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战结束的那个晚上。
骇人的托洛亚被运送至城市中央的诊疗所进行治疗。托洛亚是来自黄都外面的访客,没有与他熟识的生术医师。无法确定遭到严重破坏的双膝是否能完全治好。
「唉~真让人失望。」
在某方面来说,病床旁边的少年看起来是状况比托洛亚更严重的重伤病患。
他就是拥立托洛亚为勇者候补,并且和托洛亚一同被击败的铁贯羽影的米吉亚鲁。
「你根本不是最强的嘛,托洛亚。」
虽然嘴上这么说,米吉亚鲁却笑了。
「……真抱歉啊,没有成为最强,也没为你带来胜利。」
「我觉得有趣就够啦,好痛!」
米吉亚鲁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却导致伤口裂开了。他是个做事瞻前不顾后的孩子。不过托洛亚倒是很感谢他那种不会将事情看得太严肃的洒脱性格。
「但是……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接近我可能比较好。」
「为什么?」
「黄都所有人都知道我输了。之前遇到像『日之大树』的那种家伙今后就会来抢夺魔剑。」
或许这也是骇人的托洛亚的比赛被安排于六合御览首战的原因。倘若托洛亚在首战落败,就能让意图抢夺魔剑的人获得巨大的优势。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禁止与之战斗的「勇者候补」了。
「……就凭那种程度的家伙,托洛亚手脚全部断掉都能打赢啦。」
「会来抢剑的人不只他们,还包含知道我有多强而原本不敢出手的家伙。真正危险的是那群人。」
还有句话他没在米吉亚鲁面前说出口,那就是托洛亚很可能会被杀。
就算只限于他所知道的强者,若是阿鲁斯或美斯特鲁艾库西鲁这类高手此刻发动袭击,目前的托洛亚也无力对抗。
而且在这场战斗的台面底下,也一定有著某些人物正在进行托洛亚不可能触及的深远阴谋。
突然间,他想起了在托吉耶市遇到的「灰发小孩」。想起那个派出强盗艾里基特,同时也很可能就是将托洛亚送到微尘暴事件中心的幕后黑手的脸。
(若是那家伙……应该也知道这种台面下的阴谋吧。)
「灰发小孩」曾发下豪语,表示他能补足托洛亚欠缺的力量。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托洛亚能求助的对象很可能只剩下那位少年。
(如果他就是预测到这种状况而与我接触,那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待在病床旁边的米吉亚鲁难得保持沉默,不过他最后还是抬起了头。
「那么,我将你运出黄都吧。这是能以二十九官的权限办到的事。那样一来……」
「手续要花几天?况且对手如果是认真的,就算我离开黄都也会追上来。不需要替我操那么多的心。你已经不是我的拥立者了吧?」
托洛亚并不是放弃了。不如说就是为了战斗到最后一刻,才必须离开米吉亚鲁的身边。也许这个病房现在随时都会出现袭击者。
「我才不管,我想来就来。」
「……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已经没有那种义务了。」
「我们是朋友吧?」
「……」
托洛亚一直与父亲住在一起,从未与其他人建立深入的关系。
当他年纪大到能独立生活时,父亲曾劝他下山住进城镇。但他无法留父亲一个人待在山上。
米吉亚鲁是他第一个来往这么久,聊过这么多话的对象。
这或许可以称为朋友吧。
「……你担心──」
突然间,病房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魔剑遭夺吗,夺取魔剑的怪物?」
「……!」
尽管托洛亚做好战斗的觉悟,只是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男子时便放下了剑。
那个人的身高比小孩还矮,穿著深茶色的风衣。鸭舌帽底下的阴影中露出了暗蓝色的眼眸。
米吉亚鲁愣愣地低喃:
「戒心的库乌洛。」
「古马那交易站的那场作战后就没见过面了,铁贯羽影的米吉亚鲁。但我要找的人是──」
「吶,好久不见了,托洛亚。我们又见面啦。」
不等库乌洛说完话,一个宛如蓝色小鸟的生物就来到托洛亚身边飞来飞去。
以大小与翅膀来看就像是小鸟,不过除此之外就是一位以人类的尺寸来说异常娇小的少女。她叫流浪的丘涅,也是托洛亚认识的人。
「……旁边那位骇人的托洛亚。」
「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来探望魔剑怪物吗?」
虽然看见对方的脸时不小心就放下了心,但托洛亚告诉自己不该对现况乐观。
库乌洛是在微尘暴防卫行动时担任黄都作战计画的观测手。他有可能受黄都之命前来夺取托洛亚的魔剑。若真是如此,那就不得不应战了。
「我还没还你人情呢。就是那天你救我一命而对你欠下的人情。虽然以我个人来说,我很想立刻离开黄都啦……」
「那、那个。我也是,我也是喔!我很感谢托洛亚。」
戒心的库乌洛。即使他不是六合御览的参赛者,却持有能看穿各种企图,绝对不会遭到偷袭的终极感知特殊能力──天眼。
「在托洛亚的腿完全痊愈之前,就由我来护卫你。有意见吗?」
「怎么可能有意见!」
米吉亚鲁替托洛亚做出了回答。
「托洛亚你果然好厉害!竟然能获得那位天眼的帮助,实在太厉害啦!哈哈哈哈哈!你明明有很多朋友嘛~!」
「不……不对,别擅自帮我决定……」
「不管是不是擅自决定,我都得让你活下去。」
库乌洛望著开心地四处飞舞的丘涅。
「你还打算与星驰阿鲁斯战斗吧?」
「……是的。六合御览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手段。当比赛全部结束,那家伙还活著的话,我当然要打倒它。如果光魔剑转到其他人手上,就找那个人。这大概不是恨意……或执著……而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我非得如此做不可。」
可以切断所有物质的最强魔剑。席莲金玄的光魔剑。
对托洛亚而言,那也是代表敬爱的父亲之死的象徵。
在亲手握住光魔剑之前,他或许会一直无法接受父亲的死。
──即使战败,他仍然是「骇人的托洛亚」。
「阿鲁斯可能会输。」
库乌洛依然冷静地说著。
「它的初战对手是冬之露库诺卡。如果要在这场比赛召集的十六名参赛者之中挑出真正最强的家伙,那就是冬之露库诺卡吧。那家伙……好死不死第一场也抽到最难缠的对手。」
「……你真的那么认为吗?」
他一直认为骇人的托洛亚是最强的。不只技术超越世上任何一位魔剑士,还让剑刃沾满了鲜血,使自己的存在超越了传说成为一个恐怖故事。
「最强,传说,英雄,无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家伙完全符合这些词汇……你也应该知道那会是谁吧,库乌洛?」
若是如此,与杀害那位最强之人的仇人──星驰阿鲁斯的战斗。托洛亚打算在那场战斗中寻求什么呢?
是胜利,还是败北?
连托洛亚自己也不知道。
「星驰阿鲁斯连那种家伙都能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