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都中枢议事堂。
在变成临时应变中心的第二交换室里,聚集于此的官僚们正整理着从黄都各地,透过通讯传来的资讯,制定将损害抑制到最低程度的作战。
其中有三名黄都二十九官。身为作战负责人的是第二十卿,锔钉西多勿,而第八卿,传文者谢内克以及第二十八卿,整列的安特鲁两人则是他的助手。
西多勿将手放在用多个箭头标示着预测入侵路线的地图上,高声喊道:
「──梅雷赶上了!」
房间里出现一阵骚动。
这是在预期里,难以避免的绝望性损失之中的少数好消息。
「真是难以置信。从巨人街到东外城第二街!这么长的距离……而且没有擦过城市建筑,只击中了阿鲁斯。『地平咆』的狙击能力依然健在!我们可以阻止『星驰』了!」
「阿鲁斯被击中了吗?」
一名戴着深色眼镜,有着褐色皮肤的男子──整列的安特鲁站了起来。他以冷静闻名,但此刻的他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情绪。
「从地面进行观测的人员报告了详细的状况。星驰阿鲁斯利用它捉到的人『带着』死者的巨盾,抵挡了冷星,并且以雷轰魔弹朝三号堡垒反击。梅雷已经射出两箭──一箭挡住雷轰魔弹的轨道,守住小塔,另一箭则直接击中星驰阿鲁斯。」
「真是难以置信……!真的有人能做到那种事吗?虽然说如果让其他人发动死者的巨盾,的确会无法防御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但是,他竟然能在那个瞬间同时射出两箭……」
「既然没有击倒的报告,代表他还没有击败星驰阿鲁斯吧?」
插嘴的是瘦小的男子,传文者谢内克。虽然他的体格瘦小,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然而在学术界,他是名声显赫的最强天才。
「……是的,阿鲁斯被击落、坠入市区,但还没死。」
「你确定吗?不可能有人中了『地平咆』的箭,还能保持身体完整。」
面对安特鲁的疑问,谢内克回答道:
「可能的情况是……它事先将奇欧之手绑在携带死者的巨盾的尸体上,这样就可以迅速『拉回来』,防备来自其他方向的突击。然后它自己启动死者的巨盾,切换到正常的使用方式。所以才会无法维持飞行,坠落到地面……」
拥有大量魔具、能熟练操作那些魔具,甚至还会想出灵活的运用方式。
尽管星驰阿鲁斯只是一只鸟龙,却是超越传说的最强之人。
「……」
西多勿俯视混乱地画着多条箭头的地图。
他们不只在黄都国内使用「冷星」,还拟定了会波及市区的破坏作战,以及启动污染大气的魔具等策略。他们不惜论及这些形同焦土战术的策略,阻止阿鲁斯的入侵,避难和迎击的计画也被迫修正了很多次。
「既然如此,西多勿,我们可以看作『星驰』现在被『地平咆』拦阻下来了吗?」
「对。」
──他们引导星驰阿鲁斯至进入黄都的路线,然后派出勇者候选人前往迎击。
西多勿等人的计画的确发挥了预期中的效果,同时他们也理解到,星驰阿鲁斯是个超乎预期的怪物。
「……这都是斩音夏鲁库和魔法的慈的功劳。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可能早就完蛋了。」
安特鲁低声说着。
这是一场速度的对决。星驰的速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但多亏了夏鲁库的机动速度和慈下决心的速度赶上了,才能维持这样的状况。
西多勿将地图上的东外城第二街圈了起来,断言道:
「『星驰』已经陷入困境了。」
在此之后,除了夏鲁库和慈,他们还可以集中派出更多勇者候选人。
空中的逃跑路线已经被地平咆梅雷的炮击控制住了。
既然如此,黄都就必须完成战斗以外的所有工作,还有非常多该做的事,比如救火、收容疏散民众、阻止暴动、情报管控和治疗伤患。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专注于帮助市民从战斗区撤退和防止损害扩大,特别要集中支援身处现场的撒布冯部队!抱歉,各位再加把劲吧!」
──星驰阿鲁斯是一个必须铲除的威胁。
它是不在乎任何权威,为了自己的欲望夺取一切,自由自在的篡夺者。
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迟早都得有人讨伐阿鲁斯。而那个人,就是把它带到这里的西多勿。
他必须负责到底。
「……我要宰了你。」
◆
听到第八战结束之后响起的警报,离开观众席的善变的欧索涅兹玛此刻正站在剧场庭园的外墙上。
它不是为了对抗造成警报的威胁。
而是因为既然第一千零一只的基其塔•索奇遭到杀害,四周就可能有人想要逆理的广人的性命。
虽然它与广人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但对于身为医师的欧索涅兹玛来说,他们提及的血鬼仍然是自己首要对付的敌人。
(如果现场有刺客,此时应该就是最佳的机会。)
风势很强,时间应该快接近正午了。
剧场庭园的外墙对欧索涅兹玛来说是一跃可及的高度,但其高度足以俯视黄都的大部分建筑物。
(──气息藏得真好。对方是高手。)
隐藏在它体内的无数手臂中,有几只正紧握着手术刀。
欧索涅兹玛的感知能力是来自于它详细观察了许多人类后,将固定的行动方式进行分类,从而得出的经验。在几米那市发生的旧王国主义者暴动中,它甚至能从人群中迅速辨认出有从军经验的人,狙杀他们。
行为不寻常的人、刻意躲在暗处的人。若是有那样的迹象,它就可以与周围的群众进行比较并掌握到,然而……在警报大响的此刻,市民的反应也不再是平常的样子了。有些人不按照黄都的指引,试图靠自己的判断逃跑,有些人抱着家人,还有人陷入慌乱,急着要躲起来。
只要身处这种混乱,就不必保持冷静,反倒能自然地「假装陷入慌乱」。至少有一群掌握那种潜伏技术的集团,与广人他们为敌。
(但对方绝对躲在这里。第一千零一只的基其塔•索奇「不可能」会毫无抵抗地被打死,那时候一定有某个人──或者是基其塔•索奇自己设下了什么阴谋。)
马车一一载着市民离开,车辆都一致朝黄都的西边驶去。如果这场警报是因为外部敌人来袭引起的,那一定是从东边来的。
然而,欧索涅兹玛在上车的市民之中没有发现任何让它特别感到异常的人物。
(敌人是血鬼。如果我是他们,那我首先会对付的是……)
「逆理的广人!」
有人放声大吼,那个声音不是来自剧场庭园的外面,而是里面的观众席。
「我要杀了你,该死的欧卡夫战争商人……」
现场出现了袭击只身一人的广人的暴徒──其武器应该是刀具。欧索涅兹玛完全掌握了那股气息和位置,但它没有行动的打算。
(……是佯攻。)
因为对方几乎是在载着从鬼(Corpse)的医疗部队马车,离开剧场庭园的那一刻大喊。
某种影子般的东西躲在人群的脚底下飞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果然是──消除掉被黄都捕获的从鬼──)
就在欧索涅兹玛这么想的时候,它的一只手臂变得模糊不清。
手术刀带着银色的光线飞了出去,将飞行物体钉在地上。
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会旋转的金属圆盘。
圆盘的边缘随意缠上了用布包着的某种物体。
「……!」
欧索涅兹玛瞬间做出了判断,跳下墙壁。
它蹬着墙,从将近四十公尺高的墙壁上迅速冲过去,着地时撞飞六个人,也撞翻了马车,并且精确无比地落在被钉住的圆月轮上。这一切都在同一时间发生。
──「咚」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欧索涅兹玛正下方的地面发生了爆炸。
爆炸的震波全部都被盖在上面的欧索涅兹玛肉体所吸收,不过那身盔甲般的苍银毛皮只渗出了些微的血。
在它落地时被撞飞的人群中,有些人受了轻伤,但那些都是被撞飞时摔伤的,所有人都在冲击波的范围之外。它控制了撞人的力道。
「……没事吧?」
它朝倒在旁边的医疗队马车大声呼喊。
在爆炸之前,有人已经抱着两位化为从鬼的患者逃走了。
「大、大致上没事……」
该处有一名遮住一只眼,看起来有些惊恐的女子。她是黄都第十将,蜡花的库薇儿。
「你才是……欧索涅兹玛先生……刚才那场爆炸……是炸弹吗……?」
「是啊。似乎有人在你们医疗部队从剧场庭园出来的时候投掷了爆裂物,而那个人──」
欧索涅兹玛压低身体,从聚集在剧场庭园前的人群脚下看去。
它在走来走去的人群脚下之间,看到几台马车的轮子和马的腿。
「不是从上面攻击的,是『从下面』。有人躲在马车正下方的狭小空间里发动了狙击,所以处于俯瞰视角的我才没有注意到狙击手的存在。」
在这么多人来来去去的情况下,他还能找到瞄准目标的弹道,正确地掷出圆月轮。而且还是以躲在马车底下的姿势──
那是一种奇特的技术。一般的狙击手不会接受那种技术的训练,也不会有机会使用它。
「也、也许就是那个『隐形军』……派来的刺客?」
库薇儿的话音中带着明显的畏惧,但她两只手抱着长柄战斧的模样看起来也像是对未知战士的存在感到激动不已。
「必须打倒对方……」
「想追也没用。」
在发动攻击后,对方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
从对方的身手来看,不太可能一直留在现场。
「更重要的是,有人现在需要诊治。那个人现在就在剧场庭园里……」
「你说的是攻击逆理的广人的犯人吗?」
从剧场庭园的车辆入口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一辆黑色的马车此时刚好出现。
「……先触的弗琳丝妲。」
「呵呵呵呵!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欧索涅兹玛,你怎么会在剧场庭园里?你不是来和小慈妹妹聊天的吧?」
「……」
即便隔着马车的窗户,也能一眼看出那比普通人还要大上将近两倍的肥胖身躯,以及装饰在她脖子和手指上的珠宝饰品的光芒。她正是第七卿,先触的弗琳丝妲。
欧索涅兹玛欠了她一个小小的人情,因为在欧索涅兹玛与魔法的慈会面时,需要获得慈的拥立者弗琳丝妲的许可。
「原来你还留在剧场庭园啊……我记得你是因为广人的安排才来到这里的。」
「是的,我和他有些事情要讨论。你想知道是谁在剧场庭园攻击了广人吧?虽然我们做了简单的诊断,但是那四个人都不是从鬼。应该是受到某人怂恿,具有反欧卡夫思想的市民吧。」
「果然是这样啊。」
既然「隐形军」在各个集团中安插了间谍,也能间接唆使非感染者成为掉虎离山的诱饵。它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对于那种程度的暴民,只靠广人身边的小鬼护卫,应该就能顺利解决。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想直接从你这里了解目前的状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种情况下,勇者候选人应该回应紧急警报与其拥立者接触,获得详细资讯。然而光晕牢尤加与它的距离有点远,欧索涅兹玛判断从魔法的慈的拥立者,先触的弗琳丝妲那里了解状况会更快。
「星、星驰阿鲁斯……发动了袭击。」
蜡花的库薇儿做出了回答。
「你说的是被冬之露库诺卡打败的星驰阿鲁斯?」
「……是的,但它还活在马里荒野的地底下。尽管哈迪大人的部队进行了对空攻击……却、却被它突破了。预估的侵入路线是东外城第五街──勇者候选人的任务就是阻止和击落它……」
「弗琳丝妲,医生的人手足够吗?」
「呵呵呵呵呵!多亏这场警报,所有保健省职员的休假都被取消啦~包括我在内,布署于剧场庭园的部队都准备前往东侧,库薇儿妹妹的部队则是负责消防和救援任务,至于人手够不够,在亲自看到现场之前都很难说。」
「我也以医生的身分跟你过去吧。刚刚的袭击有可能还会再次发生。保护医疗工作者将有助于拯救更多的生命吧?」
「这样你很吃亏耶。即使你做了医生的工作,我也没办法给予额外的津贴哦?」
「……人命是无价的,弗琳丝妲。」
「是啊,所以我也是那么打算的。」
弗琳丝妲很干脆地表示了同意。
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动摇,也没有刻意摆出认真的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她手下医师们的行动也没有丝毫犹豫,只见医疗部队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朝东边开去。
「我听说你这家伙是个彻底的拜金主义者。」
「要拯救很多生命就需要钱。患者活得愈久,我们就能赚得愈多。这两者没什么冲突吧?」
「……也许吧。」
大量的金钱能轻易夺走人的生命,但是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那是它与广人旅行时理解到的事实之一。
「我想你也知道,词术医疗在事故现场很难运用。你对切开人体、缝合……之类的技术医疗有自信吗?」
「……哼,你以为你是在问谁啊?」
比讨伐星驰阿鲁斯更重要的工作,多得跟山一样。
有人能毫不在乎高热与重量,搬动在火灾中崩塌的瓦砾吗?
有人能在极端环境中感知到幸存者的生命迹象吗?
最重要的是,有人能不使用需要仰赖医生和患者接触的生术,就可以治疗患者吗?
切开人体、观察、切除和缝合──善变的欧索涅兹玛做那些事的次数,比世上任何人都还要多。
「我当然做得到。」
◆
如果把逃离剧场庭园的人潮比喻为巨大的河川,那两个人就是一小滴水。
乍看之下,那名女子就像背着柔弱妹妹奔逃的姊姊。
她的一只眼盖着眼罩。如果有人能以卓越的观察力注视她,或许会发现她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也在避免直视亮光。
女子背上的少女压低兜帽,屏住气息,小心避免他人看到那副美貌。
「维瑟会把事情处理好的。放心吧,大小姐。」
女子的名字是韬晦的蕾娜。
她是「黑曜之瞳」的从鬼,也是拥有能精确重现他人外貌的特殊能力的拟魔。
「好的……咳咳!」
女子背上的少女是莉娜莉丝。
莉娜莉丝原本就是体弱多病的女孩,但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差了。尽管她在第八战中成功谋杀了第一千一只的基其塔•索奇,可是她收到摘光的哈鲁托鲁死亡的消息后,刚下令「黑曜之瞳」全军撤退。
因此,在黄都发出避难警报之前──甚至在欧索涅兹玛出现在剧场庭园的墙上之前,蕾娜就带着莉娜莉丝逃跑了。随后响起的警报和因此涌出的人潮,巧妙地掩盖了两人的身影。
(如果是变动的维瑟的话……应该就能够在这股人潮之中,狙击医疗部队的马车。)
维瑟是个身形怪异的狙击手,可以如昆虫般在常人无法移动的缝隙中爬行,只用指头和手腕的力量将圆月轮投向远处。既然他自愿担下剧场庭园的断后任务,那就意味着他打算狙击、解决掉那些载走从鬼的马车。
(问题是……从这里逃走后,会不会遭遇到欧卡夫方的伏击。)
至少,现在蕾娜她们应该不必担心会立刻受到攻击。即使欧卡夫自由都市的部队已经包围了剧场庭园,但在警报发布后,慌乱的市民不断涌出的情况下,对方也无法按照计画进行作战,所以她们应该只要专注于不被人发现就好。
使用人群干扰欧卡夫的监视,然后返回据点。
(接下来就看我的眼睛还能撑多久了……)
蕾娜压住没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
拟魔是极难制造出来的魔族,其中一个原因是可以自由设计细胞的特性,必须在发展阶段从头开始设计维持生命的机能。
即使幸运地获得了生存能力,一般来说其肉体的某个部分都会出现问题。以她的例子来说,就是视觉神经。
她的眼球持续受到亮光照射会出现急性症状,导致她全身痉挛,甚至可能失去意识。
即使用厚厚的绷带遮住眼睛,蕾娜仍然可以正常活动。但长时间遮住眼睛行动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这不是能够透过锻炼解决的问题。
蕾娜此时以眼罩减少了一半的阳光吸收量,并且一直避免直接受到所有光源照射,尽量延长活动的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战斗能力会逐渐下降,保护莉娜莉丝的任务也将变得愈来愈困难。
「很抱歉,大小姐。」
「……咳咳……怎么了?」
「如果我更仔细地观察基其塔•索奇,就不会让大小姐这么辛苦了……我应该用这双眼睛,亲眼看到他的头被打碎的那个瞬间。」
「……就算是同样在场的芙蕾也没办法判断。咳咳,并不是您的错,蕾娜小姐……」
莉娜莉丝光滑的黑发碰上蕾娜的肩膀。
那具躯体既脆弱又纤细,与被训练成一位刺客的蕾娜等人完全相反。
蕾娜有时会想──干脆就这样掳走她,逃到天涯海角算了。
如果无论是否与黄都战斗,「黑曜之瞳」都注定会毁灭,那么只有她们两人偷偷离去,过着疼爱这位如人偶般美丽少女的生活也很不错。
──当然,蕾娜做不到,也不会那么做。
从鬼是被亲体支配所有行动,包含其生命活动在内的存在。两者之间存在着超越忠诚的完全支配关系。
然而莉娜莉丝就是如此梦幻、蛊惑人心的存在,足以让人忽视自然法则,心生那样的邪念。
「走过前方的水道后,就能避开人群的目光了。然后我们搭小船与芙蕾会合……」
这时,蕾娜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名异常矮小的流浪汉坐在路边。他不是小人,是小鬼。
(……是基其塔•索奇的士兵吗?看来他们果然封锁了我们的撤退路线。)
如果敌人就只有这么一位,处理起来很容易。
但还有其他欧卡夫阵营的人监视着这个地点才对。蕾娜虽然改变身体、伪装成人类女性,但莉娜莉丝的长相和体型都有被看到的风险。
现在也无法选择绕开的路线了。如果做出不自然的动作,会在他人的脑中留下记忆。她必须扮演好背着受伤妹妹的姊姊,但绝对不可以让欧卡夫看到莉娜莉丝的脸。
(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也注意到了从后方接近的脚步声。
这边不是欧卡夫军。
「……你们也是避难的民众吗?」
是负责疏散的黄都士兵。
「你听到警报了吧?前往广场的马车都集结在大街上了,为了避免被卷入与魔王自称者的战斗,请立即去避难。」
「谢、谢谢。」
蕾娜立即改变声音,用如同受惊的平民女孩的声音回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还在想要往哪里逃。谢谢你告诉我们怎么走!」
她以不造成莉娜莉丝负担的方式,轻轻地鞠了一躬。
──不过,她们当然不能遵循这个指引。既然黄都透过基其塔•索奇知道了「隐形军」的存在,他们一定会在收容民众时,进行从鬼的感染检查。
不可以被那流浪汉小鬼发现,还需要警戒可能隐藏在附近的监视者,以及黄都的士兵,而逃跑的路线只有前方──
(首先要铲除监视者,没有其他选择。)
蕾娜握住手中的石子。为了寻找从高处监视的敌人,她需要抬头观察,也就是说,她必须让自己的眼睛暴露在阳光下。
她只有一瞬间的机会。有办法找到敌人吗?
「……很抱歉,士兵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背上的莉娜莉丝,用清澈的声音问道。
「什么事?尽管问吧,这位漂亮的小姑娘。」
「有没有人在后面的建筑里看着我们?」
「──」
黄都兵彷佛受到这句话控制,望向两人的身后。可以看出他以受过训练的士兵直觉,注意到了某扇窗户。蕾娜只需用一只眼睛追踪其视线,就能找到监视者,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石子射了出去。左右两边各一发。
其中一发贯穿了监视者的眼窝,另一发则击穿了流浪汉的喉咙。
「咦?」
在士兵对自己被莉娜莉丝控制的行动感到疑惑之前,蕾娜的手指已经扭断了他的脖子。
原本看似普通的平民女孩的右手臂,变成了大鬼般的粗壮巨腕。
「大小姐,我们去小船那边吧。」
蕾娜用那只巨大的手臂抛出士兵的尸体。
尸体撞上已经丧命的流浪汉矮小的身体,双双摔入了水道之中。
巷道中甚至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我不能再看到阳光了……不过与芙蕾会合的地点就在附近。」
她需要裹上用来保护双眼的绷带。
但在那之前,她必须先将某个事物深深烙印在眼中。
「──感谢您,蕾娜小姐。」
莉娜莉丝微微一笑。
「嗯。」
看到她的美丽,蕾娜再次想着。
(只要有大小姐在……我就永远没办法保持冷静。)
◆
东外城第十街。在这个时间点,从第三街到第六街的居民已经完成了撤离,但考虑到星驰阿鲁斯的进攻速度,第十街这里也可能很快就会进入其攻击范围,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区域。
绝对的罗斯库雷伊明知道有这样的危险,还是来这里对市民发出呼吁。
「──我是黄都第二将,绝对的罗斯库雷伊!市民如果有听到警报,请遵从指示立刻进行避难!魔王自称者正在靠近这个区域!现在不是保护财产或房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护您最宝贵的生命!再说一遍!我是黄都第二将,绝对的罗斯库雷伊──」
他刚才站在消防塔上呼吁市民,但现在他正在地形复杂的贫民区之中巡逻,帮助行动不便的人或是来不及逃走的人。
不只是罗斯库雷伊,还有许多士兵分头进行这项任务,但至少还需要巡视两轮。
(……如果星驰阿鲁斯现在来到这里,我可能一下子就阵亡了吧。)
罗斯库雷伊一边为了保护他人的性命高声呼喊,一边在心中这么想着。
双方的战力有着巨大的差距──事情不只如此简单。只要有人民看着,绝对的罗斯库雷伊就「非得挺身对抗威胁不可」。
失去黄都及其子民的恐惧,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而产生的紧张、在第四战中被扭断两条腿的痛楚。不断渗出的汗水早已风干,转变成一种正午时分不该有的寒气。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没带什么护卫在市区中行走,或站在消防塔上对市民发出呼吁了。在这几个小月之中,罗斯库雷伊因为害怕被敌对势力狙击,所以没有做过这类的事。
他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
「魔王自称者正在接近!如果你们体会过过去魔王军的威胁,我相信你们可以为了保命,做出正确的判断……」
罗斯库雷伊突然在一个大门半掩的平房前停下脚步。
他对跟随的士兵说:
「请搜索那栋房子。里头可能躺着病人。」
「那栋房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我看到门后有一把轮椅。可能有需要使用轮椅的人因为无法自行移动,被留下来了。」
「属下明白了。如果有需要救助的人,我们会将他背出来。」
士兵们进入房屋,只留下罗斯库雷伊一个人在外头。
他凝视着被门遮住的轮椅轮子,思考着:
(……我还知道一件事。当我看到的时候,那扇门是开着的,那就意味着那栋房子里已经撤离的住户──原本该照顾病人的人就住在那里。)
那个病人「被遗弃」了。
他认为应该有人出手帮助,但这并不是出于真正的善良。
(我很害怕。在得不到救助的情况下死于绝望之中,是最令人恐惧的事。如果我能一直帮助他人……或许「我自己」就能因为某种因果关系,而避免遭遇那样的死亡。如果真的有那种因果的话──)
「嗨,绝对的罗斯库雷伊。」
罗斯库雷伊浑身寒毛直竖,立刻抬头望向屋顶。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做,但该处什么也没有。
相反地,他看到了一个阴森的黑衣男子,从狭窄的坡道走上阶梯。
「……擦身之祸库瑟。」
「嘿嘿……到了我这把年纪,爬坡很辛苦呢。我从锔钉西多勿那里听说了大部分的事情,星驰阿鲁斯来了啊?」
(擦身之祸库瑟的能力是绝对瞬杀的自动反击,即使本人没有意识到,它也会发动,所以背地里偷袭是没有用的。)
此时的罗斯库雷伊是在知道自己会置身于危险的情况下,亲上前线。在很有可能遭到星驰阿鲁斯攻击的状态下,他也没有建构好万全的支援网。
这是绝佳的暗杀机会才对。
他迅速思考自己所有可能使用的手段,但面对突然现身于此的擦身之祸库瑟,他恐怕无计可施。唯一不会受到瞬杀反击的方法就是「不进行」攻击,但这也意味着他完全无法抵抗擦身之祸库瑟的攻击。
罗斯库雷伊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能在这里遇到勇者候选人真是太好了。星驰阿鲁斯现在离开了东外城第五街……正在攻击东外城第二街。请把救援市民的事交给我们,您快赶往那边吧。」
「嘿嘿,你不过去吗?你也是勇者候选人吧?」
「…………」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库瑟应该深深地恨着罗斯库雷伊这个可说是黄都迫害「教团」的代表人物。
在第五战中,暮钟的诺伏托库袭击了「教团」的救济院,策划让库瑟败退。虽然以结果来说,那是诺伏托库擅自发动的作战,但如果罗斯库雷伊的身体万全,他一定也会下达同样的指示。
「我很想那样做,但第四战的伤势还没痊愈呢。说来惭愧……我想引导市民疏散,尽可能减少损害。」
他以清爽的笑容如此回答。那是骗人的。
即使处于身体万全的状态,他也不想与什么星驰阿鲁斯战斗。
他不想死。
「──我还没忘记诺伏托库的事。就算是这样,你仍然要叫我过去吗?」
罗斯库雷伊有种死亡的刀刃直接抵在喉头上的错觉。
面对充满敌意的修罗,罗斯库雷伊在恐惧中仍保持着冷静。指尖不发抖,表情不紧绷,连心跳和呼吸都一如往常。他做过了那样的训练。
「……那得取决于──」
他正眼望着库瑟,像一位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英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愿。重点不是在于是否受到他人的命令,而是在于自己是否拥有拯救他人的欲望。那种选择或许会牺牲自己的生命或信念,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
这不是谎言。但他真的如此认为吗?
如果他真的不怕死,也许他会挑战那位星驰阿鲁斯。
如果他真的想拯救他人,也许他会自己去救。
「嘿嘿,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
库瑟与罗斯库雷伊擦身而过,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
他应该会走上这个坡道,去与那位可怕的阿鲁斯战斗吧。一直以来都只身为「教团」奋战的他一定会那么做。
「擦身之祸库瑟!」
罗斯库雷伊对那个黑色的背影大喊。
「在东外城……的第二街……」
他真的──由衷地想去救人。
如果绝对的罗斯库雷伊不是黄都的英雄,如果他可以放弃所有其他人民,即使没有能战斗的力量,他也会想那么做。
伊丝卡就在东外城的第二街。
对于罗斯库雷伊来说,那位少女是唯一的心灵支柱。
「在东外城的第二街,然后呢?」
「……没什么,请救出所有人,避免任何牺牲。拜托……你了。」
罗斯库雷伊深深地向库瑟的背影鞠了一躬。
这不是对他个人的请求或敬意,而是一种近似于祈求的情感。
「我不会拯救任何人。所以,如果……从现在开始,有谁得救了……」
黑色的身影兀自远去。
他对着身后的罗斯库雷伊,微微举起一只手。
「你就当成是词神救了那个人吧。」
库瑟离开后不久,搜索住宅的士兵们回来了。
「罗斯库雷伊大人!二楼的卧室真的有个人被留下来了!谢谢您!」
「罗、罗斯库雷伊大人,多亏您救了我……」
罗斯库雷伊对士兵背在背上的瘦弱老人露出微笑。
老人流下了眼泪。
他相信这位英雄从恐惧之中解救了自己,保护了自己。
「辛苦您拖着那么严重的病,撑到现在了──请放心,我是绝对的罗斯库雷伊,我不会放弃任何人。」
除非是词神,否则谁也做不到那种事。
为了掩盖失去伊丝卡的恐惧,罗斯库雷伊硬挤出了笑容。
「我会拯救所有人。」
◆
东外城第二街的建筑物就像要填满四通八达的水道缝隙,建得十分错综复杂。
此地不是经过规划的市区,这个区域的水道中流淌的都是污水和废水,而且这片土地原本就不是住宅用地。
因此,遭逢大火侵袭的这个区域受到了巨大的损害。
复杂的狭窄通道阻碍了居民的撤离进度。
用来当成桥梁的木板一下子就被烧掉,切断了两岸的通行。
在整个东外城之中,第二街是居民撤离特别慢的区域。
──星驰阿鲁斯就是袭击了该地。
强风不断吹拂,那是让建筑接连被火焰吞噬,搅动大气的可怕热风。
原本存在于此的景象如今化为在红白火光中摇曳的黑影,接着迅速失去了形状。
地走──市民甚至不知道这个魔具的名称。这团高热使水道中的水蒸发,不受风向或火势蔓延的范围影响,将人类与人类以外的事物都一视同仁地消灭掉。
最可怕的是,那个声音盖过了一切。
不知道是木头、金属还是人肉爆开的声音。虽然每个声音都很微小,但此时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同时听到,那是一种比豪雨还要激烈的哗啦吵杂声。
「你们听好了!」
有个男子在火海中大声叫喊着,像要盖过巨响。
他的整张脸都盖着如铁板般的面具,面具上没有相当于鼻子的曲面。
此人即为黄都第十二将,白织撒布冯。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你们!你们现在要背弃黄都的危难吗!还是鼓起勇气挺身抵抗!让你们证明自己站在哪一边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位曾与魔王自称者盛男交手的猛将在返回战场后,立刻自告奋勇,肩负起引导东外城第二街人员撤离这个最困难的任务。
撒布冯手中没有剑,而是两只手各拿着一把长柄铁锤,他以蛮力破坏陷入大火的住宅,一边开出路径,一边进行救援工作。
他身边没有任何部下。在这场必须尽量救出黄都市民的大火中,撒布冯的部队里没有会待在他的身边无法动弹的人。
因此那些被派出去的部下,可能已经在撒布冯看不到的火海中全被烧死了。即使如此,撒布冯仍然独自大声呼喊着。
「啊啊!说我们没胜算?有哪个胆小鬼胆敢质疑我的话!──但你们已经来到了这里!为了什么?为了让黄都的人活下去!那就是胜利!你们明白吗?我今天是打算来这里,赢上好几十次的!我也给了你们这个机会!」
撒布冯充满气势地高声呼喊,难以想像他终究是一名伤兵。
在视线被火焰和烟雾遮蔽的城市中,他的声音清晰地指示出了所在位置,成为让部下和生还者找到他的路标。
撒布冯一边叫唤一边使用大锤扫除、击碎挡路的瓦砾堆。
有士兵从后方跑过来。
「撒布冯大人!我们在艾达河川工厂那边找到了三户存活的家庭,已顺利引导他们避难!还在搜索该地区时,发现了两名来不及逃走的山人儿童,也救走了他们!」
「做得好!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千地的普欧鲁!你所救的人都把你,和你队员的名字牢牢刻在记忆中了!引以为傲吧!接下来搜索废弃池那边!」
「属下明白了……!虽然失去了两名队员,但我们会与其他部队整合,重新编组!我们……会展现出黄都的威信!」
「你以黄都的威信发誓了喔!好,去吧!将所有人一个不剩地救出来!」
撒布冯他们现在或许可以说是处于疯狂的状态。
当火焰与死亡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他们都会变得无比狂热。他们就是受到这样的训练。
第十二将撒布冯的部队,原本就是为了歼灭魔王军而成立的敢死队。
「星驰阿鲁斯,你听到了吗!我很开心啊!」
他一边像要展示自己的位置似地大声喊叫,一边挥舞着两把大锤,将曾是住宅的建筑如同纸雕一样摧毁。
「即使『真正的魔王』死了,仍然有人会为我们带来地狱!那些乐于置身地狱的家伙,将会代替你打算杀死的人民,主动跳进去受苦!那就是我,还有我的部队!怎么样,很不甘心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织撒布冯仍在追寻着昔日的光辉,就像他在与哨兵盛男的战斗中,失去自己的脸那样。
◆
远处传来男性的喊叫声。
那个人似乎正在努力救助下层区的居民,但那个声音对伊丝卡来说,只像是某种恐怖野兽的咆哮。
(──这一切该不会只是一场梦吧?)
伊丝卡躲在水道转角处的小屋里,裹着毛毯躺在床上。
幸好,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她的家。
她也知道要怎么逃走。
沿着水道跑到桥下,爬上靠在桥边的梯子,跨过两间铺了木板的小屋屋顶,再穿过三段陡峭的阶梯,之后还有无数的道路──伊丝卡已经不记得她最后一次看到大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伊丝卡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卧床不起。她知道现在才开始避难已经太迟了,况且以她双腿的状况,她也不觉得自己能顺利逃走。
(希望「有人」来救我……或许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吧。)
她紧紧抱着毛毯。
换作是其他市民,他们可能会祈求绝对的罗斯库雷伊出现。
但伊丝卡比谁都要清楚,罗斯库雷伊没有绝对的力量。
她并不期望罗斯库雷伊先来解救自己。如果罗斯库雷伊现在真的出现了,伊丝卡应该会赏他一巴掌,狠狠斥责他。
(──这样一来,他可能又会露出孤寂的表情。)
一想像到他的那副模样,伊丝卡就不禁微微笑了出来。
即使确切的死亡正在逼近,人还是笑得出来呢──她事不关己地这么想着。
外头传来某个东西崩塌的声音。
在高热入侵之前,先窜进来的烟雾让整个房间变得白茫茫一片。
(……希望妈妈还活着。)
现在应该是母亲外出工作的时间。她在同样位于第二街的工厂工作,但有时也会到遥远的第七街工作才对。也许今天正巧是那种日子,让她没有受到这场火灾影响。
……这是个希望。伊丝卡的脑海中充满了希望。
平时自己的脑中明明只有不知生命何时会走向终点的绝望。但奇妙的是,在自己即将失去生命的此刻,却出现完全相反的想法。
伊丝卡翻身时,看到了放在床边的戒指。
那是一只红色的珊瑚戒指。伊丝卡还是将那天自己表示不需要的礼物,一直留在身边。
「……你很不想死吧,罗斯库雷伊?」
伊丝卡用纤细的食指摸了摸那个戒指。罗斯库雷伊比谁都还要害怕死亡。
但他总是勇敢地面对死亡的恐惧,现在也一定是这样。
伊丝卡很想在逃避恐惧的状态下死去。她觉得对自己这种不起眼的女孩来说,那样的死法也很不错。
「啊啊,真伤脑筋啊──」
如果现在没有起身的力气,她打算就此放弃。
然而伊丝卡却做到了。
她将粗糙的鞋子套到脚上,把身上裹着的毛毯浸在水桶中。
(当我想起你时……就会觉得在这个时候放弃是很丢脸的事。)
伊丝卡爱着罗斯库雷伊。
她知道自己永远没办法和对方在一起,但还是希望拥有能站在罗斯库雷伊身旁的坚强心灵。
也许那些正在远处呼喊的黄都士兵快到这里了。
火势还没有那么大,伊丝卡或许还有机会能勉强逃脱。
她在床上搜集着想像中的希望碎片,打造出逃跑所需要的勇气。
(罗斯库雷伊一定也是在这么做。)
他之所以能为黄都的人们带来希望,靠的不是完美英雄的名号那种虚假的力量。伊丝卡认为那是因为他可以带给人们那样的勇气。
──所以,绝对的罗斯库雷伊绝对不仅仅是一个虚假的形象。
伊丝卡打开门,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火墙已经逼近到河的对岸。
暴力般的热风扑面而来,让伊丝卡大力咳嗽。
呼吸变得困难。
「咳咳……!」
她明白了。
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生还,所以才需要勇气。
她很庆幸自己鼓起了踏出步伐的勇气。就只是这样。
氧气很快就要不够用了。意识逐渐模糊。
伊丝卡即将就此消失──
◆
「『消失吧。』」
◆
「……咦?」
伊丝卡眼前的火焰消失了。
连高热与烟雾都像幻影一样消失了。
原本某种东西燃烧而发出的有害臭味也变得无影无踪,空气清新得宛如早晨的森林。
「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本来以为一切都太迟,自己要完蛋了。
然而,有「某个人做了什么」。
就像那位消灭了「真正的魔王」的勇者一样──
「……这是谁做的?」
◆
那个地方距离东外城相当遥远。
那里比中央市区、王宫,还有纵贯南北的铁路还远,甚至跨过宽广的旧市区,来到位于农业区的西外城。
──接着再升到五百二十九公尺的上空处。
「感觉真讨厌。」
那位少女就「站」在劲风吹拂的高空中。
她的金色头发和绿色服装的衣摆随风飘扬,然而她看起来没有呼吸受阻,或因为冰冷的高空空气而感到不适的样子。
一名年约十四岁的少女莫名其妙静止于半空中,如此的场景只能说是极为异常,但她之所以站在该处是有原因的。
──因为少女希望如此。
她听到远处的东外城传来遭到魔王自称者袭击的警报。
她也从逃难市民的谈话中,偷听到市区陷入大火的事。
如果少女有办法与拥立者接触,她可能早就这么做了。然而她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
尤其是不能被其他勇者候选人看到。
「……其实就算黄都被毁掉,我也完~全不在乎。」
即使位于这么高的地方,也能清楚看到东外城第二街的火灾有多么严重。
她觉得不顺眼,所以把它消除了。
「但是别让我『看到』那种大火啦。」
如今,这位少女有了第二个名字。
世界词祈雅。
为了讨伐魔王自称者,真正的最强之人逐渐集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