部分没能逃过一劫。
所以要是依修特按照爱丽丝的提议,把衣服也想成自己的皮肤……说不定就能连衣服一起保护。
就算最后以失败收场,反正这也只是个尝试,不会有什么损失。
依修特闭上眼。
他感受体内的魔力流动。
刚开始时很不容易,但他很快便掌握到了诀窍。
──哦!这是……
爱丽丝说的没错。
他感觉到有个皮膜层紧贴在全身的皮肤上。
──这样一来,只要把衣服看作是自己的皮肤,稍微把这层膜往外扩张……嗯,照这样一点一点往外……
依修特保持这个状况继续冥想。
「好了……爱丽丝,你试著砍我看看。」
依修特没有什么把握,但他仍请爱丽丝动手。
「喝!」
爱丽丝迅速地拿起借来的剑往下挥。
刀刃笔直地朝依修特的右手落下,却被棉质的布料弹开,断成了两半。剑尖在空中划出拋物线,翻转了几圈刺在地板上。
「哦哦!」
依修特忍不住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你成功了,依修特。」
爱丽丝面带微笑地将断掉的剑递给多蒙。
「吓了我一跳……」
多蒙目瞪口呆,目不转睛地盯著依修特看,但他马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开口说道:
「是说,爱丽丝小姐。你们谁要负责赔偿这把剑?它虽然是失物,但终究是客人寄放在这的东西。而且这还是把品质不错的剑喔?」
多蒙望著折断的剑,叹了口气。经他这么一说,不管是剑柄的设计也好,还有剑刃漂亮的光泽也罢,都看得出来那是一把很不错的逸品。
「既然这样,由我──」
「没办法了,我来──」
两人碰巧同时回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
依修特也受到她的影响,跟著扬起嘴角。
「唉……竟然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了,你们快点给我回去!有著惊人防御技能的小哥,应该不需要防具了!」
依修特和爱丽丝转眼间被请出了店面。
「喂,爱丽丝。最后是谁要赔那把剑?」
「不知道耶?多蒙也没跟我们要钱,他可能是对你的能力表示敬意,决定放我们一马吧?」
「是吗?他虽然长得很凶恶,倒是个好人。」
「嗯,只要是和防具有关的问题,他都很乐意回答。不过你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个需要就是了。」
「防具店的多蒙吗?我先记住了。」
「对了,反正都逛过防具店,要不要连武器店也一起看?」
「我还有时间,可以啊。」
「那我介绍我常去的武器店给你。我送去磨的剑应该也已经处理好了。」
「嗯,我们走吧?」
「往这边走。」
爱丽丝拉著依修特的手向前跑。
「喂喂……有需要这么赶时间吗?」
「时间有限啊。」
爱丽丝笑嘻嘻地回答后,脚步也愈来愈快。
4
热闹的城镇里,少年和少女手牵手奔跑著……某人站在远方,注视著那幅令人会心一笑的场景。
「刚刚跑过去的……是依修特先生?」
那个人正是半精灵黑魔导士莉卡。
莉卡原本打算在等待依修特魔力恢复的这段期间,先到熟识的药草店去打工,不过就在刚才,冒险者公会的使者送来了贝尔达莱茵分部长的命令书。
命令书上写著发现依修特从旅馆逃出,要她立刻动身搜索依修特。
上头还附注不需要强行带回依修特,可以选择保持适当距离监视他。
──监视新人冒险者依修特。
这是贝尔达莱茵交给莉卡的秘密任务。
前几天任务结束后,莉卡向贝尔达莱茵提交了报告书,里面回报了她监视的结果。
话虽如此,她不得不隐藏一部分的事实。
像是绝对不能提到,因为自己误击导致神树陷入濒死状态;还有为了拯救神树,依修特不惜提供等同于一百名精灵份的魔力这件事情。除此之外,两人一起吃了安琪儿果的事情也是……
况且,整个过程都超出一般常识可以理解的范围,就算莉卡据实以报,贝尔达莱茵也绝对不会相信。她肯定会问莉卡要不要乾脆转职成为作家。
更重要的是,那趟任务对莉卡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体验。
她不想随便告诉别人。她心里很清楚这么做算是背叛了贝尔达莱茵,但唯有这点她绝对无法让步。
要是可以,莉卡很想辞退监视任务,但贝尔达莱茵遵守了约定,在她提出报告书后,支付了相应的高额酬劳。多亏有这笔钱,莉卡这个月才能顺利送生活费给在乡下疗养的母亲……
于是,莉卡最后遵从贝尔达莱茵的命令,取消打工,改而到处奔走寻找依修特的身影。
在那之后,她终于在商店街找到了依修特,却看到他和美丽的少女结伴同行。
而且她对那名少女有印象。
那名少女乍看之下和一般的乡村姑娘无异,但莉卡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了。毕竟不管再怎么说,她可是王都最有名的冒险者之一。
「为什么依修特先生……会和银狼骑士团的爱丽丝芙拉一起行动呢?而且还一副很要好的样子……」
莉卡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连她自己都很讶异。难道说像自己这样的平凡人,也会忌妒爱丽丝芙拉?
对方可是年纪十几岁,就升到等级12的白骑士──爱丽丝芙拉•利洁尔凡茵。
相较之下,莉卡只是个等级1的废柴魔导士。她虽然身上流有精灵的血脉,却过著前途多舛的冒险者生活。
像自己这样的人想忌妒爱丽丝根本早了一百年……不对,一千年!
「我这个笨蛋、笨蛋、笨蛋!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尽力当好依修特先生的随从!然后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一流的黑魔导士。只要能够和依修特先生一起并肩作战,我就心满意足了……」
莉卡自言自语的同时,终于想起监视的任务。
此时依修特和爱丽丝早已消失不见,很可能是混进了人群之中。
「啊!我得赶快追上去!」
莉卡慌忙朝两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5
爱丽丝带依修特去的武器店名叫〈军神的凯歌〉。
这间武器店也是开在主要道路上,地理位置无可挑剔。从气派的店面外观来判断,这间店应该也和先前的防具店一样,主要客群是上级冒险者。
「这里就是你常去的店?」
「是啊,我们进去吧。」
「嗯。」
依修特跟在爱丽丝的身后走进去。剑、枪、弓、战斧、槌子……五花八门的武器陈列在店内,只能用壮观两个字形容。
「欢迎光临!」
店员察觉到有客人来访,迅速地赶了过来。
那名店员是疑似拥有黑猫祖先的兽人族,身上长著猫耳和尾巴。
她的年纪目测大约十五岁,女仆风的装扮很适合她,但和店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哎呀?难道……你是爱丽丝小姐!?怎么回事,你还特别变装……啊!你带著男性一起来呢!你们正在偷偷约会吗?真是令人羡慕,可恶!不过约会的时候,不该来这种脏兮兮的店吧!」
店员一注意到爱丽丝的变装,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卡琳,你冷静一点。这位是依修特,他是新人冒险者。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是他的监护人。」
「是喔~所以是自家人之类的关系?什么嘛~害我还期待了一下!不过……这男的长得满帅的嘛。嗯,说不定未来有发展机会?」
卡琳睁大她圆滚滚的眼睛,兴味盎然地盯著依修特,让依修特感到浑身不自在。
「哎呀?说到新人依修特……我好像有在哪听过?唔嗯~不行,想不起来……」
卡琳露出苦恼的表情,看来她的记性不太好。
「算了,先这样!话说回来,爱丽丝小姐,你今天来的目的是?啊!圣剑米斯特汀在我们店里!结果很完美喔!毕竟我们家的工匠很用心在研磨它呢!」
卡琳走进店面后方,很快地又折返回来。她手上拿著依修特在荒野第一次见到爱丽丝时,爱丽丝身上装备的长剑。
「谢谢你,帐单请像往常一样帮我寄到银狼骑士团。」
「谢谢惠顾~!」
「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依修特看一下武器。」
「欢迎慢慢看!如你所见,现在也没有其他客人!」
依修特默默担心起这家店是否经营不善……但像这种高级店,光是卖掉一把剑就能有很高的利润。没必要把不特定的多数客人当作目标客群。
「那个~小哥?既然你是新人冒险者,职业是见习骑士吗?」
卡琳一脸好奇地问道。
「嗯,算是吧。」
依修特回答时的心情五味杂陈。他现在才惊觉……身为魔王之人一直说自己是见习骑士,实在很丢人。
「你平常都用什么武器?」
「目前是赤手空拳,但以前是用剑。我学的是魔天无双流。」
「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爱丽丝身子向前倾,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两人的脸一下靠得太近,依修特不禁心跳加连。
「也没什么……只是我个人的兴趣。不用放在心上。」
「连在武器店工作的我,都没听过那个流派呢……如果要找剑,这边的武器如何?今年春季的新作,赛姆斯工房制作的阔剑!从新人到中级冒险者,适合的族群相~当广泛喔!正因为是阔剑,用途也很广阔!」
依修特和爱丽丝都一阵沉默。
「唔哇!不喜欢吗?没关系,这个就先放一边──」
卡琳没有因此受到打击,接著从架上拿起另一把剑。
「这家店也开始进货赛姆斯的武器了吗?以前你们不是嫌它是薄利多销的工房,很瞧不起它吗?实际上品质也不太好。」
爱丽丝提出疑问。
「哼哼哼,爱丽丝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赛姆斯这一季的新作,在冒险者之间大受好评。不仅轻巧还很耐用,优点可多著呢!就是价格稍~微变得有点高,所以有的冒险者会嫌『赛姆斯竟然卖那么贵!』。工房一旦以平价打出名声,之后想要提高品牌价格就得花费一番心力呢。」
「那些资讯不重要。重点是用起来顺不顺手、耐用度如何,还有够不够锋利。」
依修特边说边接过剑。他先用右手拿起剑。原来如此,比外观给人的印象来得轻,手感似乎也不错。
不过还不至于让人产生「非买不可」的想法。说起来,这把剑和依修特前世爱用的刀剑相比,从设计到素材全都品质不同。
「还好,普普通通──」
依修特很自然地握紧剑柄,下一秒钟却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剑刃上浮现蜘蛛网状的龟裂,随即有如玻璃般碎散一地。
「呀啊啊啊啊啊啊──!赛姆斯工房的最新作碎掉了!」
卡琳的尖叫在店内回荡,脸上露出快要昏倒的表情。
「这是什么粗糙的产品,我还真想看看制作者的长相。」
「赛姆斯算是业界最大的工房……」
爱丽丝补充道。
「唔嗯?以知名工坊来说,品质也太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会这样应该是你的问题。你刚刚是不是无意识地注入了魔力?」
「经你这么一说,我握住剑柄时,好像有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注入了魔力。」
「那你可以试试看这把剑吗?」爱丽丝拿起展示在附近的长剑,递给依修特。
「好啊。」
依修特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然后握住剑柄、注入魔力。
……长剑一样变成了碎片。
「呀啊啊啊啊──!阿格尼工房的大剑碎了啊──!」
卡琳再次发出惨叫,翻起白眼晕了过去。
「唉……真是莫名其妙。你是怎样,你跟我们店有仇吗!?不过就是握住而已,剑就变成了碎片,简直不敢相信!」
卡琳终于清醒过来,她马上抱怨连连。毕竟她亲眼看到两把店里的商品被弄坏,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问你喔,依修特,你以前是用怎样的剑?既然你有学剑术,表示有能够耐得住你魔力的剑存在吧?」
爱丽丝问道。
「唔嗯,如果要制造出我以前用的剑,首先需要有被称为魔王石的特殊矿石,再让铁匠将魔王石冶炼成能和魔力高度配合的钢。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魔王石。」
「是喔~」
卡琳听得很专心,表现出很佩服的样子。
「那样造出来的剑,不管我注入多少魔力,也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它反而还会感应我的魔力,产生各式各样的附加效果。顺道一提,不少收藏家会把它当作鉴赏用的艺术品收集。」
「你说的那种剑,说不定和东方传过来的长刀很像?」
爱丽丝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真不愧是爱丽丝小姐!我刚好也在想同样的事!」
卡琳开心地表示赞同。
「哦?这个世界是用『长刀』来称呼那种剑吗?」
「这个嘛,依修特先生说的魔王石,和部分矿山会产出的魔铁矿很类似。实际上长刀的素材,也是从魔铁矿冶炼出来的特殊钢材。」
「嗯,真是个好消息。这家店有卖吗?」
「没有……像那样的武器,只有专门的铁匠才制造得出来,我们雇用的铁匠无法生产。王都里也没有会制造长刀的铁匠。不过就算你找到铁匠,价格应该也是天价。」
卡琳苦笑著说道。
「冒险者公会偶尔会接到采集魔铁矿的任务,你多留意看看或许有机会。」
爱丽丝如此说道。
「嗯,趁做采集魔铁矿的任务时,除了任务需要的份,也收集好我要用的魔铁矿……再来只要找出愿意接受我开价的铁匠,事情就好办了。」
依修特用严肃的表情喃喃自语,一旁的爱丽丝见状笑了出来。
「唔,怎么了吗?」
「因为你刚才很有冒险者的样子。」
「才、才没有这回事!我是为了生活,才不得不当冒险者!」
「咳咳!」
卡琳故意咳了几声。
「那个,两位。在你们聊得正开心时打断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关于依修特先生弄碎的两把剑,请问要怎么处置呢?」
「唔,对喔……」
依修特这时才想起那两把剑是商品。虽然是不可抗力,但他弄坏了那两把剑也是事实。
「既然这样,由我──」
「没办法了,我来──」
爱丽丝和依修特再次异口同声。
两人看向彼此,同时笑了出来。
「受不了,你们两个是怎样!一副像在说『我们心有灵犀喔~』的样子打情骂俏!而且原本只对冒险或是装备有兴趣的爱丽丝小姐,刚刚露出的表情根本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我、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爱丽丝的脸上浮现两朵红晕。
卡琳看到爱丽丝的反应,微微一笑。
「唉……没办法了。平时很少有机会能看到爱丽丝小姐害羞的模样,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之后要经常来光顾本店喔~!」
多亏于此,依修特和爱丽丝都不用赔偿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长刀的事情我也会著手调查,不过请不要抱太大的期待。我身为武器店的招牌店员,也很想瞭解一下异国的武器。」
「你还真机灵,那就拜托你啰,卡琳。」
依修特这下又多认识了一个可靠的人脉──武器店的招牌店员,同时也是黑猫兽人族的卡琳。
6
离开武器店后,依修特和爱丽丝走在主要街道上。
街上全是一间间卖料理或食材的小贩,不时飘出雾茫茫的热气,以及辛香料的味道。
路上人来人往,各种年纪、性别和种族的人全都在这条街上走动。
──这里人这么多,绝不可能会被追兵找到。
依修特在心里想著。
爱丽丝的变装效果也非常好。从他们离开武器店到现在,士兵们已经经过他们身边好几次,但都没有认出他们。
顺道一提,圣剑米斯特汀用跟武器店要的布捆起来了。爱丽丝的圣剑似乎很有名,要是直接拿著走在街上,很快就会吸引士兵们的注意,所以他们为此做好了对策。
「话说回来,今天的人还真多。是有什么活动吗?」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今天好像有祭典。」
爱丽丝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是什么样的祭典?」
「祈求丰收的祭典,要向大地女神法玛祈祷。」
「可是我只有看到每个人都在大吃特吃啊?」
「祭典就是这样喔。啊,看起来好好吃。」
爱丽丝说完,停在摊位面前。那摊大约有十人在排队,大多是女性客人。
摊位卖的刚好是依修特的文化里没有的点心。他在一旁看,也看不出来那是在卖哪种料理。
「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是可丽饼喔。」
爱丽丝讶异地回答。
「我听都没听过。」
依修特先是仔细地观察起老板的动作。
老板把面粉调制的面糊倒在铁板上,延展成薄薄的一片,并利用专门的工具,把形状调整成漂亮的圆形,然后在上头放上鲜奶油和切碎的水果,接著再将它们全部卷在一起,用包装纸包起来。
依修特这下看懂了,原来是能边走边吃的点心,而且外观也很时髦。
「啊,我身上没有带钱……」
爱丽丝失落地低下头,好像打从心底觉得很遗憾。这时的她就很有同龄层少女的样子,让人不禁会心一笑。依修特心中一不小心萌生了不像魔王会有的感觉。
「如果你真的很想吃,我可以请你吃。」
「可是……」
「就当作是你介绍我武器店和防具店的谢礼,不用跟我客气。」
依修特说道。他手上的钱虽然不多,至少还买得起可丽饼。
「谢谢你,依修特。」
爱丽丝坦率地接受依修特的好意,走向队伍最后面。她像个孩子一般,脚下踩踏著轻快的步伐。
「哦,这个……还满好吃的耶。」
依修特一边往主要道路的北方前进,一边享用可丽饼。
说到魔王,普遍都会联想到大口吃著滴血带骨肉的画面,但依修特不论是甜食还是辣的东西,全都来者不拒。
「王都里有好几家可丽饼店,但最好吃的就是那一家。」
爱丽丝一口接著一口吃著可丽饼,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她吃可丽饼时的模样,让人想到吃橡实的黄金鼠。
「嗯,我记住了。」
不久后,两人来到了中央广场。
依修特在爱丽丝的提议下,和她一起找了个没人坐的长椅坐下。他不经意地往周遭一看,发现坐在椅子上的不是夫妻就是情侣。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缺乏恋爱经验的依修特不禁紧张起来。
相较之下,爱丽丝正专心地吃著眼前的可丽饼,完全没有在看周遭。
「嗯~真的好好吃,谢谢你的招待。」
爱丽丝吃完可丽饼,随即点头道谢。
「嗯,无须多礼。」
依修特回答后,爱丽丝笑了出来。
「怎么了?」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无须多礼』。这么古老的用语,连我父亲都──」
「爱丽丝大人!终于找到您了!」
激动的呼喊声响起,盖过爱丽丝说话的声音。
出现在前方的,是依修特曾经见过的重枪骑士。如果他没记错……她的名字叫做兰兹。
兰兹的身后跟著十几名男性,他们身上的装扮明显不同于一般士兵,不仅拿著一样的武器,还都非常华丽,而且看起来全都实力高强。
「没想到您会换上庶民的衣服……您这一换,让我们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您。好了,请您不要做出无谓的抵抗,跟我回去吧。您的父亲也很担心您!」
「等一下。」
依修特想要问清楚。
「爱丽丝。你说的追兵,就是你的父亲吗?」
「呼……不能再瞒你了呢。」
爱丽丝缓缓站起身。
「抱歉,没和你说清楚。其实我被父亲要求开始出席社交界的活动……他命令我必须参加今晚的舞会。不过我不喜欢那些活动,再说我还有很多想以冒险者身分去做的事情,所以我在换衣服的途中逃跑……然后,不小心就把事情闹大了。」
「如果是这样,你早点说啊。我还以为是有邪恶的组织在追你……」
依修特叹了口气。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好人做到底,如果你希望,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谢谢你,依修特。不过光是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我想告诉父亲我的想法。如果他说什么都没办法理解,我到时会认真地离家出走。」
「是吗?……嗯,该怎么说呢?如果你到时真的要离家出走,我可以再绑架你一次喔。」
依修特毫不讳言地说道。
「真的吗?那我说不定会再拜托你喔。」
爱丽丝笑得宛如盛开的花朵。
依修特看到她的笑容,心里不由得小鹿乱撞。
(插图015)
7
整座王都艾里欧斯最高的地方,就是艾里欧斯城的屋顶。
一道小小的人影站在上头。
她是魔女妲夏。
绝对没有人想像得到,竟然有人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就连精悍的近卫骑士团团员,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妲夏的脚边,站著一只圆滚滚的小动物。它好像不太赞成少女的行动,一副觉得很无聊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少女手上拿著金属制的法杖。法杖顶端镶嵌著好几种宝珠,看起来是相当高级的逸品。魔导士会使用的法杖款式多元,通常喜欢使用这种类型的大多是召唤师。
「我以魔女布里甘的女儿──妲夏之名命令你……」
妲夏开始咏唱咒语。
这段咒语比一般魔法的咒语长很多。
从咒语的内容,可以听得出来这不是黑魔法,也不是白魔法,而是召唤魔法。
「过去曾是火之国,其名为穆斯贝尔海姆,巨人穆斯贝尔之国。因其地炎热,唯有穆斯贝尔得以居住之国……」
妲夏一句接著一句,精准且流畅地往下咏唱。
要是唱错咒语,魔法就会失控,引发预期之外的事态。
最糟的状况是出现原本不打算召唤的恶魔,不分敌我地杀死许多人……这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召唤术就是标准如此严苛的魔法。
「从神话世界出来吧,火之国的守卫。守护穆斯贝尔海姆大门之人。在诸神黄昏,意即末日之战里,烧毁世界之人。劫火剑的使用者──」
妲夏吟唱到了咒语的最后一句。
「火巨人史尔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