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回溯到一周之前。
瓦米利奥·CD·黑兹拜访那个男人所在之处是在公元二一八九年,九月二十五日的事情。
西欧,CITY·伦敦不远处的小村庄。时隔两年再次走上的大道被灰色的雪覆盖,挂在街灯之下的数字式时钟默默地宣告昏暗的城镇迎来了黎明。
让全场一五〇米的“搭档”藏身于暴风雪的对面,用外套严密地裹住自己来避人耳目,拉着自己身旁少女那只无力的手——
黑兹一路朝那栋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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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来,这房间还真是乱啊。”
从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碟片中拿起一枚,黑兹发出感叹。虽然自己就算是恭维也实在称不上擅长整理,但是就算考虑到这一点也实在是无法看不下去这个房间。落满灰尘的药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墙壁,被纸质书本和塑料的资料碟片分为双色的地板。房间角落里堆积起来的书本之“山”正如文字所形容的一样,一直垒到天花板的纸张之塔一共五座,依靠着互相支撑才勉强保住了平衡。
清楚地说,这并非人类可以生活的环境。
“真是的……老师啊,你最后一次扫除实在什么时候?”
至少黑兹在两年前最后一次造访这个家的时候情况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从架子中拉出抽屉并不需要挪开东西,从房间一头走到另一头也不需要把书当作踏脚点。
用视线指摘出这一点,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耸了耸肩。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嘛。”
突出一道烟圈,用轻薄的态度作出回答。就连十分理所当然的对话听起来都像是带着某种笑意就是这个男人的特征。
年纪记得今年是三十五岁,出身于CITY·伦敦。只不过,因为母亲是上海还是哪里出身的缘故,只要遮住那双青色瞳孔的话所有特征都符合东洋人的标准。顶着一头浅黑色乱糟糟的的头发之外下巴上还留着胡茬。本人称其为“医学者的正装”的白衣和黑框眼镜从最初相识的时候就未曾变过。
男人的名字是理查德·佩伍德。
“嘛,就随便坐吧。那附近的碟片踩也没关系的,都是废物。”
“就算你说坐……”
该坐哪里……刚想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了桌子一旁堆积的书山。从上面那开十本左右之后找到了两张小圆椅子。毫不在意地踩着散落在地的碟片,坐在椅子上盘起腿,
“喂,芳美,那边不要随便乱摸哦。”
“诶……?”
正跪坐在地板上新鲜地注视着百科全书的少女抬起头。
“呐,黑兹!这个好厉害!不是资料碟片而是纸质的词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三股辫末梢舞动,大动作地站起身。有点上翘的眼睛和漆黑的瞳孔,身上小麦色的肌肤。身穿衬衫与短裙这种随处可见的搭配,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十分普通的十四岁少女。
但是,严谨地说她并非人类。
构成她身体的百分之九十——除了大脑与脊髓神经之外的所有体组织的,是被称为“黑之水”的人工细胞集合体。实际上是刻有分子等级论理回路的有机细胞块的“黑之水”遵从I-Brain的演算而模拟组成少女的肉体,并且根据必要能够自由变换其形态。
生体控制特化型魔法士,“龙使者”李芳美。
这就是少女被赋予的名字。
促成黑兹和芳美相遇的,那座“岛”上的战斗。浮在云海上的人工堡垒,在那里生活的四个孩子。从历史中被遗忘,从时间的长河中被抛弃的研究设施中,无数次重复的诞生与死亡的连锁。
面对暴走的危机而畏惧,时不时又陷入绝望,即使这样还是没有放弃战斗的,“龙使者”的故事。
黑兹选择了救下少女,与军队为敌的道路。
那是距今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这孩子就是那个……”,理查德一边给新一支香烟点上火一边说到。
“嘛,就是这样。”
黑兹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朝理查德的方向扔了过去。
在瓶中晃动的是具有粘性的黑色液体。
理查德单手接下小瓶,就这样举到天花板的灯光下观察,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识到阿尔弗雷德·威汀那梦幻的研究啊。”
“能进行分析吗?”
“没试过的事情还无法下定论。”
用难得认真的语气作出回应之后,理查德将小瓶放在了桌上。将抽完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视线转向了正在房间角落一心一意看着百科全书的少女。
“那么,那孩子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
“——嗯?”
注意到现在正讨论到自己的事情,芳美抬起头。
理查德示意她就这样坐着说话就好,脸上露出了有些做作的笑容,
“身体的情况如何啊?小妹妹。”
“诶?小,小妹妹是,再说我……?”,芳美不知为何脸红起来,慌张地站起身,“那个,我,所以说……那个……”
说到这终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似乎在求救似的看向这边,
“黑兹所说的‘老师’是这个人……没错吧?”
“所以说,一开始不久这样说过了嘛。”
看起来在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起就一直在意着散落于房间各处的“纸质书本”,完全没有注意听话的样子。这样看来芳美的确是十分喜欢读书。
“那……”,芳美稍稍思考了一下,“Hunter Pigeon演算机关的改造啦,哈利的系统调整啦,还有制作黑兹义眼的都是这个人吗?”
这里提到的Hunter Pigeon就是黑兹的船的名字,哈利则是那艘船管制程序的模拟人格。
黑兹说着“就是这样”并点头,芳美双眼放出光芒。
“那么,那么!”芳美兴奋地不断挥动双手,“黑兹一直用的,那个‘啪’一声弹响手指的那招,也是这个人想出来的吧。”
“是啊。那可是我的最高杰作之一。”
一副了不起样子作出回应的是理查德。为了黑兹这个不具备记忆领域和处理程序的“损坏的魔法士”设想出“通过声音让空气分子论理回路化的能力”破碎的领域<Erase circle>和虚无的领域<Void sphere>这一系统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男人。
好厉害!芳美瞪大了眼睛。
不过这时候黑兹不容分说的伸出手指挡在了正要提出新问题的她鼻尖前。
“聊天就放到以后再说。先进性诊察。明白吗?”
芳美唔地收起了话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点了一下头。为了避免踩到资料碟片和书本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来到理查德面前摆出了立正的姿势,
“那个……但是我真的很精神啊。只是黑兹擅自在感到担心而已。”
不等他们解释,理查德就把手抵在了少女额头上。
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自己额头上,念叨了一声,
“……三十六点八度。嘛,微热吧。”
摆出一副老实表情的芳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转眼之间就恢复了活力。
有些高兴的不断点头,一个劲说着“你看吧”并转向黑兹的方向,
“我说过了吧,我没有问题!”
“……不久前还倒在床上起不来的家伙就别在那耍威风了,算我求你了。”
黑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芳美发烧倒下是发生在距今五天之前的事情。
那一天,说了句“头好晕”之后就留下只吃了一半的早饭回到了HunterPigeon居住区自己房间里的芳美就这样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退烧药和抗生素都没有效果,结果在那天傍晚的时候体温就超过了四十度。意识等级降低到平常的一半以下,少女陷入了昏睡状态。黑兹从船的仓库里找出了能找到的所有医疗机器,架设起临时的病房。为了防止脱水症状而进行静脉滴注,为了尽可能降低体温而不断替换冰袋,无法进行这之上任何治疗的状态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天。
无论怎样认真的调查,少女的身体中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成为发热原因的问题。
即使这样治疗的效果还是体现了出来,第三天白天过去的时候体温终于开始下降。取回意识的芳美最初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肚子饿了”。黑兹混着苦笑开始削起苹果皮来,同时他也陷入了烦恼。现在虽说是身体状态恢复了但还是无法安心。原因不明的发烧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在想到“随便在哪个村子里找个医生”这一方案的瞬间就放弃了。一是因为自己等人现在是遭到CITY·追捕的通缉犯,二是不清楚找普通的医生对少女进行诊断是否有意义。
能够依靠的专家。精通情报制御理论和医学这两门学问,口风严实可以信赖,即使和军队敌对也毫不在意的有毅力的人——
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老师——黑兹——,准备好了哦。”
在少女无忧无虑的声音呼唤下回过神来。将三股辫解开换上白色检查装的芳美从隔壁的门里探出头来。理查德点了一下头之后少女的脸就收了回去,滑动式的门无声关闭。
白色的房门表面用绿色的油漆写着“检查室”这几个字。
“接下来……”
理查德念叨了一声,转向了房间角落的终端机。沾满了灰尘的画面发出光亮,显示出了检查室的情况。在铺着地砖的狭小房间中央,摆着一张胶囊型的床。用于精密检查的床被核磁共振成像<MRI>的探测器和情报构造分析<ISA>用的端子之类全副武装起来,而且在床周围还排列着许多黑兹也叫不上名字的机器。天花板角落安装了一台小型摄像头,通过终端可以将房间全体一览无遗。
芳美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从床里面一边说着“看得见吗?”一边挥动双手。
连紧张感的碎片都没有。
“够了,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算我求你了。”
下意识地通过扩音器加以说教。少女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摆出闹别扭的表情闭上眼睛。透明的壳盖住床体,检查机器一齐行动起来。
“真是相当有活力的女孩啊”,理查德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到,“看到你发来的邮件的时候还以为会更消沉一点来着。”
对理查德已经通过事前联络说明了大致情况。黑兹苦笑了一下,看向显示器对面躺着的少女。
“……如果真的很有精神的话,我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呐。”
东亚,旧中国地区,CITY·北京遗迹。在一座被雪覆盖的小丘上有三人份的坟墓。那是属于和芳美一起诞生,与芳美一同战斗,为了守护芳美而死的孩子们的坟墓。
三个月前那场战斗的最后一幕。被托付给自己的小小的银色戒指和刻在那上面的话语。将朋友的遗物埋在冻土之下,擦干眼泪抬头仰望的铅色天空。
从那一天起,少女就再也没有哭泣过。
无忧无虑又开朗活泼的言行,丰富多变的表情。觉得活着这件事实在是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在说这句话一样,少女总是展露出笑容。
不过正是这一点才是十分不自然的。
意识到那不过是单纯的逞强而已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在独自一人的寝室里,能够看见夜空的船甲板上,少女将右手的戒指抱在胸前拼命忍住泪水的身影。
黑兹对于这一事实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那家伙,是不能哭的啊。一直都笑着,一直都快乐着。……明明不可能是那样的,明明已经支离破碎了,却没办法哭泣啊。”
即使明白少女在勉强自己这一事实,却依然没有任何更好的方法。自己不顶用的脑袋实在是令人火大。
就连物理法则都可以解读的I-Brain,在这种时候却丝毫派不上用场。
黑兹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抱歉,老师。不过是牢骚而已”,这样说完,才注意到理查德带着笑意的眼神,“……什么啊。”
“是在表示感叹哦”,理查德抽了一口香烟,“光是一个劲一个劲想着自己事情的小鬼也终于长大了啊。”
对于这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作出回答。理查德叼住香烟用手操作起触控板,一边将检查项目的数值改写一边说到,
“嘛,时间会解决一切,这种情况也是会发生的。耐心点吧。”
“……就像我那时候一样,是吗?”
“你那时候可是‘既不哭又不笑’,所以更麻烦两倍啊。”
已经过去十年了。
那个时候——在军队的研究所被刻上失败作的烙印,又准备被当作实验体卖掉,最后就连终于得到的家人都被军队夺走只能在世界中四处逃窜的十年前的那一天。
为了得到食物和衣服而闯入这个屋子,用颤抖的手拿起枪的年幼自己。
额头被枪抵住,却依然不停发笑的白衣男人。
——要我给你吃的东西也没关系,不过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男人最初所说的话。
——要对年长者表示敬意,要叫我“老师”。
这就是瓦米利奥·CD·黑兹和理查德·佩伍德的相遇。
在那之后实际上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饥饿疲惫还有紧张到达了临界点,黑兹就这样握着枪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而且还变成了黑兹暂时寄住在这里的情况。
“养的猫刚死不久,正在寻找替代”,这是理查德对此作出的解释。
理查德教给了黑兹战斗和生存的方法。枪和船的基本使用方法虽然已经从双亲那里学过了,但是理查德教给自己的是作为魔法士的战斗方法。I-Brain的使用方法,高效率使用船的演算机关的方法,对魔法士战斗的思想准备。除此之外还有骇客的方法和机密设施的入侵方法,以及物资的调配路线该怎样开拓才对……
如果说教育出作为“人类”的黑兹是双亲的功劳的话,指导出作为“魔法士”的自己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男人了。
……说起来。
黑兹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对这个男人进行道谢。
“不好意思啦,老师。给你带来了麻烦。”
发自内心的低下头。三个月前的事件以来,黑兹受到了来自CITY·莫斯科发出的国际通缉令通缉,他的人头被挂上了莫大的赏金。如果可能的话当然是不希望把恩人卷进来,但是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理查德吸了一口几乎已经全部变成灰的香烟,又吐了出来。
“不用介意。……实际上我也找你有事情。”
说到这停了一下,抬头看向紫烟缭绕的天花板。
“从你的立场来考虑的话……嘛,虽然算是正好方便的情况……”
“什么啊。”
听到这句难得含糊其辞的话,黑兹在内心侧起头来。
理查德又表现出了数秒钟犹豫的样子,
“……作为那孩子的治疗费……想要拜托你一件工作,就是这件事。”
似乎下定决心了似的开口说完便将手伸到了白衣的口袋里。
将手掌大小的卡片夹在指间拿到黑兹眼前挥了挥。
“……啊……?”
“……那个,该怎么说呢……两年前你来过一次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呐。”
那是CITY·伦敦的识别证。
并非伪造品这件事从刻在卡片整体上的细微论理回路上就可以一目了然。将个人情报记录在内的小型芯片加上身穿白衣口衔香烟的脸部照片。卡片的右半面写有“情报制御理论研究部,生化学部门教授,理查德·佩伍德”这几行字。
要意识到这样东西所代表的含义需要花一点时间。
“……老师,你不是讨厌军队的吗?”
“所以说,发生了很多事啊”,理查德摆出一副难得一见的不高兴表情,“不用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利用CITY技术部的话就够详细地分析那孩子的身体,而且形式上成为军队所属的话莫斯科也就不能轻易出手了。一石二鸟不是吗。”
“……呐,老师,这种话不是应该硬着头皮说出来的才对吧。”
“你少管。”
对于理查德吐出来的回答下意识地露出苦笑。虽然不知道在这两年未见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男人看来就算成为了CITY的研究员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改掉讨厌军队这一点。像是这个样子委托给黑兹工作大概也并非出于本意吧。
……要怎么办呐。
虽然要接受来自CITY的委托有些不太情愿,但是现在的确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要对芳美的身体进行检查的话恐怕必须要用到CITY研究所程度的设备,而且有理查德在的话也不用担心少女会被当作实验动物对待。
回答是从最开始就已经确定的了。
“因为船的修理费而欠下了四百万左右的债呢啊”,话说到这,轻轻地弹响了一下手指,“所以说,报酬能不能提高点呢?”
理查德那副不太高兴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愿意接受吗?”
“因为是老师的委托嘛。……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理查德“不好意思了啊”这样低声念叨了一句,接着递给了黑兹一枚碟片。
“——需要捕捉的魔法士一名。另外,还有需要取回的东西。”
——————————
‘……似乎,又接下麻烦的委托了啊。’
回想起一周前的一来一往,黑兹叹了一口气。
一五〇米级高速机动舰“Hunter Pigeon”操纵席。将身体彻底靠在活动座椅所构成的操纵席上,黑兹凝视起正面的主显示器。
船外摄像头所拍下的影像是在遥远下方五百米处的地表景象。阿尔卑斯山脉山脚下展开广大雪原。在那外围开了一个小口,还有令人想到逃出口的隔墙大门。
朦胧的暴风雪之幕对面,可以看到正仰望着变得三道人影。
将摄像头的画面切换放大,给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身影一道特写。将一枚立体影像的辅助显示屏呼叫到眼前,把从理查德那里拿来的资料表示在上面并进行比较。
外表年龄十岁左右。白刃。浅茶色短发和同样颜色的瞳孔。
“就是这家伙了。”
CITY·伦敦的最高机密,人形使“爱德华·扎因”不会有错。
据理查德所讲,事件发生于两个月之前的八月十日。
对爱尔兰岛的某个研究设施遗迹进行调查时担任护卫同行的少年在返回伦敦的途中突然对应该是己方的运输舰展开攻击。最新型的运输舰在短短数秒钟内陷入无法航行的状态,之后利用二〇〇米级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的能力从云海上空逃离。最终带着调查队从研究设施遗迹得到的研究样本一起下落不明。
那个小鬼啊……
虽然很清楚魔法士不可以从外表来进行判断,但是从显示器对面的少年身上连一丁点凶恶的印象都无法感觉出来。仰视着着变得浅茶色瞳孔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焦躁更没有恐惧,那是用“呆滞”来形容最贴切不过的眼神。
‘——比想象中更容易地就找到了啊。’
那是一道对于机械合成声来说富有抑扬顿挫的尖锐男声。放在扶手上的左臂上放出现了另一张立体影像显示屏,用三条横线画出来的漫画式表情正仰视着黑兹。
Hunter Pigeon管制系统的虚拟人格“哈利”那双各用一条横线表示出来的“眼睛”弯曲着作出一副困扰的表情。用箭头标记在主显示屏上标示出那三个人,脸上显示出一个大大的“?”
‘话说回来,这边的两个人是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呢。问题在于,”
黑兹依然凝视着显示屏,用拇指和是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爱德华·扎因有同行者的事情,黑兹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说过。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每一个年纪都和芳美相当。少女那边是白人,长及肩膀的金发和大大的绿色瞳孔给人很深刻的印象。身上穿的连身装设计相当可爱,而且十分搭配,黑兹现在正思考着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至于那名少年。
这边看上去是东洋人,拥有不长不短的黑发和漆黑的瞳孔。身体被重视机能设计防刃夹克包裹,腰际挂着一把折叠匕首。
黑兹把手指抵在嘴角,像是要把那张脸吃掉似的死死盯着看。
‘怎么了’,脸上依然显示着问号的哈利问到。
“没什么……”,黑兹侧着头,“这家伙的脸,好像曾经在那里看过……”
‘是熟人吗?’
“不,虽然不是那种理由……”
拼命地在记忆中翻找,结果无论如何还是没有找到。至少可以确定应该没有直接见面过。恐怕是在哪里的资料上看到过吧……
‘呐,黑兹。只要把那孩子抓住就好了是吧?’
通过天花板的扩音器传来了少女无忧无虑的声音。新的显示屏出现在胸前附近,给了龙使者的少女一个特写。芳美坐在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之上,正感到无聊似的来回晃动双腿。
在包裹住纤细身体的战斗服背后,有一个让翅膀穿过的大洞。衣服的立领上设置了可以和船的操纵室直接进行对话的小型通信元件。平常保存于生命维持槽中的“黑之水”也全部和背后连接起来,变化成巨大的四枚翅膀表现出满满的干劲。
黑兹反射性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感觉最近叹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我说啊……同样的事情不要让我说好几次。你只是负责侦查,剩下的都是我和哈利的工作。可别热度降下来就开始放肆了。
‘那样是不行的!’,芳美噗的鼓起脸颊,‘因为这是为了治疗我身体而做的工作,所以要由我来做!’
“等,给我等等!”
丝毫没有阻止的机会。
芳美从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上猛地飞了起来,在暴风雪飞舞的空中翻飞。
“啊,停下!喂!”
‘没关系!有在好好地瞄准双脚!’
伴随着充满活力的喊声,翅膀得到了解放。
从少女背后生出有一对鸟翅膀和一对蝙蝠翅膀。那对蝙蝠翅膀中的一枚像发条一样猛地弯曲,接着瞄准眼下的少年一直线发射了出去。人工细胞集合体的“黑之水”遵从I-Brain的演算自由自在的变换其形状。
又长又锐利,而且很多。
以远远凌驾于音速之上的速度击出的翅膀仿佛束起来的皮筋弹射出去一样在空中爆开成十二条触手之枪。弧线,螺旋,直线,波纹——黑枪之群互相弥补各自的动作以截然不同的轨道贯穿暴风雪之幕,如雪崩一般瞄准下方五百米处的地表袭击过去。
爱德华·扎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站在身后的黑发少年迅速地将手伸向腰际的匕首,接着突然停下动作环视起周围。
下一个瞬间——
芳美发出“诶?”的一声,同时伴随着爆破音扬起了大量雪烟。
反射性地从操纵席上探出身子,把脸靠向主显示屏。令人感觉像是金属摩擦所发生的尖锐杂音形成多重奏透过扬声器奏响。三十二条触手一个不落地偏离了目标,在距离地面咫尺之遥的地方改变轨道重新卷起来恢复成黑色翅膀。
‘那是……什么……’
芳美看到眼下的景象发出惊愕的疑问。
从雪原刺出的金属线群挡下了触手的攻击。
粗细和人类的小指相当,白银色的表面可有螺旋状沟槽的那个东西用“螺线”来表达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了。无数螺线互相缠绕最终在爱德华·扎因面前形成了十米见方的网状盾牌,在那对面那双浅茶色的瞳孔依然用一如既往的呆滞眼神仰望着这边。
金发的少女和黑发的少年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利,分析——”
‘已经完成了’,分析就交给你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回应,‘可以认为那是人形使的GhostHack。金属线的直径约八毫米。总数一千二百条。材质不明,另外总质量也不明。’
“等等!材质不明是怎么回事?”
人形使的攻击和防御能力会因为所支配的物质种类而收到大幅影响。GhostHack不过是把物质当作生物一样进行支配,是无法改变物质本来强度的。
如果是从玻璃或冰这类脆性物质中生出的“手臂”或“腿部”会因为脆而很容易遭到破坏,利用强化碳或钛合金生出的东西则会相应的具备高强度。从芳美的攻击被简单地弹开这一点来看,那个“螺线”是具有相当高强度的东西。虽然顺着从地下的研究设施遗迹的建材中引出这一方向来思考并无不妥,但是那作为根本的素材应该就是铁,太,强化碳一类而已。
“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再试着分析一次。”
‘不,还是不明。是资料中没有的物质——根据推测,恐怕是通过情报控制来改变结晶构造而形成的某种金属的不安定同素异形体。’
“什……”
那是啥啊——刚想要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件事。弹了一下手指将浮在自己头上的辅助显示器中的其中一枚拉到眼前。从理查德那里得到的资料之中有一条,CITY·伦敦自治军的研究开发记录。具有金属光泽的银色流体在立体影像中宛如生物一般流动着。
为了将人形使的GhostHack能力最大限度的引出来,在作为基础的水银中加入模拟的生物情报而形成的特殊金属,开发代号“墨丘利<Mercurius>”。{译注:水银的英文是mercury,和水星的英文一样,而这个词的来源为墨丘利Mercurius }
那个螺线的正体就是这个。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大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地如低鸣一般发出震动,刚刚无法比拟的巨量雪烟将事业遮蔽。船外摄像头在瞬间切换为分析模式,通过数值资料的影像化处理传达出地表的情况。以爱德华·扎因脚下所站之处为中心,周围一片灰色的雪原被冲开,某个巨大的轮廓从中现身。
全场约二百米的,具备飘逸的流线式造型。覆盖在表面的银色装甲上,大量螺线像是融化似的被吸入其中——
潜藏在雪原之下的那艘船就这样以三名少年少女乘在上面的状态静静地开始浮起。
黑发的少年和金发的少女险些失去平衡摔倒,这是从两人脚下生出具有金属光泽的手臂支撑住他们的身体。爱德华·扎因单膝跪在白银的装甲之上,右手掌抚摸起金属表面。钩沉船体的流体金属打开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口,三人就这样跳入其中。
“哈利!准备发射主炮!操纵权交给我!”
黑兹大喊。
同时,眼下的船就如字面描述一般“爆开了”。
从全场二百米的船体表面,无数的螺线如针山一般刺了出来。一条一条直径达三十公分的巨大金属线群仅用了短短数秒就到达了一千米之上的空中。一瞬间刺穿了刚才为止Hunter Pigeon还在的空间。
黑兹操纵船体钻入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的无数螺线的缝隙之间,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被击坠的命运。巨大的螺线继续朝肥仔Hunter Pigeon更上空的芳美袭击了过去,“哇啊啊!”的惨叫回响在操纵室中。
在意识的边缘捕捉到正跳舞似的来回闪躲螺线攻击的少女,黑兹用了一秒钟便开始反击。单手控制操作终端操纵船体,另一只手将终端一旁的有机缆线拉出并把末端按在自己脖子上。
以生物细胞为基础制造出来的有机缆线融解似的沉入皮肤之中,与I-Brain在分子等级上进行融合。Hunter Pigeon的操作系统被移交到思考控制。以毫米单位的机体运动避过紧追而来的螺线群,将荷电粒子炮瞄准眼下的船。
在脑内扣下扳机的瞬间,目标行动了。
无数的螺线依然在周围像是蜘蛛网一样张开,白银色的船突然加速。对准HunterPigeon一直线突击而来。一瞬间的犹豫。将荷电粒子炮的瞄准稍稍偏离船的中心,以不会将其击坠的程度谨慎地控制出力。
瞬间,黑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全场二百米的白银战船以令人无法相信的方法回避了Hunter Pigeon的攻击。为了回避荷电粒子炮的攻击线,构成船体的流体金属向左右大幅分开。仿佛花蕾绽开一样,全部六对十二枚。展开到全长将近五百米左右的流体金属花瓣带走了船体积的大半部分,结果就是减小到原体积四分之一以下的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荷电粒子炮的攻击。
黑兹立刻在脑内输入命令改变Hunter Pigeon的运动。用最大出力让船体向左方滑翔,闪避迎面而来的突击。白银之船丝毫没有减速就在空中进行反转,再一次变化其形状。左右展开的花瓣像是水一样平缓的在空间中流动,形成巨大鸟类翅膀的样子。
数万枚金属羽毛一同张开形成的,六对十二枚人工翅膀。
在那翅膀的根部是全场五十米左右的黑色船体。
那拥有形同匕首的细锐轮廓的船体应该就是操纵流体金属外装的核心吧。
巨大的翅膀在暗色的空中拍打,数万枚金属羽毛互相触碰之下发出如铃铛般清脆透彻的声音。
缠绕着白银翅膀铠甲的漆黑船体化作了流体金属的鸟,挑衅似地将船头转向了HunterPigeon。
“……芳美,回船上来。似乎不认真对待的话就不得了了。”
透过通信元件将对面的少女唤回,黑兹打了一个响指。
占船内构造和演算机关之外百分之八十的部分都是由模拟生物金属“墨丘利”所构成,CITY·伦敦举世闻名的云上航行舰。
世界上唯一一艘,为了“人形使”所开发的飞行舰艇。
……那么,该怎么办呢……
二〇〇米季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那白银的流体装甲在暴风雪的彼方摇曳着。
——————————
被男孩子拉着跳进去的洞穴里面,是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形空间。鍊径直朝那角落“落下”,接着身体被铺着地砖的地板柔软变形并接住。利用反作用力一口气站起身,在视线上方看到了少女的身影。急忙张开双臂,抱住了菲娅纤细的身体。
这里是被埋在墙壁里的灯所发出的暗淡光亮照亮的室内。恐怕是飞行舰艇的操纵室。寒冷的空气中带有演算机关运行时特有的臭氧味道。房间周围是铺着地转的白色地板和同样白色的内墙。高高的半球形天花板是一面将整个天空投影出来的显示屏,上面正全面表示出外界的情况。
覆盖住视野的暴风雪之幕,还有在遥远对面如同天盖一般广大的铅色云层。
随意写有“Hunter Pigeon”的血色装甲正在暗色的天空中飞舞。
全长一百五十米的真红色船体以仅仅数毫米之差在全方位袭来的白银螺线中穿梭,画出无视重力和空气阻力的乱七八糟轨迹迂回到自己这边的正上方。从船头伸出来的荷电粒子炮炮身正散发出表示即将发射的字典。同时,激烈的加速度袭击了鍊的身体,房间整个大幅倾斜。微弱的杂音在I-Brain中流过,巨大的“什么”覆盖住了屏幕对面的天空。
仿佛数万枚金属羽毛组合而成的,流体金属的白银之翼。
被解放的荷电离子之枪擦过屏幕边缘所示的位置,削去了翼尖的少许,迟了一瞬间之后在遥远后方的地表卷起一次爆炸。
稍稍思考起发生了什么,立刻就接受了下来。大规模GhostHack下的物质控制。恐怕是令鍊他们跳进来的这艘船本身进行变形,从而“避开了”极尽距离下发出的炮击吧。从男孩子的能力上来考虑的话,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那名男孩子现在早就已经进入了船的“操纵机构”并采取了战斗态势。在房间中央高出一段的位置,玻璃圆筒状的生命维持槽被浅桃色的羊水充满,男孩子正以一丝不挂的样子浮在里面。
旁边的地板上还有脱下来的那身松松垮垮的军服。
从玻璃筒的筒盖部分上有几条有机缆线垂下并与男孩子的身体相连。从盖子还有向外延伸的一束缆线,将外围的操作终端与男孩子的I-Brain连接起来。
举起细小的手指,指向真红的船影。
细微的震动让操纵室出现摇晃,大量的系统信息将天花板上的大屏幕埋没殆尽。
“等,等等!”
慌张地发出声音,朝男孩子跑了过去。跳入这个房间中之后男孩子就立刻钻进了生命维持槽,鍊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任何说明。虽然男孩子是真正的爱德华·扎因,而这里似乎是CITY·伦敦引以为傲的云上航行舰“威廉·莎士比亚”号的船内这些事已经勉强能够相信,但是接下来的部分就举手投降了。CITY·伦敦的最高机密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遭到追捕实在是无法理解,而且说到底跟着这孩子行动到底好不好都无法确定。
“好好说明一下啦!到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数秒钟的沉默。
男孩子透过生命维持槽的玻璃盯着鍊的脸看了一会,突然低下了头。
“不,所以说就算道歉也!”
被回以这种反应实在是很困扰。男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致歉,同时浅桃色的羊水也随之摇晃。那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脸伏着,眼睛向上窥视着鍊表情的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正因为被盯着看而露出惧色。
心里冒出一股欺负小动物似的罪恶感。
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的时候已经超过时间了。
真红的船影特写在天花板上,银色的炮身散发出字典。威廉·莎士比亚那十二枚白银之翼像盾一样当在上面,挡下荷电离子的一击。被敲打似的冲击让操纵室猛地摇晃起来,少女发出“啊!”的一声悲鸣。急忙在脑内启动身体能力控制<拉格朗日>。加速到五倍的运动速度在一秒钟之内跑到一旁,支撑住她失去平衡的身体。
“菲娅!没事吗?”
“……是,似的。谢谢……”
说到这,少女的表情忽然僵硬起来。
“鍊!那个!”
反射性地回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大屏幕,鍊瞪大了眼睛。大概是判断凭荷电粒子炮的攻击只会没完没了吧,真红的船将银色的炮身收回到船体内部。一百五十米的船体两侧的血色装甲大幅滑开,预料之外的东西从里面显现出来。
扩音器?
全场六十米左右的黑色有线型扩音器像是染色剂似的在船体上散开,同时Hunter Pigeon在黑暗的天空中翻飞。上升到距离云层咫尺之遥的地方一口气反转,流线型的轮廓转为垂直,一直线冲了过来。
像是要迎击袭击而来的敌人似的,十二枚白银之翼爆了开来。巨大的翅膀融化似的改变形状,使用其全部体积变化形成无数螺纹状金属线。无数白银螺线一瞬间弯曲起来积蓄力量,下一个瞬间便弹射似的袭向目标。
那是每一条都画出独立的轨迹,将暗色天空贯穿的数万条白银螺线。
真红的船影轻松地将其尽数回避,跳舞一般在空中穿梭。
看上去必杀的攻击全部挥空,血色的装甲连一丝擦伤都没有。令人想到只能在完全预测出对手攻击位置的情况下才能选择的没有一毫米浪费的运动曲线,还有能够令那完全无视惯性法则的运动化为可能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加速减速性能——
……难道说,那个是真正的“Hunter Pigeon”?
不祥的想法浮上脑海。
即使世界上仅有三艘的云上航行舰中,也和正式登记在军队内的“威廉·莎士比亚”与马萨诸塞的“FA-307”不同,不属于任何一座CITY的“Hunter Pigeon”有很多冒名者。就连鍊迄今为止也已经见过了三个自称“HunterPigeon”的万事屋,但是无论哪一个都只是把自己的船涂成鲜红色的外行人。
虽然擅自认为屏幕对面的船也是属于那种类型,但如果是正牌货的话能够跟“威廉·莎士比亚”势均力敌的进行战斗就可以接受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个状况就非常的不妙。
虽然威廉·莎士比亚号在飞行舰艇之间的战斗之中不太可能输掉。但是对手如果是真的“Hunter Pigeon”的话,这边被击坠的可能性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在鍊思考着这些事情的途中,战斗依然在以零点一秒为单位进行着。金属螺线的半数改变了其运动方式,为了阻挡Hunter Pigeon的前进路线而采取包围态势。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包围过来的螺线尖端指向了Hunter Pigeon,剩下半数的螺线则是在威廉·莎士比亚本体的前方集结并融合。形成了全长一百米左右的巨大炮身。
大屏幕上以覆盖显示的方式显示出“荷电粒子炮,发射台式”这行文字。
白银的炮身散发出字典,同时Hunter Pigeon也采取了行动。船头转向螺线包围网的一角,为了避开荷电粒子炮的攻击线让船体突然加速。阻挡住其前进方向的白银螺线互相缠绕形成网状,同时荷电粒子炮发射的反作用力袭向操纵室。
一道细微的声音让世界静止了。
似乎是打响指的清脆声音从Hunter Pigeon的扩音器中传来。无数螺线组成的包围网被突破,真红的船体飞跃出去。偏离目标的荷电粒子炮从白银螺线的缝隙中穿过,在遥远上空的铅色云层天盖上溅出一道光亮。
透过生命维持槽的玻璃,男孩子“啊!”了一声。
鍊呆呆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大屏幕,怀里的菲娅则是僵住身子。
——液体金属的螺线所构成的包围网一角,一片三十米左右的领域不留痕迹的消失了。
贯穿层层叠叠编织起来的金属线之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开口。切口为平滑地曲面,仿佛空间被挖掉了一样。原本构成被切下部分的流体金属失去了结晶构造雾散成了原子登记,迟了一瞬间之后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中重新冻结,化作银色的冰雹洒向地面。
“鍊……刚刚那个……”
通过接触到的菲娅身体,“情报解体”这一单词流入了鍊的I-Brain之中。点头回应少女的想法,拼命开动脑筋思考。
情报解体——大多由骑士使用,对情报构造体进行的直接攻击。通过情报之海对对象的存在情报进行直接干涉,完全无视物理强度将其构造消去,可谓人形使天敌的能力。在流体金属的螺线上看到的“被分解为原子等级后再结晶”这一崩坏过程毫无疑问就是情报解体造成的。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有了无法理解的要点。
能够将物质世界中存在的一切物体破坏的情报解体能力具有两个缺点。其中一点是对存在情报加以干涉的行为无法对具备更高等级演算速度的对象产生效果,因此要破坏魔法士的肉体之类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由于为了消去存在情报的程序会对情报之海内部的一切物体平等的产生作用,要对特定的目标进行攻击的话就必须要在“物理上”和对象接触才行,这是另外一点。
……刚刚,被做了什么?
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恢复过来,放下菲娅的身体跑向生命维持槽中的男孩子。没有针对对手能力进行这样那样考虑的时间了。远距离操作下的情报解体,危险——这就足够了。继续这样袖手旁观下去的话,被击坠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呐,你!”
把脸靠在玻璃筒前,径直看向男孩子的眼睛。虽然原本是打算要求对事情进行说明来着,但是已经没有从容不迫地做那种事情的闲暇了。
“虽然有各种各样想问清楚的事情,不过暂时先放到一边!我会帮你,所以把我放到船外去!”
第一次,男孩子脸上露出了像是感情的要素。浅茶色的瞳孔稍稍睁大了一些,抬头看向鍊的脸。直接接下拿到实现,鍊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样子的话连我们也会一起被打倒了呢,所以没办法啊。……作为代价,之后可要好好的把事情说明给我们听哦?”
数秒钟的沉默。
“……是。”
用微弱的声音作出回答,男孩子点了一下头。
屏幕对面的黑暗天空中,血色的装甲正在翻转飞舞。Hunter Pigeon的真红船体以微小的距离和这边擦身而过,白银色的荷电粒子炮炮身在真相不明的攻击之下被剜掉一大块。没时间了。男孩子转身用左手指向墙壁,白色的墙面像是生物一般震动了一阵之后出现了一道应该是通往外部的门。鍊点了一下头,打算朝那里冲出去,
“请等一下!”
突然被菲娅抓住了手臂。
因为预料之外的事情而惊讶地转向少女。菲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鍊的背后。用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拉住鍊的手臂,并且把脸靠近到足以互相感觉到呼吸的极尽距离,
“那个……能不能交给我呢?”
“诶……?”
反射性地注视着菲娅的脸。光束从菲娅背后展开,和鍊的I-Brain同调。思考与思考直接相连,一瞬间理解了少女的意图。
“那个……虽然的确菲娅是更擅长这种情况啦……”
在无法判断男孩子立场的这个情况下,一切都不能大意。鍊拿出真本事进行战斗和男孩子一起将Hunter Pigeon击坠,之后变成“果然是自己这边不对”之类的结果可就残了。最稳妥的方案就是在不给对手造成损害的情况下从这个地方逃脱。而且菲娅是在这个场所比任何人都擅长进行“不伤害对手的战斗”的人物。
不过……但是……
“……不能相信我吗?”
“诶!不,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少女露出失落的表情。急忙摇了摇头,拼命的寻找合适的词汇。
“所以说……那个……”
菲娅注视着这个样子的鍊,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明白的。……虽然相信我,但是却感到担心对吧。”
少女微笑着,静静地闭起那双翠绿色眼睛。
“可是……我也很担心鍊,想要替鍊出一份力哦?”
樱色的嘴唇轻轻吻上了鍊的脸颊。
——————————
(系统运行率设定为百分之七十五。开始预测演算)
从操纵席的座椅上探出身子,黑兹像是管弦乐队的指挥一样举起右手。脖子上延伸出来的有机缆线和船的主系统直接相连,将船外的大气状态以纳米单位的精度传入黑兹的I-Brain之中。
思考演算和Hunter Pigeon的演算机关同时进行。使用自己和船全能力的百分之七十五,将空气的运动以分子单位进行复写。
从空气分子的排列进行逆运算,导出展开论理回路所必要的“音”。
(预测演算成功。“破碎的领域”展开准备完成)
目标为船外五百米的前方。阻挡在Hunter Pigeon行进路线上的白银色螺线群。
瞄准那个集团,黑兹用拇指和中指打了个响指。
产生的声音被操纵席前方的麦克风捕捉,严格地将频率和振幅保持下来并通过船体表面的扩音器播放出去。细微的声音震动船外的空气,将空气的运动改变了少许。些微的变化迅速增幅,使目标点周围的空气按照黑兹所希望的位置排列。
空气分子的排列在飞舞着暴风雪的天空之中,描绘出直径达三十米的圆形“论理回路”。
所谓论理回路是通过具有特殊几何学规律组合出来而被赋予了一定情报构造的图形和纹样的总称,通常都是为了刻在建材上提高建材的物理强度,烙在子弹上提高子弹速度之类目的而使用的技术。但是,黑兹创造出来的“空气的论理回路”和那种寻常的东西有着一线之隔。
由并非固体的空气分子所描画出来的论理回路会因空气的流动而随时间推移细微地产生变化,结果就是创造出来的情报构造体在细微地变化之下会产生和魔法士用I-Brain进行的“情报控制演算同样的效果。
接触到论理回路的流体金属螺线被“情报解体”的效果分解为原子单位,一瞬间后重新组成单纯的水银洒向地表。
这就是破碎的领域。
理查德为了黑兹这名“不具备记忆领域的坏掉的魔法士”而特意构想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黑兹一人能够使用的能力。
(I-Brain疲劳累积率百分之三。系统正常。预测演算成功)
立刻又连续打了三次响指,将正要从左右和正下三个方向袭来的数百条螺线一口去消除。被切开了三十米左右的螺线卷回威廉·莎士比亚好黑色的本体部分,互相融合再次形成白银之翼。
重复对螺线的攻击直到所有流体金属都被消除,然后在捕获失去了攻击手段的对手——
虽然是麻烦的作战,但是黑兹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从情报构造体的强度来考虑的话不认为破碎的领域能够对威廉·莎士比亚号的本体产生效果,即使能够产生效果那样子可就真的会把对手击坠了。
从理查德那里接到的委托是“活着抓到爱德华·扎因,并且毫发无损地取回被拿走的样本。”
活着和无伤这两点是这次工作的最优先事项。
“……真是的,真是麻烦啊!”
大叫的同时运转I-Brain,借助有机缆线对演算机关下达命令。占据船体全容积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Hunter Pigeon主动力部件“WZ-0型演算机关”正确读取了黑兹的思考,控制重力和惯性使机体突然停止,让从后方追来的白银螺线擦身而过,接着让船头指向天空自由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弹了一记响指在一秒前Hunter Pigeon所在的空间中刻下直径三十米的论理回路,雾散的流体金属螺线变为水银液滴降下。
‘哇啊啊!什么什么什么?’
从包围住驾驶席的立体影像显示屏中的一枚传来少女尖锐的叫声。在船体后方的仓库区域休息翅膀的芳美因为没有跟上船的突然加速而整个人翻了过来。总之,这场战斗中没有少女的出场余地。即使是在对人和对魔法士战斗中可以发挥压倒性力量的“龙使者”,在以千米为单位广范围展开的飞行舰艇间战斗中也是漂亮的派不上丝毫用场。
‘芳美。总之先把翅膀收起来,回到操纵室里来如何?’
‘不行!没有这个的话就没办法战斗了!我也要好好地贡献力量才行!’
但是,那种理由对芳美不起作用。龙使者的少女现在依然干劲满满,即使听到哈利的劝说也绝不打算点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概很在意黑兹为了治疗自己的身体而接下了委托这一点吧。
虽然不是不明白她的这份心情,但是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
叹了一口气将船体摆正,在相对距离两千米的位置上悬浮的威廉·莎士比亚号那漆黑的船体被正面捕捉在主显示屏上,
“……怎么了?”
像是要挡住Hunter Pigeon的前进道路似的,一道小小的人影浮在那里。
将船外摄像头的影像放大,将那道身影特写显示在主显示屏上。金色头发与翠绿色眼睛,是和爱德华扎因在一起的那名少女。既然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悬浮在空中,那么就意味着她也是魔法士吧。
……真是,一个接一个的。
内心这样嘟囔着,将船体静止下来观察少女接下来的行动。黑兹那特化于“预测演算”的I-Brain如果不清楚对手攻击手段的话是排不上任何用场的。首先把少女的能力看透是最重要的。
显示屏对面,以黑暗的天空为北京,少女的金发随风飘摇。
大大地翠绿色眼睛正径直注视着这边,少女露出了微笑,
——下一个瞬间,主显示屏对面的天空被光束埋没殆尽,同时数量庞大的错误信息在黑兹的I-Brain内走过。
(不正当登录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侵入者击退程序异常结束。目标突破防火墙,到达船体控制系统第一层。第二到第八道防火墙展开失败——)
“什么!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过于突然的事情完全来不及反应。借助I-Brain侵入Hunter Pigeon的主系统之后,血液仿佛都逆流起来。翅膀状光束的映像在系统的全部领域随心所欲地飘飞,控制权被一个接一个的都做。本该张设了十几二十重的侵入者击退程序不知什么原因没能起到作用,不仅如此,甚至还反过来像是在守护光之翼一样阻挡黑兹前进。
“该死!”
全力运转I-Brain,拼命试图恢复对船的控制。主显示器上展开的光束正以金发少女的背后为中心扩大覆盖住整个天空。
那是由光形成的一对天使之翼。
像是在守护她的背后一样,威廉·莎士比亚那漆黑的船体开始缓缓上浮。
黑兹在脑内想演算机关下达命令,Hunter Pigeon的主系统则是拒绝了这道命令。和普通的骇客级别完全不同。系统内部到处都找不到被破坏和改写的痕迹,仅仅是失去了控制权而已。除了不受这边控制之外船内所有技能都没有出现任何障碍,但是这种情况反而更令人恐惧。
头上的一枚辅助显示屏上正显示出三条横线组成的漫画脸。
‘黑兹,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怎么了!”
‘演算机关的控制权移交到侵入者手上了。’
理解出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花费了两秒钟。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即使大喊大叫事态也没有好转。操纵室大幅倾斜,Hunter Pigeon那长达一百五十米的船体没有给黑兹任何提示就开始下降。最后连船外摄像头的影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对不起”这几个字充满了屏幕。
想要从操纵席上站起身,这才意识到身体无法随心所欲的行动。
“……不是吧。”
天使之翼从屏幕中穿出来在房间中展开,像是在慰抚似的包裹住黑兹的身体。
“黑兹!怎么了!为什么下降啊!”
房门被慌张地打开,芳美滚进了操纵室。似乎“黑之水”被放置在了房间外边,从背后伸出两条细带状的触手从门缝中延伸出去。环视了一圈被“对不起”埋没殆尽的室内,完全无视光束跑到了黑兹身边,
“这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哈利坏掉了吗?”
“你……”
看了还不明白吗——想要这样说的时候才注意到。现在芳美在这片光之中依然能够普通的作出行动。对于少女来说,她看不到天使之翼。
忽然意识到了一点。龙使者的能力,“绝对情报防御”。构成少女肉体的“黑之水”会利用细胞的排列组成细小的论理回路,将一切情报构造体攻击完全遮断。
……是这样啊。
自己所看到的“光之翼”恐怕是侵入了I-Brain的情报构造体在脑内构筑起来的幻觉。船的控制系统也好魔法士的I-Brain也好电脑也好不同。使用压倒性的演算速度在情报上控制住对手——这应该就是那名金发少女的能力了吧。
自己和哈利还有Hunter Pigeon在这个能力面前是无能为力的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
但是,换成芳美的话。
无论是怎样了不起的能力,只要在“对对手的情报进行支配”这个范围内就无法对龙使者产生作用。
看来,游戏还没有结束啊……
用无法凭意志自由活动的身体,黑兹打了一个响指。
“——芳美,该你出场了。”
对于毫无预兆的这句话,少女“诶?”地侧起头。
——————————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菲娅让天使之翼尽情地在天空中伸展。黑暗的大气被光芒充满,将世界收入心中。效果范围设定为直径五千米。将对象空间内的全部存在情报转写到I-Brain的记忆领域。物质,空间,生物,非生物——光之翼所到范围内的一切都转变为情报重新在脑内构筑并确立起对象和自己之间的“完全链接”。
(“同调支配”成功)
吹拂而过的风十分温暖,拂动头发的感触十分舒适。零下五十度的冰冷大气也好秒速三十米的强风也好,都在菲娅的期望之下化作柔和的春风。和通过数值演算将动作详细设定出来的普通魔法士能力不同,一切都由在感觉程度上进行处理的“同调能力者”的I-Brain并不需要复杂的命令。大气运动的控制和重力的改写对于菲娅来说不过是和动一下手指一样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存在任何一条不符合自己意愿的因素,所有一切事象都能够通过五感来认识。
虽然对于将三名魔法士和两艘飞行舰艇的情报一起包括进来感到有些不安,但是现在这个时候I-Brain还没有会机能停止的迹象。似乎是因为演算机关的存在情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巨大。
……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即使是让一切情报构造体遵从意志的情报能力也绝非万能的。将人类和人工智能之类“能够高速思考的物体”包括进来的话就必须要拥有相应的脑内容量。如果是通常的空间和非生物的存在情报的话几乎可以无止尽的加以支配,但是以人类为对象的话即使是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最多二十个人也到达极限了。除此之外,如果不通过特殊的装置事先确定好目标的话,能力的效果范围自动会以自己为中心的球形姿态展开。当然,只选择敌人进行支配这样细致的操作也是无法做到的。
也就是说,如果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笨拙地将I-Brain启动的话,“同调能力”就会无差别地将周围的人类包括进来随意地因为容量不足而陷入机能停止。
‘菲娅的力量虽然十分强大,但是同样也十分不灵活所以要多加注意哦。’
黑发的少年一直都以这个理由关心着菲娅。
……鍊,就是现在。
心声传递到浮在后方的威廉·莎士比亚船内,意识的焦点则集中到飘浮在两千米远处的Hunter Pigeon上。识别出船的控制系统的情报。船内有两道人影。一人是坐在驾驶席上的红发青年。只有一缕染成蓝色的签发和左右颜色相异的瞳孔十分具有特色。至于另外一人……
诶?
以为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在脑内构筑起来的“世界的复制”中再一次进行搜索。果然还是不行。通过船的控制系统传来的情报和实际的船内空间情报出现了矛盾。对青年所说的话认真地点头,一条三股辫垂在身后的少女。和肌肤紧密贴合的黑色战斗服还有从背后延伸出来的触手状的器官。明明船内摄像头的确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但是在情报之海中她的存在情报连片影子都没有发现。
……错了……这个……
本该完美复写下来的世界情报之中,只有一道人形的空洞突兀的开在那里。明明周围的情报的确显示出有人在那里,但是无论怎样搜索都无法找到。
论理构造的破绽让I-Brain发生了错误,同调支配也因此减弱。
急忙将险些取回自由的Hunter Pigeon重新收入脑内之后,这才意识到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在哪?
答案是正面,Hunter Pigeon的正上方。从船体上部的舱门中跳出来的黑发少女拍打起背后生出来的两对共四枚翅膀。
一对是鸟类的翅膀,另一对是蝙蝠的翅膀。
光是一侧就有五米以上的巨大翅膀全力张开,少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要上咯!”
像是在跳舞一般在空中翻转身体。
预料之外的事态让头脑陷入混乱。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女猛地挥动翅膀抓住大气,化为一道黑色风暴笔直冲刺过来。立刻对大气的运动进行控制,在少女的周围作出无风状态。即使如此少女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从两对翅膀中喷出风,拍打翅膀拍打大气的墙壁——这些事情明明轻易就可以判断出来,明明已经可以用肉眼识别出来,但是只有少女的存在情报无法用I-Brain进行识别。
怎么会,为什么——!
在转瞬之间,少女就接近到了一百米近前的距离。黑色翅膀中的一枚爆开化作十二条触手之枪,瞄准这边直线突刺。即使立刻操纵周围的空间,产生的重力波也无法撼动触手之枪。除了无法对知觉和速度进行加速之外,对预测演算也不擅长的菲娅的I-Brain完全不擅长应对这种战斗。
即使如此,胡乱作出的攻击之中偶然的有一次捕捉到了从左前方突刺过来的触手。
被重力波勉强扯断的触手融解成黑之水,像雨一样在黑暗的空中流动。
瞬间。
“——啊!”
仿佛头部被匕首贯穿的疼痛险些让自己失去意识。
在重力波的作用下被破坏了结构的触手的存在情报突然在“情报之海”中出现,其损伤也因为同调作用给I-Brain传回反馈。将周围空间的情报无差别包括进来的“同调能力者”是无法攻击他人或者破坏事物的。一切损伤都会在同调作用下逆流回自己的大脑,并且转化为“疼痛”被感知。这次因为无法识别对手的情报而大意了这一点。
拼命地忍住疼痛,在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迟了。
少女那张微笑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赢了,是吧?”
黑色触手缠住菲娅的四肢,封住了动作。也并非用力绕紧。而是在避免伤害到这边似的,小心谨慎地做出精细动作。
少女一边说着“等一下哦”一边在战斗服的口袋中翻找,接着取出了一个相当于小指尖大小的机械。
“不要动哦。我要给你装上干扰发生器。”
手指抓住机械,少女缓缓地接近过来。明明少女的身影的确就在短短一米前方的位置,可是I-Brain依然没有办法识别出她的存在。虽然为了逃开而拼命扭动身体,但是黑色的触手却纹丝不动。
明明很帅气地说交给自己之后跑出来最后却落得这幅惨样。
忽然,在七个月前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那段记忆在脑海中苏醒,眼泪险些要流下来。
黑色翅膀的少女伸出来的手停了下来,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张大了嘴巴,
“……诶?”
下一个瞬间,少女发出诧异的声音,就维持这幅样子定了下来。
激烈的痛楚刺穿了菲娅的大脑,说着“对不起!就只有这种方法了!”同时抱住自己的头。缠绕住双手双脚的触手在菲娅和少女之间正中的位置附近被切断,自己很清楚那个损伤给I-Brain造成了反馈。而且并不仅仅是这样。少女背后剩下的三枚翅膀全部从根部被切断,以正要坠落的姿势静止在空中。
是通过改变物理常量进行的时间单位改变。
情报之海异常的混乱使得同调能力强行终止。这才唐突地理解到自己正浮在“时间流动被加速了的空间”之中这一情况。
“……没事吧?还痛吗?”
听到少年满怀担心的声音。用了三秒等待疼痛完全恢复,接着抬起头笑着看过去。
眼前的是黑发少年的身影。
天树鍊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接着视线落在了右手上握着的匕首上,
“又要惹月姐生气了呢。”
嵌在匕首柄部的紫色晶体上出现了一道细微地龟裂。
半透膜状的球形摇晃包围在菲娅和鍊的周围,正将二人从外界的物理法则之中切断。被称为“自我领域”的这个这个空间本来是接近战斗特化型魔法士“骑士”所用的能力,对物理学中最基本的参量,“光速”、“普朗克常量”、“万有引力常数”进行改写,在自己周围制作出“有利地对物理常量进行支配的空间”。
为了再现这个原本没有骑士的I-Brain和专用设备“骑士剑”就无法启动的这个能力,鍊的哥哥真昼和姐姐月夜在鍊的匕首上设计了机关。嵌在柄上的晶体是可以再现模拟骑士剑的能力而制作的设备,鍊将其与自己的I-Brain相连之后可以展开领域内拥有三分钟时间的“自我领域”。
顺带一提,这个还只是未完成的试作品,启动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办法再用第二次了。
月夜曾经严格嘱咐过“因为不知道用了会发生什么,在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之外绝对不要使用!”
“对不起……那个……我……”
“没有必要道歉哦。——而且,要赶快了!”
紫色的晶体发出声音后粉碎,同时自我领域消失。周围的空间取回了时间的流动,随着三股辫少女被斩落的翅膀一起头朝下开始坠落。
保持着下坠的姿势呆然仰视着这边的少女。
对着她的脸轻轻点了一下头,菲娅展开了天使之翼。
Hunter Pigeon的演算机关再一次被包裹进来,将航行程序设定为自动驾驶。船的方向转向地面,在鍊的帮助下为争取时间加上一道保险。
“总算是……顺利进行了呢。”
“恩,都是多亏了菲娅哦。”
背后的影子,威廉·莎士比亚那漆黑的船体接近到二人近前。流体金属的翅膀像是在挥手似的挥动了两三次,接着在船体表面出现了一道通向操纵室的门。二人纵身跃入其中,像是确认到了这一点似的,门又变形消失最终恢复成了单纯的外壁。
二人安心地出了一口气。
“对了”,鍊这样说着,再次转向了位于房间中央的生命维持槽。
“还没有进行自我介绍来着。我是天树鍊。这位是菲娅。请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
菲娅和鍊交换了一下视线,接着朝男孩子作出了一个笑容。
男孩子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样子的二人,透过生命维持槽的玻璃无声的点了一下头。
——————————
流体金属的翅膀在空中拍打。
张开十二枚白银之翼的漆黑大鸟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坐在驾驶席上仰望着上空一万八千米处的影像,黑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麻烦的事情来了啊。”
‘不追上去吗?’
从天花板上的扩音器中流出来的哈利的声音也令人感觉不到干劲。现在在追上去也终究无法追上这一点,哈利自己是最清楚的才对。
“放弃吧。说起来先跟老师联络。”
了解,听到这个声音从上方传来的同时,辅助显示屏中的一面滑到了自己眼前。大概是将被斩落的“黑之水”全部回收完成了吧,芳美坐在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之上,一副失落至极的样子耷拉着翅膀。
‘……黑兹对不起。搞砸了……’
“啊,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去泡咖啡,别那么失落了。”
在和CITY·伦敦取得联系之前还有一点时间。黑兹从操纵席上站起身,弹了一个响指将显示着少女之外的另一面辅助显示屏叫到自己眼前。
“……可是,竟然出现了不得了的人物啊。”
将Hunter Pigeon的数据库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才终于找到。黑发黑眼的东洋人少年。名字,所属,年龄及其它一概不明。可以明确的事情只有两点。他是委托达成率百分之百的便利屋,和能够使用复数不同系统能力的特殊I-Brain拥有者。
传言七个月前的CITY·神户崩坏事件也和他有所关联,恐怕是现今世界上最高级别的魔法士之一——通称“恶魔使”。
……变成麻烦的情况了啊。
仰望着铅色云层的天盖,黑兹再一次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