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步跑向铁卷门旁的职员出入口后,折野踹开了门。被踢飞的门板立刻撞上货柜弹开。往里头一看,货柜不规则地排列着。虽然无法看清楚全貌,但从外观来看可以想象里头是个小规模的迷宫。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折野踹破门时,刚才到附近搜敌的米菈回来了。
她对我们如此问道,看向自己刚才杀死的四个人及没杀死的一具残骸,似乎从那状况与刚才的枪声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咬住嘴唇。
她的心情,我无法推测。
杀人狂的心情,我一点也不懂。
「到里头分头作战。战部同学,你打先锋。」
折野简短地告知作战计划后,米菈调整好耳机位置,拔出两把开山刀。
「附近没有威胁,在里面。上喽,我先。」
米菈无声地穿过我和折野之间,步入仓库。
那个背影——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的背影。
正面与负面感情复杂地混在一起,米菈毫不压抑地带着这股气息,一如往常地说:
「啊哈,好多,有好多。啊哈哈。」
她一蹬地面,飞身跳到货柜上,夸张地踏响空洞的金属货柜并冲进仓库中。
「那是哪一种表情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怎么会懂杀人狂的心情。」
「说的也是。不会懂吧。」
「大概是很受打击吧?居然没杀透。老实说,我现在也很震惊,那个战部同学居然没有取下对方的性命。」
我们转头看向躺在身后的尸体。
除了我自己之外,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案例。
战部米菈出手却没致死的情况。
除了她提过的南部刀剑手,以及在千钧一发之际击退米菈的我和折野,我从没见过这种案例。
若是与战部米菈战斗,所有生命都会被劈成两半。
甚至不允许致命伤这种温吞的结果。
只要米菈挥出凶刀,除了当场死亡,没有其他选项。
与米菈开始在外区共同行动后,我们从没见过除此之外的案例。
所以,刚才我的反应才会慢半拍。
我无法料想到遇到米菈的敌人居然躲过致命伤,甚至装死。
在米菈所在的地方,不可能有生命还附着在肉块上头。
我和折野都深信米菈是必杀的致命兵器。
在战斗层面上,我们是如此信赖她。
而米菈应该也很明白这一点,对此也有几分自信才对。
虽然我无法理解那种女人的想法,但她对于杀人应该很有自信。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就是这样吧?」
「很难说。也许她今天不舒服吧?毕竟她也是女生。」
「骧一学长。」
我开玩笑似的说道,但折野立刻制止我。
大概是无谓的对话被那个装置听见了,仓库内先响起一声枪响,随后无数道仓皇的枪声接连传来。
「看来开始了。我们也上吧?」
「嗯。」
折野放下后背包,推到墙角后往仓库内踏出一步。我也跟在后头。
冰冷的枪声与某种东西撞上货柜的钝重声响混合在一起。
「啊。」
不理会吵闹的声响,我们走在货柜与仓库墙壁间的走道。货柜之间构成几条复杂的通道,在我们选择路线时,有两名敌人从其中一条通道现身。
与外头那五人一样的装备——手握步枪,身穿有口袋的防弹背心。
他们以听不懂的语言对我们大喊,但我更早一步开枪。
尽管子弹飞往完全错误的方向,但达到极大的吓阻效果。我们立刻躲到货柜后方。
这瞬间,折野冲进距离约十公尺,两人藏身的通道。我也晚一拍跟上,但几乎在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听见了头盖骨猛烈撞击货柜的声响,所以明白自己派不上用场。
以我的威吓射击逼迫敌人躲进壕沟或掩体,折野再趁隙突击——这是我们一同行动时最基本的战术。
几秒后,我探头看向货柜之间的空间。
货柜上应是刚才头颅猛烈撞击过的位置,一道鲜红血迹往地面延伸。大概是死后沿着货柜滑落了吧。
另一边,还没断气的另一个人正朝着地面猛扣下步枪的扳机。
他的腰部被折野的双脚扣住,拿着步枪的右手则被折野紧紧夹在左腋下。折野从后面用右手勒住对方的颈子,整个人往后方倒。
敌人压低重心避免自己往后倒,同时不断胡乱射击。他会先被折野的锁喉技勒死,还是颈椎会先被折野折断呢?
清空弹匣时,他的步枪掉落,已然丧命的敌人身体与折野的背慢一拍往地面摔落。
「好痛!」
「呃,你干嘛用关节技?」
「第一个人用一招就解决了,但另一个人趁机靠得太近,我就使出了擒拿技。」
「旁边没其他敌人算你走运啊。」
尽管折野精通混种格斗技术,但在混战时,打击技是唯一选择。就致死性而言,擒拿术比打击技高出许多,不过施展擒拿术会让自己无法移动,缺乏机动性。就折野的攻击力,打击技的杀伤能力非常高,因此也该选择打击技。
来到这个地方经过了半年,折野在战场上还是有思虑不周之处。虽然我也没资格对他指指点点,但将置身于战场这一点也列入考量的状况判断能力,他明显落后我和米菈一截。
而完全补足这一点的是活用优异的身体能力、身为学年首席的徒手战斗技术及夺命时毫不迟疑的精神。
折野春风是个普通的学生。虽然身怀学年首席的战斗技术,终究比不上战部米菈。
即使如此,在杀人时踩下油门,飞越心理障碍的速度直逼米菈。
两者的决定性差异在于动机。
战部米菈是个身兼杀人狂的普通女学生,而折野春风是正义感强的普通男学生。
两者的杀人冲动有明确的差异。米菈是种生理现象,折野则是私刑。
折野的杀人是出自异常强烈的正义感,是种私人制裁。
「两人小组,从第一次撞见的反应来看不是多么训练有素的部队。」
「我也这么觉得。这种程度的话,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也没问题。」
折野一边说一边甩掉沾染在右手露指手套的金属护片上的血液。
对生命的遗骸——血液似乎不抱持任何想法。
对折野而言,出现在这个名为外区的封闭庭院中,来历不明的家伙无论是谁,都只是憎恨的对象。
「我要彻底歼灭他们,一个活口也不留。」
生于中央厅官僚世家的折野说过他曾立志要为皇都奉献。
他本人自述,也许是优秀的爷爷与父亲的背影影响了他。
在这样的环境下,折野的正义感朝着正确的方向健全地发展。
尔后,因为他遭到七年前的大地世界恐怖攻击波及,使得那股正义感更加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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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气息真的会变呢!米菈吃蒙布朗和砍下人头时的表情都一样,不过你完全不一样,根本判若两人。」
自从来到外区,折野膨胀至极的正义感残暴且凶恶地迸裂了。
在中央各厅里,折野唯一信任的防卫厅所划分的这个外区中,这批如鵺一般身份成谜的入侵者被他认定为邪恶的一方。
认定对方会危害自己应该守护的皇都,是自己的仇敌。
面对不共戴天的敌人,折野自从半年前我第一次带他来到外区时,就毫不犹豫地夺取了性命。
当时他并没有杀人的经验,杀人的技术也没有多卓越。
只是折野持有的正义感不允许他们生存于皇都。
「这不是当然吗?我又不是杀人狂。我先上了喔。」
折野抛下这句话,跑向货柜另一头。
一如往常的情景。
不值一提,在外区中习以为常的情景。
杀与被杀被归类为日常。在与皇都隔绝的这个外区,天经地义地漫步于理所当然的杀戮战场。
我没有注意敌人的动静,走在货柜间的狭窄通道。尽管窗口射入的橙红色夕阳照亮了仓库内,但傍晚的太阳以锐角斜照,在仓库内画出复杂的阴影,因此有很多死角。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放慢脚步,只管向前走。
撞见敌人的话,开枪就好了。反正我只能在近身搏斗的距离射杀敌人。
如果我的子弹没击中,那也无所谓。反正只是死去罢了。
没错,就算失手,也只是死去罢了。
人影从前方透出橘色光线的狭窄转角处冲进视野。
果然是两人小组,装备和折野刚才打倒的两人相同。
正如撞见两字,距离就像恋爱喜剧漫画的第一页。
在十字交错的通道中央,立刻朝着自右边冲出来的前面那名敌人轰出子弹。
一发、两发。
对方还来不及反应,铁块已经钻进头部。
大大弹飞的身躯压上后方的另一个人。那人接下已经失去生命的身躯,露出偌大的破绽。
我就这么一脚踢向仰倒的尸体与后方的敌人。用猛然推出脚底的前踢,使敌人连同尸体往后方倒下。
敌人以我听不懂的语言嚷嚷着。在他挪开碍事的尸体前,我把子弹打进他的脑袋。
蹦出的弹壳在地面弹起。这个可怕的高亢声音在无声的封闭庭院中总是很响亮,但在已经化作战场的仓库内被掩盖过去。
左前方和右前方,枪响与怒吼声不知停歇地扑向我。
我、米菈和折野也成为战火中的一颗火种。
橘色阳光的角度越来越低。仓库内的黑影也随之侵蚀空间,黑影从边缘渐渐吞食橘色。
在这瞬间,我看见了。
在视野的边缘,大片黑影取代橙色,落在狭窄通道的另一头。
在这子弹飞窜的刺耳声响与无法视为言语的惨叫声依旧交错的小规模战场上,我看见了。
「咦……?」
我不由得惊呼。在通道前方,距离十五公尺左右的十字路口处,一个打算横向走过的人影在途中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
四目相对。
那大概是个与米菈年龄相仿的女孩。
虽然无法清楚看见她的身体,但脸庞清晰地映入眼帘。长度及肩的金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扬,少女转头看着我。
我举起枪,但少女更早一步跑走。
我并非没见过女性敌人,在这个外区里也遇过少年兵。
尽管如此,我是第一次见到年龄能称为少女的女性,让我愣了半拍。
我走到少女横向跑过的十字路口,确认左右两侧,却感觉不到有人。
少女出现在这片遭黑影侵蚀的十字路口,我却好像清楚地看见了她的长相,是我的错觉吗?
话说回来,我没遇到敌人。
不知道我选择的路线算不算幸运,敌人似乎集中于米菈与折野前进的方向,我甚至没见到半具尸体。
「骧学长。」
「呜哇!」
如果是敌人,我已经死了。
米菈从背后突袭,让我发出愚蠢的惊呼。也许是置身战场,却感到无聊的轻忽心态让我遭到报应了。
「你不要压低气息靠到这么近——唔咦!」
我一边说一边转身,再度惊呼。虽然同样是声带出乎预料地震动,但这次是带着明确的惊讶之意所发出的声音。
「干嘛?有什么奇怪的吗?」
站在我身后的米菈左眼上方肿了一个大包,灰头土脸的。嘴巴和鼻子都滴着血,压迫左眼的肿包也渗着血。
「这还用问,你是怎么了!有那么『厉害的家伙』吗?」
「啊~~关于这件事。」
她依然紧握着染血的开山刀,以拳头抹去鼻子与嘴角的血。
首先掠过脑海的是米菈在进入仓库前,失手没杀死的那个敌人。
那家伙不是米菈失手,而是避开了米菈的致命一击。
战部米菈在外区并非不断轻易地收割敌人的性命,也曾像今天这样受伤,也曾在鬼门关前走过。
尽管如此,就结果来说与米菈对峙的敌人无一幸存,所以我和折野对米菈的战斗力抱持着莫大的信赖。
因此,有这种能和米菈短暂过招的敌人在,让我更紧张。
在这次的敌方集团中,包含已死的家伙,至少有数人有这等实力。
「跟我来一下。」
突然间,只剩折野前往的方向传来战斗声。米菈似乎已经结束扫荡,但她转身朝自己刚才前来的方向移动。
「喂,是怎样啦?」
米菈那卖关子般的行动令我感到困惑,但我还是跟了上去。
走过货柜间的通道。这条通道恐怕是米菈以凶刀开出的血路,通道中充斥着腥臭的铁锈味。
视野的角落看到刚才还是人的肉块。
米菈不会造成多余的伤害。无论是斩击、突刺、殴打、横挥、削割,都是只以一击结束生命。
一刀必取性命的米菈走过的战场,总是充满了深红色的腥臭味。
「这个,你有什么感想?」
所以当米菈带我走到仓库边缘,巨大铁卷门前方的宽敞空间展开的情景非常少见。
这个惨状不是对方与米菈交手长达数回合,就是米菈气疯了。
照入室内的刺眼橘红光芒令我无法辨明正确的色彩,但那黏稠的腥红色泽带给我强烈的印象。
被切得大小不一的尸体碎块散落在地上。
「还能有什么感想,只有再次觉得『你果真是个怪物』啊。」
「我不是讲这个。」
「那就杀人狂。」
「你们刚才讲的我都有听见喔!」
米菈指着卸下后挂在脖子上的耳机,瞪向我。凄惨的伤口和肿胀的左眼让她的魄力提升为平常的数倍。
「你仔细看尸体的碎片。」
「碎片?你也剁得太碎了。」
在米菈的催促下,我看向散落一地的尸体。
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我立刻明白重点在于三颗头颅。
「啊~~有三个人,他们明明基本上都是两人小组,所以这是指挥官小队吧?」
「这也没错啦,但重点不是这个。你再看仔细一点,看不出来吗?」
卖关子的米菈让我感到一丝烦躁,但看她双手抱胸,用伤痕累累的脸直盯着我看,我莫名地懒得回嘴。
我仔细再度检视尸块。
细数肢解的部位,想象他们活着时应有的模样。
于是我发现了——
这次不是有点不对劲,而是明确地,更像是过大的异样感。
不是因为少了某些部位。
而是多出来了。
「啥啊?这是怎么回事?米菈,你把在其他地方杀的尸体也拖来了?」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那太奇怪了。什么?这是……手臂吧?手臂的尸块太多了。头只有三颗,但手臂有四人份……不对,有五人份。」
仔细数过尸块的数量后,我明白了——上臂和前臂的数量很多。
至少倒在这里的尸体不只有三人份。
「一般都会这样想吧?不过,骧学长,我在这里砍成碎片的真的只有三个人。大概是指挥官小队或是精英小队,因为有一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家伙。我就是被那家伙打成这副德性的,真不知道把女生的脸当成什么了。」
米菈怀着几分愠怒,不屑地说道。左眼肿胀的怨气似乎无法只靠大卸八块发泄。
「呃,你是什么意思?猜谜?心理测验?你在这种状况还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这里有三个人。该说是三个人吗?打伤了我,被我肢解的那个人……那家伙一个人就有三人份。」
「这果然是猜谜啊。还是怎么了?头被人痛殴,害你脑袋里原本就松脱的螺丝完全喷掉了?」
米菈不理会我的挖苦,走到尸体旁边用开山刀开始将尸块分类。
「喂喂喂,你很恐怖耶。再怎么说,这都会遭天谴喔,杀人狂。」
「看就对了。」
米菈默默地进行作业,在脚边拼凑出一具尸体。
然而,她拼凑出的原本样貌却十分畸形。
「啥?什么,这啥啊,喂?」
躺在地上的壮硕男人虽然装备与四周的敌人相同,身形却明显畸形。
双臂跟身高一样长。
「其他尸体的手臂呢?」
我这么说完,米菈又默默地继续拼图。
隔了一段时间,两具尸体在我眼前拼凑为人型。
普通的尸体有两具。
已经没有剩余的尸块,也没有缺少的部位。
完完全全地拼凑成原样。
三具尸体。
两具正常,一具畸形。
「我是被这家伙打伤的。除了射程很长之外,单纯的战斗技术也很厉害。左眼被揍的瞬间,我几乎没看见出拳的轨道。不过我马上杀了他。」
米菈如此说着,冷冷地俯视手臂跟身高一样长的男人尸体。
「在漫画和动画中好像有这种角色。」
「……啊~~我记得,巴兹耶鲁达群岛的原始部落中,应该有一支部落会在出生后立刻戴上铁圈,拉长四肢。我在资料上看过。除此之外,在廓姆国好像因为有以四肢长度争夺势力范围的风俗,某些地区还留有使用特殊道具硬拉长四肢的习惯——」
「骧学长,不要为了掩饰混乱就一直碎碎念,就算你讲这些我也听不懂。」
我想不到任何话语回答米菈的反击。
思绪乱得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不是完全不可能,无法彻底否认人的身体能拉长到这地步。
但究竟是为什么?
这具尸体看起来太过自然,自然得仿佛出生就注定会长成这副德性。
「假设,假设喔,骧学长,假设这个人是那个……巴……巴尼……巴比?」
「巴兹耶鲁达群岛。」
「就是那个。假设这个人是那个巴兹耶鲁达群岛部落的人,或是那个硬是拉长四肢的国家的人也好。假设是那些人,假设今天在这里撞见的这些不知来自哪个国家的佣兵中,有那些部落或国家的军人。」
米菈罕见地以装模作样的口吻兜圈子。
「就算这些假设都是真的,这里果真很奇怪啊,骧学长。外区果然很奇怪。」
若是平常,她明明是个急于下结论的家伙。
「今天那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也同样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大喊着,但是我听见了。用这副耳机听见的,所以绝对不可能听错。正因如此,正因为如此才奇怪。」
我明白。
无论是我、米菈还是折野都很明白。
这地方不能用常理推断,这我们都很明白。
所以米菈口中的奇怪代表着超过我们的共同认知,更高出一阶的异常。
「这个人用我听得懂的语言对我说话,我确定他说出了皇都的语言——『你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地对我这样说。」
在这片外区,打从我独自行动到现在一次也没遇见的陌生家伙们——能理解我们的语言,口说皇都话的家伙们。
「那个部落的人们会学这个国家的语言吗?」
「虽然这个半岛很小,但只要有某些契机,怀抱够大的兴趣,无论哪个国家的哪种人都会学吧。」
「这么说……也没错啦。嗯。」
我知道,这只是假设。
「我回想起小春的爸爸讲的那番话。」
「折野的父亲说过的话……你说那个吗?」
当初我只是漫无目标地在外区四处调查,是那句话揭露了些许的可能性。因为和折野认识才得知,令折野对皇都与外区产生疑心的契机。
『在防卫厅我顾不了,那个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万一进了防卫厅防卫局,又被推去负责外区怎么办?那里也许是怪物们的巢穴啊。』
坚决反对折野进入防卫厅的父亲说出口,折野偷听到的那番话。
那番话让折野的正义感指向外区,以及他向往的防卫厅之外的中央各厅,为追寻七年前真相的我带来更大的动力,邀请寻求杀戮的米菈同行。
「因为那番话,骧学长和小春才觉得外区有秘密,觉得皇都在外区藏了些什么吧。不过老实说,这对我是其次。对我来说,这里是为了生存一定得来的地方。所以我听小春提起这件事,好奇的是最后那句『怪物们的巢穴』。虽然骧学长和小春说这个词应该是用来形容未知的危险,但因为曾遇过南部的刀剑手,我一直很期待。」
在名为外区的模糊黑盒子中,透过意义不明的话语,看见了仅仅一丝的光明。
不,也许不是如此正面的事物。
那会带领我们前往更阴暗的地方,更深沉的黑暗,更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小春爸爸说的『怪物们』?如果真的是这样,皇都知道这些人的事吗?」
米菈对我投以期待与不安交杂的眼神,嘴角看起来像在压抑往上扬起的冲动。
虽然米菈说外区和皇都的谜团对她来说是其次,但和我们行动时她也说过,她喜欢这个国家。
她曾说这个国家对身为孤儿的她有养育之恩,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不夜城的景色。
所以,米菈的心正在摆荡吧。
一边是名为战部米菈,拥有一般正义感的人,另一边则是杀人狂。
「光是这样还没办法下定论。总之,现在先和折野会合,今天接下来就在这附近调查一下吧。」
就在视线从躺着的尸体抬起的瞬间——
马达的运转声突然撼动空间,背后的大型铁卷门开始往上升起。
即将沉没的夕阳从下方扩大的空隙反射过来,刺痛眼睛。
当然,我和米菈都没有碰过内侧的铁卷门升降开关。
所以开门的指令不是来自外侧的开关,就是仓库的控制室。
米菈卸下耳机而无法察觉的某个人想升起铁卷门,我提高警觉。
我对米菈使个眼神,已经戴上耳机的米拉以手势告知我,她确认到铁卷门外有威胁存在。
在我和米菈转身面向铁卷门外的瞬间——
我们背对着仓库内部,原本集中意识在逐渐升起的铁卷门外侧,但米菈突然飞快地转过身。
米菈将注意力投向反方向,我也晚了半拍跟着转身。
「咦?咦?不对!是谁?」
女性说话声传进耳中。
那是皇都的语言,那家伙说出了我和米菈都能理解的话。
我和米菈转头看向背后,一位与战场格格不入,给人柔弱印象的女孩映入眼帘。
及肩的黑发凌乱,以震惊的表情看着我和米菈。
年龄看似与米菈相仿的少女在战场中十分突兀。
不只是她给人的印象,更重要的是她一身仿佛要去便利商店的轻便穿着。
少女身穿窄管运动棉裤加上连帽上衣,表情没有变化,以自己的手臂遮住脸。
同时,她朝着我们扔出了某种东西。
我、米菈与那名少女之间的空间,出现一块小小的黑色。
闪光弹。
「闪光手——」
在我开口时,米菈一把推开我。
视野中染满白光的下一秒,轻微的爆炸声刺进耳中。
「啊!」
听见米菈叫声的同时,我的身体撞上地面。米菈似乎正中了闪光。
我站起身打算反击,视野却又变黑。
柔软的感触覆盖住我的脸,下一秒异样的痛楚传遍全身。
「唔!」
我发出喉咙紧缩的呻吟。
我曾体验过这种冲击。
这种使身体弹起的痛楚,是电流。
电击棒。虽然无法分辨是哪种型式,但身体一瞬间飘浮在半空般的感觉是遭到电击时才有的感觉。
对方从正面抱住我的上半身,对我的身体某处施加电击。
照理来说,类似跪坐时的麻痹感会从电击棒触及的部位向外扩散,这次的感觉却莫名地平均渗透至全身各处。不过,这种问题现在不重要。
麻痹的身体再次摔向地面时,我看向铁卷门。
因为我躲过了闪光,视力还很好。在我的眼前,少女从还没完全开启的铁卷门下方滑出去,离开仓库。
她不取我们的性命吗?她是谁?为什么懂皇都的语言?无法厘清的现况令思考摇摆不定。
虽然身体已经恢复自由,却没有力气站起身。
「骧学长,还好吗?」
我倒在仓库的白色地上,只扭动脖子看向米菈。
米菈失焦的视线四处游移,摆出应战姿态。
「要说还好是还好,说不好也不太好。」
「不清不楚的男生不会受欢迎喔。」
「我想也是。被立刻察觉闪光弹的女生挺身保护,这种男生不会受欢迎吧。」
我站起身,在米菈面前挥了挥右手。
「看得见吗?」
「呜呜……眼睛好难受……啊,好了,慢慢回来了。啊~~眼睛好痛。」
她不断紧闭起眼睛又睁开,看向慢慢上升的铁卷门外侧。
「怎么办?要追吗?」
「也只能追上去了啊。刚才那家伙讲了什么,你有听到吧?」
「她说:『不对。是谁?』对吧?」
「换句话说,她和倒在这里的家伙们不是同伙。」
「一定是这样没错。」
「况且,刚才那女生明明有很多空档能收拾我们吧?她却放弃机会逃走了,光是这一点就和平常在外区遇见的敌人不一样。以前在外区撞见的敌人,有哪个选择从我们面前逃走的?」
「后退是有,但没有人逃跑过。嗯,得追上去呢。究竟是什么人呢——」
「今天还真是混乱。」
虽然我们原本就是追寻不确定的事物而来到外区,但出乎预料的状况如此接踵而来,还是会让精神感到疲惫,思考完全追不上现实状况变化的速度。
不过,现在自己行动的正当性和理论都不重要。长年追寻的不确定事物,也许刚才就在眼前露出了尾巴。
没有放弃追逐的选项。
铁卷门像要平缓我们焦急的情绪,缓缓地上升。
我和米菈似乎也明白自己现在缺乏冷静,自然地等待铁卷门升起。
这时,持续回荡的马达运转声中,突然冒出一声高亢的「啪叽」声。
声音来自铁卷门的另一侧。一抹白光像要抹去黄昏的色彩,一闪而逝。
「那是——」
什么声音?——在米菈开口发问的同时,声响传来。
「呀啊!」
铁卷门外传来惨叫声。
听起来与刚才对我们扔出闪光手榴弹的女孩十分相似的大喊声,让我和米菈互看一眼。
这时,橙色的阳光大量刺进仓库。
我们一瞬间将视线挪回正前方,望向升高到超过视线的铁卷门外侧。
傍晚时分的无声封闭庭院中。
人称外区的皇都深渊。
只确定藏有谜团的那个地方,轻易打破我们的常识。
黄昏下的光景十分怪异。
刚才从铁卷门下方的隙缝逃到外头的黑发女孩被抓住了。
她的身躯被牢牢地抓住。
被紧握在手掌中。
庞大的身躯仿佛能遮住黄昏天空。
宛如在游戏或漫画中登场的角色。
黑发女孩的身体被应该有五公尺高的巨大「人类」握在掌中。
今天的死线,应该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