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骧一学长吗~~?』
「如果你没拨错电话,当然是我。」
我上完第六节课回到家后,吃过晚餐,平躺在床上。
米菈有联络我,说吃完晚餐才会带透子回来,所以我有了睽违一天的独处时光。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电话。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
「听米菈说,要带透子去外面逛逛是你的主意?你在想什么?」
『我打电话就是要报告这件事。今天真的累死了。』
折野在电话另一头夸张地叹一口气。
『其实,我今天一直在跟踪战部同学和透子小姐。』
「啥?」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我出声惊呼。
「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不是不相信透子小姐,只是以防万一。从中午到进入米菈同学家的这段时间,我都在监视她有没有想和其他地方联络,或是有逃走的意图。还有,也许她对皇都不是一无所知之类的。』
「那结果怎么样?」
『我觉得是我想太多了。虽然只看一天还不能断定,但她完全没有露出那样的迹象,显然一直对皇都的街景很吃惊。啊,话说回来,今天她们买东西是用骧一学长床底的储蓄吗?花了不少耶。』
虽然最后那句话也让我很在意,但我更惊叹折野的行动力。
「你这个人真恐怖。虽然很符合你的作风啦。」
『透子小姐就我们的目的而言,确实是个重要人物没错,但她也是我们的弱点。总之,要让透子小姐长时间躲在皇都应该也很难。只是外出也许没问题,但只要因为任何理由与中央厅有关的设施扯上关系,在这个国家没有身份的透子小姐一旦曝光,我们就会和她一起完蛋。最糟糕的是万一她生病,我们会束手无策。皇都内的医院都是国营医院,有义务出示身份证。只是感冒是还好,但要是大病或者受重伤……』
的确如此。
要藏匿一个理应不存在的人并不容易。况且像昨天那样的状况,只要遇上警察盘问就会走投无路。
「确实得想点办法才行。」
『是的,我们一起想吧。明天就在骧一学长家集合吧。至于时间……因为还要上学,晚上方便吗?』
「知道了。我明天也有课,就约晚上九点半。晚上九点半,一分不差。你就这样转达米菈。」
『嗯?我、我知道了。晚上九点半,一分不差,对吧?』
那女的时间观念与众不同,不这样告诉她铁定会迟到。
『就这样了,明天见。』
「啊,折野。」
今天一整天在脑袋里打转的那句话依然如耳鸣般回荡着。
「万一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又说出了不适合我的白痴问题。
『什么?什么意思?心理测验吗?还是说骧一学长,你不甘寂寞吗?』
和早上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和早上同样的答案。
「不,才不是,只是问问而已。早上我也问过米菈。」
『果然是不甘寂寞嘛。顺便问一下,战部同学怎么回答?』
「她说会不爽。」
完完整整地转告她的回答后,折野停顿了半晌,刺耳的声音直冲耳膜。
『啊哈哈哈!哈哈!很像战部同学会说的话呢!啊哈哈!』
「你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不,不是那样……啊哈哈,哎呀,算了。请当作我的回答跟她一样吧。』
「啥?」
『就这样。』
不知道折野在想什么,不听人说话就挂断电话。
我把手机丢上沙发,倒在床上。
折野那难以捉摸的态度令我很在意,看着天花板发呆。大概是从白天就想了很多事,脑袋十分疲惫。
当我阖上眼皮时,玄关门铃响了。因为不是入口大厅的对讲机,来人是谁也很容易猜到。
「门没锁。」
我撑起身体说完后,家门打开。透子站在门外。
她穿着深蓝色运动鞋及工装裤,搭配条纹上衣,背着一个背包,头上戴着一顶海军帽。
服装和出门时不同。这大概是折野说的购物内容的一部分吧。
不过,最不同的地方在于原本长及肩的头发剪掉了。
剪成了短发。
「我、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米菈呢?」
「她、她送我到公寓前面就回去了。」
「嗯?」
透子的态度有些见外。
该说是气息沉重吗?
透子脱下鞋子走进房内后,坐在沙发上。
「你买了衣服吗?」
「是的……是米菈帮我选的。那个,谢谢你为我出钱。」
「喔,不用在意……头发也剪了呢,很适合你喔。」
「嘿嘿,谢谢你的夸奖……」
透子笑得很僵,摆明不对劲。
「今天出去逛街不开心吗?」
「那、那个!」
透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坚定,直盯着我的双眼。
「坐!这边!」
「咦?喔、嗯……」
我听从透子的要求坐在沙发上,透子坐在我身旁,近得几乎没有距离。
「阿骧,你大概可以活多久?」
「啥?」
从未预料到的这句话让我反应慢了半拍。
「你在问什么……就这个国家的平均寿命来说……」
「我的话,我不晓得。」
透子没等我说完就说下去。
「虽然不确定,但我大概剩没多久了。」
表情坚定的她继续说:
「研究所的那些人说过,『失败的孩子』会在小时候死掉。」
眼神明明像回想起过去般落寞,但她没有放缓语气,继续说道。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我慌了手脚,但是看到透子的表情,我也没办法打断她。
「研究所的人们总说着『这次失败了』,然后把死掉的孩子们的尸体运到不知道哪里去。昨天还一起在被窝里看书的朋友,隔天早上就在身旁变得一动也不动。我有很多朋友像这样死掉,我每次都很难过。研究所的人们说着『这次失败了』,大家一个接一个死掉。无论是和我一起诞生的朋友、比我更早诞生的人们,还是比我晚诞生的小孩子们都一一死去。」
我自己也曾站在鬼门关前好几次。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重重死线构筑而成的生死战场中找出生路,存活至今。
但是,和我那种状况完全不同。
我凭着自己的选择,站在该处。但她们不是。
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被扔进那种处境中。
无可选择,那个烙印从出生时就烙在身上了。
「研究所的人说『失败的孩子』会马上死掉,但『太成功的孩子』也活不久。到目前为止,能力特别厉害的孩子虽然都被他们称赞,但也死掉了。既然这样,哪种孩子会活下来?比方说,之前为我剪头发的朋友耳朵听不见;和我住同一个房间,像弟弟一样的孩子没有味觉;和我同房间,像妹妹一样的孩子,话总是讲不清楚。看着这些孩子们,研究所的人说『因为稍微失败了,应该没问题』。」
透子的这番话让我的心跳加速。
她在夜里说的话在脑海中打转。
眼底有股炽热的感觉。
「这些稍微失败的孩子们,大概能活到十五岁到十八岁。就之前的案例来说,寿命就这么长。我们这一世代大概又稍微长了一些,但他们说大概是这么久。至于我——『处于没有什么问题的状态,满十六岁了』。」
无可违抗地被扔进没有出路的死胡同里,不断流失却看不见余量的沙漏。
透子目前就是这种状况。
「那不就代表……你已经,随时都有可能死——」
「嗯,也许下一个瞬间,我就会死掉。因为大家都是渐渐衰弱下去,所以我应该还没问题,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症状,也可能没有预兆就死掉。我——我们的『身体』就是这样。」
所以说,这个女孩——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就被制造出来,为了别人受折磨,想要死去……但是就算我想要继续活下去,终点却已经决定好了。」
尽管曾被推入绝望中又重新站起,却打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再度坠落,尽管如此,这个女孩还是活着,活着并且展露笑容。
「所以,那一天我什么都没想过。也许能出去外面——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我已经冲了出去。拼命地跑,拼命地逃,然后被阿骧救了一命……所以,自从离开研究所后,一切都很幸福。像现在这样跟人讲话也没有人监视,我觉得非常幸福;能睡在温暖的被窝里,有热腾腾的饭可以吃,和朋友出去买东西,说我回来了后,有人会说你回来了迎接我……我很幸福。就算这对大家而言都是小事,我也觉得很棒,幸福到不能再幸福了。在这么奢侈的处境中,我想到——」
感觉到脑袋中心开始发烫。
这女生说她以前和我一样,但她和我这种人毫无相似之处。
「我想帮助留在研究所里的孩子们。我逃出来的时候很拼命,没有时间和心力思考这些,但我想帮助那些和我有相同际遇的大家。可是,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没办法办到……既然这样,我想请需要我的各位帮忙。所以我今天向米菈说了,希望她能帮我。我会为大家努力,所以希望米菈也帮帮我。」
回答用不着问也很清楚。
尽管脑袋发烫到头昏脑胀,但这点小事我也明白。
「米菈怎么说?」
「她说『交给我』——所以,阿骧。」
我知道这点小事,所以我要说的话也只有一句。干渴得咽下唾液时感觉到轻微痛楚的喉咙咕噜作响,要说出口的答案已经决定了。
也许我依然是个想依靠别人的懦弱家伙。
「虽然这些话比昨天还任性,但我还是要说——阿骧,帮忙我,救救我,我希望你能拯救我和大家。所以……所以,阿骧,我希望你活下去。我也会帮你,揭开七年前的真相。所以,我们一起活下去吧,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透子坚定的眼神,让我有种全被她看穿的感觉。
原来我就只要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那个,我刚才说的话非常自私吧。我昨天明明一直说我明白阿骧的心情,今天却说些任性的话……那、那个,但我还是——」
「我懂了。」
「咦?」
刚才表情凛然地说着的透子板着脸看向我。
「我懂了,我会试试看,我会努力活下去。」
「可是,阿骧不是说——」
「嗯嗯,呃,就是那个啦。我到现在的确还是会想……自己怎么还活着,但是看到透子后,就觉得以前的自己懦弱到好笑。」
尽管走过用地狱形容也不够的地方,冲过以地狱形容还太保守的处境,但透子一定不会放弃。
看到这样的她,看着在那个地方笑着的她,想逃离一切的自己看起来非常可悲。
我的人生依旧没什么值得执着的。
我重视的人们不会回来,也无法回到过去。
所以至少,我想象这个女孩一样,抬头直视着前方往前走。
「就像透子所说,老爸和妈妈过世的真相并非无所谓的事,而且还有米菈、折野,他们也有想做的事。况且——」
我原本以为我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
事实上,因为我放弃了一切,第一次扣下扳机时也不曾踌躇,昨天扣下扳机时也没有犹豫。
但是,因为我的心底某处还没有放弃,才会和米菈走在一起,和折野携手合作。而且更重要的是——
「毕竟你都这样拜托我了。」
踏进我内心至深之处的她,想把我深埋在淤泥底部,仅存的心打捞起来。
我没办法放任这样的透子自生自灭。
我对透子无法不在乎。
「真的吗……?我说的话都很任性喔!」
「没关系,我都说好了。该怎么说,我真的很蠢啊。」
「没、没这回事!我很明白阿骧的心情!」
「嗯,我知道你明白。不过我指的是跟你相比。」
我如此说着,用双手夹住透子面对着我的脸。
「唔咦……怎、怎么了?」
「谢啦。」
「咦?」
谢谢你,救了我。
「我、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好啦,别在意。郁闷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再怎么不情愿,明天还是会到来。之后的事谁也不晓得,不过该洗澡睡觉了。」
为了甩开害臊的情绪,我站起身拍拍手。
只能开始行动了,就连在原地停留的时间都令人焦急。
「啊,知道了!阿骧,书架可以借我放吗?」
「嗯,可以啊。」
我说完后,透子从背包中拿出大量的少女漫画,排在书架上的空位。对喔,米菈也喜欢看漫画。她到米菈家是为了借漫画吧。
我走进浴室,久违地在浴缸放热水。浴缸有再度加温功能,也是我这个小房间里值得自豪的优点之一。
我结束后回到起居室,看见透子从背包拿出远比我想象中还多的书,正忙着整理。
「阿骧,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吗?」
「嗯?喔。」
透子将堆在一旁的书按照集数排列,一一放到架上。
「那、那个……阿骧。」
「嗯?」
「那个,我可不可以顺便拜托你……也别在战斗时当『寻死者』了?」
「喔~~」
听她这么一问,我也答不上来。
我会成为寻死者,是因为对这世界没有留恋。
因为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战斗时也一样,会轻易地跨过死线。对我而言,那条界线原本不具备特别的意义。
一直这样战斗至今,心态变化后会不会有所影响?
虽然心情上有了变化,但扎根于相同心态的坏习惯不知道会不会连带影响到面对死线时,深植脑海的行动模式。
「万一死了,就没办法帮我了……所以……可以吗?」
「嗯……这我不敢说,我会尽量努力。」
单行本碰撞到书架而发出的规律清脆声响中,透子没看向我就这么说。
「明明说好要一起活下去。」
「是没错……这个嘛……该怎么说,算是误解吧?到时候再说。」
我随口回答后继续整理漫画,但透子停下了动作。我看向透子,她眯起眼瞪着我。
「不行,不准在我面前随口说什么死。我们约好了,不可以死。来!」
透子说完,将握成拳头的右手伸到我面前,竖起小指。
有够孩子气。
「你几岁了啊?」
「快点!」
「好啦好啦。」
我带着叹息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后,透子依旧一脸怀疑,夸张地挥动手臂。
「那你也一样喔。」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话,毕竟透子也毫无头绪。
泡沫般的约定,也许就像恶魔的话。
不过不知为何,我说出口了。
「嗯?」
「不准死掉。至少在达成你的目的之前,不准死喔。」
这句话应该发自真心的。不含任何体贴,纯粹的真心话。
考虑到透子的处境,我明明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
我在不知名的感情驱动下,脱口说出这句话。
插图p293
「啊,抱歉,当我没说——」
「嗯!」
透子打断想收回这句话的我,高声说道。
「知道了,我会加油!」
透子腼腆地对我说。
我不晓得透子的真正想法,因此逃避似的收回小指,站起身。
「对了,你讲话没那么见外了呢。」
我想覆盖掉刚才那句话,改变了话题。
「咦?啊、对……对不起,也许是一直和米菈在一起的关系。」
「没关系,这样我也比较轻松。」
我结束话题并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
新闻播报员告知时刻已过午夜,照稿念着北一号区举行了亲子参加的企业活动。
「阿骧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透子将漫画都摆到架上后,坐到我身旁问。
聊着电视上的话题,十分平凡的时间。
「嗯~~该说是温柔还是溺爱呢?我没有被他们骂过的记忆。虽然旁人时常说他们很强悍、很了不起、很恐怖,但是他们在家里会黏着我,连小时候的我都觉得烦。」
「喔~~好棒喔!我都没有这种经验,有点羡慕就是了~~」
「在我还非常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妈和我一起玩,老爸就吃醋了。虽然我当时还小,不过曾怀疑过我爸脑袋有问题。」
「嘿嘿嘿,是个好爸爸啊。」
「是吗?」
透子笑着听我说着不值一提的往事。
我无法明白对透子而言,她是如何理解「父母」这个词汇的,但是笑得开朗的她看起来与我们并无不同。
「他们太喜欢彼此了啦。」
「但是,这样不是非常棒吗?」
「也许是比关系恶劣要好啦。我的名字也是因为他们喜欢彼此,才从各自的名字中取一个字凑起来。我爸叫骧慈,我妈叫一花,所以各取第一个字,叫作骧一。」
「喔~~原来是这样。不错呢,非常棒啊。」
「我倒是希望他们多花点心思。话说,透子的名字是怎么写?」
我顺着这个话题,随口一问。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也没经过思考,真的是随口一问。
「啊~~……呃~~……有没有东西能写?」
「嗯,有啊。」
我把书桌上的钢珠笔和便条纸交给透子,她在空白的便条纸上写下文字,对我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将纸拿到我眼前说:
「嘿嘿嘿,其实是这样喔~~」
纸上写着「No.1005」。
再怎么笨也会察觉到。我不禁无话可说。
这不是能触碰的问题。
「抱歉……」
「咦咦?你干嘛道歉!」
「不是,因为这个……」
「喔~~我完全不在意!我现在不是笑着吗?而且没什么在意不在意的,这很正常喔!因为对我们而言,这样才正常。」
透子说完后露出坦率的笑容,反而令我很难受。
我真的很不体贴。
「在研究所里,我们实验体都用编号称呼。我是实验体No.1005,但是这感觉有点讨厌吧?难得能生在世上,名字居然是空洞的编号。我不觉得那是我的名字。我希望名字是更美妙的东西,很宝贵的东西。所以说,我们都取了绰号,称呼彼此。10和0和5,凑起来变成『透子』。很奇怪吗?」(注﹕两者日文音近)
怎么可能会奇怪。
就算对我们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名字,对她们来说也许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我也觉得名字很重要,但那是因为名字是父母亲给的。父母一定是怀着许多复杂的心意,绞尽脑汁为孩子取名,所以才珍贵。
但她们是自己伸手取得,珍惜地抱在怀里。
我怎么可能会说那很奇怪。
「不,我觉得很好啊。很棒。嗯,透子,这名字很棒。」
我细细品味似的说道。
「咦?真的吗……嘿嘿嘿,我好开心!因为我们身上应该没有任何称得上『普通』的东西,所以我非常开心。这种理所当然的事物能被当成理所当然,我非常高兴喔。」
透子这么说完后又笑了。
「所以,刚才那个我也很高兴喔。」
「刚才的?」
「嗯,约定啊。」
我回想起刚才勾手指立下的约定。
希望对方活下去,天经地义的约定。
「呃,刚才是我不好。是我神经太大条了。」
「不是,完全不是。我非常高兴喔,你愿意对我说希望我活下去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我非常高兴。不是什么神经大条,我反而很高兴。」
「是喔,那就好。」
「嘿嘿嘿。」
透子为了天经地义的小事而喜悦。
透子站在与我们不同的角度看事物,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撼动着我。
为了那么天经地义的事能继续下去,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透子的问题。
明天开始又要展开行动了。目前就让她躲在我家,得找出解决方法才行。
透子入迷地直盯着眼前的电视。新闻还在播报亲子参加的活动报导,来到访问参加者的部分。
我思考突破现况的手段。
藏匿、理所当然、名字、透子、亲子参加的活动、BAR PLANETARIUM、床底的储蓄。
将要素塞进脑海,转动、搅拌、翻转。
「……要藏一棵树,就要在树林里。」
我回想起庭口小姐的话,从衣柜中拉出行李箱。
「透子,来帮忙!」
「咦、啊!好的!」
指示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透子后,我拉开床底的抽屉。
「我、我也要一起吗?」
「对!」
把在BAR PLANETARIUM赚来的,一点一点存起来的钱都塞进行李箱。
正确数字我也不晓得,不过应该是一大笔钱。
我抱着从名为外区的无限供应管道汲取而来,且见不得光的不义之财冲出家门。
「我马上回来!你帮忙看家!」
「啊,好的!」
我带着一个行李箱,就连夜逃命而言太过单薄的行囊,按下电梯按钮。
在等待电梯的同时,按下手机的通话键。
这座城市的夜晚不入眠。
还不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