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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绝息无声祸 七 魔法的慈

过去曾有座被称为库塔白银市的城市。那是位于东西交通要冲,以观光业为主要产业的繁荣大都市。那股活力与今日的黄都相比丝毫不逊色。尤其是商业区。因为每次造访该地都会出现新的建筑,又被称为变形之城。

现在的它有另一个名称──「最后之地」。

「……竟然是小鬼(goblin)?」

出现在破败城寨遗迹的交易对象让厄运的利凯相当疑惑。

丑陋的血盆大口、矮小的身躯、枯黄的皮肤、尖细的耳朵。那是小鬼──看起来就是如此。

他在站起身的同时拿起爱用的短弓。这个房间原本是士兵的休息室,床的旁边能摆放武器。

「站住。我是厄运的利凯,你的别名是什么?」

「……你很谨慎呢,虽然没有这种戒心就无法成为出名的佣兵。我毫无疑问就是『第一千零一只』,第一千零一只的基其塔•索奇。还请多多关照。」

令人惊讶的是,那只小鬼竟然也能流畅地说话。

小鬼。根据利凯从父亲与祖父那边听来的说法,那是在「真正的魔王」出现之前横行于世界上的种族。野蛮且繁殖力高的小鬼经常侵犯人族的领域,威胁其安全。作为文明化的必经之路,它们与鸟龙一同被列入了主要消灭对象。

以结果来说,个体强大可在空中飞行的鸟龙得以存活。另一方面,空有数量,智慧程度却很低,对简单的水攻火攻都很脆弱的的小鬼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第一千零一只的基其塔•索奇。我和你的交易往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之前的中间人都是人类啊……难道有人类正在协助小鬼?」

「你说呢?要说有人类与我合作,利凯先生您这位山人也算是我的合作对象吧。不露面就能交易的方法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露面的战斗方式也是一样呢。」

「是啊。然而你今天却出面了。」

「毕竟利凯先生出了不少钱雇用我,我也得展现相应的诚意才行。还是说你讨厌小鬼?」

「……」

利凯吸了口气,坐回地上。

该怎么说呢?其实他对小鬼没什么特别的歧视想法。年纪尚轻的他未曾经历过小鬼存在的时代。没有田地被破坏,小孩被掳走的经验。

他的老客户是稀有种族。没错,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这次是蓝那农耕区的委托吧。要求驱逐『最后之地』的所有生物。那种小农村明明拿不出多少报酬,却竟敢提出那么大的委托。」

「……最近就是因为从『最后之地』跑出的野兽,导致阿立末列村发生了第二起惨剧。无论是小村庄或大都市,恐惧的心理都是一样的。」

「但利凯先生雇用我承包这件工作,以你个人来说应该会亏不少钱吧。」

「不用管我。你有办法战斗吗?」

「战斗啊。如果是原本的战斗方式──现在有点困难。只能按照契约,像往常那样对利凯先生提供补给运送的支援。」

「我不是期待你的助阵,是在问你有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既然来到这个地方,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猎物是什么吧?」

「……真是抱歉,竟然糟蹋你的美意。我听过传闻了。」

基其塔•索奇在无人的堡垒中摊开露营用具,向火炉里添入柴薪。

对打火用的石头咏唱简单的热术后,火焰照亮了它的脸。

「据说那里有个『魔王遗子』。」

「真正的魔王」死亡之处的周围地区至今仍是一个充满恐怖气氛与危险,拒绝正常生物进入的地带──因此,出没于该地的人物绝不正常。

从「最后之地」跑出来的疯狂之兽有很小的机率会袭击周围的人类聚落。

同时,「最后之地」里也有著追寻魔王之死真相的过程中唯一能获得的线索。不只黄都,例如利其亚新公国的警戒塔莲这类派出调查部队的势力可说是不胜枚举。不过据说该地有著身分不明的怪物出没,所有调查该处与讨伐怪物的尝试全都失败了。

「倘若传言为真,敌人与魔王是同一种东西。姑且不论我自身的安危,我想……我自己应该没有多余的心力保护你。」

「……你真谦虚。其他地方明明还有托吉耶市旧王国主义者的徵召或攻打欧卡夫自由都市,这类知道目标为何,也挺划算的工作可选呢。」

「我既不是旧王国主义者,也自认没有和漆黑音色的香月抢工作的本事……况且我觉得那样不好。」

「什么不好?」

「就是有人的生命正受到『最后之地』的野兽威胁。」

基其塔•索奇看了看屋内,休息室的一楼没有其他人。

「──很遗憾,似乎只有利凯先生这么想呢。」

厄运的利凯因为那种善良与正直的性格,吃了很多次亏。虽然在这个时代鲜少有如此的佣兵,但也意味著他具有能让他坚持自身标准的坚强实力。

「关于『魔王遗子』的情报并不多,难道你打算一个人打倒他?」

「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谁说的?」

「哦,意思是──」

话说到一半,基其塔•索奇望向了休息室后方。一位宛如亡灵的男子踩著石阶走下来。

「……说话声……传到二楼了喔,利凯。」

「这……这还真是惊人……没想到您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接受这件工作。」

「小鬼,别来干扰我们。要是碍事,我马上宰了你。这是第一个忠告。」

此人全身重量倚在拐杖上的走路姿势孱弱地有如老人。不过那张深蓝罩袍底下的脸却笼罩于比夜色更深的暗影之中,看不见其表情或种族。

──热术、力术、工术、生术。

关于词术的体系,世人所知的系统有四种。除了那四种系统之外的词术被统称为「魔之术」。不过在这个现代──有一人发下豪语,声称从魔之术里发现了第五种系统,找到其他人都无法解析的词术。

此人名为真理之盖库拉夫尼鲁。

「……库拉夫尼鲁与我会驱逐所有活在『最后之地』的生物,攻下『最后之地』。」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产生的粉尘染黑了天空,吹拂而过的风带著温热的湿气。草木的生长方向很不自然,看起来就像是想避开这块任何生物都会受到诅咒的土地。

三人共乘一辆新式马车,前往「最后之地」。

做工极为精密的轻金属箭矢与各种药品,预期攻击行动长期化而运送到城塞遗迹的补给品。准备完这些物品后,基其塔•索奇最初的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魔王遗子』。『真正的魔王』会生小孩吗?」

「不知道。一般的魔王──那些魔王自称者会制造魔族就是了。但没有人晓得那家伙正确的真实身分。除非是……真正的勇者。」

「有可能是残存的魔王军吗?毕竟会有这次的委托,也是起因于那个叫什么裂震的贝鲁卡的家伙袭击村庄吧。」

「这个敌人具有理性。他的拦截行动看起来像是刻意针对调查队。」

蜷缩于座椅中的库拉夫尼鲁插嘴道。

「也有可能是自动触发反击行动的魔族。」

「……就说没道理是魔王军。即使还有其他像贝鲁卡那种实力超出一般规格的幸存者。如果那家伙是魔王军,他不会也不可能屡屡针对被派进去的调查队,赶走那些人。」

魔王军没有统帅,甚至没有目的。

那是在过去覆盖了整个地表,「最弱又最棘手」的军队。

(──要消灭魔王军啊。不知道库拉夫尼鲁有什么盘算?)

真理之盖库拉夫尼鲁,是被誉为这个世代最杰出的词术士。利凯认为这位英雄不是凭贫穷农村出得起的报酬就能请动的人,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是幸存者吗?」

库拉夫尼鲁察觉到了马车前方的存在。

一个圆形透明的浅红色生物堵住了道路。应该是黏兽吧。

「或许是。基其塔•索奇,在这里等著。」

「你打算下车吗?以利凯先生的箭术,从这个位置应该也能击中目标。而且如果没看著我,我搞不好会自行逃走喔。」

「真的吗?我知道你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总之先别前进。」

库拉夫尼鲁与利凯离开马车,谨慎地拉近距离。土壤莫名潮湿,是不祥的徵兆。

当两人靠近时,黏兽发出了语意不明的低喃。

「对不、对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遭遇『魔王遗子』的士兵几乎都没看到敌人的身影。可能是因为对方的移动速度太快了,受伤的程度也各自不同。」

「嗯……你觉得这只黏兽就是他吗?」

「不好说。」

处于恐惧之中、浑身颤抖的黏兽还没有接近两人──黏兽脚下的地面就突然裂开。

「……!」

巨大的嘴巴冲破地表,一句话不说就吞下了黏兽。在随后出现的头部后方连接著长得惊人的躯干。

地面上最长的生物,蛇龙(worm)。而且它的身体各处都以金色的线修补,双眼处嵌著水晶。那不是自然界的生物──而是魔族。

「喂,库拉夫尼鲁!」

「……怎么?用这种方式处理,事情就比较好办吧……若敌人的武器是速度,我的米迦穆朵就能用更快的速度吃掉『遗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声音与震动会引起周围生物的注意。万一他们注意到这场骚动会怎么样?那些家伙会来『求助』啊。这里就是那样的地方。」

「那就是我的目的。既然要消灭魔王军,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会比较好处理吧。」

怪异的蛇龙名为米迦穆朵。是库拉夫尼鲁精心选出体型特别巨大的蛇龙尸体,灌入心智制成的尸魔杰作。

虽然库拉夫尼鲁本人没被王国认定为魔王自称者,但是他制造魔族的技术与魔王自称者相比丝毫不逊色。不仅如此。原本魔族的制造只能透过非理论性的感性才能完成,却唯有他能藉由理论重现这个过程。

「……还是说,你没有独自对付大群敌人的自信,厄运的利凯?我可以传授你……我所知道的心术喔。」

「怎么可能。只是觉得麻烦而已。要是你被自己害死了,我可不会救你喔。」

「呵呵呵呵……小孩子就爱讲蠢话。」

路上又出现一位来客。对方穿著破烂的衣物,一副削瘦的凄惨模样。看起来应该是人类。米迦穆朵做出比蛇还迅速的反应速度──但远在它展开行动之前,人类的胸口已经插上一支箭矢。他被一箭射倒,再也站不起来。

利凯拉弓的手上握著数支箭,喊道:

「后面还有更多喔,库拉夫尼鲁!」

「……别抢我的目标,这是第一个忠告……」

疯狂的军队一个又一个被引了过来,其中多数人还开始啃食彼此。利凯则是以精准的箭术射倒他们。

现场还出现一群模样骇人的小人队伍。不过在他们企图做出什么行动之前,米迦穆朵大口一张就把那些人全部吞下肚。

疯狂与哀号的声音不绝于耳,形成一副永无止尽的恶梦景象。

即使两人具有强韧的精神,内心明白魔王已死的他们仍不免被这种状况「拖向」绝望。千万不能介入魔王军的惨剧。对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而言,这点至今仍旧是一项铁则。

「为什么……他们还要待在这块可怕的土地上!」

「……那就是『真正的魔王』,是恐惧的力量。越想逃就越逃不了。那些人已形同死亡──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可恶的魔王……他明明早就死了……!」

利凯搭上另一只箭。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红色预感在他的脑中敲响了警钟。

他之所以经历无数战斗还有办法存活下来,原因之一就是他能将逼近自身的威胁前兆看成一种红色的色觉──

「哦哦?」

利凯整个人往前一扑,奋力跳开。他没有时间犹豫。

某个东西从地平线上的某处如闪电般直冲而来。袭击者撞穿轨道上所有的建筑瓦砾,刨开地面,画出一条终点处在弓箭射程之外的破坏线条。

「不会吧……!」

在红色夕阳的方向有一个背光的小小影子。不是大型种族。

影子动了。利凯从未感受到如此鲜明的红色预感。那究竟是什么人?

有办法避开那股红色,以箭矢对其发动交叉反击吗?

(不──)

「啪叽」一声。这次他清楚地听见了物体撕裂空气突破音速的飞行声。

(──可,能!)

不过利凯运用天赋的才能,以最小的动作射出箭矢,正中了对手。这是他再次回避直线突击的同时使出的绝技。

反方向飞行的箭矢直接命中。无论命中哪个部位,应该都会造成相对速度带来的惊人威力。然而──

「箭断了……」

「你射中了吗?」

「──没有射穿!右边!」

转向右边。突击已经接近。来得及吗?

米迦穆朵冲到利凯面前保护他。以比钢铁更硬的鳞片保护的厚实躯体被轻松地挖开。那个越过米迦穆朵直扑而来的存在顺著冲刺的惯性掠过利凯的身体。

(……这就是──)

调查队也没看清楚真实模样的存在。

虽然对方至今只发动三次攻击。但如果是一般部队,早就在转眼间全军覆没了。

「你是什么人!」

红光跃入眼前,回避。影子伴随著破坏与他擦身而过。

「──这该问你们。」

声音来自背后。状况大出利凯意料之外,擦过他的身体冲到后方的不明怪物回话了。

那是如银铃般清澈、响亮的高亢话音。

「该问你们是什么人才对!竟然擅自跑来杀害那些弱小的家伙!难道没有人教你们,杀死那种生命……是不对的事吗!」

利凯不禁回头望去。

「……!」

幸好对方在那个瞬间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利凯目睹了让他惊讶不已的东西。

以脚尖站在崩塌民房的烟囱上的那个存在,是一位年纪看似十九或二十岁的女孩。

细长的栗子色麻花辫随著动作的余劲晃动。皮肤与头发健康有光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魔王军。裙子底下露出的白皙长腿上看起来什么也没穿,她打著赤脚。

(插图010)

一点也不合理。

刚才她光是狂奔就产生踩碎建筑残骸的威力。

「大家都很痛苦……比任何人都需要帮助!都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最后之地」。

无论是外观,言行举止,还是那股异常的力量……这里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东西」。

她具有远比蛇龙或巨人优越的身体素质。实际上,与这位敌人对决了好几次的利凯连她攻击的瞬间都看不见。

「……我要上了,『库拉夫尼鲁号令于米迦穆朵之骸(craffnil io migma)。泥球之穴(nexopenes)──』」

「名字!」

既然看到对方的模样,至少就无法不分青红皂白进行攻击。利凯背对著正在咏唱词术的库拉夫尼鲁,举著短弓问道:

「我的名字是厄运的利凯。你就是『魔王遗子』吗?」

「魔王的……遗子……!不对……不对!」

少女大喊著。尽管她看起来很愤怒,却完全没有打算战斗的人必定带有的威迫感或杀气,这一点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黄都、新公国。他们的调查行动全都受到此人的阻挡。

栖息于「最后之地」,身分不明的徘徊之兽。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慈!」

少女上半身往前倾。她身上衣服的侧腹位置破了一个洞,露出一点伤痕也没有的白净肌肤。

那一定就是利凯的箭击中的位置。

纯粹以本事来看,利凯恐怕更为高明。词术方面她也没道理赢过库拉夫尼鲁。

能闪过她的攻击,也能打中她。可是……

(……真的有办法打赢这家伙吗!)

「魔法的慈!」

她的母亲被噎死了。

母亲手中握著餐刀。以那把钝刀将自己的儿子──才刚满三岁的弟弟的腹部切开,用内脏塞满嘴噎死了自己。

两人的脸上都保留著难以想像的痛苦。妈妈和弟弟,两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没有受到拯救而死去。

她自己则是毫发无伤,没有失去任何肢体。无论是常常被称赞明亮有神的眼睛,或是被笑称有点紧的高价服装都没有受到损害。

在这个一切都沉入地狱之中的国家,唯有她被恶梦的世界拋下了。

鞋底浸在鲜血中,空虚地徘徊于建筑物之间,眺望脚底下的城市──这个王国不是被大火烧毁,也不是被巨大的怪物蹂躏。

然而人们都死了。所有人都身处于深沉无底的绝望与恐惧之中,不是和她所爱的血亲一样,就是遭受更可怕的惨剧,死无全尸。每个人都是以那种悲惨的方式死去。

「真正的魔王」不在这里,他早就走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然而,唯有年幼的她还活著。她感到无比的绝望。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伸手拿起躺在地上的剑,应该是谁弄掉的吧。那是一把剑刃满是缺口的钝剑。她吃力地举起沉重的剑,准备切开自己的肚子。

「好……好痛,好痛……好可怕……不要啊……」

满是缺口,像一把锯子的剑刃划开了皮肤,喷出鲜红的血液。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好可怕,好痛,好难受。

(──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什么样呢?)

将被皮肤挡住的剑继续刺向肚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在死亡之前的漫长时间里,她必须一直品尝这股痛楚吧。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呢?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好、好……呼、呼…好──」

她流下了泪水。

「好可怕。」

好恐怖,好恐怖。无论是她还是其他人,谁也不想做这种事,「却不得不那么做」。

──魔王正在看著。听到那个声音时,手就自己动了起来。

「救救我……我不要这样……」

「啪叽」一声响起。一定是皮肤被割破了,里面的东西……

「──住手!」

突然有个人冲过来抢走了剑。

长长的栗子色麻花辫随风飘扬,那是她给人最深刻的印象。

「笨蛋!你是女孩子耶……万一留下伤痕该怎么办!没人教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吗?」

是一位长相甜美可爱的少女,应该是十九或二十岁吧。看起来和她的二姊同年。

在这片地狱中……唯有突然出现的这位少女身上没有沾染一点鲜血或悲惨。

「啊……」

她望著自己的手,少女正握著那只手。她感受到了体温。

麻花辫少女不嫌弄脏自己的手,用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她。

「……你是谁?」

「我是慈,只是刚好路过这里的魔法的慈。你……那个,为什么……」

少女的眼睛望向掉在地上的剑。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困惑。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来这里之前,我看过城市里的样子……大家都很痛苦,大家都死了。我完全搞不懂。大家明明都活著……可是他们全都……我无法容忍这种事……太过分了。」

「不对!……不对!不、不是我的……错……」

在她那颗充满恐惧的心中,感觉一切事物都在指责自己。

只有她一个人还活著,其他人明明都死了。

「……」

麻花辫少女──慈摇了摇头,像是想甩掉那股悲惨的感觉。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走吧!」

慈猛地站起身,让被握住手的她必须踮起脚尖。她眨了眨一直瞪大的眼睛。

「去哪?」

「逃离这里吧!我会带你走!」

「……啊。」

逃走。

她至今从未有过那样的念头。

若没有人对她这么说,她就会一直独自徘徊于这个死去的王国吗?

一定会是那样吧,太可怕了。

即使如此,那也一定是与刚才的恐怖不同,属于人的恐惧。

「我想……我想……逃走。我想逃走呀。但是,要逃去哪……」

「哪里都好!待在这里的话会变得很奇怪!趴到我的背上!」

她听话地让慈背起自己……然后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弄脏了那身衣服。

(我……啊啊,都已经……获得这么多的帮助。)

她到这时才注意到之前的她因为过度恐惧,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对不起。」

「怎么了?准备走喽──我会慢慢跑!」

接著,慈跑了起来。她嘴上那么说,但四周景色的流动速度却比骑乘任何骏马还快。

她冲出窗户,在尖塔、墙壁、庭院之间自由自在地跳跃。

令人难以置信,简直不像是真的。这位少女所说的话与拥有的力量,简直像梦中的诗歌英雄活生生地出现在现实那般。

「……没事的!」

在急驰中甩在身后的麻花辫,看起来就像流星的尾巴。

「世界并不残酷!我听说过。无论何时,都存在著许多可能性……有各种不同的色彩!既然如此,一定就有个未来能让你露出笑容!」

在这片景象中,有个能坚定地说出这番话的存在。

突如其来地出现,突如其来地救了她。为什么那个人可以表现出如此正面开朗的态度呢?

慈只在那天与她见过一次面,宛如无法与他人分享的幻觉。

只有一个人知晓她独自存活下来的那天所发生的真相,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你……你是谁?」

「魔法的慈。至于其他的事呢……哈哈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没关系!」

地狱的景象被远远地拋在后方,慈露出笑容。

「重要的事一开始就知道了,只剩你的名字还不知道!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瑟菲多。」

那是没有保护好应该守护的人民的最后一位王族之名。

她应该永远都无法自豪地说出那个名字吧。

但是慈回过了头,绽放如花朵般的笑容。

「你好!……笑一笑会比较好喔。」

「什么意思?」

「──就是说瑟菲多笑起来绝对会很可爱!你不这么觉得吗?」

在疾速的战斗中,利凯同时将周遭的环境烙印在意识之中。

右方三步的距离有座倒塌的塔。后方二十步有一面几乎完好的石墙。

米迦穆朵的战斗与刚才慈的突击留下破坏的痕迹导致瓦砾散落一地──必须在数步行动之前就先预想好临时的立足之处。

「你就等著被我狠踢一脚……」

慈在民房的屋顶上微微跳起。她的身体十分轻盈,完全看不出能造成那种严重的破坏。

「……好好反省吧!」

她的身影突然消失,只留下这句话。

利凯立刻蹬著墙壁往其他方向一窜。不对,没看到预兆的红色。

(──库拉夫尼鲁!)

「咕嚓」一声,现场响起某种湿润的坚硬物体碎裂的可怕声响。

右臂飞到了半空中,那是库拉夫尼鲁被扯断的手臂。在对面远处,出现了慈刮著地面减速的身影。

如果只有利凯一个人,倒也不是不能避开。他可以勉强看见对方的起手势。

然而那是连一下都不能被碰到的攻击。

(……我没有保护其他人的余裕。只有将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才能躲过那种速度。)

库拉夫尼鲁的身体就像枯树般倾斜,蹒跚地走了两步,接著用剩下的左手接住右手臂。那只右手臂异常地细,呈现乾燥的黄褐色。

「竟然冲著我来啊。」

老练的词术士不悦地说著。

他并不是瘦。至今被厚重长袍盖住的身体原有的血肉已完全被刮除。这个肉体是骸魔。

那是发现魔族制造之根基原理的男子。

「我知道喔!你人在其他地方吧!」

「──知道这种事情……又能有什么用?你认为魔族制造者……会轻易地暴露本体吗?『库拉夫尼鲁号令于赛维之骸(craffnil io seyv)。青紫之茎(imhovest),破损的薄膜(yuuyshuwem neo)──』」

「别、想得逞!」

慈瞬间转身,赤脚踢碎了剩下的身体。库拉夫尼鲁从远距离进行操作,没有心智的替身连同深蓝长袍被打到半空中,粉身碎骨。

其中一块碎片……它的下颚继续咏唱著词术。

「『──水之圆环(muqimnart)。侵犯吧(pegtilyria)』。」

从碎裂的尸骸中涌出一股泛著绿色的污浊雾气,弥漫了周遭区域。

虽然慈立刻跳开,然而她的视野遭到雾气阻挡,被从旁边飞来的三支箭扎扎实实地射中。

胸口,左眼,右膝。隔著雾气仍能精准击中目标,这是厄运的利凯的绝技。

「呜呜呜……可恶……!大意了!」

以一般战士的标准来看,那的确是疏忽大意。

(……没有射穿她。真是够了……连皮肉伤都没有。)

他从极近的距离瞄准肋骨之间的空隙,但原本就不抱持能射穿胸口的期望。

利凯以足以射穿针孔的精准度正中其左眼。却清楚地目睹箭矢虽然击中,还是被弹开的画面。

如果连对准眼球的攻击都没有效果,那还剩下什么其他手段可用?

「库拉夫尼鲁。不好意思,攻击就交给你了。我会专门射击她的眼睛,逼她必须一直提防对眼睛的攻击。在动脑方面你应该比较厉害……麻烦你想出打穿那家伙防御的办法。」

「已经想好了。」

出声回答的不是散落一地的骸魔肉体,而是飞在利凯右边耳朵附近的金属虫。

趁著慈正在揉眼睛──虽然那个动作本身就不是一位战士该露出的破绽──他们必须抓准时机分享战术。

「那是可以停止神经与呼吸的病毒之雾……既然箭矢打不穿,我当然就会尝试那招……只不过──」

慈的双眸再次盯著两人。

她的眼球散发出诡异的绿色萤光。那不是人类……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毒有没有效,由你来判断。」

「……该怎么判断啊……!」

慈的脚边扬起烟尘,疾速的踢击就要来了。

扭转身体,朝直冲而来的对手脸上放出箭。光是那股速度带来的冲击就扯断了绑住利凯衣服的绳子。

「了不起,已经习惯这种攻击了吗?」

「看过四次啦!」

她只是出尽全力加速,蹬腿前冲。或是挥拳殴打。这位少女只会一招。

纵然慈的冲刺具有超越炮弹的破坏力与速度,但只要没看漏她的起手势,就算那个速度超越了音速,还是能避开攻击。

当然,前提是必须拥有利凯那种可以察觉威胁的异能,以及靠经验磨练出的观察力。还必须加上灌注所有意识的集中力。

「……不要躲啦!」

慈不满地提出抗议。当然,照理来说应该射中脸的箭矢并没有伤及她一分一毫。

「你再躲……我就要使出全力冲刺了。」

不管有没有意义,少女原地做起了伸展运动。利凯立刻连续射出箭矢,然而即使命中眼球,对方却摆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如果!被我全力踢中!真的会!全身四分五裂喔!」

「慢著!说到底──」

躲开充满威胁性的红色。利凯照样在千钧一发之际与可怕的踢击擦身而过。

尘土飞扬,视野上下颠倒。这都在他的计算之内。眼中掌握到少女的位置,举弓瞄准。对方马上压低身体,施力于腿。

以箭矢牵制对方毫无意义。他的攻击对这位少女无法构成牵制。

「砰」的一声。

利凯猛然跃起。黑色疾风扫过他的脚下,掘起地面。

绿色眼眸散发出的光芒画出一条曲线,踩碎了石墙。她于墙面上奔跑。

利凯以翻倒的姿势再次躲过慈的突击。对方从转弯到展开攻击的速度太快,只能用这种方式躲避。

地面被挖出一条深沟。这条沟一直通到道路的另一边。他没时间站起身了。

「砰」的一声。接著沉闷的声音响起。停止。

重新启动的米迦穆朵从一旁撞了进来。慈遭受到比自己重上数百倍的巨大质量突击,被逼退了三步的距离。

她的赤脚陷入大地,伸手碰著米迦穆朵的头部,轻声说道:

「……你有心吗?」

和破坏库拉夫尼鲁替身的那时不同,少女没有打碎尸魔的头部。

这个空档勉强给了利凯站起身的时间。

少女再次对准利凯,压低身体摆出起手势。

那是突击的姿势。

(还是一样。)

反覆进行一模一样的单纯突击,构成了她的战斗行动。

虽说其威力巨大无比,但只要靠著利凯的异能之眼与经验,回避那种攻击并非完全不可能。因为那不过是凭藉身体素质横冲直撞,连招式都称不上。然而──

「砰」的一声。

「咕喔,呜!」

纵然他仍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攻击,平衡却已经逐渐瓦解。

利凯的脚跟停了下来,他触碰到没有注意到的瓦砾碎片。这是一个可怕的警讯,他已经渐渐无法掌握周围的地形。

就在他思考著下一步该踏往哪个方向时,慈再次踏出步伐。

「砰」的一声。

(要到什么时候。)

利凯躲了开来。他将所有思考能力都集中在防守上,却仍不禁想著那个问题。

(──这种攻击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魔法的慈不断做出如此猛烈的攻击,却尚未显露疲态。也没有因为发现自己的战术毫无效果而改变那种单纯反覆的举动。回避那种攻击是可能的。那不过是凭藉身体素质横冲直撞,连招式都称不上。

然而──只要被击中一次,就意味著立即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

她的攻击毫无间断,反击一点用也没有。

「披斗篷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他打算只让利凯一个人战斗吗!他怕了吗!」

她的体力是无限的吗?

自己必须一直闪躲这种攻击下去吗?

就在慈再次摆出突击姿势的瞬间──

「你说我怕了?」

米迦穆朵腹部的金线爆开,从肚子里伸出无数的火炮。

「──我会怕?」

同时发生的猛烈爆炸与强光撼动了大地。五栋石造建筑惨遭轰垮,连地面都被挖出圆锥状的大坑。当花草树木碰到那阵炮击散发出的硝烟时,全都溶解成了细小的黑色泡沫。

爆炸,飞溅。一整片地面陷入熊熊的大火。

现场被洒上了毁灭性的破坏。

利凯立刻以围巾摀住嘴巴,尽可能拉开与攻击地点之间的距离。

「做过头啦……库拉夫尼鲁!」

「病毒、燃料、强酸,我照你所说的,准备了全套『贯穿防御的手段』。」

库拉夫尼鲁从一开始就在米迦穆朵的体内藏著无数的炮击机魔(cannon golem)。

没有生命的军队可以自由自在地运用对生物有害的生物化学兵器。制造同一种规格的魔族正是库拉夫尼鲁的词术精髓。

「这就是心术的战斗方式。我已经超越了色彩的伊吉克……」

红色的死亡预感。硝烟被一分为二。

利凯闪身回避。绿色的残光划过。那是慈的眼睛颜色。

看到这幅景象,库拉夫尼鲁的声音也因畏惧而颤抖。

「这家伙是……!」

冲到远方石墙上的慈缓缓转过了头。

「…………」

那身衣服几乎都被溶解,沾在身上的燃烧弹火焰正持续烧灼著她。

待在常人死多少次都不够的破坏震央中,她的柔嫩肌肤却一点伤也没有。

在那毫无遮蔽之物的白皙肢体上,唯有灿灿生光的眼睛是碧绿色的。

她明明只是一头超脱常理的怪物。

但在太阳的逆光之中……那个身影却美得有如一幅画,美得超乎现实。

「……你是什么东西?」

他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

利凯已经无法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闪避下一次攻击的体力。只能盼望以对话争取时间恢复体力的可能性。

「你没有发疯……没错吧!杀戮这种事……如果连保护自己的战斗都不算正义……!……这里的野兽,这些魔王军可是会袭击人们的住所啊!」

「……你们所杀的那些家伙也是如此吗?」

「……」

「那些人之所以待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想离开却出不去吗……!所以才会受苦。无论我想提供什么帮助……都没有用。他们只会抓狂,咬舌……自行停止呼吸……甚至弄断自己的骨头。」

可以沟通。虽然她是力量与自己如此悬殊的怪物,却不是听不懂词术的野兽。

……既然如此,魔法的慈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甚至不是构成这个世界的词术所制造出的产物。难道她正如同其自称的别名──是童话故事里所说的那种魔法吗?

「每当有人来这里,那些人就会跑出来。因为他们想『寻求帮助』。但是,大家都被杀死了。就因为他们是魔王军。」

「没错。他们的状况太过严重,已经无法恢复成过去的样子了。那就是侵袭这个世界的灾厄。他们迟早会离开这里,袭击他人!你能为此负责吗!」

「如果他们不曾袭击别人,又该怎么办?你的责任在哪里!如果两边都一样,我情愿帮助看起来比较可怜的那一边!那、那就是身为英雄的……那个啦!呃……人的,那种,正确的……」

「道义。」

虫子状态的库拉夫尼鲁纠正她的说法。

「──身为英雄的道义!」

利凯主动丢下了短弓,接著抬起空空的两手。那是投降的姿势。

他或许还能继续战斗。如果只是要再闪过一两次她的攻击,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与「魔王遗子」之间的战斗结果已是不言自明。

「结束了。」

「唔哇,别擅自投降啦!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的确,你的意见才是正确的。」

没错。就算那些人待在「最后之地」,也不代表自己拥有权利单方面杀害具有心的生物。

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利凯遇上她时,刚开始还无法理解这点,说明了他还不够成熟。

利凯指著最早被他用弓箭射死的人类。

「你检查一下他的呼吸。」

「……?」

虽然慈对他的用意感到纳闷,却依然老实地靠近那个人类,将手放上其胸口。

接著,她眨了眨眼睛。

「……还活著……?」

「那是『第一千零一只』准备的特制药品。半天之内不会醒,后遗症也不多。这种中空箭矢经过高精密的加工,击中时会将药物注入对方身上。」

「利凯,你难道──」

「是啊,这件事我没对库拉夫尼鲁说。就算我再好心,也不可能只为了农村的酬劳就雇用『第一千零一只』──我的另一位委托人是欧卡夫自由都市,内容是回收『最后之地』的『幸存者』。提出驱逐委托的客户只要看到『最后之地』没有留下生物就行了吧?」

慈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她不只是外表,连那种举止都像那个年纪的女孩。

「所以说,利凯是要让大家逃走……!」

「……都是因为库拉夫尼鲁派魔族乱来,我才不得不做出像在跟他比速度抢猎物的行为。但至少我已经手下留情,没有杀死任何人的打算……除了你之外。虽然光是这样可能无法构成让你收起敌意的理由……」

柔软的身体扑了过来,打断这段话,将他整个人撞倒。

利凯已经没有再躲开一次的体力了。

绿色的眼眸在他的面前绽放出花朵般的笑意。

「好厉害!好厉害喔!原来还有这种保护他们的方法!」

「……不,那个……」

「……」

利凯无法直视那裸露的胸部,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因此,他接下来的话有点随口说说的感觉。

「……库、库拉夫尼鲁可能也是这样吧。」

「……!你胡说什么!」

「米迦穆朵的体内。你做了规模如此庞大的改造,应该不可能特地留下消化器官吧。如此出名的英雄为何会接受这种一点也不划算的工作?你其实打算把那些人全部活著运出去……我没说错吧?」

「你也是那样吗?」

「……唔!别乱说那种没凭没据的话!」

利凯望著躺在地上的尸魔。米迦穆朵放出机魔的肚子里看起来应该还留有充足的收纳空间。

他也在跟利凯比速度……也就是急于活捉回收那些猎物。

他一开始之所以制造骚动吸引这块地方的生物,就是因为他认为只要将要那些人聚在一起全部吞掉,就不会被利凯射死了。

「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也只是需要制造魔族的材料!无聊……实在有够无聊……!」

「不管是怎样都没差啦!你们打算把大家带到外面吧!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呢!各位,这样一来就有救了!太好了!」

「……就说不是那样!」

她似乎听不进这个辩解。

想要保护谁也不愿伸出援手的人们。她只凭著这一个念头而守护「最后之地」。魔法的慈的个性太过天真,以战士而言又太过异常。

「……总之你先穿上这件衣服。年轻女孩子做那种打扮很不好。」

「嗯!谢谢!」

慈披上了利凯递出的大衣,露出笑容。

她是从哪里来的?具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存在又是怎么诞生的?

……「最后之地」的怪物被称为「魔王遗子」。

「──不过真的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就不用把来到这里的人赶走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若是能自由地旅行,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想了很久了。如果利凯和库拉夫尼鲁能带我去──」

「……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这很难说吧?仔细想想,他不会歧视小鬼。

那么对于这个从来没看过,种族不明的女孩。利凯又有何看法呢?

利凯能负起责任照顾这位离开「最后之地」的「魔王遗子」吗?

「我会试著努力看看。那大概是我最需要的东西。」

「我想去黄都。」

「……你说黄都?唔……这样啊。」

库拉夫尼鲁对这个词起了反应,因为他拥有在黄都进行的王城比武大会的参赛权。

他可是利凯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英雄领域术士。

走了一小段路后,就能看到基其塔•索奇的马车。

它应该看见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却还是没有逃跑。

那究竟是出于商人的守信原则──又或许是它也隐藏著利凯无法估算的实力呢?

这个世界的强者数不胜数。

面对那种望不到顶的高强境界,厄运的利凯还太年轻,还不够成熟。

「利凯先生!库拉夫尼鲁先生他……」

「在这里。」

「哦,您变得真小呢。不过怎么多了一个人?」

「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后,我打算带这个女孩去黄都。你能帮我安排回程的交通吗?」

「当然没问题。得多准备几辆车才行呢……您的意思是这样吧?」

「毕竟需要运载的人数太多了。」

利凯扬起嘴角一笑。

到头来,参与这项工作的每个人都是共犯,整件事就是一场闹剧。

也是有这种结局呢。

「你为什么想去黄都呢?」

「因为那是人类最大的城市吧!我喜欢漂漂亮亮热热闹闹的地方!我想穿可爱的衣服,还有吃很多很多料理!……而且──」

慈压著胸口的大衣,有点害羞地笑了。

她虽然具有夸张的异常身体,却有著一颗天真无邪的心。

「我想帮助一位女孩露出笑容!」

此人具有压倒性的身体素质,足以击垮武技与词术的优越性。

此人运用无限的耐力,永远不必停止攻击。

此人身怀堪称一切无敌的防御,令毒与火炮皆失去了意义。

她是现身于充满恶梦的土地,起源不可考的魔法化身。

狂战士(juggernaut)。██。

魔法的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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