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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世上最无惧的救世主 第九话 蓝色真实

时间来到当天午夜。我来到王宫内,在尤金•巴契斯特老师专属的研究室前等待他。老师也有参与贝亚特丽切与尼可拉斯的审讯,但似乎刚好有东西要拿,便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来。

「噢,玛琪雅小姐。怎么了?大半夜地出现在这里。」

「巴契斯特老师。」

尤金•巴契斯特老师见我在此等待他的到来,只露出些许惊讶。

我在他面前扮演起柔弱无助的女学生,声泪俱下地哭诉。

「请帮帮贝亚特丽切与尼可拉斯……他们什么都没做。」

「你自己被雾刃所伤,却还替他们说话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确定他们并非凶手。」

「……」

「拜托了,请听我说。」

「进来吧。」巴契斯特老师不知道想通了什么,指示我进入自己的研究室。

老师的研究室笼罩在魔光油灯的照明下,排排并列的书架上收藏了众多专门书籍,室内散发著一股古旧书香。这里俨然是一座图书馆。

房里还放有大书桌,上头堆放著成叠的各种资料。

身为菁英魔法师并且被赋予多项重任的他,会处于这样的工作环境也不意外吧。

房里装潢虽然单调,但拥挤的书桌桌面边缘勉强摆著一副相框。照片里有一位短发女性,脸上挂著彷佛一瞬即逝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我能做的很有限喔。」

巴契斯特老师将油灯放在桌上,立刻切入正题。从他的声调中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就如同平常的他。

「我听说老师负责管理国内属性宠儿的资料,对他们瞭若指掌。」

「那当然,只要是有进行申报的部分。国家完整掌握属性宠儿的知识,才能让他们受到保护,这件事怎么了吗?」

「那老师自己呢?」

「……」

巴契斯特老师仍面向书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不一会儿之后,他缓缓转过身。他面无表情,脸上未流露出任何惊讶与慌张之色。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您应该心里有数。这一连串事件的真凶,并非贝亚特丽切或尼可拉斯,而是您才对,巴契斯特老师。」

我静静地瞪著他并坚定地说。老师的脸上既无愠怒,也没有笑容。

「真凶?你说我?这番指控有任何根据可言吗?玛琪雅小姐。」

他只管泰然自若地继续反问。我先大口深呼吸,按捺著心中的紧张感开口。

「我先前在王宫的小巷里被一位乔装成蓝色小丑的暴徒袭击,巴契斯特老师也知情吧。」

「是。」

「当时,小丑所施展的魔法,与在王宫里暗杀爱理大人的水魔法,散发出同样令我不适的感觉。亲身体验过这两者攻击的我会如此判断,仅出自【火】之宠儿的直觉,并没有任何凭据就是了。假设两者真是同一人……要给贝亚特丽切与尼可拉斯定罪,将会产生几个矛盾点。因为我的发热体质对那位蓝色小丑并不管用。」

巴契斯特老师微微压低眼神。

面对他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压力,我仍不畏惧地继续说:

「在学园岛迷宫进行的课程中,我与贝特亚丽切的小组曾正面交锋过。当时我的体质对尼可拉斯•赫伯里就造成了伤害。身为【水】之宠儿的他被灼伤,但那个蓝色小丑却毫发无伤。」

「……这样啊。」

他平静的回应简直像置身事外。

为了不被巴契斯特老师文风不动的态度给误导,我重新调整了呼吸。

「您曾对守护者们说过,犯人是【水】之宠儿的可能性很高对吧。但是这资讯正是您为了诬陷尼可拉斯,而预先灌输给守护者们的假情报。」

我缓缓逐步靠近他。

「起初我也信以为真了。但事实并非如此。能即时挡御我的发热能力的,只有【全】之宠儿的抗属性体质。我原本以为如此罕见的体质,除了爱理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但在这个国度里,原来另有其人。」

接著,我在巴契斯特老师面前停下脚步。

「没错……那个人正是你,尤金•巴契斯特。」

我一把抓住老师的手腕,当著他的面示范。

他的手并未被烫伤,我的发热体质在他面前被无效化了。

这正是他身为【全】之宠儿的铁证──

巴契斯特老师是钻研各种元素魔法的专家。要在不吟咏咒语的状态下,以不逊于【水】之宠儿的身手自由操纵水魔法,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吧。

况且他还是王宫首席魔法师,与在王宫魔法院中主掌大权的阿斯塔家族交情应该不浅,对贝亚特丽切与尼可拉斯的了解也很深。以他的立场,要将这两人安上暗杀救世主的罪名,是再有利不过了。

得知巴契斯特老师是【全】之宠儿后,将疑点放回他身上思考,各起事件与原本说不通的状况,全都串连起来了。

我将手抽离,与他拉开一小段距离。

「我再说一次。在王宫里暗算爱理小姐、变装成蓝色小丑企图取我性命,以及企图把罪行嫁祸给贝亚特丽切与尼可拉斯……这些罪行全都是你一人所为对吧,巴契斯特老师。」

「……」

他低下头,一时陷入沉默。

老实说,若缺乏「暗杀爱理的犯人与蓝色小丑为同一人」的证据,我的这番推论就无法成立。我做好准备迎接他的辩驳,然而──

「原来啊,原来,贝亚特丽切是吧。所以『这男人』的体质早就被那姑娘知道了是吧,这一点是我疏忽了。所以才被你这种小丫头拆穿……呵呵,原来如此。」

他推著眼镜发笑,语气再度像个局外人。

明明在谈论自己的事情,这男人到底……

「你答对了,玛琪雅小姐。也就是说,在当时产生肢体接触却未能取下你性命之时,就注定迟早被你揭穿了吧……」

巴契斯特老师坦然认罪。但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握著一把小型枪枝,接著他将枪口对准我。

那把枪械跟之前葛列古斯边境侯爵所持有的一模一样──

「这次要好好取下你的性命。」

老师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彷佛想把一切证据烟灭。

枪声响起,但子弹被我面前的冰壁反弹了。

「到此为止了,巴契斯特先生。」

接著,老师被在场的另一人施以缚身魔法,无法动弹。

从书柜后侧现身而出,牵制巴契斯特老师行动的人正是托尔。

巴契斯特老师仍维持著拿枪对准我的姿势,但全身动也不能动,只能转动眼珠看向托尔。

「托尔•比格列兹是吧,原来如此,看来我完全中了圈套。」

巴契斯特老师在这样的处境下,仍冷静沉著得可怕。

接著他朝研究室里通往隔壁房的门扉呼唤。

「那边也有人对吧?」

门缓缓打开,莱欧涅尔先生与救世主爱理现身而出。

没错,这正是我对他们提出的计画──

在爱理亲眼目睹下,揭发巴契斯特的罪行。

「骗人,这不是真的吧?尤金,你竟然……」

爱理应该已听过莱欧涅尔说明原委,并且也听见刚才全程对话了。她一脸苍白地用手掩住口,频频摇头。

「你竟然就是想取我性命的犯人,不可能,太荒谬了!」

「爱理……」

爱理对巴契斯特老师有深厚的信任。

这一点我也明白,他们之间看起来已建立起牢固的师徒互信关系。

所以才令人百思不解,巴契斯特老师身为效忠救世主的臣子,为何会做出这种形同叛乱的举动。

爱理似乎未能接受事实,甩开制止她的莱欧涅尔先生,奔到巴契斯特老师面前,紧紧抓住他。

「尤金,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吧?一定是这样吧!」

「不可以,爱理!快离他远一点!」

我抓住爱理试图拉开她,手却被一股奇妙的反弹力道给弹开。

何等强大的力量……这、这纯白色的光芒,是爱理拥有的魔力?

托尔与莱欧涅尔先生也在这股斥力的抵抗下,无法顺利接近爱理。

巴契斯特老师面对眼前状况,默默扬起嘴角。他轻而易举地破解托尔的缚身术,用手臂勒住爱理的颈子,并用枪抵上她的头。

「咦……尤金?」

「谁也不许动。」

爱理被当成挡箭牌,所有人都依照命令停下动作。不知何时之间,巴契斯特老师脚边已展开巨大的魔法阵,这是异国的转移魔法──

「那么各位,开幕的时间到啰。」

他的表情与口吻都与原本判若两人,一股诡谲的恐惧感朝我袭来。

接著,原本抵著爱理的枪现在直直指著我,没错──枪口对准了我。

「爱理大人!」

「小姐!」

不是爱理被转移魔法带走,就是我被枪击。

在这被迫二选一的状况下,决择就在一瞬之间。

魔法阵的眩目光芒笼罩房内,我在光束缝隙间所目睹到的,是爱理被托尔紧拥入怀的画面。

我感觉自己与托尔的视线,在剎那之间短暂交会了。

与此同时,震耳的枪声高响。

我被灿烂的光芒吞没。身体只能服从于无法抵抗的强制转移感,我紧紧闭著眼睛。

然而这股冲击趋缓并消失,在周遭化为寂静的同时,我缓缓睁开眼皮。

「……」

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座昏暗的老旧建筑中。

这里是位于王都的迪莫大教堂。教堂内光线昏暗,皎洁月光从正前方的玫瑰窗透入,教堂内弥漫著淡淡的蓝色神秘氛围。

「痛!」

右手臂传来一阵痛楚。似乎是被刚才的子弹擦过所致,但并无大碍。

「欢迎你的到来,玛琪雅小姐。」

伫立于前方的是尤金•巴契斯特。

被强行转移过来的只有我一个,除了我跟他以外,在场并没有其他人。

「巴契斯特老师!」

为什么只带著我来到这里?

答案显而易见,肯定是为了杀害我。

「你一脸害怕呢,玛琪雅•欧蒂利尔,亏你还继承了这男人的『四芒星纹章』,成为守护者。」

「……咦?」

巴契斯特老师的口吻与身上的气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包含行为举止与脸上的细微表情在内。

仔细一看马上就能发现,他简直就像被另一个人附了身似的。

他歪了歪头,任凭脸上的眼镜歪掉也不调整,竖起了食指开始细数自己的个人资料。

「尤金•巴契斯特。二十八岁。路斯奇亚王国内首屈一指的天才魔法师,【全】属性宠儿。拥有遭受歧视与迫害的悲惨过去,仍克服万难成为立功无数的王宫首席魔法师。品格高尚,救赎众生,德高望重。那么,这般完美的男人为何没被选为守护者呢?」

他用竖起的食指指向自己。

「错!这个男人『曾被选为守护者』才对!」

他用强势的口吻如此宣称,我一时之间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巴契斯特老师曾被选为守护者?

假设老师真是第四名守护者,那他还活著就太不合理了,因为守护者刻印早已转移到我身上。

难不成……

「巴契斯特老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叮咚叮咚!尤金•巴契斯特老早就死啦!死翘翘啦!」

男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哈哈大笑。

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既诡异又令人摸不清真实身分。

「不,应该说『形同行尸走肉』比较正确吧?毕竟他肉体还活著。只不过呢,这副躯体被在下占为己有,他本人的灵魂已经归天,与死无异啰。只要这世界认定他为死亡状态,四芒星纹章就会转移给其他人。」

顶著巴契斯特老师外貌的这个男人,一口气凑到我面前,绿色的眼眸中映著我的身影。

「没错,这男人──尤金•巴契斯特的纹章,转移到了你身上。」

接著他放低视线,凝视著从我歪掉的领口露出的四芒星纹章。刻印正散发灿烂光芒,彷佛强调著自身存在感。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自己的纹章发光。

男人轻快地伸出手指,往纹章一指。

「其实我原本打的算盘,是连同这个纹章也占为己有,彻底冒充为守护者,不过呢,看来我空有本人的躯壳还是过不了关。」

他露出冰冷的眼神,轻声咯咯笑著。我咽了一下口水。

「你……是谁?」

这个世界的确有所谓的「傀儡魔法」,能操控并占据人类的肉体。在路斯奇亚王国,这项魔法被视为禁忌之术。

问题在于,究竟是谁、又为了何种目的,附身在尤金•巴契斯特身上。

「噢呵呵,你问在下吗?在下呢,这个嘛……」

男人从领口内侧取出某样东西,那是一张有著弯月笑眼的白脸面具。

他一戴上面具,巴契斯特老师的躯体便被群青色的植物爬窜并围绕,转眼之间幻化为小丑装扮。

没错,正是我在王都遇见的蓝色小丑。

「在下在这个世界拥有许多不同的称呼,大多数人都叫我『青之丑角』。在下只是个卑贱得不足挂齿的滑稽小丑啰?」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并且九十度弯腰鞠躬,彷佛在舞台上向满座的观众行礼,多角状的小丑帽尖上挂著的蓝色铃铛随之发出清脆声响。

「青之……丑角?」

这名字我确实有印象。

那是在童话中登场的邪恶魔法师,会在心怀歹念的人面前现身并唆使其犯罪,宛若恶魔般的存在。

但我率先问了心里最在意的一件事。

「巴契斯特老师一直对周遭隐瞒著自己成为守护者一事吗?」

没错,这点最令我不解。

他简直把这件事比照【全】之宠儿的身世机密处理,保密到家。

「是呀,没错啰。你问为什么?因为一旦宣誓效忠于救世主,守护者就属于异世界少女所有了,他必须不惜舍弃心爱的未婚妻,牺牲奉献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没错,即使前方是地狱,他仍注定与救世主生死相随。」

「……」

「尤金•巴契斯特这男人的挚爱罹患了重病,那是任何魔法都难以医治的不治之症。尤金根本不可能拋下未婚妻,对异世界少女投注爱情,因为他对未婚妻情深义重。」

从巴契斯特老师沉著冷静的个性,无法想像他会如此钟爱某人。

但从贝特亚丽切口中得知他的过往后,并不难理解这份感情。

可见他多渴望一心爱著那位把自己救出地狱的女性。

「心中的纠结与绝望,不仅让他持续欺瞒救世主与王宫内部,仍遍寻不著拯救爱人性命的方法。他的内心最终被黑暗所侵蚀而崩坏。」

蓝色小丑原地转了一圈,用力踏响了地板。

「没错!此时趁虚而入的正是在下啰!」

他猛力张开双臂,彷佛想吸引所有观众的注意。

「在下持续对他说著恶魔的耳语──只要依照我的方法就能从痛苦中解脱,还能拯救心爱未婚妻的性命。于是他选择与在下缔结恶魔的约定,也就是使用我的『傀儡魔法』。啊啊,真是……【全】之宠儿的精神层面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小丑脸上的面具随著他的笑声一起发出震动。

「这副躯壳真的很方便,让在下收获良多。从【全】之宠儿的专属能力、王宫首席魔法师的身分与其累积的记忆与知识含量,乃至取得国内机密情报的管道……」

「!」

怎么办。说实话,眼前的状况已超过我一人能处理的范围。

内心忐忑不安,必须尽快通报此事,否则路斯奇亚王国将会陷入危机。

我逐步往后退,同时对蓝色小丑提问:

「所以,堂堂『青之丑角』窃取了巴契斯特肉体后,为何要大费周章把我一个人带来这里?你打算从守护者中挑最弱的一个开始下手吗?」

「不不不,因为你是最棘手的危险人物啰。说起来,我打从一开始锁定的目标就不是救世主,而是你啰。」

「咦?」

「在下于先前的舞会上,透过边境侯爵葛列古斯的视觉共享,一睹了你的魔法。你继承了在下最崇拜的偶像──『红之魔女』的力量。嗯嗯,没有错。好比过去在这梅蒂亚的中央开了一个巨洞的那股力量,对我大帝国而言,你是最大的威胁。」

「帝国?」

在梅蒂亚中有帝国之称的国家,只有一个。

那就是最具侵略性的危险国度,位于北方的大国「艾尔美迪斯帝国」。

帝国早已派出「青之丑角」暗中展开行动──

「我、我又不是『红之魔女』本人!怎么可能有那等强大的力量!」

「谁知道呢?这就难说啰?」

蓝色小丑歪著头,伸出食指靠在面具上的蓝色双唇间,并喃喃细语。

「这世界上的众多大魔法师,经过流转轮回后,将会再次归来。好比群星汇集的瞬间,『所有豪杰』即将再次齐聚一堂。」

这番话究竟有何含意?

这蓝色小丑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无从得知,思绪却莫名地无法平静。「归来」这两个字,之前似乎曾在哪里听过……

蓝色小丑突然凑到我面前,配合我的视线高度,用藏在面具眼窝凹洞里的那对蓝黑色眼睛,注视著我的海蓝色瞳眸。

他的眼珠颜色宛如无底深海,一被吸进去就注定沉沦。

原属于巴契斯特老师眼中的绿色……如今已不复存在。

「玛琪雅•欧蒂利尔,在下有一事相求。」

蓝色小丑脱掉右手手套,用乾瘪的大手抵著我的下巴并低语。

「现在取你性命尚嫌可惜,诚挚邀请你加入我大帝国,为我们效力。」

「……也就是说,你要我倒戈去投靠敌对帝国阵营?」

「有何不可?救世主爱理也已对你信任尽失,她深信你是与她为敌的邪恶魔女,一手策划了这些阴谋。在下曾担任救世主的专属教师,所以一清二楚啰?」

「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理把我当成敌人?邪恶的魔女?

「其他守护者也都是一个样啰。你刚才也目睹了不是吗?托尔•比格列兹也优先拯救救世主。为求保住救世主的命,他的选择等同于对你见死不救啰。」

「……」

蓝色小丑用恶魔般的低语蛊惑著我。

他见缝插针,伸手进来刺探我内心的不安。

想必他也是用同样的技俩,取得巴契斯特老师的信任。

「被流星选中的守护者都是一样的。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受到控制,早晚连内心都会成为救世主的俘虏,爱她爱到骨子里吧。他弃你而去的那一天,势必会到来……」

感觉之前也曾听别人如此说过。

守护者是无条件全心全意守护救世主的存在。

当纹章烙印于身上之时,一切已是注定。

「啊啊,你在哭吗?可怜又可爱的魔女啊,失去了就要亲手夺回不是吗?就在下所知,这样才符合『红之魔女』的原则啰?」

「是没错。」

我内心深处的确有一部分觉得托尔被抢走了。

嫉妒的情绪与单相思的苦闷,也在一瞬间从表情中流露而出,这我早有自知之明。

「但是,你这招,太笨了啦。」

我断断续续地低语著。

「我并不想活在托尔的保护下,况且托尔也并没有对我见死不救。」

被转移魔法的光芒吸入那瞬间,我确实看见托尔紧拥住爱理。

但同时也目睹他露出近似绝望的表情。

我早已发过誓才对,绝不让他再露出那种表情。

所以……

「你等著瞧吧,我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抬起脸,狠瞪著眼前的小丑。

沉睡于内心的强烈情感与此同时不断涌上,伴随著魔力一起夺眶而出。我不清楚这是出于愤怒还是悲伤,只知道带有魔力的滚烫泪珠滑下。

白雪……

被泪水弄得模糊的眼底深处,我看见一位穿著红色礼服的魔女伫立于雪山的身影。

她也一样流著泪,同时教导我使用那道咒语的方法。

犹如轻声耳语,又似吟咏诗句。

是的,这是一道宁静却又残酷的魔法──

「玛琪•莉耶•露希•雅──盐之冠破碎的夜晚。谁也不许看见我的泪。」

谁也不许看见我的泪。即使如此,我与小丑的眼神依然交会。

潜藏于面具底下的那双眼,被流著一行泪的我限制自由,无法移开视线。

没错,直到我滚烫的泪水,悄然滴落在小丑手上为止。

「竟然……」

啪滋啪滋的细碎迸裂声响起,被泪水沾湿的部位开始石化。如花朵般绽开的结晶,逐渐蔓延小丑全身。

纯白无瑕又晶莹剔透,在寂静之中,魔法逐渐侵蚀他的身体。

「这是『红之魔女』的命令魔法之一──以肉体的一部分做为媒介的古炼金术!」

小丑入神凝视著绽放矿石结晶花朵的手,颤抖地说。

老实说,我原本想像会类似上次在舞会的那种绚丽招式。但这魔法十分宁静优雅,就连碎裂声响也带著神秘气息,显得既美丽又残酷。

这些矿石难道是来自盐之森?

不,如今已不重要。必须抓住机会逃出去!

趁小丑陶醉地欣赏自己被石化的手臂时,我勉强拖著无力的身躯站起,拚了命地跑过这座教堂内的中央通道。

快点,必须尽快把这件事禀报王宫!

「!」

然而,大教堂的出入口大门深锁,因为室内已被设置结界。

「玛琪雅•欧蒂利尔,真有你的。果然『红之魔女』的魔法对我大帝国的威胁,比救世主还来得大。」

头发被猛力往后一拉,我痛得皱起脸。

群青色的藤蔓有如细长扭曲的手臂,紧抓我的头发不放。不仅是头发,就连四肢与身体也被蓝黑色藤蔓缠绕,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

勉强看往下方,发现蓝色小丑并未试图抑止自身的石化,反而一脸愉悦地操控著群青色藤蔓。藤蔓来自小丑脚下扭曲的魔力汇流点,由内向外延伸。

那是什么啊?

「那么,请过来吧,红之魔女。你的血、你的泪、你的骨与肉,以及发丝,在下都会物尽其用,不浪费一点一滴。」

「才不要……放开、放开我!」

我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彷佛只要一被拉进那个扭曲空间中,就会丧失原本的自我,并且再也回不来了。

但我的魔力早已全数耗尽。【火】之宠儿的能力也会被他无效化,派不上用场。

现在就看是我先被拖进去,还是小丑先被彻底石化了……

「!」

此时,彩绘玻璃窗从外部被击破,清脆的爆裂声响彻教堂内。

玻璃碎裂的声音具有破解结界的效果,伴随这股冲击力道,漫天降下色彩缤纷的玻璃碎片雨。我在碎片之间窥见一位黑衣骑士的身影。

骑士拔剑划过困住我的群青色藤蔓,瞬间将其斩断。

「小姐!」

接著他不惜扔掉手中的剑,空出双臂接住从高处坠落的我。

「托尔……你来救我了吗?」

「当然,我说过了吧,您的魔力太好辨认了。只要您一施放魔法,我必定会第一个赶到。」

托尔依照之前的承诺,感应我所施展的「红之魔女」魔法,锁定位置后赶过来了。

唯有托尔能追溯我的魔力轨迹。若要用颜色比喻,就像一道鲜艳的红……

「哎呀哎呀。这不是托尔•比格列兹吗?还以为你早已把玛琪雅小姐拋诸脑后了呢?」

「少给我胡说!」

平常总是冷静沉著,淡然自若的托尔,在宁静的愠怒中变得焦躁。他将我安放到地面后,捡起了剑。他抬起脸时露出的那张表情,眼神之晦暗与冰冷几乎是我至今从未见过的程度。

「当时是因为,巴契斯特先生蓄意把爱理大人扔向我,封住了我的行动。目的就在于让我无法出面保护小姐……」

托尔已认知到小丑是敌人,缓缓朝对方走近。

空气冰冷得结冻,托尔魔力中的震动传了过来,令人寒毛直竖。

全身逐渐石化的蓝色小丑,身上仍继续发出啪滋啪滋的碎裂声。

「好吧,算了。反正这肉体也快被魔女的诅咒给变成石像啰?加上其他麻烦人物也要来啰?今天就先在此闭幕啰……」

小丑留下最后这段话后,便用群青色藤蔓包围自己。

在托尔朝他掷出剑之时,小丑已完全消失无踪。

那团藤蔓随即枯萎,从枯草堆中露出的,只剩下一具完全石化的尤金•巴契斯特的遗体,腹部插著托尔的剑。另外还有一张小丑的白脸面具。

前一刻还在妖言惑众的小丑,如今已不复存在。

大教堂回归一片宁静,托尔拔起巴契斯特老师身上的剑,俯视了他的遗体一会儿。

我也赶到托尔身边,确认已经死亡的巴契斯特老师的状态。

「巴契斯特老师原本是第四名守护者,但他一直隐瞒著这个身分。蓝色小丑利用这点,占据了老师的身体。早在守护者纹章转移到我身上之时,老师本人就不在人世了,所以……」

「那他现在算是终于解脱了吧。」

托尔立即搞懂了来龙去脉,用平淡的语气回应。他收剑入鞘,同时转过身面对我。

「非常抱歉,小姐,我又害您受惊害怕了。」

接著,他在我面前单膝跪地并低下头,迟迟未抬起。

他的脚在彩绘玻璃窗的碎片上被扎得渗出血。

强烈的懊悔苛责著托尔的内心,他的神情中难掩对自己的失望。

「快起来,托尔,快点站起来。」

托尔老实地听从我的命令,站起了身。

我将手贴上他的脸颊,之前才帮他治好伤,可能因为刚才破窗而入的缘故,又添了这么多的割伤……

「你又再一次找到了我呢,循著细如丝线的魔力轨迹。」

「不,其实很粗实又明显,比较像钢索才对。」

「托尔,看气氛说话是很重要的,明白没?」

他还是老样子,但也多亏他的这番话,让我彻底忘却刚才蓝色小丑蛊惑我的虚言。

「谢谢你,托尔。见到你前来,我不知道有多安心……但是,对不起,我又害你受伤了。」

在眼里打转的斗大泪珠潸然滑落脸颊。托尔脱下手套,试图替我擦去泪水。但我急忙摇摇头,不让他触碰。

「不行啦,托尔!我的眼泪很危险,刚才让巴契斯特先生石化了,我又不慎学会了如此残酷的魔法。」

「小姐……」

托尔放弃擦去我的泪。

但他毫不犹豫地吻上我泪湿的眼。

他双唇的触感有点冰冷,并且微微颤抖著,让我确实感受到他循线找寻我的一路上所承受的恐惧,以及难以释怀的自责与懊悔情绪。

「托尔?」

「小姐,我……我的伤一点都不重要,但我真的非常害怕。」

接著他把脸埋在我的肩上,用额头轻轻靠住我。

「当时,我原本想第一个上前救您。但身体却像被锁炼给绑缚住,动弹不得,我的行动已脱离自我意志。胸前的刻印……束缚著我的一举一动,我简直像是一头活在他人控制下的野兽,生存目的只剩下守护救世主。」

他的话语令我心头一阵刺痛。

托尔缓缓离开我,凝视自己颤抖的手,双眼连眨都没眨。

「要是在未来,我无法保护您的安全怎么办?在重要时刻对您见死不救怎么办?我绝不愿做出这种举动与抉择。就算要扯断这锁链也在所不惜,我一定会……为您……」

「托尔!」

我将手环上托尔的颈子,紧紧抱住他。

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演变成如此扭曲?

明明曾是再纯粹不过的主从关系。贵族千金与骑士,把彼此放在内心最重要的位置就已足够。

我想变得更坚强,坚强到让托尔不用如此担心受怕。

但唯有此刻,请让我们回到最一开始的关系,回到那个心里能只放著彼此的时光。

在我们身上烙下印记的「神」,我请求祢──

「尤金!」

爱理的声音传来,我急忙离开托尔。

晚一步登场的不只爱理,还有其他守护者。

尤金•巴契斯特的遗体倒卧在大教堂前侧,全身呈现石化状态,四处碎裂。爱理发现面目全非的他,一时失语。

「尤金变成石头了?这是尤金没错吧?怎么会这样?」

「是我……使出了石化魔法。」

「玛琪雅?咦?他……已经死了?」

爱理不等我说明详细经过,便用盈满泪水的双眼怒视我。

「也就是说,是玛琪雅你杀了尤金?」

托尔试图开口缓颊但被我制止,我平复了情绪之后回答。

「爱理,巴契斯特老师原本是第四位守护者,他一直隐瞒著这件事。」

「咦?第四位守护者?他隐瞒这件事?」

「对,在这段期间,他的肉体被来自帝国的魔法师占据,后来刻印转移到我身上。巴契斯特老师早在之前就形同死亡了。」

可能因为我提及帝国两字,莱欧涅尔先生与吉尔伯特王子都明显有了反应。

那是我国总有一天势必交兵的对手。

然而,敌方却意外提早起身行动,甚至抢先我们找出第四名守护者,暗中将他当成棋子。这是令人非常惊愕的事实。

「你骗人,这太没道理了。尤金为何一直在我面前隐瞒守护者的身分?不可能,这不可能!守护者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象徵。」

爱理双膝一软,瘫坐在原地。然后她触碰巴契斯特老师已石化的手,眼睁睁看其粉碎成灰。

「不是的,爱理。巴契斯特老师有位罹患重病的未婚妻,他不愿离弃对方,所以才一直隐藏守护者的身分。」

「你骗人!尤金明明说过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爱理,冷静听我说。」

「反正这全是玛琪雅你一手策划的阴谋对吧?总算露出破绽了吧,我早就知道了!你唆使你的爪牙贝亚特丽切引发骚动,诬陷尤金!」

爱理似乎陷入混乱状态而胡言乱语,完全不愿意听我解释。

但果然正如那个小丑所说,她把我视为整起事件的幕后真凶。目前能搞清楚的唯有这一点,而这事实带给我的打击,意外得大。

托尔似乎也已忍无可忍,用强硬的口气提出主张。

「爱理大人,请您好好面对现实!玛琪雅小姐揭发了一连串事件的真相,并且让您与整个路斯奇亚王国免于危机!」

爱理双肩一震,诧异地仰望著托尔。

「托尔你这家伙,用什么口气跟爱理说话!」

「殿下您应该也明白才是,巴契斯特先生的肉体被人使用禁忌魔法夺取,这个事实所代表的意义。」

吉尔伯特王子难得乖乖把话吞回去。

没错,想像一下应该就能明白事态有多严重。

「现在先回到王宫,从巴契斯特先生身边展开调查吧。既然帝国方已先对路斯奇亚王国采取行动,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莱欧涅尔先生板著严肃表情,十分冷静地做出判断。

这一次他在各方面都提供了许多协助。听完我跟贝亚特丽切的说明后,带著爱理前往巴契斯特老师房内的人也是莱欧涅尔先生。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不相信我,而听信她的说词?」

然而,唯独爱理仍无法全然接受现实。

在场其他人都明白,现在不是争论这一点的时候。但爱理仍坚持针对「我」……

「有魔法师杀害了尤金并占据他身体?那正是玛琪雅你搞的鬼吧。你一开始就先杀了尤金,夺取他的纹章,然后一直以来操控著他的身体。你们想想,这样不就说得通了?我的故事中的坏魔女就拥有这种力量!」

「爱理……」

她的说词已经毫无道理可言。

爱理无法正视现实,硬是编造理由替我冠上罪名。

就连其他守护者也哑口无言。

但爱理仍未察觉周遭气氛,狠瞪著我一口咬定──

「我不会被骗的,你才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守护者!你是敌人!」

「……」

我欲言又止。

她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

无论别人怎么说,不管眼前发生什么状况,爱理只期望一切依照她的剧本发展,所有人像戏偶一样受她控制吧──只要她还继续深信这世界是她创造出的故事舞台。

「你从以前就讨厌魔女呢,爱理。不,是『田中同学』。」

「咦?」

爱理听见我用这四个字呼唤她,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一直把我当成邪恶的魔女,是因为你理想的故事中需要这么一位反派角色。」

我总算搞懂了,所以你才会在「那一次」对我生气。

你分配给我的戏分,就是以坏魔女之姿作恶多端,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朋友,真的关心过我……

「这才是命运,是真理!我都明白的,因为这里可是属于我的──」

「你闭嘴!」

我也扯开嗓门,让爱理安静下来。

「你明白什么了?这里并不是你笔下的《我的幸福物语》的虚构世界,我们也不是配合你的任性来演出的『角色』!」

听见作品标题从我口中说出,爱理惊讶地猛瞪大眼。

因为除了她自己以外,知道她在写小说的人只有一个。

「这世界名为『梅蒂亚』。这里的每一个居民都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背负著各种不同的过去,内心怀抱著你所不知道的意念。包含身体被夺取而死亡的尤金•巴契斯特在内,你究竟了解他什么?」

你对这世界的一切,又了解多少?

巴契斯特老师不愿意挺身成为守护者,确实有其理由在。因为他心里有一位女性,值得他不惜牺牲一切去守护,而你明明连这些都毫不知情,而你明明即使得知了,也不愿意相信。

并不是所有守护者都以这个身分为荣,盲目地爱著救世主。

爱理是尊贵的存在,这一点并没有错,但你必须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退让的苦衷,都有自己所珍视的人想守护。

啊啊,总觉得又有想哭的冲动了。

因为爱理──田中同学至今尚未醒悟。

即使我用诚恳的眼神诉说,她仍听不进去,更不愿正视真正的我。

关于我的一切,你根本一无所知。

「田中同学,你还不明白我是谁吗?」

「你说什么……」

「我──」

那一天,在那个世界里的校园顶楼上。

那个可悲又消极的女高中生,同时失去了最亲爱的儿时玩伴与挚友。

「田中同学,我是『小田一华』的转世。」

我一手抚胸,坚定地告诉她。

光看外表无从发现,存在于我记忆深处的另一个属于我的名字。

我这就把答案告诉前世的挚友与情敌──你。

「咦……小田……同学?」

爱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亮起了前所未有的惊讶之色。她呆立在原地,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托尔也在一旁僵住了表情。

其他守护者应该也无法理解我的发言吧。

但我的忍耐已到极限。

深信我是个邪恶魔女,还用自己的任性来擅自解读生活在这世界的人们,这种态度让我忍无可忍。

就算此举会让你大受打击,我还是必须把真相告诉你。

这是为了巴契斯特老师,为了托尔与其他守护者,同时也是为了爱理你……

即使你不把我当朋友还视我为敌,但这个事实唯有透过曾经身为你昔日好友的我,才能让你明白──

「!」

总觉得脑袋开始发晕。眼前天旋地转,身体也变得滚烫。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把深藏心底的秘密亲口说出来。

我想稍微让脑袋冷静一下,便转身背对爱理,一个人推开沉重的门扉,拖著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出大教堂。

「小姐!」

托尔随后追了上来。

「没关系的,托尔,你不用跟著我,去陪爱理……」

他用力拉住我的肩膀,看见我的脸之后不知为何惊慌失措。

「小姐,您还好吗?您流出血泪了!」

「咦?」

托尔的发言出乎我的预料。

歪头困惑的我一头雾水地跑向中央广场的喷水池,往水面凑近一看。

「唔、唔哇~~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表情现在非常骇人,因为我双眼通红,还流著血红的泪。

这是「红之魔女」魔法所带来的副作用吗?

难怪大家都说不出话来,而我头昏眼花也有道理。是说,这也太恐怖了。

「小姐,必须快点想想办法才行!要是失明可就不好了!」

于是,过度保护的托尔二话不说,抱著我赶往王宫医务室。

我待在他的怀抱里,擦了一下眼周的血泪,然后再次望向大教堂。

在敞开的门扉另一侧,我看见救世主爱理一脸茫然地瘫坐在地。

我说啊,田中同学。

这一次,我们彷佛宣泄了当时未能说出口的情绪,终于好好吵了一架。

幕后 耶司嘉,其意为「蒙灰的圣者」

「咯哈!勉强及格。真的是低空飞过啊你~玛琪雅•欧蒂利尔。」

本大爷名叫耶司嘉。

这名字在远古的梵斐尔语中意味著「蒙著灰的圣人」。

受梵斐尔教国派遣而来的本大爷,是个地位崇高又所向无敌的主教,也是铁面无私的审判者。本大爷同时身兼玛琪雅•欧蒂利尔的审查官,评断她是否够格成为守护者。

本大爷一屁股坐在迪莫大教堂的屋檐上,目送玛琪雅•欧蒂利尔在骑士的怀抱中离场。手里同时拿著一叠旧纸张,上头记录著她一举一动所得到的积分。

「不过呢,她在神圣的场所里跟男人卿卿我我之时,就已经被我扣了大概一百二十分啦。还有,那个把贵为文化遗产的彩绘玻璃窗给撞破的黑发家伙,扣一百分!」

本大爷针对这次事件经过,潦草地随笔记录著数字,此时──

「你还是老样子,在奇怪的评分点上才展现主教应有的严格呢。」

「啧!烦人的家伙来乱了。」

那个心机精灵魔法师,不知何时之间已出现在本大爷身后。

路斯奇亚王国的二王子,尤利西斯……姓什么太长了,不记得啦。

他脸上浮现装模作样又轻浮的浅笑,俯视著本大爷。真想杀了他。

「怎么样?耶司嘉主教,玛琪雅•欧蒂利尔这个人的表现,还让你看得上眼吗?」

「哼,那就是所谓的『红之魔女』的命令魔法是吧。虽然这次好像没发挥全力,不过的确是令人惊异的强大力量。但是呢,跟本大爷的最强魔法还差得远了。」

「呵呵,那道使用泪水的魔法,令我十分怀念呢。你知道吗?魔法学校里的第一迷宫会有盐矿,正是因为『红之魔女』过去曾在那里嚎啕大哭而产生的。」

「啥?嚎啕大哭?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女会哭?」

本大爷不由自主回头一看,这家伙不知道回忆起什么,轻声笑著说:

「是『黑之魔王』与『白之贤者』把她惹哭了,事情经过一言难尽。」

「啥~~?」

完全听不懂发生什么事,但本大爷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唯一大致理解到的,只有那座第一迷宫为何以盐岩打造而成的理由了。虽然本大爷对此也没有多好奇。

「耶司嘉主教,我可以把玛琪雅小姐托付给你吧?」

「哼,我看她是有好好严加锻炼一番的价值啦。」

本大爷斜眼望向那个露出恶心浅笑的家伙。

「我还以为你想亲手栽培她咧,你不是最喜欢有潜力的可造之材了吗?明明还刻意把玛琪雅•欧蒂利尔推下第二迷宫。」

本大爷用隐约察觉到的推论来挖苦他一番。

「因为我非常想让她亲眼瞧瞧,第二迷宫里的某样东西。」

这家伙仍带著淡淡的笑容,周遭却散发出冰冷的魔力。

他虽然给人高深莫测的印象,但心思却意外清晰地显现于魔力的变化之中呢。

「还有另一位人物也需要觉醒,我就负责专心处理那位。」

「哈!那个男的是吧。」

重新把头转回前方,本大爷回想著已消失于现场的那两人幼稚的模样。

只顾著哭的红发少女,与陷入令人焦躁的纠结与两难中的黑发少年。

「那两人真的是『红』与『黑』吗?在我眼里看来只像两个小鬼头。」

本大爷语带不满地如此说,紧接著,全身感受到现场气氛瞬间紧绷得一触即发。

「我是不可能错认那两人的。」

站在我侧边的心机男压低了声调,十分肯定地说。

晚风宛如呼应其魔力,吹得他发丝飘逸。

本大爷斜眼仰望著他的这副模样,嗤鼻笑了一声。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有趣了呢。正当我心想著不如乾脆进一步挑衅时,心机男露出假惺惺的亲切笑容。

「对了,哥。」

「少喊我哥,不许这样叫我。」

「你最恨的『青之丑角』逃之夭夭,真的没关系吗?你对他不是深恶痛绝,恨不得亲手解决他吗?」

「哈!少明知故问了。」

本大爷站起身,睥睨著这个国度无垠又晦暗的海天景色。在强风吹袭的同时,将手中的纸张举高一洒。

「下次相遇时,可不会再放过你了!前世的恩怨,必定在今世跟你做个了结。这可是『我们』轮回转世来到这个时代的目的!」

纸张漫天飞舞于夜空的同时,本大爷意识到一股可恨的「青」色余香飘荡,便按著头上的主教冠,一个飞身跃下屋檐,降落在大教堂后方巷弄。

循著那股余味前进,最终发现的是一张白色小丑面具悄然掉落于地面,还在微微晃动著。那是附身于尤金•巴契斯特体内的「青之丑角」所有。

上头还残留著些许魔力。

面具上那张不安好心的可憎笑容,彷佛现在仍打著什么坏主意。

本大爷从领口内掏出手枪,将魔法阵聚合在枪口,毫不留情地朝面具连续射击,将其彻底粉碎。

「梅•蒂耶──对这世上的邪恶,敲下制裁的法槌。」

本大爷名为耶司嘉。

若他是这世界的绝对之恶,那我就是不容质疑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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