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相遇的时候,觉得真是宛如人偶的孩子啊。
两年前的某一天。
在研究员的带领下来到Factory实验设施C栋,特别医务室。
人造阳光照耀下的白色房间。枕边摇曳的白色鲜花。
起身坐在床上的,刚诞生不久的银发少年。
初次见面,这样打了个招呼,代替回答的是冰冷的银色视线。
“三十三号”的弟弟是个冷漠的孩子。
不管对他说多少话都没有回答,怎么开玩笑也不会笑。不过要说是不耐烦也不对,也并没有在害怕。
中性的,有些像女孩子的那张脸上缺少了名为表情的东西。
为了得到反应而一个劲地说个没完,结果渐渐变得空虚起来,最终还是厌烦了。把当作礼物带来的巧克力扔到少年脸上,挥开急忙跑进来的护士的手,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是说出来啊,这样朝着床上发出质问。
即使如此,依然没有回答。
简直就像没有听到这边的声音一样,那孩子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蓝天。
就这样,虽然不知为何,自己明白了。
明白了对于这孩子还什么都没有这件事。
从自己被制造出来的四年前开始,母核的培育形成就不断地开始简略化,到了现在大部分的孩子几乎都是在没有完整自我意识的情况下就结束一生,不过这种事情当时还不清楚。
即使如此,对于这孩子真的是“刚诞生下来”这件事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大概是注意到声音忽然停下了吧,少年看向这边。
宛如人偶的脸上,只有些许表现出意志存在的银色瞳孔。
真美啊,简直就像宝石一样的眼睛。
少年被赋予“Dual No.33”这个名字是在那天下午的事情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后。
人造阳光照耀下的白色病房中,那孩子独自靠在床上正眺望着窗外。
折断的右腿和左臂被石膏固定,严重烧伤的脸右半部分缠满了绷带。
银色的瞳孔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窗外宽阔的白色街道。
下午好,听到这声招呼后吓了一跳似的转过身。
那张脸上染满了恐惧。
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住床,想要凭手臂的力量起身却失败了。勾住了吊着石膏的绷带,少年失去了平衡。
慌忙跑过去张开双臂,在跌落地面之前将他抱住。
就这样以抱在一起的姿势跌在地上,怀里抱着少年就这样之一时间动弹不得。
少年颤抖起来。
缠满绷带的身体颤抖着,正紧抓住眼前的胸口忍着声音哭泣。
……少年初次任务失败是在三天前。
护卫的政府要人被定为炸弹恐怖袭击的目标,连同数十名SP在内在少年的眼前被炸得四分五裂。
自己也负了重伤的少年被连日来造访的军队干部骂为派不上用场,因此对一切感到胆怯。
从衣服缝隙中可以看到的是沾满鲜血的绷带。
没关系哦,这样被抚摸着后背,哭声响了起来。
总算是平静下来之后才将他扶回了床上。少年擦干眼泪,注视着眼前这张带着眼罩的脸,接着注意到地板上被压扁了的“物体”之后感到奇怪地侧起头。
然后终于想起“那个”的事情,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接住少年的时候被压到屁股底下了吧。特意从第一层买来的花束就这样漂亮地被压扁了。
苦笑着抓了一下脸颊然后又为了掩饰害羞而把脸瞥向一边,捡起那已经不知道是花束还是什么的“慰问品”,并伸到了少年眼前。
少年无言地接下递过来的花束,
露出一丝微笑,第一次开口出声道。
——谢谢。
这成了关键一击。
在那一天之内完成一切手续,从自己第九层郊外的家中搬出,搬进了少年所住的第十层宿舍。
没有理由。
所见,所闻,一切都是生下来第一次接触的世界,完全不明就里的被推给战斗兵器的任务。
那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劲地在害怕罢了。
所以认为自己必须要守护他。
……想要再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唔……”
睁开眼的时候,世界一片黑暗,只有流动的空气传来刺骨的寒冷。
第十层军用港口。连夜间照明都已经关闭的格纳库角落中,库蕾雅就这样背靠在墙上,身披毛毯抱膝而坐。
脑内时钟表示出的时间显示“上午六点”。那时,在训练室和迪分开之后就立刻来到这里,所以已经这样子睡了五个小时了。
缓缓抬起头,就这样在毛毯之下舒展身体,噗哧地打了一个喷嚏。看来稍稍有点着凉的样子。晚上的军用港口只有勉强不会让电子仪器冻结程度的供暖而已,所以再怎么妥协都称不上是适合睡眠的环境。
即使如此,库蕾雅依然经常在这里睡。
发生不愉快事情的时候,感到悲伤的时候,和谁吵架了的时候。
认为这里很适合作为这些时候用来逃避的场所。
把毛毯卷在身上站起身。眼前的是包裹着银灰色庄家,全长七十五米的巨大船体。在刀子一样尖锐轮廓的头部可以看到荷电粒子炮那凶恶的影子。
主动力是“X7型演算机关”。平均巡航时速为一万七千公里,极限机动是的最高速度将近秒速一万米。为了引出“千里眼”那庞大的知觉能力而开发出来的,库蕾雅的分身。
世界仅存三艘的云上航行舰其中之一,高高度索敌舰“FA-307”。
想起来,这家伙完成的时候正好是迪刚生下来的时候。
“……那么,这家伙也可以算是我的弟弟吧。”
做了一场相当怀念的梦。
和刚从培养槽中出来的迪相遇那天的梦。
库蕾雅得到了“弟弟”那天的梦。
“已经,过去两年了啊……”
既不是作为魔法士,也不是作为兵器,而是让作为人类的自己能够被依靠的,银色头发的少年。
这件事无论怎样安慰自己的心灵,那孩子都不会知道吧。
两年前直到和迪相遇为止,对库蕾雅来说活着是一种痛苦。在作为构成CITY的零件而诞生,作为战斗兵器而允许生存下来的少女时代。同时诞生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个世界,把生来就看不见的眼睛藏在眼罩下,孤独地过着每一天。
觉得自己随时死掉都没关系那段日子的自己。
在那样地自己胸前低声哭泣的,年幼的弟弟。
——两年。
那孩子一点一点长高,变得稍稍容易展露笑容了。
不过依然还很弱气不太可靠,还需要时刻关照。
但是,照顾那孩子真的是很愉快。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有在那孩子面前能够摘下眼罩了。
这个世界不需要我这种人,那孩子虽然这么说过。
但是那孩子给我带来了“幸福”。
明明如此。
“……迪那个,笨蛋……”
微弱的声音消散在格纳库的黑暗中,剩下的只有叹息。
那孩子竟然会不听自己的劝告这种事,这还是第一次。
会梦到那么伤感的梦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明白。
迪所说的话也有他的道理,头脑里能够理解。
从玛丽亚·E·克莱因的经历中发现的数据的破损——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普通情况下肯定会忽略不管程度的细微矛盾而已。虽然说是从得到的几乎全部资料中都可以检查出的问题,但是如果说是单纯的偶然也不为过。所以就如迪所说的,只要在哪里都找不到“玛丽亚·E·克莱因在成为玛丽亚·E·克莱因之前的经历”这种情况下,就无法判断她有嫌疑。
或者说,这只不过是想得太多了。
要瞒过自己的“千里眼”将一个人的经历消除是何等困难的事情,库蕾雅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说不定自己只是在极度那个娇小的女孩子也说不定。
对在这两周间迪一直跑到第一层去感到不痛快,所以才想要调查那个女孩子和他的母亲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还真是个十分无趣的人。
“……是啊。”
呼的呼出一口气,库蕾雅苦笑道。
“不让军队的谍报部门总动员的话,这种完美的伪装……”
是做不到的。
刚想要这样说,却忽然闭紧了嘴。
对于自己想说的话,想到了一种可能。
“……军队的……谍报部门?”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空洞。
一个不得了的假设浮现在脑海中。
——假如说,在大战中,某国的军队有魔法士逃走了的话。
当然,库蕾雅从未听说过有那种事情发生的记录。这只是单纯的假设。但是,在诞生了数千名魔法士,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战死沙场的那场世界大战中,会有这种事件发生也丝毫不奇怪。
当然,军队的人会拼命地不断进行追捕。但是,假如说对手是最高级别的军事兵器。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抓住。逃走成功,耗费了莫大费用与研究时间的军事机密行踪不明——那是最为糟糕的结果吧。
变成这种情况的时候,军队的高层最害怕的会是什么?
“……情报的泄漏。”
逃走的情报泄露给敌人,注意到这边战力减弱的敌军因此展开攻势——这种最糟发展对他们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
那么,该怎么处理才好?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前提变成“无”。
把有关出现问题的魔法士的一切资料消除的话,事情就可以完整解决。说到底,那种魔法士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逃走”这种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将一切资料库中的记录加以改写,将庞大的战果全部替换为其他魔法士的成果。
结果,一名魔法士就从历史中消失,得到了完全的自由——
回过神来的时候,库蕾雅已经跑了出去。
飞奔向格纳库角落的操作终端,呼叫管制室。满心急切地敲打触控板。如果自己的想法正确的话,找出“玛丽亚·E·克莱因”过去的线索还没有中断。即使一名魔法士“作为人类”的经历完全遭到了消除,也不会连I-Brain开发时使用的研究资料都一并舍弃。
显示器的对面,值班的管制官现出身影。虽然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朱色眼罩感到十分惊讶,但是并没有过多在意。
“Factory所属,实验训练生Clair No.7。申请FA-307的出击许可。目标是——”
单方面的作出指示之后结束通信,急速超船跑了过去。
目标是北美大陆西海岸,CITY·洛杉矶遗迹。
大战中制造出空间制御特化型I-Brain,《光使者》的诞生地。
——————————
七月二十日,早上六点。
Dual No.33的一天随着表示收到邮件的电子音开始了。
……谁……?
从自己房间的床上起身,把哈欠咽回肚里。因为在意昨晚库蕾雅所说的话,结果完全没怎么睡。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枕边的携带终端,在立体影像显示器上打开邮件,确认送信人的身份——
“——谢菈?”
一下子睡意全消。
经过精心排版的邮件右侧以可爱的字体署名了“塞莱斯蒂·E·克莱因”。信中写了妈妈希望能够召开晚餐会,所以今天的带路暂停,希望晚上能来家里吃晚饭这件事。
“诶……”
思考了两秒,决定心怀谢意地接受邀请。谢菈亲手做的晚饭当然也是非常有魅力的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出于玛丽亚的希望这一理由。先日的事情以来,她和迪的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和谢菈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如往常,但是在迪也在场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露出微笑,或者小声地搭话。
说不定,是想要把迪作为契机来争取和女儿和好。
如果是那样的话实在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玛丽亚·E·克莱因,四年以前的经历全都是伪造的——
把头脑中中浮现的库蕾雅的话强行赶出脑海。那种愚蠢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弹起来似的从床上跳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既然谢菈的带路休息的话,今天就决定来分析一下一直以来收集起来的资料吧。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对着明亮的人造蓝天不由得眯起眼睛。
第一层也一定是个好天气吧,心中毫无理由的这样想到。
“……加油咯。”
今天一定可以成为美好的一天。
祭典在开始之前是最愉快的,曾经在那里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所言不假这一点,迪今天生来第一次体会到了。
结束了起床的洗漱和早餐,迪虽然鼓起干劲坐到了自己房间的固定型终端前面,但是完全无法集中展开工作。敲了一下键盘之后开始唔地嘟囔起来,敲第二下键盘之后就开始毫无意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进入下午之后,终于连脑袋里都被今天晚餐会的事情充满了,资料的分析完全就被抛在脑后。
实在没有办法地拿起骑士剑,朝研究栋的训练室走去。觉得让身体动起来的话自然就可以提起干劲了吧。
自己映在研究栋的门和窗玻璃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正露出笑容。
在最简单的训练菜单中竟然错过三个目标,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走出训练室的时候,正好脑内时钟宣告已经“下午五点三十分”。
先返回宿舍中自己的房间,简单沐浴过之后穿上Factory的制服。因为出门时正式的衣服就只有着一件而已。在镜子前面反复整理服装,不止一次地用梳子梳理那一缕长发。
虽然犹豫了很久,不过果然还是决定带上骑士剑。
从宿舍中飞奔而去,跑过傍晚的街道,乘坐层间升降梯来到第一层。思考着该准备什么伴手礼,最终决定选择最稳妥的花束。适当地在店铺挑选出合适的花朵之后拜托店员做成花束。
在包括了超过十种以上花朵的豪华花束中,迪所知的就只有玫瑰一种而已。
买花这种事情还是生来第一次。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是在那三十分钟之后。
第一层中早就已经降下夜幕。
“啊,迪君晚上好。”
大概是从很久之前就在等少年抵达了吧。少女在玄关门前轻轻挥手并翘起嘴角。
“那个……很高兴今天你能来。”
“我才是”,迪笑着递出花束,“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谢菈抱着接过那大过头的花束,并把它拿到眼前闭起眼睛。
“……真是宜人的香味。”
“你喜欢吗?”
“是的。”
点了点头,睁开眼睛。
“请进。很快就准备完成了。”
说着走进玄关进入起居室。在昏暗的灯光下,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盘子。蔬菜沙拉,三明治,合成肉的烧烤,油炸鱼肉。摆在桌子正中的圆派正散发着“刚刚烤好”的热气,从厨房里还飘来浓汤的香味。每一样都做得不多应该是考虑到尽可能把这丰富的料理全部吃完吧。
干脆地说,这是远远超出迪预想的豪华晚餐。
“谢菈……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做了?”
“从午饭后就开始了”,将花束插入玄关的花瓶,谢菈回答道。
迪由衷地佩服起来。
“这么丰富的晚餐,是你一个人做的?”
“诶?”
对于这满不在乎的问题,谢菈停下动作。
转身看向迪,放松嘴角红着脸说道,
“祐一先生……还有,妈妈……也帮忙了。”
“……这样啊。”
无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从把一切告诉迪的那一天以来,玛丽亚正试着全力正面面对自己的女儿。当然,已经养成习惯的态度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改变的,即使如此也可以从细节之中看出正在对女儿表现出关心,知道内情的迪看得清楚。
……在努力呢。
和女儿一起准备晚餐有多愉快这件事,之后去问一下好了。
“那……玛丽亚小姐和祐一先生呢?”
“妈妈有事情呆在自己房间。祐一先生……”
就在谢菈说到这里的时候。
“——不好意思。这个盘子要放在——”
熟悉的低沉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反射性地转向那边,迪哑然了。
“……祐一……先生……?那个打扮……”
“嗯?”祐一单手托住碟子向下打量起自己的打扮,“怎么了吗?”
围裙姿态的“黑衣骑士”就在那里。
在平时所穿的黑色装扮之上,正围着一件蓝条纹的围裙。
并不是不相称。
不如说,平时就缠绕住全身的那种“锐利”被围裙缓和,反而展露出了一种温柔的气质。
但是,这个该怎么说呢……
“不合适吗?”
“不。有种父亲的感觉。”
迪立刻作答,祐一皱起脸。
忽然。
“……真的是非常相称呢。”
不知什么时候,玛丽亚从自己房门里探出头来。
“妈,妈妈”,谢菈激动地发出声音。
“晚,晚上好!”迪慌忙打招呼。
玛丽亚对着这样的两个孩子投来冷淡的视线,笨拙地扬起嘴角,
“欢迎。很高兴你能来。”
说不定刚刚那是想要微笑吧,这样思考着。虽然可以看到努力的痕迹,不过谢菈在场的时候玛丽亚的态度依然和自然相去甚远。
结果谢菈似乎误会成母亲是在生气,结果战战兢兢地缩起身体。
“——谢菈”,玛丽亚说道。
“……有什么事?”
“已经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了吗?”
“诶……?”
对于意想之外的温柔话语,谢菈瞪圆了眼睛。
短暂的语塞之后,
“……没关系的。还剩下……”
不知为何,似乎打算着什么似的看向这边。
“这样啊”,玛丽亚再一次作出不太自然的笑容,“那么,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暂时别到我房间来啊。……准备好了的话你们先开始也没关系。”
说完朝祐一送去视线,祐一则点头作出回应。
“我知道了。”
谢菈回应的同时,房门已经关起来了。即使如此,谢菈依然看起来很愉快的放松嘴角,注视着玛丽亚消失在里面的房门。
轻轻呼出一口气,用还留着兴奋的表情转向这边,
“就是这样,最后的工作,要请你来帮我。”
说出了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最后的工作是?”
“所以说,还剩下一个料理没有完成”,说着把不知是从哪里取出的嫩草色围裙推给迪,“所以,请你来帮我。”
看来,今天我是客人这种理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嗯……我知道了”,迪接过围裙,“那么要做什么?”
谢菈把小号的粉色围裙系在脖子后面回答道。
“是煎蛋。”
——————————
房门冰冷的触感让贴在上面的脖子感到很舒服。黑暗的房间,从起居室那热闹的氛围中分隔开来的安静空间。玛丽亚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静静地闭上眼。
——是煎蛋。
听到女儿从门对面传来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到底已经有几年没听到过她如此高兴的声音了呢。在玛丽亚的记忆中,那孩子自从懂事开始,不是一直害怕得瑟瑟发抖,就是低着头忍住表情。
还有煎蛋。
那是那孩子从小时候起就最喜欢的食物。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那孩子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
很久以前,那个人还活着,自己一家还隐居在瑞士那座小村庄里的时候,家里养了几只鸡。鸡蛋虽然是一家人重要的收入来源,但是没卖完的时候就会变成煎蛋给晚上的餐桌增添颜色。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无聊理由。
“……不去不行。”
念叨着站起身。到此为止的计划都很顺利。少年回应玛丽亚的邀请,在没有任何戒备的情况下来了。而且利用昨晚的时间在房子周围埋设了八个通讯妨碍的元件。
自己就趁现在从家里出去,对第十层的Factory研究栋展开袭击。
在这期间,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家中,少年在一切结束之前大概都会一无所知地愉快享受宴会吧。即使注意到发生异常,那也是已经开始袭击的时候了。少年回到第十层的时候应该一切都结束了。
打开衣橱,从里面的双层底下面将偏光迷彩的斗篷取出。
想要把地板放回原处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某样东西。
那是装有透明液体的,三公分左右大小的玻璃小瓶。
看到这个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起来还准备了这种东西呢。无色无味,即效性的神经毒素。在红茶之类的饮料里面滴入一滴喝下去的话,连呼救都发不出一声心脏就会停止。两周前演练各种各样计划的时候,将少年叫出来收拾掉这个选项理所当然的出现在选择范围内,因此特意准备了这个。
但是。
“……这个,已经没有必要了呢。”
取下附在瓶底的小袋,将收在里面的解毒剂放入毒药中。毒药在中和剂的作用下被分解,透明的液体染上了淡蓝色。
说不定,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考虑那些天真的事情,现在,就在这里把那个少年收拾掉的话,CITY·马萨诸塞中就不存在能够阻止自己的战斗力了。
头脑中的光使者“雷诺阿·瓦雷尔”大声呼喊着应该这样做。
但是,现在的自己是“玛丽亚·E·克莱因”。
无法下手把成为女儿朋友的,而且恐怕对女儿抱有恋心的少年杀死。
“告诉祐一的话……大概会被取笑吧……”
她接受来自“贤人会议”的委托也好,今天的出击也好,都没有对他说。刚刚的暗号也是,特意让他理解为一直以来的头痛发作了所以不要进来。
如果和他说出事实的话,祐一这一次一定会全力加以阻止吧。
不管怎么说已经恢复了也好,自己的I-Brain依然处于随时机能停止都毫不奇怪的状态。
“对不起了……”
低声说着,轻轻把瓶子藏起来之后站起身。
从床下取出十二个正八面体结晶,披上白色斗篷。
走向房间深处打开仅有的窗户,呼出一口气。
从现在起开始的,是我的最后的战斗。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一定都会回来。
然后,再也不做会让那孩子哭泣的事情。
“……很快,就会回来的。”
留下温柔的声音,
玛丽亚向着夜晚的街道飞翔起来。
——————————
特大的煎蛋做好之后,所有的准备就都完成了,但是玛丽亚依然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祐一在桌子前抱起双臂,静静地等待着宴会的开幕。
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正在对煎蛋的成果进行讨论。你们先开始也没关系,似乎丝毫没有听从玛丽亚这句话的打算,一点没有想动桌上料理的意思。既然已经摆出这副态度,即使是祐一也很难说出“让我们先吃吧”这句话,就这样在豪华的餐桌前差不多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说起来”,是话题说完了吗,迪将视线转向这边,“玛丽亚小姐……还真慢呢。”
“……是啊。”
一瞬间对于该怎么回答才好感到了迷惑。如果是一如既往的头痛发作了的话,玛丽亚就不是能够出现在人前的状态吧。即使是祐一,现在也只能等待她恢复。
迪多次在祐一的表情和玛丽亚房间的门之间来回,
“那个……”,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我去招呼一下会比较好吧。”
“别——”
“不行。”
别去,打断祐一这句话的是谢菈。
“妈妈在房间里的时候如果被打扰的话会非常生气的。”
“呃……啊,嗯”,迪虽然还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闭上了嘴,“……是这样啊。”
从口袋里取出便携终端,唤出显示屏。
“在做什么呢?”谢菈从一旁看过来。
“诶,那个……因为现在时间有点晚了而我还没回去,所以联络——啊嘞?很奇怪啊……”
迪感到不可思议地侧起头。
“怎么了?”
“没,和‘上面’的联络接不上……”
迪多次敲打终端的键盘,最后从背包中取出骑士剑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要稍微出去一下。这里大概是信号状况有些不好……”
……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等等。
祐一出声阻止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迪从起居室穿过走廊,正要打开玄关的门。
“很快就会回来的。……谢菈要等我哦。”
轻轻地挥了挥手,从家中走了出去。
——下一瞬间,迪的便携终端发出警告声。
几乎是下意识之下,祐一也行动了起来。启动I-Brain站起身,将身体能力控制调出来。没拿着骑士剑的状态下能力明显受到了限制。以通常八倍的低速度朝谢菈背后跑过去,在走出玄关的时候已经迟了,双手架起骑士剑的迪正消失在视线的远方。
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恢复过来之后再次返回家中。
结果还是不去不行吗,谢菈呆呆地问到。
“祐一先生……?那个……”
没有回答的时间了。
冲向玛丽亚的房间,完全不在乎上锁就破门而入。
“……糟了……”
祐一倒吸一口气,转过身冲了出去。
房间的任何角落都看不见玛丽亚的影子。
——————————
(“D3”E:Lance射出)
透明的正八面体出现在举到眼前的右手旁。“D3”周围展开的时空之栅和通常的空间相连,在内部进行加速的荷电粒子化作光之枪贯穿了通道的黑暗。为了不破坏研究栋的建材而减弱了出力的“Lance”准确贯穿了在二十三米前的转角处瞄准玛丽亚的狙击手头部,命中强化碳纤维的墙壁之后弹开。
就这样这一带的镇压完成。
能源线路被切断,已经陷入黑暗的研究栋。就在短短十五秒前为止还充满通道的士兵们的叫声已经完全被令人痛苦的寂静与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取代了。
(“D3”E:Lance装填)
在正八面体的攻击装置周围展开“封闭的时空”,再一次从通常空间中脱离。处于装填状态的“D3”在封闭的空间中对重力场进行控制,将存在于周围的空气分子加速到近乎光速。被加速到等离子化的空气分子的原子核与电子互相分离,被作为模拟的荷电粒子炮弹体储存起来。
攻击准备完成。
(在本体周围开始重力控制)
浮在离地板十公分左右的空中向通道深处滑去。
第十层,Factory研究设施C栋。脑内时钟宣告的时间是“下午八点三十分”。从家离开之后过去了三十分钟,侵入这座建筑物已经过去两分钟。虽然放过了无抵抗的研究员,但是警备士兵就不能如此了。出现的尸体已经超过百体,无数士兵重叠倒在紧急灯的暗淡绿光之下。
对玛丽亚来说这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景象。
在十二年前的那片战场上就经历过无数次的事情。
……明明如此,今天却感到有些心痛。
通道的终点是一堵厚重的隔墙。收纳着目标机密情报的房间就在对面。试着连上便携终端解锁但是失败了。这种严密的保护即使是把祐一叫来大概也没办法解除吧。
通过“质量感知”测量出隔墙的厚度,慎重的调整“Lance”的威力。
(射出)
玛丽亚绝非大意行事。
但是,如果在这里的是祐一的话,或许还可能会注意到。
光使者的I-Brain是通过质量来认识世界。那也就意味着“无法区分拥有同样密度与大小的物体”。比如说人类和水。又比如说石块和宝石。对于没有I-Brain的普通人凭借视觉就能轻松区分的物体,光使者却很容易混淆。
因为拥有便利的“分辨质量”这一能力,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变得依赖起来,并且因此诞生出某种安心感。
玛丽亚没有注意到。
即使在门上打穿了一个洞让在那对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也直到最后才意识到。
设置在房间中央的四方形金属物体并不是操作终端。
那是会对隔墙的异常反应自行启动的“对魔法士用拘束装置<干扰发生器>”。
(动作错误。演算速度低下。危险,系统停止。)
终于意识到事态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紧急放出光之枪贯穿干扰发生器的控制部分,但是已经来不及确认了。脑内传来如同被钉入木桩一般的剧痛让意识沸腾起来。
视线中映出的一切都迅速失去现实感,
无法支撑体重的双腿无力地跪倒,
……谢菈……!
就这样,意识中断了。
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摸不清头脑。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黑暗的通道,玛丽亚就这样靠在被开了一个洞的隔墙上垂下头。
想要起身,可是膝盖完全使不上力。严重的目眩之下只能按住额头发出呻吟。看来似乎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原因恐怕就是在隔墙对面冒烟的那台干扰发生器。控制部分被击穿那大概是自己干的吧。
手扶着强化碳纤维的墙壁,强拉硬拽的站起身。
……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瞬间没能搞清楚现状,很快又想起自己正处在作战中的事情。大概是启动中的I-Brain完全受到了干扰发生器攻击的缘故,记忆有些模糊。
呼叫出脑内时钟,这才逐渐恢复血色。
“……下午,九点……?”
也就是说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以上。
急忙想要跑出去,但是身体却一个踉跄。将忽然冒出的不快感堵在嘴里,拼命地压下惨叫。
就连呼吸都不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遵照损坏的大脑发出的损坏的命令,自己正在对自己的身体发动攻击。
空荡荡的胃部不住地分泌出胃酸,严重的痛苦让眼泪都流了出来。三半规管变得乱七八糟,就连自己是不是已经站直了都分辨不清。
真想就这样倒在地上。但是,不能就此倒下。
不快点的话。
不快点回去的话。
不回去的话那名少年就会注意到的。
强行动起不听使唤的身体朝房间深处前进。从坏掉的干扰发生器一旁穿过,走进里面的门,这一次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房间。用颤抖的手指敲打键盘,开始复制目标资料。
要紧嘴唇,强忍着足以令意识中断的剧痛。
走出房间,就这样顺着来时的通道返回。
走到哪里都是尸横遍野的如同地狱的通道。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呕吐中枢,终于忍不住停下来一口吐出混着鲜血的胃液。途中多次搞错路线,最后终于连自己的位置都难以把握了。就这样在如同迷宫一样的研究栋中,凭着朦胧的意识不断彷徨着。
那两个孩子是正在享受着宴会吗?
还说说正在等着我回去吗?
……那孩子会不会等我回去呢?
抵达的地方是一个圆筒形的房间。
失去了照明而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训练场。
这里就是终点。
回过神来的时候。
黑暗的对面,双手拿着两支骑士剑,银发的骑士就伫立在那。
——————————
挂在墙壁上的小鸟时钟指向了晚上九点。
在起居室的桌前,谢菈独自一人等待着大家回来。
桌上早就冷掉的料理依然维持着最初的状态寂寞地摆在那里。
虽然非常饥饿,却没有任何开动的想法。
因为,这是大家的晚餐。
是要和妈妈,祐一先生还有迪君四个人一起享用的东西。
谢菈不清楚大家都去了哪里。虽然说着很快就会回来,但是迪君没有回来。在那之后追出去的祐一也是一样。而且本来应该在房间里的母亲也到处都没有找到。
虽然想去寻找,不过还是放弃了。
因为如果有人回来可是家里谁都不在的话会非常寂寞的。
所以就应该由自己在这里安心等待大家归来。
大家一定都会回来的。
因为今天是愉快的一天。
在这样愉快的一天里不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所以谢菈一直在等待。
双手放在桌上托着下巴,轻轻闭上眼睛,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就这样不断等待着。
——不管何时都继续等待着这场不管何时都不会开始的愉快晚餐。
——————————
充满血腥又没于黑暗的研究设施C栋的训练场。
迪咬紧牙关,架起了双手的骑士剑。
在直径二十米的房间对面,偏光迷彩斗篷的白色在虚空中摇曳。
迪一直在搜索的“光使者”就在那里。
(“身体能力控制”启动。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五十三倍。)
滑行一样的在地面上奔跑,一口气将二十米的距离缩减为零。皮肤可以感觉到空气阻力流过身体表面所形成的微风。
向前踏出一步挥下一击。
刺出的右手骑士剑“阴”被光使者眼前展开的空间之网缠住,朝着虚空划出一道和迪期望相去甚远的轨迹。
……还没完!
没有刻意调整失去平衡的姿势,而是就这样以右脚为轴转向背面。左手骑士剑“阳”画出弧线袭向光使者,不过果然又被扭曲的空间捉住从目标近前一厘米的位置挥空。
就在准备作出连续第三次攻击的瞬间,注意到光使者头上出现了“空间的扭曲”。
一个动作向后拉开十米的距离摆正架势。
……啊嘞?
预料之中的反击并没有出现。
刚刚那的确是“D3”出现的瞬间所引起的空间变动才对。
一瞬间的迷惑之后再一次架起骑士剑踏向地面。光使者展开了重力控制的身体流畅地滑过黑暗,打算从训练室的出口逃走。
这一次不会让你逃走。
(并列处理开始。“身体能力控制”发动)
(并列处理开始。“自我领域”展开)
自我领域和身体能力控制同时启动。不足一千万分之一秒内就绕道光使者正面,将敌人收入自我领域的内部。一瞬间的延迟都没有就发动攻击。黑暗之中,展开了偏光迷彩的光使者身影如同海市蜃楼,不过依然可以在紧急灯的照射下从风帽缝隙中可以看到金色的头发。
一口气将右手骑士剑挥下。
光使者和迪两个人之间的空间出现扭曲。
右手传来冲击。
从虚空中出现的正八面结晶体挡下了骑士剑“阴”的一击。
透明结晶那如同镜面的表面正映照出银发少年的脸。
那是一张冷静凝视着眼前物体的,自动兵器的脸。
……啊,又来了。
右手失去了力量。
骑士剑缓缓地从手上滑落。
我在害怕杀人。
我是个失败的兵器。
——但是。
即使如此,我也想要变强。
右手取回了量,再次用力握紧“阴”的剑柄。
(骑士剑“阴”,情报解体发动)
对D3的情报构造体发动攻击的瞬间,迪感觉到是如同刺入海绵一样的柔软手感。
透明的晶体不留原型的粉碎了。
D3是与光使者的I-Brain在情报层次上进行连接的攻击装置。对其发动的情报解体攻击自然也会给光使者本人造成影响。
白色斗篷包裹下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剑挥下的势头依然没有停止,就这样浅浅地斩开了光使者的肩膀。
比伤口中喷出的鲜血更快,一切就结束了。
将“自我领域”解除。将左右I-Brain的全部能力全部转向“身体能力控制”。以加速到通常五十三倍的速度发动攻击。拉回右臂的同时,左手的骑士剑笔直瞄准光使者的心脏刺了过去——
(感知到高密度情报控制。左方。危险。)
“——诶?”
不经意地,光是发出这个声音就已经是极限了。
左臂传来钝重的冲击。
挡下骑士剑“阳”一击的是真红的变异银。
漆黑长大衣在黑暗中翻飞。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
“……祐一……先生……?”
迪呆呆地仰望着挡在眼前的“黑衣骑士”。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祐一将剑收回,同时扶住已经精疲力尽的光使者。
挡住女性面部的白色风帽滑落下来。
——骑士剑从迪手上滑落。
无法相信。
“……这种……事……骗人……
“抱歉了……”
祐一抱起玛丽亚·E·克莱因的身体,用沉痛的表情俯视着迪。
“这就是,真相。”
下一个瞬间,被自我领域包裹的祐一从迪面前消失了身影。
训练室再度恢复寂静。
迪注视着黑暗中二人已经离开的地方,
“……骗人的……”
只能无力地呆坐在原地。
到底持续这副样子过去了多久呢。
注意到背后有人的气息,迪慢慢转过头。
“……库蕾雅……”
“看这个样子,似乎是已经迟了呢……”
库蕾雅念叨着,摘下朱色的眼罩蹲在迪面前。
“所以我早就说了……”,双手环绕道迪背后,就这样将他抱住,“为什么你偏偏就不听我的话啊……你这个笨蛋。”
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不明白啊。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
“所以啊……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哦。在洛杉矶遗迹地下,还留着光使者的开发记录。”
就这样抱着迪的身体,库蕾雅开始说明起来。
大战中,CITY·洛杉矶成为“空间控制特化型I-Brain”实验体的人一共有一百三十五名。其中I-Brain植入手术获得成功成为魔法士的只有区区“三人”。
现在依然留在官方记录上被世间所知的两人,一击被从历史中摸消的第三人。
“雷诺阿·瓦雷尔——那就是那个女人真正的名字。被投入北非战线,和黑泽祐一一起战斗过的第三名《光使者》。”
“怎么……会……”
光是挤出这句嘶哑的声音都已经倾尽全力。
头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该思考什么才好都弄不明白。
库蕾雅抱在自己背后的手又稍稍加大了力道。
将迪的头靠上自己的脸颊。
“我想大概凭借追查到了《光使者》的真实身份,迪的处分就可以取消了。今天的事情也好,犯人之所以能够逃跑都是因为黑泽祐一从中插手,这样解释的话应该可以得到原谅的。剩下的只要交给军队就可以了。”
所以,说着收回抱在背后的双手就这样扶在迪的肩膀上,
“迪的任务……顺利结束了哦。”
没有光泽的瞳孔中露出温柔的微笑。
可是那张笑脸却无法送到迪的心里。
库蕾雅所说的话支配了大脑。
“……只要交给军队就好……是怎么……”
“光使者的身份已经由我报告上去了。现在第一层的部队差不多应该已经展开完成……迪?”
话没有听到最后。
挥开库蕾雅的手,捡起落在脚边的骑士剑之后一下子站起身。
“迪……!”
正想要冲出去的时候,库蕾雅从背后抱了过来。
纤细的双臂环绕住脖子。
“库蕾雅……放手……”
“不可以去做蠢事……”,柔软的脸颊靠在头上,“你到底打算去做些什么?根据警备部队的报告,光使者已经是无法行动了,敌人的战斗力只有骑士一人。就算对手是大战的英雄,身背伤员和两个师团作战也是不可能的。……被收拾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声音微弱的令人无法想象她平时的样子。
她从背后轻轻地抚摸着迪的脸颊。
“所以……呐,一起回去吧?”
“……库蕾雅……”
“什么?”
“……对不起”
解开库蕾雅的手,这一次迪真的冲了出去。
(“自我领域”展开)
改变时间单位,将周围的时间流动加速到两千万倍。
“等——!”
恐怕是在呼喊等等吧。
库蕾雅的声音一下子中断,剩下的只有沉默。
穿过大门,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是依然头也不回的飞出训练室。
向着第一层。
和玛丽亚还有祐一一起,去见谢菈。
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予考虑。
黑暗之中,雕像一样静止在原地的库蕾雅脸上正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件事,迪并没有意识到。
——————————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完全弄不清楚。
昏暗灯光照射下的起居室中。谢菈坐在木制地板上拼命地忍耐着身体的颤抖。
桌子上摆放着一口都没吃的料理,地板上滚落着从未见过的巨大宝石。一共十一颗的透明晶体。那是正八面体的形状正好在前不久学到过。和生锈的菜刀一样的血腥味弥漫在屋子里,让自己开始感到不舒服。两个人的呼吸声中,时不时的可以听到混杂着痛苦的呻吟。
头靠在谢菈膝盖上,就这样躺在一旁的玛丽亚看上去十分衰弱。
明显可见的外商只有左肩上的一处而已。应急处理时缠上去的绷带已经渗透了鲜血。但是,光是这样还没办法说明现在这种状态。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可能随时会死。每隔短短一分钟都会发作一次,忽然睁开眼睛抱头发出悲鸣。无数次来回扭动身体,接着又再一次像死掉了似的一动不动。
想到妈妈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十五分钟前,抱着玛丽亚的祐一冲进起居室的时候还并没有陷入如此严重的状态。脸色也稍微好一些,口中不断的用虚弱的语气呼唤着“谢菈”这个名字。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开始对左肩进行紧急处理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房子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完全听不见平常总是喧闹地充斥这一带的风俗街的娇声,街道被如同停止了呼吸一样的沉默所支配。
——呆在这里别动。
留下这句话,祐一冲出家门。
谢菈一边和不安对抗,一边拼命地期待大家回来。
祐一先生,请快点回来。
“迪君……快点回来……”
话一说出口,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紧闭双眼抚摸起母亲的脸颊。手掌上传来的母亲的呼吸微弱得足以令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谢菈弯下腰起身体,将自己的脸颊贴在那张如死人一样的脸上。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玄关的门被打开了。
立刻想到是有人回来了。
“迪君——”
抬起头的瞬间,心脏似乎都要冻住了。身穿纯黑色制服,五名架着巨大枪械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玄关进入。闯入起居室之后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朝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母子架起枪口。
连一句警告都没有发出。
不带一丝踌躇。
似乎连扣下扳机的瞬间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妈妈——!”
谢菈像是在保护玛丽亚一样扑在她身上。
(攻击感知。“Shield”展开)
忽然,头脑中浮出文字。
“……什……么……?”
子弹从两个人身旁穿过。
撕裂空气的声音敲打着鼓膜。
迟了一瞬间,从背后想起炸裂的声音。
不知为何明白了那是子弹射入墙壁的声音。
——在自己周围展开的空间扭曲仿佛一面重力形成的透镜一样将子弹弹开,五发子弹的质量只有十克,眼前士兵们的枪重八点五千克之类。
这些事情毫无道理的就明白了。
士兵们一瞬间愣在原地,不过最右边的一人率先恢复清醒。将无意间放下的枪口再次指向谢菈并扣下扳机,
(确立“D3”F的连接)
又来了。在头脑中有信息闪过的同时,滚落在地板上的正八面晶体之一忽然弹了起来。笔直穿过起居室,猛地撞向士兵的腹部。士兵就这样在倒下去的同时扣下扳机,天花板上的灯发出尖锐的声音被打得粉碎。
飞散的塑料碎屑落到了还没有开始吃的料理上。
这下子终于把握住事态的其余四人一齐举起枪。
下一个瞬间。
(感知到质量物体接近)
“……啊……”
谢菈刚一出声,同一时刻四名士兵就被打飞到了墙上。
四个人就这样子摔在地上,剩下那个最开始倒地的人在似乎正要呼救的瞬间头部猛地遭到敲打,一下子昏了过去。
一瞬间将五名士兵无力化的银发少年就这样握着骑士剑,嘴里吐出凌乱的呼吸。
“迪……君……”
终于回来了。
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
“谢菈……”
迪不知为何痛苦似的皱起脸。
就这样收起骑士剑跑到谢菈身旁。
“祐一先生呢?”
“不知道……”,摇了摇低下的头,“跟我说呆在这里不要动……之后就拿剑出去了……只有这样……”
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结果连话都无法顺利说出来。枕在膝上的玛丽亚已经一动不动。对此感到不安而把头靠向嘴边。
微弱的呼吸从耳中传来。
“……妈妈……”
“——谢菈。”
硬挤出来似的,迪说道。
抬起头,少年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为了配合谢菈的高度,迪跪在地上,摆出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
“听好。……详细的情况虽然没办法说,不过玛丽亚小姐正在被军队追捕。”
心脏仿佛停住了。
妈妈她……?
被军队……?
完全弄不明白。
“那种事,为什么……”
“现在没有说明的时间了!”
用难以置信的强硬语气打断了谢菈接下来的提问。
迪将手伸到玛丽亚背后将她抱了起来。
“不快点逃的话军队的追击部队很快就会到了……快点把散落在那边的晶体全都收起来装到袋子里。早一分钟也好,要赶快从这里离开。”
谢菈反射性地问道。
“逃走……要逃到哪……?”
犹豫了一瞬间,迪作出回答。
“CITY的……外面。”
低下头,像是同样说给自己听一样,
“要从军队手下逃走……只能这样做。”
——五分钟后。
终于到来的军队后续部队发现的只有五名士兵倒在冰冷地板上。
家中到处都没有人的气息,剩下的只有桌子上洒满灯泡碎片的冰冷料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