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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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算得上擅长跨越「死线」。
过去好几次遭遇「自己大概会死掉吧」的场面,每一次都跨越了危机。
每当面对那类情境,我都选择迎向死线前进。
我也不是不怕死,但因为认为自己死了也无所谓,要跨越直逼眼前的死线倒也不曾踌躇。
「往上跑!」
在这栋气氛诡异地耸立于荒废鬼城中的废弃大楼内,熟知内部构造的我带头在黑暗中前进。跑上漆黑的楼梯,闯进弃置许久的无人楼层,月光从破裂的窗口照入室内。
「请从北侧的楼梯下来!我会在南侧楼梯拦截,前后包夹!」
赤手空拳的折野春风留意爬上楼梯的敌人,转身背对我们。
「不行!这层楼的北边——」
「骧学长危险!」
话才说到一半,战部米菈拉住我的后领,把我甩向地面。下一瞬间,来自北边的子弹划破空气,穿过我刚才站的位置。
「是我们被包夹了!」
折野呐喊着冲进瓦砾后方。枪声与无法理解的语言的怒吼声从北方杀向我们。
我们屏息静候,枪声平息了。
「骧一学长,该怎么办?敌人迟早会从楼梯冲上来。」
「啊哈,骧学长,我可以去吗?可以吗?」
折野和米菈都压低了声音,但表情完全相反。折野愁容满面,米菈的双眼却闪亮得有如圣诞节的早晨。
「折野,有几个人从楼下追上来?」
我和他们两个都不同,只面无表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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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人!」
「那米菈你待在这里,顾着折野。」
「咦~~!我不要啦!」
「折野,手榴弹给我。」
「这个很宝贵喔。」
「给我就对了。」
我伸出手后,折野从战术背心的口袋中取出手榴弹交给我。
「因为这是训练用的,炸药的量不多喔。大概没办法炸飞敌人藏身的瓦砾,就算往掩体后方扔,大概也会超过有效射程……」
「没差,我的目的也不是炸死他们。那折野留在这里,搞定追上来的十个人。」
「?啊,骧一学长你该不会——」
「今天的死线就在这里。」
我不等折野说完就呢喃说道,从瓦砾后方冲出去。
目标是从北方朝这里开枪的四个人,计划立刻敲定。
毕竟这里我很熟,更重要的是不需要把自己的性命列入考量,在战场上就是有利。
我敢说若要比跨出第一步的速度,我甚至不会输给米菈。
我朝着前方——北侧的瓦砾堆后方开枪。不期待子弹能打中,只要对方的动作暂时停止一瞬间就够了。
距离敌人躲藏的瓦砾堆还差半步,没遭到反击,已经得到充分助跑的我一跃。
同时,我用嘴巴扯掉手榴弹的插销,扔在瓦砾堆前方。
我飞越瓦砾堆,在正提防遭到包夹的敌群之中落地。
着地的同时与对方对上视线,四人不知在呐喊什么,举起步枪。不过,我的作战计划已经暂且结束。
「你们几个的运气真好,糟透了。」
话才说完,掉在瓦砾堆前方的手榴弹爆炸了。
那是从BAR PLANETARIUM买来的训练手榴弹的盗卖品。炸药量经过调整,杀伤力相当差,不过这样就够了。
要炸掉已经半毁的地板,再充分不过。
总共十二层的废弃大楼的九楼——我们所在的北侧地板很脆弱。
有一部分的地面已经塌陷,是因为把这片「外区」当作自家庭院的我过去造访这里时,曾经自该处坠落。
如果他们四人能自己摔下去是最好,但地面承受住四人份的重量。
然而,不远处的地板之前光是我一个人踩过就塌陷了,想必也快崩塌了。而小规模的爆炸使地面崩塌,让我和敌人一起坠落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顺带一提,这下方的八楼北侧地面也同样脆弱。
因此,这次一路往下坠落两层楼,头上脚下地摔至七楼。
我们就这么和瓦砾一同坠落了数秒,狠狠摔在七楼地面。在八楼经过一次缓冲,所以冲击力道不算太大,但我一开始就做好了坠落的心理准备。
毫无防备的四人自然会惊慌。坠落后第一时间的反应速度将造成决定性的差距。
我立刻扫视四周,发现一个人就倒在身旁。
我顺势朝倒地的敌人头部开枪。沉闷的枪声响起,头晃了一下。
在他后方,另一个人膝盖跪地。我直接上前三步,朝他的头开枪。头部猛然一晃,就这么倒在瓦砾堆上。
听见呻吟声回头一看,其中一人的下半身被瓦砾压着。我一走近,那个人对我抬起鲜血淋漓的脸庞。我随即朝那张脸开枪。
收拾完三个人,我为了寻找第四人,迈开步伐的瞬间,双脚被扫倒而倒在地面。
四个人之中有一个「能干的家伙」。
我立刻单膝跪地撑起上半身,将枪口对准对方,但被对方用手挥掉。
对方另一只手中的短刀伴随着寒光刺出,我见状后退闪躲。看来对方在坠落时遗失了枪枝,这是重大的优势。
彼此拉开必杀的距离,屏住气息。
我这有效射程无异于短刀的射击技术虽然教人无奈,但现在没空叹息。
身穿军服的男人以陌生的语言对我大喊。刚才杀死的那些人看似这男人的同胞,他也许是在对我破口大骂。
因为听不懂,我也无法反唇相讥,只能静静等着那一刻到来。
大概会从上方掉下来。
「骧一学长!」
折野伴随着呐喊声,从楼上跳下来。
他在我与敌人之间着地后,敌人因为突然掉落的东西颤了一下,更拉开距离。
「你啊,正常人会从两层楼高的洞跳下来吗?」
「这是我该说的话!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折野一脸凶狠地瞪着我。
「抱歉打断你说教,后面。」
「咦?」
我指向折野的背后时,全力挥出的斩击横砍向他。
「呜哇!」
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折野朝敌人使出一记侧踢,敌人朝后方飞了出去。
其实折野的踢击要造成致命伤是绰绰有余,不过大概因为遭到突袭加上姿势不稳,敌人立刻爬起身。
手中抓着刚好掉在他落地处的步枪。
「危险!」
我拉着折野的手臂躲到瓦砾后方。步枪的子弹呼啸着飞过头顶。
「好险……差点就送命了。」
「谁教你没确认状况就跳下来。」
「我是为了救骧一学长耶!因为突然爆炸,你也跟着摔下去了!我会担心啊!」
先不提他无视留在原地的指示冲来救人,我感叹地心想这家伙真是个好人。
撇开过剩的正义感,折野真的是个完美的人。
「对方一停下来就冲进去。」
「要冲进去的是我吧?」
「那当然,我那么弱。」
在敌人的枪声停歇的瞬间,我从瓦砾堆后方探出头来开枪。目的不是命中,只是威吓。
效果相当显著,敌人躲在附近的瓦砾堆后面。如此一来,战斗就等同于结束了。
折野冲向躲在瓦砾堆后方无法轻易动弹的敌人。
一旦变成近距离战斗,结果就显而易见。
皇都防卫厅附属学院三年级生首席的实力,就算来到与日常生活彻底隔离的这个外区,也毫无遗憾地发挥出实力。
短短几秒后,脚步踉跄的敌人从瓦砾后方现身。
头部明显受创,就连是否还活着都难以分辨。
晚了一点从瓦砾后方出现的折野直接抱住脚步踉跄的敌人,往窗外扔出去。
不知是否还留有一口气的身躯撞破窗户玻璃,朝地面坠落。
玻璃散落的声响与烟硝的气味充斥于周遭。
「老套路。」
「是啊。」
完成与折野的必杀合作战术,我和他伸出拳头轻碰。
「看来你也开始习惯跟人拼命了呢。」
「……是啊。老实说,和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完全没有抗拒感。」
「在这里待个半年都会这样,我也是啊。」
我对随口扯谎的自己感到傻眼。
回想自己的初次体验,根本没有他说的抗拒感。
我对夺取他人性命毫无抗拒。只是手法青涩,我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感想。
人的性命一点也不重要。
所以我的性命也同样,不重要。
「虽然抗拒感渐渐减轻了,但我的想法至今仍没有改变。」
只是,我刚才说谎是顾虑到折野的感受,但这男人不需要这种谎言。
因为他的缺损远比我更多更深。
「想到这些家伙会危害到皇都,让他们活着更让我不能忍受。」
折野春风这男人今晚也发挥过于强烈的正义感。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一头金发随着脚步飘扬——米菈现身了。
踩着轻盈的脚步踏响瓦砾,这个杀人狂应该按照指令在楼上与十人厮杀才对。
「是没事……米菈,你明明杀了十个人,却格外干净呢。」
「咦,是吗?是因为换了化妆水吗……」
「不是那个啦,我是说敌人的血迹。」
应该历经过一场血战的米菈外表没有一丝脏污。
主要以突袭战法秒杀敌人的米菈确实有可能办到,但是与十人混战后仍维持着这个状态很奇怪。
「嗯?因为我没有战斗啊。」
「啥?为什么?」
「因为骧学长不是叫小春去搞定那十个人吗?」
我回想坠落前的记忆。
我的确这么说过。
但我指的是包含留在原地的米菈在内。
「呃,是没错,但是这家伙追着我跳下来,就只能由剩下的你想办法解决吧?」
「咦?可是骧学长叫我顾着折野,所以我想说得跟上小春,就从楼梯跑下来了。」
「啊,对喔,你是个大笨蛋,真的超笨。」
「啊!学长又像这样看不起别人!骂别人是笨蛋的人,是因为觉得自己也是笨蛋而感到自卑喔!所以骧学长也是笨蛋!我觉得是!」
「那你不也是笨蛋?」
如果只是单纯执行我的每句话,作战计划的执行度恐怕会让皇都防卫厅的职员都为之赞赏,但是就理解言下之意的能力还不及小学生。
我们的最终兵器,唯一的缺点是脑袋不够灵光。
许多人的脚步声微微回响在寂静的空间中。
十名敌人正沿着楼梯从楼上往我们这边移动。
「咦?我做错什么事了?欸,小春,是我错了吗?」
看着头疼不已的我,米菈有些紧张。折野则轻抚她的头说:
「没有错,没有错喔,错的是骧一学长。」
折野那难以言喻的表情平息了我的怒火。
事情都发生了,再追究也没用。
既然如此,只能大方打出我们的鬼牌了。
「米菈!」
我大喊后,大概是从我的语调得知用意,米菈从腰间的刀鞘抽出两把开山刀。
米菈判断最适合用来杀人的凶刀——以碳钢制成,刃长四百五十毫米,刀身厚度为七毫米。
脚步声逐渐逼近,敌人从楼梯现身。
「上吧!」
「啊哈!我去一下就回来!」
以我的声音为信号,米菈冲了出去。
一瞬间将跑到楼梯的距离化作零,随手砍断第一个敌人的颈子。
怪物、妖怪、天才——用来形容米菈的字眼多得数不清。
皇都防卫厅附属学院一年级中,实技部门的次席。连担任学院教官的现任防卫厅职员们也另眼相看的战斗技术,甚至凌驾于折野之上。
每次眨眼都有生命消逝。
枪声与不知是哪国语言的哀号掺杂在一起,四处回响。
那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最后一声惨叫响起,一切归于平静。
结束任务后,米菈转身面向我们,浑身鲜红,反射着月光。
「啊哈,结~~束。骧学长,这次我有听话,改天请我吃饭喔~~!」
米菈摆出满意的表情,回到我们身旁。
「明明是你种下的因。」
「咦~~不是啦~~」
米菈孩子气地嘟嘴闹起别扭。
「战部同学辛苦了。」
在我身旁,折野慰劳米菈的同时,检视尸体上的装备。
查明身份不明的这些家伙来自何方是折野的工作。
「怎样?有发现什么吗?」
「刚才打倒的敌人装备我也看过了,都是伊比利亚的军人。从语言来判断,恐怕也是一样。」
「伊比利亚?从地球的对面大老远跑来,真是辛苦他们了。不过像上次的金国,还有这次的伊比利亚,这些家伙来这种地方——『外区』有何贵干啊?」
「毕竟最近才刚发生军事政变,也许是幸存的势力流亡到这里吧?总之,对方是军人,我们三个要更聚在一起行动才对。」
相较于总是冲过头的我和米菈,折野很冷静,负责站在客观角度控制我们。不过,也可说是被我和米菈耍得团团转。
「伊比利亚的家伙们话超多耶。虽然不晓得在讲什么,刚才快被杀掉时也一直怒吼,被包夹时也一直大吼大叫的。」
「喔,那是在对神祈祷。」
「祈祷?」
「对,因为伊比利亚对国教相当虔诚。无论是什么人,都希望死后灵魂能安息,所以会像这样对神祈祷,对自己要杀的对象也一样。」
「哈,明明是自己杀人还帮对方祈祷?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宗教。」
令人作呕的思想令我咒骂。天真无邪的思考模式反倒让我甚至有些羡慕。
真是讽刺,在这种地方居然向神祈祷。
「不管怎样,现在起就三个人一起——」
「啊哈。」
我和折野为了确认米菈是否理解而看向她时,没参与对话还心不在焉的她看着窗外笑着。
看来米菈还没满足。
「有人。下面,有人,有很多。很多,杀了他们。好多。啊哈,啊哈哈。」
忍不住脱口而出似的零碎话语打断了折野的话。她不等折野的下一句话,打开窗户就跳入黑夜之中。
米菈拿手的移动技巧——将刀尖刺进建筑物的墙面移动,从窗口发动突袭。
「唉,真是的!战部同学等等!」
折野追着症状发作的米菈,半跑半跳地冲下楼梯。折野的身影消失的同时,楼下传来枪响。
米菈的战法是突袭加快攻。一旦症状发作,经常像刚才那样凭自己的感觉冲进敌阵当中。
不过她的单人战斗力远在我和折野之上,所以我们也不会阻止她。
因此,折野去追米菈的理由应该在他来不及说完的后半段,但折野现在不在这里,我无法向他确认。
握在右手中的银色BG型BG77幻影手枪在这一小时内保险从没关上,填装的十八发子弹只剩三发,备用弹匣也已耗尽。
遍布于这暗处中的死线,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我的终点。
所以,待在这里等恐怕是最好的选项,但我的脚步自然而然走向楼梯。
若是如此,就到时再说。
背对着枪声,我独自一人爬上废弃大楼的楼梯。月光从损毁的窗户照亮楼层,我一层一层地扫视,往最上方移动。
我不想用杀气这种怪力乱神的字眼形容,但集中至极限的精神能捕捉到某些气息。
最上层——异样气氛传来的方向,我冲到从房间深处的暗处看过来为死角的崩塌墙面,刚才经过的一直线上随即沙尘飞扬,炸裂声响彻四周。
和我刚才射杀的「敌人」装备相同——伊比利亚国制的冲锋步枪。
没必要大老远跑到这种国家的这种地方吧。
不,也许相反。
因为是这种国家的这种地方才过来吗?
我从暗处跳出来,朝正面开一枪,但刚才应该在月光不可触及之处的人影已经消失,我扑了个空。和刚刚截然不同,现在月光盈满房内,阴暗的深处是紧急逃生梯的出入口,那道门大大地敞开。
回荡的枪声消散的同时,我微微听见沿着阴暗深处那道逃生梯往屋顶跑的脚步声。
我追着那道脚步声——一股劲地追着,与平常一样迈步向前,和踏上楼梯前往其他教室没什么不同。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不一样。
屋顶上明亮得能清楚看见手表上的秒针。
刚才敌人没有从暗处对我开枪的理由立刻揭晓——站在屋顶中央的那家伙将突击步枪丢在地上。
答案很单纯,只是弹药用尽罢了,就这么简单。很符合逃往其他国家的反叛军悲惨的下场。
然而,男人的表情依旧犀利,一点也不像准备受死的人。
他以那张表情从腰间抽出大把砍刀。反射月光的刀身让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哈哈哈,今天的死线在这里啊。你拔出那种家伙,我的优势就没了啊。」
吐出无法相通的言语,只凭两颗子弹冲上前。
如果对方赤手空拳,心情大概能轻松不少,但对方拿出那种家伙就开心不起来了。
「射程还是一样啊,蠢货!」
比大喊的我晚一步,对方也冲向我。在距离减半时,我单膝跪地停下来。
理想状况是枪枝对刀剑的交战中最常见的结果。
让对方没机会挥刀,直接射杀——这是能避免意外结果的理想状况。
我彻底活用这把枪适合双手握枪的造型瞄准,对逼近的砍刀男开一枪。
追求最简洁的理想结局而投身于赌局。对方在我看似占上风的状况下毫不害怕地拔出砍刀,从这一点能轻易看出他对自己挥刀的技术相当有自信。
若要打近距离战斗,照常理判断是我不利,所以我只能押两颗骰子都要掷出一那般的赌注。
子弹划破月夜,留下枪声后消失在远方。在这种程度的距离下,我打不中——我自己最明白这件事。
射击技术「别脚」的我,有效射程大约五公尺。距离这么远当然打不中。
在我第二次瞄准好之前,砍刀挥下第一刀。都是因为我对没射中的那一发有遗憾。我一边后退一边闪躲不断大动作挥舞的砍刀。
二、三、四、五。
躲过水平砍来的第六次斩击时,我失去平衡,往后退的左脚一瞬间踩空。
在没有安全围篱的屋顶上,一只脚踩在边缘。
对方大概认定这是大好机会,伸长了左手臂,朝我的咽喉刺出第七刀。我向前压低重心,缩起身子闪过。当身体倒下的同时,将枪口直指向对方的脸。
我的射击总是在这个距离。
让性命暴露在危险之中,缩短与对方的距离。
对方大概也没想过这正是我的有效射程。我并非露出破绽,而是引诱他进入射程。
轻轻扣下扳机。这一瞬间,枪身受到冲击。
对方空着的右手将枪身往正上方架开,子弹再度错失目标。剩余弹数零〈Zero〉。明白这一点的砍刀男压在倒地的我身上,因为已经没有其他应该留意的武器了。
我仰躺在屋顶边缘,男人将身体重心沉沉地压在我的下腹部,将我制服。
月光营造出阴影,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用右手按住我的咽喉,左手高举起砍刀,碎念着什么。
对了,刚才折野解释过,是在祈祷吧。
真是蠢毙了。
什么灵魂,人马上就会利用死者来自顾自地感伤。
真让人不爽。
明明只是死去,擅自拿来做些什么?
男人由于举起砍刀,重心微微浮起。
面对手无寸铁的我有所松懈,再加上他对神祈祷的懦弱同情心产生了破绽。
我配合他高举砍刀的动作,使劲挺起腰部。
使劲把他的身体往上顶,想顺势将他朝屋顶外侧抛出。
「!」
当然,他为了支撑倾倒的身体,必须放开按住我喉咙的右手,撑向地面。支撑住倒下的身躯,右膝跪地取回平衡。
对方原本压住我身上的双腿离开了,我立刻往右侧翻滚,脱离劣势,之后挺起身体与敌人面对面。
对方虽然对逃出绝境的我感到讶异,仍以绝不会放过我的眼神盯着我。
但他误会了,绝不会放过对方的是我。
屋顶边缘——在五十公尺左右的高处,从千钧一发的危机中脱身,将状况恢复成对等后,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命。
我的选项是战斗。
现在背对屋顶外侧的不是我,是这家伙。
我的子弹只剩一发,还有夺取性命的手段。
不是还剩下我的命可以用吗?
要夺取别人的性命,只要有自己的生命就非常足够了。
我朝着压低身子的对方踏出一步。只管紧紧握住对方拿着砍刀的左手手腕,一蹬屋顶的水泥地面。
我的身体压向男人,两人一同坠落。
男人大声嚷嚷着什么,因此我平静地告诉他:
「神啊,请赐予他们安息。」
我笑着告诉他。
◇
眩目的光芒让我睁开眼睛。
月夜中的自由落体,在仅仅数秒后伴随着剧烈的冲击告终。我在邻接大楼九楼的立体停车场的最上层恢复意识。
啊,我摔到这里了啊。
抬头一看,刚才——不知道隔了多久——生死搏斗的屋顶就在头顶。
「啊,醒了。」
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伸缩材质的上衣染满敌人鲜血的米菈。
「嗨,米菈。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喔~~加上他应该就是全部了。」
米菈说着,指向在我身旁一动也不动的砍刀男。
「骧一学长,你八成是从那边跳下来的吧?因为子弹用完了,一定是这样吧?」
折野在米菈的反方向双手抱胸俯视着我,有些不悦地说道。
自己的行动被他说中让我不太开心,我默默站起身。
「这是自杀,请别这么做。」
「不是啦!我知道这里有一座停车场,我也知道只要全力一跳,就能抵达这里的屋顶。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啊?这里是外区喔,和我家后院没两样。」
「问题不在骧一学长对地形有多熟悉。无论你有多了解地形,我责备的是你选择从将近十公尺的高处跳下来。就算『想寻死』也要有分寸,虽然今天是『想跳楼』!」
「少啰嗦,反正都赢了,有什么关系。」
「说了你也不会听,我不会再多说什么!至少希望战部同学多注意点!」
「好好好~~!」
米菈举手回应折野的话。
今晚也一如往常地落幕,不知不觉间天空开始泛白。
「我好像睡了很久……都天亮了啊。」
「就是说啊!因为你一直没醒来,我还以为你死了!而且好像撞到头了,也没办法随便搬运,很伤脑筋耶!」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没什么反省,总之只嘴上说说,敷衍过去。
「结果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收获啊。财务厅国税局西十七号区分局没有收获——好了。」
折野从背包取出小型平板电脑,在过去调查过的中央厅相关组织列表中做记号。
「毕竟是七年前的战斗区域,要是能找到骧一学长想找的东西就好了。」
「唉,我不怎么期待啦。我的目标就像连有没有奖项都不晓得的彩券啊。」
「说的也是……」
我在找的东西今天也没收获。
不过没有期待过,所以也没有多失望。
「明天起也得好好努力!」
折野在找的东西也没个头绪。
过于强烈的正义感催促着折野,让他立刻开始展望明天。
「早点回家睡觉吧!好困!」
米菈在找的东西也没找到。
她那不知是否该以找寻这字眼形容的冲动,今天也临时妥协,暂且平息。
我最讨厌人称「外区」——这个不眠国度中的这座不夜城。
时钟指着凌晨时分,微微发亮的天空透出深蓝。
在那另一头,看得见过着日常生活的「特区」。
只有在这城镇见到的这抹深蓝,我还算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