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举办「尼特日」这种莫名其妙的活动,一下跟结麻展开令人害臊的问答,总觉得因为都在写这种事的关系,可能会有人觉得我完全没在工作,不不不没这回事。
这几场闹剧进行的同时,我一直在默默努力工作。
然而,我正在写的稿子并不是《英最》。《英最》最近刚出十一集,十二集将在三个月后发售。而且,我已经写完原稿了。
现在在写的──是完全新作。
之前一直过不了稿,害我陷入苦战,不过终于有一部大纲通过编辑部的企画会议了,决定以出书为目标开始作业。
那么。
按照时间顺序回想我是如何让新作过稿的吧。
首先──近两个礼拜前。
跟结麻求婚的隔天。
我接到责编剑崎小姐的电话。
『有点……对不起你。』
她愧疚地说。
我可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人道歉。不如说,她需要跟我道歉的状况,至今从未有过。这三年来,只有我给剑崎小姐添麻烦,她从来没有给我添麻烦过。
总之,是个工作效率极佳的人才。
「怎、怎么了,剑崎小姐?您撞到头了吗?」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人啊?如果我觉得自己有错,也会跟人道歉的。』
她傻眼地说,接著解释:
『昨天我打电话给你,是你的青梅竹马接的……我不小心告诉她你的新作八字都还没一撇。』
噢,那件事啊。
『那女孩是叫希月小姐吗?你跟她说企画通过了对不对?我不小心说了实话,如果能配合你说的谎就好了。』
「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不是您的错。」
归根究柢,原因在于我说的谎。
为这件事责备剑崎小姐并不合理。
「我已经跟她说明过了,那家伙也愿意体谅我。」
『这样呀。那就好。万一你们因此吵架,我会很愧疚。』
「哈哈哈……」
老实说还真的吵架了,甚至演变成更不得了的状况。
「剑崎小姐,结果您昨天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啊──嗯。其实……关于新作我有个想法,想打电话跟你说。』
「新作……?咦,意思是您对新作有什么灵感吗?」
『称不上灵感,只是想尝试一下。』
剑崎小姐说。
『欸,阵内──这次,你能不能试著尽情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
我不禁语塞。因为我有点失望。
说实话,我很沮丧。她都不惜特地打电话给我了,我还期待是不是想到了能起死回生的好主意──
「……剑崎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尽情写喜欢的东西有用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您也知道我不是那类型的人吧?」
不是「天才型」,而是「计算型」。
藉由研究流行及市场趋势,稳定产出作品的技师型作家。
自己属于「计算型」──这一点我很清楚。
不对,该说是透过这三年,愈来愈有这种感觉。
出道前我就是稍微会去计算的类型了──经历过两次腰斩,这个倾向变得更加严重,我自己也知道。
啊啊,我不能尽情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样──谁都不会愿意看我的作品。
出道前拥有的毫无根据的自信,被两次腰斩的经验摧残殆尽。
『我也很清楚你属于「计算型」。可是,正因如此,我才想说会不会发生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若是刚出道的你,我不会建议你写自己喜欢的东西看看。不过现在的你,已经跟那个时候不同了。经历过腰斩、动画化……累积各种经验,作家「神阳太」──』
我屏住气息。
不、不会吧……糟糕,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她要夸奖我?要说我成长了吗?我瞬间产生小小的妄想,然而──
『──彻底被这个业界荼毒了。』
「……咦?荼、荼毒?」
『嗯。荼毒。你已经被玷污了。被这个名为金钱和销量的骯脏商业世界。』
「…………」
『怎么了?』
「呃,那个……我还以为,您肯定会说我成长了……」
『哈。没有比作家的成长更不稳定的东西。因为无法明确定义怎样叫「成长」。只要写很多字出很多书,实力或许会成长没错,但那未必跟销量及好看程度成正比。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作家被人家说「出道作最好看」?』
她直截了当地说出未经修饰的意见。
啊啊,这个感觉,是平常的剑崎小姐呢──
『作家「神阳太」被业界荼毒,改变了。于好于坏──变得无法将创造及商业分开来思考。』
「…………」
『正因为是现在的「神阳太」,我才想建议你尽情写自己的东西。别担心,无论你怎么为所欲为──现在的你都会下意识顾虑到销量。』
因为就算你不想,也会无意间去讨好读者。
剑崎小姐这么说。
我完全听不懂这番话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体会过作品卖不好的地狱,也尝过作品大卖快感的「神阳太」,再也无法自由创作。照理说,你的大脑会擅自去分析、计算流行和读者的需求。至于那是「成长」还是「退化」……结果会决定一切。』
尽全力写喜欢的东西──的确,这或许是我不小心忘记的感觉。在分析流行、不断计算,为了提高销量拚命做到最好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淡忘掉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她突破盲点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归创作的原点,顺从心意去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然而,如今的我就算想放手去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没办法随心所欲。
讽刺的是,剑崎小姐分析的没错。大脑会下意识计算。即使我叫自己遵循本能去写──「不,这个类别在现在这个时代不会受欢迎。」「不,类似的作品上个月才在那个书系出书,结果爆死。」「不,这样包装的吸睛度不够。得想个光看封面和书名就会让人觉得有趣的内容。」──诸如此类的无数抑制想法,会擅自闪过脑海。
大脑会忍不住考虑到销量,已经不只是自动的程度,而是一种生理回馈。
看来业界的毒素侵蚀得比想像中还厉害。
搞不好,我这辈子再也无法自由创作。
不过──这样就好。
对我而言,小说──轻小说,果然是工作。
正因为牵扯到金钱,正因为有愿意花钱看这部作品的读者,才会如此令人愉悦。
单纯出于兴趣的创作,已经无法满足我。
我不小心对只待在自我满足的世界中无法获得的东西,产生了欲望──
那通电话的一个礼拜后──
我生出一份大纲。
生出一个拚命塞满喜欢的要素,却又因为早已养成的习性,下意识去计算如何吸引人气的新企画。没有妥协,也不是寻找折衷方案,彷佛本能及计算完美嵌合在一起,产生相乘效果,倾尽全力拿出的成果。
说它是现在的我写得出的──不对,正因为是现在的我,才写得出的最强杰作也不为过。
我觉得这家伙会成为很神的作品。
至于剑崎小姐对这部无疑会是杰作的大纲有何反应──
『……不行,生理上无法接受。』
「咦……」
怎会这样。
我那么有自信,结果你这个反应?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为了写出这部作品才诞生于世界上的?」我还这么想耶……虽然每次想到新企画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
『不、不过……这不错。』
「……啥?咦?到、到底是怎样?」
『你之前提出的企画,在正面意义上和负面意义上,都走优等生路线。简洁地整理出重点,概念及卖点也清楚好懂。先不论过不过稿,属于编辑部容易下判断的大纲。可是这次的……很糟糕。该怎么说呢,彷佛直接反映出了你的性癖……非常恶心。』
「请、请您别这么说!不是您叫我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是没错……但我没想到你会交出这么露骨的东西。我真的觉得很恶──不过,正因为这样,说不定能变成一部好作品。跟之前重视计算的大纲不同……这次的大纲,散发出一种有如怨念的性欲。』
「……什么叫有如怨念的性欲?」
『也可以说是满溢而出的处男味。』
「这、这、这跟处男没关系吧!」
『你在说什么啊?这很重要的。轻小说作家在处男时期写出来的作品最有趣。涌上心头的情绪和无处发泄的性欲,对现充的嫉妒及憎恶……这种忧郁的情结,能酝酿出令读者深深著迷的杰作。很多作家因为交了女朋友或结婚,作品变得超无聊的。』
不不不不,这百分之百是你的偏见吧?
婚后作品还是很有趣的作家,大概有很多。你只是因为自己没结婚才对人家有偏见吧?但我是不会说的因为很可怕。
『以女角来说,你之前都会顾虑到读者需求,平均分配各种属性的女角……这次则完美贯彻自己的喜好。好厉害……你简直豁出去了,在昭告天下「我每天都用这类型的女生替自己充电」──』
「够了!」
呃啊啊啊!好羞耻,超级羞耻!
这种感觉是我在当只顾著满足读者的「计算型」时从未体会过的。过于老实地将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妄想、自己的性癖反映在作品上,原来这么羞耻……!
『……总之我从这次的大纲中,感受到之前的企画从未有过的强烈热情,细部却不忘顾及当下的市场趋势,如我所料。充满妄想,但绝对没有失控,勉强停在安全范围内。若是这部作品──说不定可以赌上一把。』
就是这样。
对于我顺从自己的兴趣,同时又反射性意识到市场趋势写成的新企画,剑崎小姐虽然感到困惑,还是姑且让我过稿了。
之后的编辑部会议也顺利通过,正式得到可以开始写稿的许可,我便以出书为目标写起初稿。
时间轴拉回现在──我勤奋地写著新作的初稿。
这部作品跟之前的不同,非常符合我的喜好。
反而会想以读者的身分看。
于是,速度自然加快,转眼间就写好初稿……不会发生这么好的事,就是所谓的创作活动。
「……呣呣。」
「来,阳太。」
结麻将用胶囊咖啡机泡的咖啡放到桌上。顺带一提,种类是「雀巢醇品咖啡」。我尝过各种种类,最后固定都喝「雀巢醇品咖啡」。酸味偏淡苦味较强的味道很赞。
「嗯,谢啦。」
我自然地跟她道谢,自然地接过咖啡。
……求婚后过了两周。我终于,终──于勉强能用平常的态度对待她。能看著她的眼睛说话,也不会光看她的脸就脸红。
无限接近于原本舒适的关系。
不过还是有些尴尬的气氛残留。
「怎么了,阳太?你好像很烦恼。」
「其实……原稿有点卡住。」
「哦。《英最》吗?」
「不,我在写的是新作……」
「新作?咦?新作不是还没过稿吗……」
「喔,之前终于过稿了,我正在写。」
「……怎么没跟我说!」
结麻大叫著把脸凑过来。哇,好近好近。别这样。我的脸红病会复发啦。好不容易快治好了说。
「又把我当局外人……」
「不、不是啦!我有想过要告诉你……可是企画通过时,刚好是跟你之间的气氛……尴尬到死的时期,我找不到时机……」
「……啊──」
她似乎明白了,轻轻点了下头。
我们吵架的原因就是新企画通不通过一事,因此我本来想仔细跟结麻说明……可是时机太不巧了。
「哎,总之恭喜啰。这次真的恭喜你。」
「喔。」
我苦笑著回应那句有点语带讽刺的祝贺。
「所以,是怎样的内容?」
「咦……」
真的假的。你问我内容啊?平常你根本不会关心耶。
好吧,考虑到结麻的心境,这次我们因为新企画的关系起争执,她对内容比平常更有兴趣,或许也是理所当然。不,等一下,等等。这部作品的内容我死都不想跟结麻说……啊──可是,在这种时候选择隐瞒太可疑了,我又不想再对她说谎……啊──唔啊啊啊啊……
万分苦恼之后,我──决定一五一十告诉她。
「……是、是跟辣妹的,恋爱喜剧。」
「辣妹?」
「……嗯。辣妹和,御宅族主角的,恋爱喜剧……」
结麻回问,我低著头回答。
「……阳太,你喜欢辣妹吗?」
「啥、啥?不不不不!你、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笨蛋!我可是专家!专业的轻小说家!作者是为读者而写的!写作时当然全是基于计算,以增加销量啊!」
「…………」
「好、好吧……那个,就是……辣妹……嗯。我个人,绝、绝对不讨厌这个属性……」
被结麻怀疑地瞪著,我只好低声补充。
尽情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听见责编的建议,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和辣妹卿卿我我的故事。
实话实说……我喜欢辣妹。
该怎么形容呢……我喜欢那种可爱、活泼、轻浮的感觉。
像我这种超低调超不起眼,在校园阶级底层生存的男人,堪称现充象徵的辣妹,可以说是某种相反的存在。
难道正是这种极端差异让人觉得有魅力吗?
是天敌,同时也是高岭之花的感觉。
应该有很多辣妹瞧不起我们这种宅男,不过其中一定也会有愿意理解宅男的温柔辣妹,有时一边被她们嘲笑「啊哈哈。超宅的」一边跟她们玩……或者反过来,目击骂自己「宅男真的很恶」,把自己当垃圾看的辣妹偷东西的瞬间,拿这当把柄让她屈服,或者再反过来,被辣妹集团握住什么把柄,玩弄于股掌之间──
将我对辣妹的热情通通灌注在其中的,就是这次的新作。
里面的女角──讲出来可别吓到,全是辣妹。
「其实很少女的白辣妹」、「传闻有在援交的黑辣妹」、「头脑简单系的萝莉巨乳辣妹」、「隐性宅辣妹」等等,在辣妹之中做出各种区别。
……这大概就是剑崎小姐觉得恶心的部分。
『辣妹啊,在成人漫画的世界是很受欢迎的王道类型。轻小说界也有种差不多要流行起来的趋势……但过了好几年,始终没有真的流行起来。只要有一部可以成为契机的作品,应该就能带起风潮。从这个观点来看,我认为值得赌在这部作品上。』
剑崎小姐如此分析。
我自己也感觉到轻小说界即将吹起辣妹风潮的气息。不如说拜托流行起来吧。我想看一堆女主角是辣妹的轻小说。
「……阳太果然喜欢辣妹呀。」
「『果然』?」
「啊……没事没事。啊哈哈……」
结麻笑著打马虎眼。
奇怪。我的辣妹控属性应该一直藏得很完美啊。
难道结麻这家伙发现我家里的秘密收藏了……不不不,不可能。我藏在绝对不会被找到的地方。
「所以阳太,你说的原稿卡住是……」
「啊──嗯。有点掌握不住恋爱喜剧的氛围。因为《英最》最近都是战斗场景。」
很多作家能流畅地切换状态,轻轻松松同时开三、四个坑,看来我这方面的技术还不够熟练。另外,由于写了超过十集的《英最》是第三人称,我很久没写第一人称了,有些地方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还有……辣妹女角的魅力也是,等到要自己描写时,才发现比想像中还难。」
这部新作的胜负关键就在如何写出辣妹女角的魅力。
跟在后宫要员中加入一名辣妹的处理方式不同。必须将焦点通通集中在辣妹上,写成一部能将这部分当成卖点的作品。
得描写出更现实、更栩栩如生的辣妹──
「……可以的话,我想去取材。」
「取材……?去哪里取材?」
「……找间学校?」
「你要拜托人家『请让我观察辣妹』吗?」
「……我看很难。」
超像可疑人士的。就算抽中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校方真的答应,辣妹八成也会拒绝。再说,就算抽中那亿分之一的可能性,辣妹爽快地答应让我取材……以我的社交能力,怎么可能跟第一次见面的三次元辣妹正常交谈。
啊啊,联谊时受到的心灵创伤重现脑海……
「我也想过要不要去那种店看看……」
「那种店?」
「呃,就是……有像制服辣妹的女生工作的店。」
「~~!那、那是色色的店吧!你想去那种地方吗!」
「只、只是想想而已!不会去的啦!」
我没那个勇气。而且总觉得在那种店工作的辣妹,跟我想描写的辣妹不太一样。
「……好吧,我会努力靠想像写写看。」
我再度集中于写稿上。
眼角余光瞥见结麻好像在思考什么。
隔天。
来到我家的结麻,不知为何抱著一个波士顿包。
「那是什么?」
「这、这是……你别在意。」
「……是说,你脸怎么红红的?喝酒了?」
「一、一点点……」
「刚跟朋友喝完酒回来……不对啊,天都还没暗。」
「嗯。我在家一个人喝……」
「……为啥?」
「要、要你管!」
结麻大叫后,像在自言自语般小声补充了一句「……不喝酒我提不起勇气嘛」,无视混乱的我,走向更衣室。
「在房间等我。绝、绝对不可以偷看喔!」
由于她相当紧张的样子,我便听她的话在房间等她。
过了约十五分钟。
「久、久等了……」
脸红到不行的结麻,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看见她的身影──我瞬间说不出话。
辣妹。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辣妹。
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左右。百褶裙长度偏短,大概是在腰部卷了好几次。腰间系著褐色的薄针织衫。
头发用发圈绑成一条高马尾,与其说马尾,更接近像喷水那样让头发散开的感觉。妆有点浓。
如假包换的辣妹,就站在我面前。
讲得更具体一点──是高中时期的结麻。
「看、看太久了!你看太久了!」
「……啊,抱、抱歉……」
我忍不住看呆,因为结麻的叫声而回过神。
但回过神后,我依然处于混乱状态。
「咦……咦、咦?为、为什么?你在干么?」
「问我在干么……看、看不就知道了?」
「……要去参加角色扮演大赛?」
「怎么可能!我想帮忙啦!帮助你写新作!」
她红著脸怒吼,咕哝著说:
「……你昨天提到想去取材,所以我想说我打扮成这个样子,说不定能供你参考一下。」
「…………」
不会吧。竟然是为了我。
换上高中制服,特地连妆都重化一遍,不借助酒力会害羞,于是喝了一些酒──她为了协助我写稿,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吗?
「我是你的助手吧。」
「结麻……」
「而且……放著不管,你可能会跑去奇怪的店。」
「不、不会啦。那是开玩笑的。」
我急忙挥挥手,然后深呼吸,先让心情平静下来。
接著重新望向结麻。
除了害羞及莫名的兴奋,怀念感也一同涌上心头。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结麻,无疑是高中时代的她。
内在却是二十岁的大学生。
高中毕业的人穿著高中制服,还打扮成超青春的模样,想必相当难为情,她连耳朵都红了。
尽管如此,还是努力打扮成辣妹给我看的结麻……虽然这样讲对她非常不好意思,我实在无法不从她身上感觉到性吸引力。
「是说这套衣服哪来的?看起来就是高中制服耶。」
「呃……去年社团的年底聚餐时,有个活动是大家都穿高中制服参加,当时我请家里的人寄来的。」
「……好低能的活动。」
「啰嗦!大学社团就是这样啦!」
哦──好吧。
那个世界对没参加过社团的我来说,只能靠想像的。
「所以……你、你觉得如何?」
「什、什么觉得如何……很、很兴奋,啊?」
「……什么啦──!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能不能拿来参考!」
喔,那个啊。
不小心把真正的感想说出来了。
「很、很兴奋……唔唔~~笨蛋笨蛋!啊──真是,搞什么!早知道别穿了……」
她害羞得用双手遮住脸,坐到地上。由于裙子很短,内裤都快露出来了,我勉强用残存的理性努力移开目光。
「抱、抱歉。可以拿来参考。不如说,我绝对会拿来参考。一定会把你的觉悟用在作品上。」
「……这还用说。要是你敢写出无聊的故事,小心我揍飞你。」
她含泪瞪过来。打扮成辣妹的模样,露出这种像女骑士在大喊「唔,杀了我」的表情……老实说,我的兴奋度直线上升。
之后,我请结麻以各种方式协助我取材。为了不让她宝贵的觉悟白费,还有为了作品。绝对不是想满足私欲,绝对不是。
首先是拍照。
「……我、我该做什么?」
「先、先摆个辣妹风姿势。」
「什么叫辣妹风姿势啦。」
「你高中常摆的低能姿势。」
「你什么意思!」
经过一番交谈,结麻最后摆出手背对著我,手抵著下巴比V字型的姿势。不过,都过二十岁了,还穿著高中制服摆这种姿势,她似乎非常抵抗,表情因羞愧而扭曲,双腿也微微颤抖。
我拿手机对著结麻,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哇,糟糕。
好兴奋喔。不如说不兴奋才奇怪吧。喜欢的女生打扮成正中喜好的模样耶。还能合法地将这副模样拍下来喔。这里是哪里?天国吗?
影片也顺便拍一下好了──
「阳、阳太,如何?可以拿来用吗?」
「拿、拿来用……!笨、笨蛋!女孩子不要直接讲这种话!」
「……啊?怎么了?我是问你能不能用来当参考资料。」
「资、资料……喔,那个啊。」
「什么叫『那个啊』,你到底是想到哪去……!难、难道──」
「等、等等!冷静点结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可、可是,光凭那句话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你也挺色……好痛好痛!真的很抱歉!」
接著是重现二次元中的辣妹。
「……绝对不可以面向这边喔。」
「我、我知道。怎么样?还行吗?」
「…………要、要解开五颗扣子。裙头卷起五次,就会接近你给我看的角色的模样。」
「原来如此。」
「呜呜~~!什么东西啦!这样穿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胸部要露成这样!裙子也太短了!走一步就会看见内裤!这个角色设定成变态吗!」
「没办法。在二次元世界遭到扭曲的辣妹,就是这种生物。啊,对了。我还有想在现实中重现的领带系法。就是这个──」
「哇~~!笨蛋!你敢现在回头小心我杀了你!」
当然不只欢乐羞耻的事件,也有认真取材。
「咦?睫毛膏是用涂的吗?不是用戴的?」
「假──假睫毛才是用戴的。睫毛膏是涂在自己的睫毛上,用来加深颜色的。还有接睫毛。」
「接、接睫毛……?」
「把睫毛接上去的意思。去专门店用手工一根根把睫毛黏上去。接一次可以维持一段时间,所以最近很流行。」
「哦──原来如此。」
「啊,不过女主角是高中生对不对?那不会去接睫毛吧?毕竟价格不便宜……啊──嗯──?可是都市的高中生,应该,会接吧……?」
「呣。对乡下辣妹来说难以判断啊。」
「别叫我乡下辣妹!」
如此这般,结麻奉献身体……不如说牺牲身体的取材时间告一段落。
「好、好累……」
「……我、我也是。」
我们瘫坐在地上,靠著身后的床。
彼此都精神力耗尽的感觉。
「有帮上忙吗?」
「……嗯。」
可以说帮了非常大的忙。
重点是,我的动力直线上升。除了久违地看见结麻打扮成辣妹,使我兴奋不已外──更重要的是,她为了协助我写作,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不回应她的期待还算男人吗?
「这样呀。太好了。能为你的工作出一份力就好……」
结麻轻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打扮呢。」
「嗯……」
「因为高中时,我穿成这样的时候,你一直笑我不是?一下说我蠢,一下说我轻浮。」
「那是……因为你,就是说……」
「你在掩饰害羞?」
结麻抢先说出答案,我瞬间语塞。
看到我的反应,她咯咯笑著。
「阳太你啊,是那个对吧,那个……呃,叫什么来著?你之前跟我说的,动画的可爱女生说猫咪是……对,傲娇!」
「……啥!」
傲娇?
我吗!
这女人说身为「计算型」的职业轻小说家,一天到晚都在合理分析傲娇女角之魅力的我是傲娇吗!
「……别、别开玩笑了,你这白痴……我才不是傲娇咧。只是……那个,我的原则是绝对不会坦率地表达情绪,认为偶尔也有必要讲出跟真心话完全相反的意见……总、总之,你误会了!」
……啊──嗯。我果然是傲娇。一点都不坦率的傲娇。刚才的藉口也超傲娇的。
真的假的──
我原来是傲娇。
仔细回想起来,我好像一直在对结麻做出所谓的傲娇式反应。无法将真正的情绪表现出来,讲出跟内心所想相反的话。
明明从以前到现在都那么喜欢她。
我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羞耻,脸颊异常发热──就在这时。
咚。
有东西碰到肩膀。转头一看──不用看也知道。从这个位置、这个重量判断,是坐在旁边的人,把头靠到我的肩膀上。
「──!」
心跳一口气加速。令人既害羞又欢喜的事件突然发生,大脑彻底陷入惊慌状态。
精神力本来就所剩无几了。
理性跟其他一切都快要失去控制──
「结、结麻……」
「呼──」
「……咦?」
我望向旁边,看见结麻的睡脸。她将头靠在我肩上,睡得香香甜甜。
「……唉──」
我瞬间无力。感觉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落。
哎,这家伙大概也累了。在精神方面。看来是因为取材完毕后立刻放松下来,导致疲劳一口气涌现。来我家之前喝的酒,可能也发挥作用了。
「不过……未免太那个了吧。」
这是新型拷问方式吗?
总而言之,为了避免吵醒结麻,我一动也不动,只是痛苦地等待时间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