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那个」的时候,我正和因为之前牵扯到「发条装置」的事件而认识,现在已经多少有些交情的两位博士一起走在研究所的通路上。
我当时在支援他们。
那天,两位博士正在运送据说是实验需要用到的,内容物不明的箱子。
属于秘密组织的SCP基金会,似乎总是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特别是重要的SCP物件,即使在职员之中也只有拥有高等权限的人物才能够运用,权限不够的话,甚至连获取相关知识都遭到禁止。就算只是简单的实验,要寻找助手也还是不太容易的样子。
虽然说另外也还有选择类似抛弃式的D级职员为助手,或者是随便雇个打杂的,之后再修改对方记忆等等方法||但总是会多一些事前准备或事后处理的麻烦。因此,具备某种程度的事前知识,同时又因为身为爱莉丝的附属品而拥有不算太低的权限,再加上重要性也不是特别高,万一出了什么事,善后时也不至于麻烦到哪里去的我,似乎就成了相当方便好用的帮手。
毕竟,由布莱特博士主导,以我为对象的实验也不是每天都有,难免会有闲得发慌的时候,所以我积极参与这类杂务,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于是,不知是因为出于赏识,或者只是把我当成方便的杂工||前面提过的两位博士有事没事就会指名我,要我协助进行实验等。
「看到『女童』之后,我觉得,那搞不好就是神为了证明愚昧男性的攻击性而在这世上创造出来的,讽刺的化身。」
今天也同样穿着给人轻柔感觉的纯白衣物的希露琪博士,一边发出有节奏的「啧啧啧」咂舌声,一边以批判的语气这么说。
像这样频繁的咂舌,可以视为她感到不太愉快的征兆。哎,不过就我所知,她不知为何经常都是处在气鼓鼓的状态就是了。
全身上下服装都是黄金色(仔细一看才发现,就连博士们都会穿的白袍也泛着微微的金色,实在令人佩服)的戈德曼博士,以亲爱的眼神看着希露琪博士,展现出可以看到洁白牙齿的爽朗笑容。
「这个说法有破绽喔,可爱的希露琪。不只限于男性,女性也会受到『女童』的影响,还有,你所说的『神』,指的是哪个宗教,抑或是哪个神话里头的神呢?」
「我说你啊,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你不懂什么叫做抽象的表现吗?」
「我可以把这段话当成是对于三岁小孩||也就是尚未发育成熟的儿童||抱有歧视的言论吗?」
「你马上就偷换论点!真是让人傻眼(圆脸的小狗)!你这人为什么每次发现自己似乎快遭到批判的时候就立即选择逃避呢?」
「这是因为,你并不是在批判,只是在破口大骂的关系喔?简单地说,你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男人既暴力又愚昧,实在无药可救,你这家伙同样身为男人,当然也不例外,是这样的吧?」
「不要用『简单地说』来下结论!真的很烦、真的是烦死人了啦!」
就像是这样,两位博士依然感情融洽地(最近我才注意到,这种表面上像是在互骂的对话,其实是博士们用来对彼此表现亲爱之情的沟通方式)交谈着||不过,他们这时注意到我落后许多,于是同时转身看向我。
「我说你啊,我们是不是走得稍微快了点?」
「嗯,■■■落后我们不少哪。在我的男性身份正遭到批判的此刻,为了避免再去强调一般认为属于男子气概象征之一的臂力||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不必做出帮■■■你分担一半东西的行为,你觉得如何?」
「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这么会找借口啊!」
一边吵吵闹闹地说着话,一边转过身的两人,视线注视着的我,正摇摇晃晃地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今天找我来帮忙搬运好几个瓦楞纸箱。合计多达六个||虽然每个的重量都不是很重,但是堆叠起来之后就相当不好搬。如果能够利用推车之类的就还好,但是我现在只能用手搬。
对于我这种没有特别在锻练身体,体能大概就是高中男生平均程度的人来说,这样的作业其实还满辛苦的。重量固然是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是堆起来很占空间,害我看不太清楚前方状况,走起路来不是很好走。
由于对于与SCP物件有关的种种,基本原则就是不看、不说、不问,所以我没有询问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不过,里头到底装着什么样的东西呢?
「其实也没有放什么可疑的东西喔。」
或许是看不下去了吧,希露琪博士踮起脚尖伸长手,拿下了堆在最上面的箱子。以两手抱着箱子的希露琪博士察觉了我的疑问,把答案告诉了我。
「这里都是给『女童』的玩具、图画书||另外还有什么啊?」
「六个箱子里,有四个装的是零食||用来给『女童』吃的点心。」
你看||戈德曼博士帮我拿了两个箱子,并且打开其中一个的封胶,让我看装在里面的东西。
的确,箱子里装满了很有外国风格的五颜六色零食。棒棒糖、软糖、饼干、巧克力……全部都是小孩子应该会喜欢的零食。
「疲劳的时候就要吃点甜的东西,来,也给你一个吧。」
脸上依然挂着爽朗笑容的戈德曼博士,从箱子里拿出一片巧克力,剥掉包装纸,把它塞进我的嘴里。我口中满是香甜的味道。
希露琪博士表现出责怪的态度,再次发出「啧啧啧」的咂舌声。
「你啊,这么随便就拿给别人,这样好吗?」
「最近,大家都太害怕『女童』,老是用增加零食量的方式来讨好对方……。少一个其实刚好,没问题没问题。」
对于正在安抚希露琪博士的戈德曼博士,我试着提出从先前开始就一直相当在意的问题。
这个,请问两位博士从刚才开始就多次提到的「女童」是……?
虽然我只是不经意地随口问起,但两位博士的表情顿时都变得非常严肃||。
「即使在SCP物件中,那也是特别危险的怪物。」
「绝对不可以靠近喔。」
以相当多话的两位博士而言,像这样简短但大力强调的禁令算是满罕见的。
他们说的「女童」到底是什么呢……。哎,不过,关于SCP物件,有时真的最好还是敬而远之,所以我也不会想要追根究底问清楚就是了。
「唔喔喔。」
由于一路上边移动边有人拿走或是打开纸箱的关系,有包零食从箱子里掉了出来||在地板上弹跳了两三下。
不幸的是,那个点心||看来好像是口香糖之类的||就这样滑进了在通路各处都经常可以看到的自动贩卖机底下。
「哎呀,真是的……你这人怎么老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呢?」
「你何以说得像是我的错一样?」
啊、我这就去捡||我对两位只顾着吵嘴的博士这么说,把抱在怀里的纸箱先放到地上,然后走向自动贩卖机。
由于搬了一段时间的重物,所以腰部跟手臂都有点疼痛与疲劳。我一边发出像是中年大叔般的「嘿唷」声音,一边窥探自动贩卖机的底下。
然后,我就发现了那个。
不||实际上可能正好相反,或许应该说是他们发现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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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看到的是眼睛。
在自动贩卖机下方微小空隙所形成的黑暗之中,巨大的眼球正闪闪发亮。
我以为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躲在那里,本能地发出惊叫,跌坐在地,接着往后退开。这时,两位博士也发觉到情况有异,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吗?」
可能是在为我担心吧,戈德曼博士把箱子随便摆在一旁,快步赶过来。他之所以把手伸进微微泛着金色的白袍之中,或许是要拿出手枪之类的吧||毕竟工作内容相当危险,所以不少研究员都会随身携带武装。
希露琪博士也战战兢兢地抱着箱子朝我这边走来。
「没事吧?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是不是该找警卫……?」
「不||」
戈德曼博士来到吓得腿软的我身边,探视自动贩卖机底下,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没有危险喔。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眼豆』吧。」
眼豆……?
「来来、过来过来。」
戈德曼博士像是在叫猫咪似地,从箱子里拿出饼干放在掌心上,接着在自动贩卖机旁摆动手掌。
随后||传来微弱的车轮转动声响,有某个东西从自动贩卖机的后方滑了出来。可能是考虑到地震时的影响或什么其他原因吧,自动贩卖机并没有紧贴着建筑物的墙壁,中间还留有些许缝隙||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缝隙之中的样子。
这种行为就真的跟猫很像了。
「那个」是我前所未见的奇妙存在。
我看到一个全长约30公分,也就是体型跟走起路来还摇摇摆摆的幼儿差不多的东西。
那个东西和地球上的任何生物都不像。整体呈现椭圆形,唯有上部有着弧度不大的突起。也就是宛如泪滴般的形状||也可以说是杏仁的形状。外表是鲜艳的橘色(根据之后听到的说法,这种颜色似乎叫做「焦橘色」)。
在身体的中央,有着像是巨大蓝色眼球的东西。
不知道基于什么原理,这个奇妙的存在能够自己活动。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在那个神秘物体的底部有着像是车轮的东西,似乎就是靠它在地板上滑行的。
这是什么……?虽然自从开始在这处研究所生活后,我已经见识过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事物||不过每次都还是会因为完全摸不着头绪而无法不感到惊讶。
「这是『SCP-131』,俗称『眼豆』。」
可能是认为应该没有危险了吧,解除警戒走近的希露琪博士,带着微笑为我说明。
「基金会推测这是某种生体机械,做出了即使不去理会也不会有害的结论。就跟『比尔达熊』、『半身猫乔西』等一样,放养在这间研究所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间研究所收集了很多这类的SCP物件呢。」
「可能是想借由把多个判断为无害的SCP物件放养在一起的方式,观察彼此之间是否会造成什么影响等等的吧。」
对于进行着学术性质谈话的两位博士,我在困惑之中开口呼唤。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动贩卖机底下,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似乎叫做「眼豆」的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巨大的蓝色眼睛看着我。
就像是在求救一样。
「哎呀?」
希露琪博士弯下腰,窥探自动贩卖机下方,然后用手捂住嘴。
「糟糕!这应该是卡在里面没办法出来了吧?」
就是这样、大事不妙了||焦橘色的「眼豆」仿佛像是想要这么说似地,在我们身边不停地转来转去,让车轮发出摩擦声。
戈德曼博士耸耸肩,把手伸进自动贩卖机底下。由于他用眼神示意我帮忙,所以我也同样这么做了。
「附带一提,目前已经确认的『眼豆』有两个。这些家伙有着相当脱线的一面,经常会像这样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也曾经卡在通风口呢。」
通风口……。位在走廊的天花板附近,似乎在换气风扇后方的那个吗?不如说,到底是怎么钻进那种地方去的?
「谁知道呢?因为这两个孩子好像也可以垂直爬上墙壁的样子||可能就是这样在墙壁或天花板上跑着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通风口,后来是这样推测的唷?」
真的给人一种傻傻的,有些脱线的感觉。我觉得相当可爱,有股祥和感。
总之,我和戈德曼博士合作,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把另外一个「眼豆」从自动贩卖机底下给拖了出来。这个「眼豆」卡得非常紧,救援过程耗费了我们相当多的力气与耐心。
不过,辛苦得到了回报,虽然多少弄得有点灰头土脸||不过总算是成功救出了外型和在自动贩卖机后方的「眼豆」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个体。
两个「眼豆」只有颜色不同,获救的「眼豆」是明亮的黄色(似乎是叫做「芥末黄」的颜色)。
两个「眼豆」仿佛在分享重逢的喜悦似地,做出谜般的亲爱表现(?)||在车轮产生的摩擦声中,持续地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
「真是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呢。」
希露琪博士以温柔到几乎要让我感到吃惊的笑容望着两个「眼豆」。
两个「眼豆」在我们的四周跑来跑去,做出像是用身体磨蹭的动作,似乎是在感谢我们的救助。
不过,能够放心的时间也只是一下子而已||之前卡在自动贩卖机底下的「眼豆」,因为沾在车轮上的灰尘而打滑,夸张地翻倒在地。
跟在后面的另一个「眼豆」也因为撞到同伴而翻倒,整段过程看起来就像是手忙脚乱型的闹剧一样。
真的很脱线……。不过,这也让我们觉得莫名地好笑,「眼豆」们既滑稽又惹人怜爱的行动,让我们放声大笑了一阵子。
在奇妙的SCP基金会研究所中,难得会有这类能够让人打从内心感到愉快的和平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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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后,我也偶尔会看到那个不可思议而可爱的东西||「眼豆」。
他们(虽然看起来不像有性别之分,不过总之就先这么称呼)似乎真的是无害的存在,经常随心所欲地在研究所内乱跑。研究所里的职员们好像把他们当成野猫之类的来赏玩,我偶尔碰上时也会试着抚摸他们。
附带一提,他们似乎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的样子。另外也不会排泄。非但不需要处理喂食饲料、清理排泄物等杂事,而且又非常惹人怜爱。
虽然他们能够以相当快的速度奔跑,但是似乎没有煞车功能,有时会撞到墙壁,在一度退开之后又撞上去……。在我扶起他们、出于好玩心态把他们抱在怀里几次之后,「眼豆」们似乎对我逐渐不再怀有戒心了。
最近,「眼豆」们总是跟在我身后。
由于他们并不会造成什么妨碍,加上我没事可做的日子也相当多,所以经常有空跟他们玩。他们就像是小狗之类的一样,当我扔出橡皮球之后就会把它捡回来(虽然有时也会发生因为压到球而跌倒等状况,不过他们似乎都非常坚固,不曾留下任何伤痕)。
就这样,他们为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成为宛如可爱宠物般的存在……。
某天,他们甚至进到了我和爱莉丝的房间里面。
当时,他们其实就只是像平常一样跟在我身后,结果就这样进入了房间。因为我觉得把他们踹出去或赶跑都有点于心不忍,而且离就寝也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就跟他们玩了起来。
我拿起手边的绳子,跟他们玩拔河之类的。
我把绳子一端弄成套圈,然后套住「眼豆」,让他们一直拉扯。过程中的抵抗感、拉扯感让我觉得很有趣,不知不觉就全心投入了拔河游戏之中。
就只是很简单的游戏。
附带一提,这个时期,爱莉丝提供房间的一半做为我的领土,供我睡觉的床、放置个人物品的置物柜等也都已经送到了。因为我对内装没什么兴趣,所以壁纸、地毯等都保持原状。
感觉像是从寄宿者升级成了同居人。虽然青春期的男女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活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不过,因为我似乎被视为爱莉丝的附属品,所以接到了「一方面也是为了便于监视,请接受在一个房间的共同生活」这样的告知。
老实说,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要独自生活还是让人有点害怕,加上爱莉丝也没有表现出像是讨厌这种情况的样子,所以我也没有婉拒她的善意,接受了这样的待遇。
虽然偶尔也会发生同居时免不了会遇上的小小突发事件,不过我和爱莉丝的交情还算不错,依然在一起生活。
直到这天为止。
「…………」
这天,爱莉丝相当晚才回来。
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日子。由于爱莉丝同时也是在研究所内工作的职员,所以跟几乎与实验动物没两样的我不同,有许多繁琐的工作(她的工作内容似乎也属于机密,不能告诉我,所以我不清楚详情)。
平时总是充满朝气、开朗的爱莉丝,这天难得散发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可能是在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是碰到了讨厌的事吧。
我有点担心,对默默地进入房间的爱莉丝开口攀谈。
欢迎回来。……怎么了,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喔?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碰上有点棘手的状况||」
看着我的爱莉丝,先是露出仿佛微微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咦?你在做什么?」
我正在跟「眼豆」玩喔||我坦率地回答。
「请不要让那种东西进到房间里来……。虽然『眼豆』被认为是无害的,不过毕竟还是SCP物件喔?」
爱莉丝用手指按着眉心,以听起来相当不满的语气抛出这句话。
「你应该没有想要把那个养在房间里吧?」
虽然我先前没有想过这种事,不过觉得是个很有魅力的点子。不能养吗?||所以,我试着提出类似这样的询问。在这个时点,我已经对逗趣又可爱的「眼豆」相当着迷了。
他们真的就像是猫一样慢慢开始亲近人,会撒娇,非常可爱。想到未来他们随时都在房间里的光景,让我感到雀跃期待。
「不行。」
爱莉丝双手在胸前交抱,表情相当恐怖。
「身为房东,我不同意你这么做。把他们丢到外面去。」
她以宛如斥责孩童般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我产生了一点反感,试着从许多不同角度来说服她||让「眼豆」待在房间里能够产生的心理方面效果、事前说好房间有一半是属于我的,我想怎样都可以,以及人类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然而,爱莉丝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更动用了强制执行的手段。
她大步走过来,将还在跟我拔河的「眼豆」抱了起来。然后,她以几乎是扯下来的粗暴方式弄掉了绳圈,就这样走到房间出入口处,打开门,把「眼豆」扔到了通路上。
她随即关上门,把察觉到有危险,想要逃走的另一个「眼豆」也同样抱起来抛出室外。
她再次立即关门并且上锁,把「眼豆」挡在了门外。
我觉得爱莉丝的行动实在有点过分,感到不满而提出抗议。对于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态度都相当亲切的爱莉丝,我觉得自己欠她不少人情,做为一个人而言,对这名纯朴而温柔的少女怀有尊重、亲爱之情||但是,这次这种未免不太讲理的作法,让我感到不快。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行就是不行。」
爱莉丝完全不听我的话,连睡衣也没换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接着就用放在枕头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电灯,再也没说过半句话。
仿佛是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来的理由似地,房间外面一直传来像是「眼豆」们不停以身体撞门的凄凉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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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我和爱莉丝就陷入了冷战状态。
即使起床后也不会互相问候早安。每天从未间断的共进早餐时间也没有交谈,彼此都不正视对方,就只是把麦片等食物塞进嘴里。
虽然是这样,但是,不知为何,爱莉丝似乎甚至连一般业务都先暂时延后处理,始终待在我身边。然而,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差,总是保持沉默,也不让我跟她谈和。
然后,当她发现已经愿意亲近我,看到我的时候会主动蹭上来的「眼豆」时就会做出大力踩踏地板、怒吼等威吓行动,把他们赶走。
即使我向她询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她也不愿意对我说明,一直对我视若无睹。
我也越来越气愤,彼此的关系开始有了嫌隙。我们之间的气氛总是十分沉重,而我也找不到言归于好的契机。两人间的肃杀氛围,到了连那个旁若无人的布莱特博士都会感到担心,提出「到底怎么啦?你们没事吧?」之类询问的地步。
这段让我连回忆都不太想要去回忆的黯淡时光,就这样持续了下去……。
经过了大约两个礼拜之后||我和爱莉丝的交恶状态就突然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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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同时回到了房间。
附带一提,布莱特博士决定,在我和爱莉丝的关系恢复正常之前都暂停实验。如果在我们的关系不安定的状态下强行进行实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虽然布莱特博士表面上以这个说法当作理由,不过,我觉得他应该就只是不想跟关系险恶的我们待在一起而已。我们的布莱特博士,就是这样一个会为了个人的理由,即使需要变更重要的实验预定日程也毫不在意的人。
因此,当天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好做,整天都在发呆……。这种时候,时间似乎就过得特别慢,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虽然没有做什么事,但却觉得非常疲惫。
爱莉丝好像也是如此,平时总是活力充沛的她,眼睛底下也微微浮现了黑眼圈。不过,我们的关系已经冷淡到了我不想提醒她这件事、不会为她担心的地步。
啊啊,该不会今后一直都是这样吧……。失去了爱莉丝、「眼豆」等能够使我心灵获得慰藉的种种人事物所带来的安宁之后,严苛的现实顿时重重地压在我的肩膀上。
我今后到底会变得怎样呢?就这样一辈子都得在这间可疑的研究所里度过吗?不知家人们现在怎么样?如果继续一直请假没去学校的话,高中那边大概也会把我退学吧||就算不是这样,我也迟早会因为危险的SCP物件之类的而丧命吧。
我越想就越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想找回和平安稳的日常生活。就算办不到,至少能希望有什么可以让内心多少轻松一点也好的事物。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会毫无理由地哭出来。
「啊~……。我受不了了。」
爱莉丝突然发出这样的怨言。
我因为想知道爱莉丝是怎么了,于是朝她看去||发现她正趴在自己的床上,仿佛像是在练习打水一样,双脚不停拍打床铺。
「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吧。嗯,已经比规定行程还多等了好几天。问题已经全部获得解决||我自行如此判断。」
爱莉丝低声说完一段我不懂是什么意思的自言自语,然后抬起了头。
当她注意到我正看着她之后,露出了笑容。
「真的非常抱歉!」
这话怎么说……?
爱莉丝面红耳赤,换成跪坐在床上的状态,全身不停颤抖。
「请先听我解释!这两个多礼拜以来,我,爱莉丝·汤普森,持续对你表现出来的非人道态度,全都是出自于布莱特博士的指示,并不是我的本意!」
虽然我觉得其实没有严重到「非人道」的地步……唔唔?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说的是!」
爱莉丝像是在闹别扭似地一再捶打床铺,拼命表明自己的主张。
「早上即使起床也不会问候、不愿意好好交谈、持续忽视你!还有把你多半觉得很可爱的『眼豆』赶走!这些行为,全都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她以像是从床上滚下来的样子翻下床,走到一时说不出话来的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大力握紧。她用的力量,大到会让我觉得骨头受到压迫,感到疼痛的地步。
「请相信我!我是很重视你的!」
光是听到她这么说,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可以原谅任何事了。
我一边感受着她的体温,一边努力试着理解她所说的那些话。
「因为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所以或许你会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你是我的家人!我可以这么认为吧?」
爱莉丝注视着我的双眼,甚至浮现了泪光。
「我真正的家人都已经不在身边了。在我被认定为SCP物件时就被迫与他们分离,也无法和他们取得连络||但是,你跟我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我们是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活、坐在同一张餐桌前的家人!」
家人。现在变得遥不可及的,我的日常……。
对爱莉丝来说,或许也是这样的吧。被认定为无法理解的存在「SCP物件」||她在这之前所享有的和平安稳日常,就这样被夺走了。
「我跟你,因为『SCP-105』这个名字而连结在一起!从我这里夺走一切的,叫做SCP的概念,现在变成了我和你的牵绊!这真的让我觉得很高兴……!」
或许是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吧,爱莉丝开始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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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慰哭个不停的爱莉丝,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多的话语,还有回握她的手等肢体接触。
然而,辛劳并非没有代价,我总算了解了事情经过。
根据她边哭边做出的说明……。
与俗称「眼豆」的「SCP-131」过于亲密,似乎是遭到基金会禁止的行为。这个禁令有许多理由,好像也牵扯到我还不知道的SCP物件(爱莉丝说是「SCP-173」怎样怎样……),不过我听不太懂就是。
我在不知道基金会有如此规定的情况下,对「眼豆」表现出了强烈的喜爱。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爱莉丝依照布莱特博士的指示,执行了用以解除与「眼豆」间的友好关系,大半内容都已经标准化的应变计划。
这个应变计划的基本原则是,彻底地不让「眼豆」接近我。
据说,「眼豆」有着类似家猫的特质,陪他们玩、有心和他们培养感情的话,很容易就能跟他们变得亲密,不过,约两个礼拜都不去理会他们的话,他们就会对原本亲近的对象变得毫不关心。
这样说起来,从今天早上开始,别说是看到「眼豆」的身影了,我就连那个十分特别的车轮摩擦声都没听到过。他们或许已经对我不感兴趣了吧,大概。
因为他们能够以非常快的速度移动(根据我听到的说法,平均秒速在5到30公尺,最高速度更不只如此),为了彻底让他们无法靠近我,爱莉丝似乎非常专注于警戒的样子。
因为只顾着警戒,所以才没有余力跟我说话的吧。
许多疑问逐渐获得解答。
「这也是一个理由啦。而且,我同时也在处理一些文件等等的||能够用行动装置来做的业务,能做多少就算多少。我之前真的是完全没有余力了。」
爱莉丝有些沮丧地这么说。
一板一眼的她,对于日常业务大概也不会随便打发,还是尽可能地在努力工作吧。
「另外就是||我也收到了尽可能不要理会你的指示。虽然我不清楚理由,不过这是布莱特博士的指示。对,全都是布莱特博士的错。」
虽然我觉得这么说有点过分(不过,那个人的人格确实恶劣到即使获得这种评价也无可厚非的地步就是),但是,我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布莱特博士的想法。
这是要胁。
如果我经历过这次的事件后依然没有反省,再次为了寻求一时的慰藉而想和「眼豆」建立亲密交情的话||那么,博士就会再次执行这个让「眼豆」远离我的什么应变计划。
布莱特博士会再一次让我和爱莉丝陷入甚至无法交谈的冷战状态。
如果不喜欢这样的话,那就绝对不要再和「眼豆」交好……。这就是博士所提出的要胁。不,或许更像是刑罚之类的吧。
这两个礼拜,我觉得自己活得了无生趣。
光只是遭到爱莉丝忽视,无法跟她聊天,我就觉得内心好像迅速地变得荒废了。我实在不想再有同样的遭遇。
宛如犯下了什么罪行,受到审判,被关进监狱里的囚犯一样……我必须反省,洗心革面,再也不去做遭到禁止的行为。
博士的处置就是类似这样的要胁、刑罚、戒律。
今后,我会遵守在这次事件中学到的规矩。
当我在内心如此发誓时,爱莉丝边苦笑边对我坦白她的心声。
「放心吧,■■■。刻意去疏远亲近自己的对象,真的是相当寂寞又让人讨厌的呢……。其实,在这两个礼拜之间,我也尝到了跟你一样的心痛感觉。」
咦?爱莉丝该不会把我当成室内犬之类的宠物看待吧……?就算她本人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我听起来就像是这样啊。
「你内心里原本由『眼豆』填补的空洞、缺口,我会试着补上。」
爱莉丝把脸凑过来,说了句让我的心跳有点加快的话||然后,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绳子。
那条绳子相当眼熟。
那正是我之前跟「眼豆」玩时所用的绳子。
「来,你拿那一头,这一头就由我来拿啰。」
爱莉丝以听起来相当愉快||就像平常的她一样||的开朗语气这么说。她一手握着绳子,让人怜爱的双眼闪闪发亮。
「就是彼此互相拉扯绳子对吧?这么做有趣吗?虽然我不太懂,不过会尽量努力的喔!」
光只是看着这么说完之后就开始用力拉绳子的爱莉丝||。
原本堆积在我心里的不满、郁闷就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