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
凌晨两点半,前往我家所在的皇都特区西三号区的单轨列车上,透子隔着玻璃窗望着不眠国度的景致,不时发出赞叹声。
虽然单轨列车在深夜也不会停驶,但和白天相比,车厢中空荡荡的。
最后决定让透子住我家。
折野住在老家,米菈家则是优待生专用的卫学指定公寓,管理很严格,不可能让她久住。
虽然我住的公寓也是优待生用的卫学指定公寓,但因为是男生宿舍,管理上不像米菈的公寓那么严格。
因为上述原因,我们决定目前先让透子躲藏在我家。
虽然这也是没办法,但是年轻女生跑进年轻男生的家中久住,这样没问题吗?
我起初当然也表示反对,但因为米菈要去医院,又被她指出受伤的原因出在我身上,折野也为了送米菈到医院而快步离开,透子就被半强迫地塞给我,问题就此解决。
我完全没有意图不轨,再加上当事人透子也不介意,现在我也只能告诉自己别无选择,接受事实。
「你是第一次搭单轨列车吧。很了不起吧?虽然不是我建造的。」
「好厉害!虽然我在漫画之类的看过,但速度非常快,吓到我了……而且外头居然还这么亮。」
「那只是因为这个国家特别。不眠国度——在这个电力多到满出来的国家,永远不会熄灯,无论何时都光亮灿烂。」
「哦~~!和我那边差好多。」
透子说着,将眼前的情景与自己居住的幽暗西方风景相比,笑了出来。
越靠近中央特区,这个国家就越亮。
驶出外缘区之后一段时间,黑暗中散落着点点灯光,和中央区的景色大相径庭,不过在抵达西九号区之后,车窗外绽放着不输中央的光芒。
双眼发亮的透子欣赏外头的景色,而我不理会她,注意着周遭。
不只是透子,我手上的行李也一样,一旦遭到盘查,故事就结束了。
只要出示卫学的学生证,大多数的情况下对方会直接放行,所以行李是用不着担心。但透子会很不妙。
她在这个国家里完全没有身份资料,和她待在一起的我也会遭受怀疑。
况且,一旦消息传到知晓透子背后秘密的国家某部分人耳中,我们的所有计划就将到此为止。
唯独这一点,我想避免。
透子光是存在就能带来莫大的益处,但也伴随着相对的高风险。
而现在风险管理的所有权责都落在我肩上,我可不能松懈。
虽然我只想直接回家,但手上这个从折野的行李中分出来的亮漆背包,我得先送到必须送达的地点,很是折腾人。
「透子,要在下一站西二号区车站下车。」
「啊,是!」
单轨列车行驶在明亮如白昼的城镇间。
我们抵达西二号区车站,明明时间已是深夜,却人声鼎沸。
「好夸张……人好多!」
「不要一直左顾右盼。」
我一把抓住对周遭情景看呆了的透子的脑袋,拉着她走出验票闸口。
皇都特区西二号区。
塞满了许多餐厅的这个城镇热闹得如白昼时分,夜深亦不眠。
贩卖古今中外各种料理的餐厅并排陈列,从著名的连锁家庭餐厅到谢绝生客的会员制酒吧都密密麻麻,互相推挤。
为了不和透子在这人潮之间走散,我紧抓着她的手臂前进,来到常来的这家店。
BAR PLANETARIUM。
世上只有唯一一间的这家店,座落在离大街有段距离的小巷中。
「走啊,你怎么了?」
「咦?」
我转头看向透子,发现她满脸通红。
是不习惯拥挤的人潮吗?还是感冒了?脸颊红得十分醒目。
「脸很红耶。」
「咦?呃,喔,我、我都不知道耶!用、用不着担心就是了!」
「你刚才讲话也像这样吗?」
「总、总而言之,不用担心!」
既然本人都说不用担心了,我就不多在意她,推开店门。店内以大音量播放着音乐,几乎座无虚席的客人们吵吵闹闹地举杯饮酒。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综观古今中外,说到酒就该找BAR PLANETARIUM——啊,这不是Joe吗?」
走进店里后,有人向我打招呼。
迎接我的侍者胸前挂著名牌,上头写着向井原,身穿一如往常的白色制服,腰间绑着黑色短围裙。
「嗨。庭口小姐在吗?」
「店长怎么可能不在。请到吧台座位~~您的行李由本店代为保管。」
向井原以实在不像店员的态度从我手中抢走背包后,消失在酒吧的后场。
没人带领我就座,我走过喧闹不休的店内,来到没半个人的吧台边,坐在最里头的座位上。透子则坐我旁边。
透子环顾吵闹的酒客们,在我耳边说:
「骧一先生,我知道。我在漫画里看过,这种地方叫夜店吧?」
「嗯,确实比起酒吧,更接近夜店吧。不过,这里算是酒吧。」
「这个我也知道。是喝酒的地方吧?可是,没问题吗?骧一先生还没成年……」
「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些啊,真意外。不过我不是来喝酒的,没问题。总之,你先安静。」
对透子这么说完时,一名刺猬头的女性从后场走进吧台。染成绿色的头发只有左半边推高,还刻着线条。远远看去,也能认出那充满攻击性的容貌——这位就是BAR PLANETARIUM的店长——庭口小姐。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综观古今中外买不到的东西就找BAR PLANETARIUM。所以Joe,你今天要干嘛?」
我身旁带着第一次来的透子,但庭口小姐看也不看她。
明明不确定要素就在眼前,却不多过问——这是基于庭口小姐和我的信赖关系。
尽管那也是互相将刀锋架在彼此咽喉的信赖关系。
「没子弹了。」
我大剌剌地说。庭口小姐听见这句话就拿起吧台里的内线电话,简短说了一两句后立刻挂上话筒。
「目前子弹总共只有五组。不过,你还在用幻影那种古董级的家伙吗?」
「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自由。话说回来,交易不能用其他方法吗?每次都让人胆战心惊的。」
「哈哈,真没种,这样就够了啦。反倒是四下无人时做坏事,更容易被抓包。比起闯空门的强盗,单轨列车上小家子气的扒手还比较不会被逮到吧?在酒精和声响里大肆放纵的家伙们,只在意该怎样才能把自己的下面捅进贱货的屁股里。」
庭口小姐一边说着,拿起坦奎瑞10号琴酒直接灌下肚。
「要藏一棵树,当然要在树林。」
她的眼神迷茫,用握着酒瓶的手指向我。
「我倒觉得整片树林都在起火啊。」
反唇相讥后,我起身离席。
「哈,要是起了森林大火,趁火打劫同样是拿手好戏。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再来。只要付得出钱,什么都能帮你准备。」
庭口小姐喝光整瓶酒后说道。
「咦?骧一先生,已经没事了吗?」
「嗯。」
「呃,这里……应该是喝酒的地方吧?」
看我来到餐厅却什么也没点就要离开,透子大概是无法理解,神色不安地拉住我的衣袖。
「没关系。」
我拉着她走向出入口。
「谢谢惠顾~~找您三百五十圆~~!客人要离开了~~别忘记您的行李~~」
在店门口等着的向井原将背包递给我。在这家店要解决的事就此结束。
走出吵闹的店内,来到小巷子里。我没停下脚步,走向大街。
「咦?咦?已经要走了?」
「对啊,事情办完了。」
我背上变轻的背包。
来到这家店之前,背包里装着在那个仓库里交手的人们所拿的枪枝。
变卖这些武器,换取金钱,充实装备。
这就是BAR PLANETARIUM的用途。
「那里啊,表面上是酒吧,实际上是非法掮客。」
「非法掮客?」
「喔~~该怎么解释,他们在买卖法律禁止的东西。」
「咦咦!这样没问题吗?」
那是自从我们开始去外区后,因为某个契机而得知的重要设施。
我们在那边使用的装备、衣物、枪枝及之前使用的手榴弹盗卖品,全都是在BAR PLANETARIUM买的。
「非法的……折野先生感觉不会认同耶。」
「不,没有喔。他说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为了在外区战斗,这是不可或缺的手段。况且,那家伙是能为了拯救一百人而杀掉一个人的『滥好人』,能为性命和作恶打上分数或优先顺序。不过一切结束之后,他恐怕会去告密就是了。」
「原、原来如此……不过,如果是这样,感觉应该很花钱……没问题吗?」
「是啊,因为这个国家的防卫厅取缔相当严格,对这种组织来说,似乎很不容易生存。正因如此,那种地下性质的场所非常贵重,水准也很高。法规很严格,想钻漏洞的家伙们手段就更精明,不过在众多客人之中,我们算是比较有优势。」
我们知道连那些家伙都不晓得的武器取得管道。
正是外区。
「在外区搜集武器拿到他们那边变卖,用那些钱充实装备。当然,我们也不晓得哪样算贵还是便宜,但目前为止不至于入不敷出,反而有点积蓄。」
「哦~~是这样啊……简单来说,骧一先生是在做坏事吧?」
「是啊。嗯,可以这么说。」
顺带一提,在刚才的交易中变卖搜刮来的武器,换得了幻影的子弹及三百五十万的现金。
背包交给向井原后,内容物在酒吧的后场交换。
我不晓得庭口小姐和向井原是不是用本名。
也不晓得是谁出入那种地方,又是谁在买卖。
「不过,感觉有点奇怪呢。就那种场所来说,感觉很随便。在漫画里,戒备好像会更森严……」
「喔~~这一点我也同意。不过,那就是优点吧?」
在那间店乍看之下毫不设防的交易系统中,只设有一条绝对的规矩。
那就是「秘密要放在心中」,仅只于此。
BAR PLANETARIUM曾有一次被防卫厅警察局盯上。
我一如往常地造访时,发现小巷子遭到封锁,许多警察局的局员走进店内。
隔天前去观察情况,那间店仍在正常营业。
虽然我没问昨天发生什么事,但非法买卖也一如往常地进行。我不知道那间店是怎么避开防卫厅警察局的调查,总之那间店逃过了一劫。
就在我回家的路上。
街头的大电视墙上插播一则某间企业在背地里组织黑手党,走私武器的消息。
曝光的原因是走私现场的所有人都遭到残忍杀害。
播报员照稿念诵:在犯案现场以被害者的血液留下了「秘密要放在心中」的文字。
「那个地方就像我们的生命线,所以不去也不行。」
别深究就没事。
把秘密放在心中就没事。
我如此告诫自己,继续造访那个地方。
走出小巷子,回到大街上。一如往常的喧嚣人潮,反射许多辆电动车的灯光。
「还要走到车站也嫌麻烦,搭计程车好了。」
我为了回到自家,穿越到道路的另一侧,看着路上。
虽然在这个闹区不论哪个时间带都能叫到计程车,不过迟迟不见踪影。
我背对着耀眼的大厦,扫视道路。我看见一辆计程车驶向我们,举起手,但车身上的灯号映着「载客中」的文字。
我不禁咂嘴,但计程车恰巧在我们所在的路旁停车,灯号转变为「结账中」。
正好。我举起手,与计程车驾驶对上视线,等着乘客结清车资。
但这是个错误。
「骧一?」
「呃!」
听到付完账后走下计程车的人的声音,我不由得低声惊呼。
堂岛叔叔站在眼前。
堂岛刚也——与父亲是在防卫厅附属学院认识的同期,父母死后最照顾我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包含住进现在的家、帮我申请卫学的奖学金等等,对我的照顾多到不胜枚举。
他的诸多付出让我和其他亲戚都感到内疚,但要是试图回绝,他会立刻搬出「我得让骧慈和一花放心才行」当理由,谁也无法反驳。
讲难听一点,就是爱管闲事。
「堂岛叔叔来这里做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工作啊。卫学的会议结束了,现在要和防卫厅开会。」
他指着内含高级餐厅的大楼。
大概就是所谓的公务员福利吧。
堂岛叔叔很忙,近来很少有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我进入卫学就读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堂岛叔叔的职务更是不得清闲。
他是皇都防卫厅附属学院的校长——我们就读的学院中地位最高的人。
同时也是管辖这座学院的皇都防卫厅的副长官。
皇都防卫厅内仅次于一人之下,精英中的精英。
「话说骧一,都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糟了。
一旦变成这种气氛,堂岛叔叔就会开始长篇大论。骧慈当年怎么样、一花当年怎么样,搬出老爸和我妈的名字对我说教。
尽管习以为常,但我并不喜欢听人说教。我想脱离这样的窘境,但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咦?和你在一起的这位是谁?」
「呃!」
今天第二次。希望今后不会在一天之内发出这种声音两次。
今天,透子就站在我背后。
脑袋开始运转。非得逃出这里才行。
状况原本就很不利了,现在再加上透子——一个女孩,就一个可能被他抓住把柄的要素而言,有比这更不利的吗?
我硬是让快要僵掉的表情保持平常。
我得说点什么才行。
这时,伸向我的救援之手来自意料之外的方向。
「晚安!」
背后的透子一把搂住我的手臂,高声对堂岛叔叔打招呼。
出乎预料的行动差点让我第三次发出惊呼,但我忍住了。
「嗯,晚安。」
「堂岛先生,初次见面,我常听阿骧提起您。我叫透子,正和阿骧交往。」
阿骧?交往?
陌生的词汇接连撞进仓皇失措的脑袋,更加速混乱。
「喔喔,虽然我没理解到这家伙的意思,但这真是……喔~~交往中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堂岛叔叔用摆明别有用意的眼神看我。
「既然这样,打扰两位年轻人也太不识相了。老一辈的就早早离开吧。透子,骧一就麻烦你了。掰了,骧一!」
堂岛先生如此说完拍了拍我的背,心情愉快地走进大厦。
万一他突然改变心意就糟了。我没有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拉着透子的手臂搭上计程车。
「不好意思,请带我们到西三号区车站南出口的大街。」
告知目的地后,计程车行驶在夜晚的道路上。而我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真是好险!居然撞见了最棘手的人!透子,没想到你反应这么机灵!」
我表达心中的安心与感叹,同时拍拍透子的肩膀。
「啊呜……呜……」
但是,与我的反应完全不同,透子低着头呻吟。
「怎、怎么了?还好吗?」
「呜呜……我、我是因为以前读过的漫画里有被奇怪的人缠上就假装是情侣蒙混过关的情节,才学着那么做……可、可是,好难为情。」
原来那突如其来的机智是看漫画得来的知识,看来我也不能小看漫画。
话说回来,虽然互不相识,但被认定是怪人的堂岛叔叔有点可怜。
「还、还一把抓住你的手臂……直、直呼名字……对不起,骧一先生……」
「不,没必要道歉吧,反而是我该道谢。」
「呜呜……」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我的确也有几分害臊。
我没那么纯情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像透子一样满脸通红,但是她刚才突然搂住我的手臂让我吓了一跳。
回溯记忆,那触感或许非常柔软。
透子和米菈的那个部位不同,隔着衣物同样能清楚分辨。
那符合我个人的喜好,也因为事出突然,虽然为时已晚,但还是很害臊。
「啊,嗯,总之,我们回家吧。好吗?」
「好的……」
我有点担心计程车司机会不会因为如此青涩的情境而感到反胃。
不过,青涩之类的是恋人之间才有的情境,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所以现在的状况我自己也搞不太懂。
我们在这难以言喻的气氛中,踏上归途。
◇
「谢谢。」
在深夜的街道上奔驰数分钟,来到我家附近时,那奇怪的气氛已经完全消散了。
我对驾驶的道谢中带着几分歉意。不过,如果对方喜欢在深夜旁观那种甜腻到使人消化不良的互动,那就当我是多管闲事。
与霓虹灿烂的西二号区相同,西三号区虽然也彻夜不眠,但我的公寓所在的南侧灯光有收敛一些。
在符合夜晚气氛的黑暗中走过一段路,推开自动上锁的大门。走过小小的入口,搭上电梯,之后按下最上层的六楼按钮。最上层最里头的六零一号室就是我家。
「请进。」
「哇~~好宽敞喔!」
「会吗?」
推开大门后映入眼帘的熟悉光景,实在没有宽敞的感觉。
挤在单人房内的床、矮桌、沙发、书桌和书架,伴随着压迫感占据空间。
有独立的洗脸盆,卫浴分离,再加上有两口炉子是能自豪的优点,不过除此之外就是很普通的房间。
「我的房间大概只有这里的一半大,三个人一起住,所以这样感觉十分宽敞!打扰了~~」
幸好满脸笑容地冲进房内的透子一点也不介意,但我暗自反省自己多嘴了。
她口中的话足以让我想象到研究所内的生活。
「对了,透子。」
「什么事?」
我将上衣扔进盥洗室里的洗衣机,对坐在沙发上的透子说:
「称呼就用刚才那个吧?」
「咦?咦?刚才那个是指……」
「嗯,不用刚才那个也没关系,但是骧一先生听起来很不习惯,感觉怪怪的。」
实际上会那样称呼我的只有初次见面的对象,而且大多都叫我酒匂同学,所以真的没什么机会听人这样称呼我。
听她那样称呼我总觉得不对劲,浑身发痒。
「骧一也好,骧也好,什么都可以。有没有什么点子?」
透子听了我的提议,想了一下后小声地说:
「那、那就……阿骧。」
「嗯。」
虽然一样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但比起骧一先生好多了。
话说回来,肚子饿了。
因为从中午之后就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超越极限,反而没有饥饿感,但我感觉得到胃中的确空无一物。
我想用家里现有的材料凑合着做个饭,打开冰箱。
「啊,阿、阿骧!」
「嗯~~?」
听见透子从背后叫我,我没转头就回答。
「那、那个,我有件事想问,可以吗?」
「什么?」
「我、我啊,那个……身、身上有没有味道?比、比方说你救我的那时候。」
「味道?」
救她的时候,应该是在仓库时吧。
我冲上去接住掉下来的透子,的确把她紧搂在身旁很长一段时间,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触感是满不错的。
「没有啊,没什么感觉,干嘛问这个?」
我藏起些许不轨意图回答。
「真、真的?太好了……我自从逃出来之后就没有洗澡,有点担心。」
「喔~~」
这么说来,透子说她是五天前逃出研究所的。
在这期间都没冲过澡的话,对女生而言是至关重大吧。
「我可以冲个澡吗?」
如果换成别的状况,这句话非常不得了。不过毕竟是在这种状况下,这句话没什么意思。
「嗯,你自便吧。」
我看过冰箱里,大致决定了菜色后,关上冰箱门。
转头一看,全裸的透子就站在身后。
她脱下了所有衣物,一脸平静地看着我。
胸部不愿输给重力而挺立着,米菈的平胸无法相提并论。
每当透子有所动作,与娇小身躯不相衬的丰满双峰就跟着摇晃。
在不由得僵住的身体有反应前,我的视线从透子的脚尖往上抚到头顶。
所以,我看见了那个。
在房间的萤光灯照耀下更显白皙的肌肤,凸显出那醒目的存在。
透子的全身上下都有偌大的伤痕。
像是经过缝合的偌大伤痕。
光是从正面看就有好几道。
清清楚楚地映入眼中。
「啥啊啊啊!为、为什么啊!」
僵住的意识恢复,我不由得用手遮住脸并转身背对她。
「咦?怎、怎么了,阿骧?」
即使如此,透子依然一如平常。
「这还用问,你怎么会全身光溜溜的!搂住手臂、叫个名字就会满脸通红的人,为什么会在男人面前脱光啊!快去盥洗室!」
「啊、对喔,不、不好意思!对喔,说的也是。」
我听到透子走进盥洗室的声音才转过身。
只剩透子褪下的衣物和内衣裤落在地板上,好像她本人凭空消失一样。
「透子,有东西忘了。把这些放进洗衣机里。」
透子推开盥洗室的门只探出头来,我拾起衣物交到她手上。
「对、对不起,阿骧。在研究所,大家都是一起洗澡一起换衣服,所以我……」
这话再度让我窥见研究所内的生活,虽然听她说居住环境时,我就大概猜想到了。
「你的羞耻心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裸体没关系,但是搂手臂就不行?」
「啊呜……呃……因为在研究所很习惯裸体,可是揽手臂之类的……是情侣才会做的动作。」
我更混乱了。
按照这个理论,裸体的层级才比较高啊。
「以前看的漫画书上……那样好像很难为情,所以自己来做就更……对、对不起!我洗个澡!」
透子说完后缩头关上门,躲进了浴室。
虽然是简短的对话,但我大致上明白了。
透子的羞耻心是以漫画为标准。
而且种类是少女漫画,还是给小女生看的那种。
如果是成人向的,应该也会有亲热的场面。既然她对此毫无概念,可以推测她看的是少女漫画,还是给更低年龄层的作品。
在透子过去的环境中,那就是她的一切吧。
我再度理解到透子之前生活环境的封闭感。
不过比起这些问题,让我更厌恶研究所的是她身上的伤痕。
透子身上的无数道伤痕。
透子曾说身体被切开。
我不知道透子他们为何被制造出来,也不知道待在那种地方的人们有什么理由。
但这种事终究无法受到原谅。
淋浴的水声穿过盥洗室,传到耳里。
这些应该都无所谓才对。
我明明对这种事毫无兴趣才对,明明一点也不在乎人的生死才对。
无论别人是死是活,无论自己是死是活,明明怎么样都好。
正因为我这么想,我在外区中也是这样存活至今。
因为如果死了,也就只是死了,我明明是这样活到现在。
唉,我现在为什么会有这种无可排解的郁闷心情?
就在我快陷入思考的漩涡时,电话响了。摆在桌上的手机萤幕显示出战部米菈的名字。
「喂?」
『啊,骧学长?你没有和透子正打得火热吗?啊哈。』
「我挂电话了。」
『骗你的骗你的,开玩笑啦。』
「讲正事。」
『想说跟你报告一下。刚才给医生看过了,眼睛是撞伤瘀青,医生会帮我做皮下雷射。还有,肋骨断了。等一下好像会用溶解支架固定,然后开高钙剂给我吃。所以,接下来会动手术,固定骨折的部位。』
「好,那明天就能动了吗?」
『没错。』
要将溶解支架埋入体内,代表要切开皮肤。
在这个国家算不了什么。将切开的皮肤完好无缺地恢复原样,毫无难度可言。
所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拥有制造人类的技术,却不治好实验的伤痕。
那些伤痕是研究所怎么看待透子的证明。
「折野在干嘛?」
『喔~~……医生问我为什么受伤时,我开玩笑说是男友家暴我……啊哈。』
「啊哈个头啦。」
我想对他表达同情之意。
『总之,我今天好像要住院,明天中午时我会到骧学长家喔。』
「没问题吗?你可以好好休息啊。」
『我没事。不过,得帮透子买各种用品才行啊。她没有衣服之类的吧?』
「喔,也对。」
我都忘了这些细节。
别说同居了,从来没有女生来我家住过,所以我完全没想到那些。
『也没有内衣裤吧?衣服明天再想办法,今天的内衣裤就请你先去便利超商买给她吧。』
「我吗?会不会被当成变态?便利超商我很常去耶。」
『也许店员会帮你取绰号喔。不过,总不能让女生没穿内衣裤吧。还是说,学长有理由想让底下都没穿的女生躺在身边一个晚上~~?』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米菈那不怀好意的奸笑,真让人不爽。
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办法。
「好好好,知道了。」
『就这样了,明天见。啊,还有那个。』
电话另一头的米菈加重语气说:
『要多了解透子一点喔。』
「嗯,好,我会若无其事地问出最基本的情报。」
『我明天会去见透子,这才是主要的理由,不过你还是要确实问她喔!我想透子对骧学长应该比较愿意敞开心胸。』
「比起同性的你更愿意?」
『唉~~哎呀,总而言之,你要去问她喔。掰掰。』
我这么说完后,浅显易懂的叹息传进耳里,电话被挂断了。
被她单方面挂断电话让我不太开心,但我先取出背包中的整叠钞票,收进床下的抽屉。这是开始活动后存的积蓄,我是没有确实清点过,不过里头应该塞了就一介学生而言实在不可能拿到手的金额。我从中只抽出一张万圆钞票,穿上鞋子。
「透子,我要出门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冲完澡后可以随便找件衣服穿!毛巾在洗衣机上面的架子上!」
「咦!啊,好~~!」
我听见门后传来模糊的回答后,步出玄关。
虽然刚才已经看过冰箱中的材料,不过也随便买些吃的当晚餐和明天早餐吧。
我手握着万圆钞票,按下电梯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