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就是【幻影(illusion)】了,不知是谁说道。
这是出生到这个世界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CITY马塞诸州,魔法士开发机构Wizard's brain factory所属,实验训练生【幻影NO.17】——
没有自己的意愿,单纯是被赋予了的单词的集合,少年只能无言的接受。
自己得到了名字,对于这个事实没有任何感慨。
就像某机器的编号,只是这么想到。
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不是不记得,而是本来就没有。从工厂的自动生产系统中被化学合成而来的仿造品的受精卵中出生,成长为人的同时大脑就安装了促进神经元发育的拟似信号插头,在羊水中被促成培养的人造魔法士是不拥有时间的累积的。
在人工子宫内过了仅仅数月的【幼年时代】的记忆,勉强剩下的只有圆筒玻璃的培养槽外——黑暗摇曳的育成设施的光景和布满了拟似信号插头的圆筒内侧偶尔闪烁的绿色光点。
但是,还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真正的记忆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在床上。天花板上的灯光刺痛般的耀眼,记得好一会都没能张开眼睛。自己正睡在被透明塑料盖盖着的密封型床上,周围堆积着山一样多的各种各样的器材。
出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成长为十四岁少年的样子了,穿着白色的病人用的衣服。向边缘望去,手脚上贴着几枚连着各色线缆的电极,有机线缆的端子直接插在脖子内侧。
大脑里有着与身体相应的思考能力和最低限度的常识,还有不相称的庞大的战斗技术。
大脑新皮质上的生化电脑【I-BRIAN】已经开始正常工作,醒来的瞬间,额头后就浮现出显示运行进程的系统提示的表示窗口。
幻影——宣告这个名字的白衣研究员,带着微笑伸出手。后面的其他研究员们开始收拾器材。
白色灯光照亮的病房即使是刚苏醒的少年也能把握其大小,等间隔的排列的数只床上,睡着与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穿着成套白色病人装。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时,因为factory也刚正式开始启用,还不稳定的魔法士自动生产系统生出了数个【规格外】的能力者。
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之前醒来的几名少年和少女,正在入口的门的阴影下偷窥着这边。
这就是最初的出生日的记忆。
知道他们是自己的同胞是稍后的事。
在研究所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实验与检查。
在设施最内部的被隔离的房间,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醒来,按照规定吃完饭前往实验室。
房间里摆着完全密封型的巨大的床,周围放着每天都不同的器材。
脱下衣服躺在床上,身体被贴上电极,脖子被插入有机线缆,之后就只能无声的闭上眼了。
现在回忆起来,他们十分关注少年的特殊能力,正为解析I-BRIAN的构造而兴奋不已吧
但那时的少年并不理解这些。
数小时,有时甚至是一整天以上的检查总算伴随着痛苦。但更让人难受的是只能躺着床上一动不动所感到的无聊。
这些天唯一的快乐就是三天一次的战斗训练。那一天会有重重护卫的军队的运输车来设施的入口迎接。
按所说的换上训练用的衣服,在脖子里装上干扰发生器,乘坐着窗户被遮住的飞行器,前往一处高大的建筑物里。
在那里的专用港口下来,在完全武装的士兵们的包围下乘上电梯,穿过复杂曲折的通道前往演习场。
在那一路上,大概有不超过十秒钟。从一般区域与演习场连接的走廊的小窗口里向下偷看【街道】的样子是少年唯一的乐趣。
在第十阶层的军事区域的外侧,是士兵家属与普通市民居住的市街区域。当时是马塞诸州刚将MOTHERCORE移动到FACTORY SYSTEM的时期,正是能源供给限制刚开始的时候,街上依旧很有活力。上空的交通区域各种各样的飞行器络绎不绝,铺着土坯色的瓷砖的道路上也到处是人,道路边上的商店的门前也摆放着各种衣服与杂货。
对着通信素子说话的穿着衬衫的中年男子。
被玻璃橱装饰的衣服前谈笑的年轻男女。
坐在似乎是父亲的男子肩上欢笑的小孩。
对在隔离设施里渡过只能和研究员见面的每一天的少年来说,就如之前所述,是让他羡慕不已的光景。
中间最吸引少年目光的,是从走廊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的咖啡馆。道路边一条狭窄的小路上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外面摆着三张圆桌,总是有与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聚在一起。
身穿各种各样带着个性的衣服,单手拿着咖啡杯或是热狗欢笑着的孩子们。
看着这些,偶尔,真的只是偶尔,胸中会感到微微阵痛。
出生后就没和同年的孩子说过话。在与外界隔离的研究设施里,每天从早到晚只是配合着不知所以的实验。演习场的战斗训练也是以无人的虚拟物为对手,难得在路上与其他的【同伴】擦肩而过,对话之类的也完全不被允许。
能交谈的只有平时的白衣的研究员。但也只是关于实验的一些问题和少年生活所需的最低限度的工作性质的联络。
所以,少年完全无法想象孩子们谈话的内容。
就算是这样,远远望去孩子们的表情似乎都是那么的快乐,这让少年非常羡慕。
为什么自己不能到那样的地方去,偶尔会这样想。那些孩子与自己有什么不同,在床上不止一次两次咬着嘴唇这样想。
自己似乎是工厂自动生产系统【制作】出来的人类,在朦胧中意识到。
也理解了自己的能力是普通人所不拥有的。
但是,仅此而已。
那时,还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被制作出来。
所以少年还想着,自己何时也能到那个地方去。这个训练也好实验也罢,总会有结束的一天,自己从这个牢狱中解放出来的日子应该就会来临,这样相信着。
那样,自己也能自由的走在街上,到那些孩子身边,是不是也能像那些孩子那样露出笑容——
这些天真的空想,是孤独的少年的唯一的安慰。
发生事件时,是少年出生后刚过三个月的某一天。
那天晚上,正好因为物资不足,没有修理的设施的配电系统终于发生了故障,给保安有关的设备输送电力的电线临时断线。
在切换到备用系统回路的不到十秒的空隙里,设置在少年寝室墙壁里的防止逃走用的干扰发生器完全停止了工作。
避开跑来的研究员的眼睛,少年从隔离设施中逃了出去。锁着的门,厚重的隔离墙还是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在机能恢复的少年的I-BRAIN前都如纸糊的一样完全没有作用。潜入更衣室随便偷了套士兵的衣服换上,从终端调出周围的地图与警卫巡逻的路线,从监视摄像头的死角穿过,少年来到接临着灰色建筑的研究区域。
广阔的区域的外围被设置着干扰发生器的巨大墙壁所包围,少年明白自己无法逃到外面。
所以,少年前往的是研究区域的一个角落,一个狭小的设施。
在那里,住着那天与自己一起出生的同伴们,终端的资料库里这么记录着。
并不是见面后想做些什么。共谋一起逃出去什么的,对研究员们做些什么的,完全没有考虑这些。本来说是同伴但也只是在同一天同样出生而已,他们是不是与自己一样在设施里被隔离,过着每天接受检查的日子,谁都不能保证。
说不定落单的只有自己而已,其他的人都与那街上的孩子们一样过着快乐的日子,说不定完全都不知道自己的事,还是就算知道也忘记了呢,这样的想法好几次在脑中掠过。
就算是这样,少年也想见到。
在探照灯的灯光交叉移动的漆黑的研究区域里,少年不停地奔跑着。
……心电监护仪发出微弱的电子音与人工心肺装置发出微微的呼吸声在静寂中规律的响着。
穿过施加了多重保护的大门,通过写着【无关人员不允许进入】的隔离墙,到达的是一个阴冷的充满黑暗的小屋。
本来应该是作为一个实验训练生使用的房间的这个地方,所有的家具都被移除,几乎空无一物。与病房一样的房间的正中间摆着与少年做检查时使用的相同的完全密封型床以外,其周围连经常看见的钟都取走了。
漆黑的室内被仪表的显示屏的微弱绿光照亮,沉淀的空气混杂有着微微的药液的味道与电子机器放出的臭氧味。然后,在床中间,与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被浸泡在浅粉色的人工样水中,如同死了般睡着。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从右肩到前胸的赤黑色裂开的伤口。腹部有着的巨大枪痕,明显已经贯穿了重要器官。一丝不挂的白色肌肤上刻着几道伤痕。微微张开的双眼,一个眼珠已被挖去,只剩下一个洞。
两个月前的那天,在自己醒来的那间病房,记得好像是睡在隔壁第三张床上的少女。
羊水泡亮的身体,惨状不忍直视。
少年小心翼翼的靠近,手碰到透明的盖子。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气息,少女微微颤抖了下,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少年。眨了两三次眼,羊水中吐出细小的气泡,少女通过腋下的麦克风,静静地问
“是谁?”
【幻影NO.17】,少年回答道。
少女的眼睛微微睁大。
“是吗,你还活着啊”叹了口气低声道,少女在羊水里飘浮着转向这边。
用布满了孔的手臂抓住床内侧的把手,让身体浮向透明的顶盖,少女紧盯着少年的脸。
“那么,我们这一世代你就是最后的幸存者了啊”
少年完全摸不着头绪,幸存者?不知道的事,想听的事全部涌了上来,但不能很好的表达出来,只能在脑中来回的转。
“是的,你是最后一人了”少女点头,将破烂不堪的手遮到眼前“我也非常努力了,这次是非常乱来的作战,所以,稍微出了点错。”
完全跟不上节奏,少年眨着眼。少女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漆黑的房间里?少年不明白。
和自己一起出生后分开的孩子们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三天一次的战斗训练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被制作出来,为什么被选为实验训练生?而且在这之前,【factory】究竟是生产什么的地方?——
少年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只要你没事就好”抬头看着少年,少女吐着气泡说道。
在羊水中起身,将满是伤痕的脸靠近少年,两手手心抵着透明的盖子的内侧,少女像是在忍住痛苦一般,咬了下嘴唇“其他孩子都已经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到底在说些什么,完全不明白,少年只是呆呆地瞪着眼。
少女将视线朝向房间的角落对发呆的少年示意,“把那里的瓷砖撕下来看看”
和所说的一样走近地板的接缝用手指找了下,轻松地将四角型的瓷砖掀了起来。瓷砖和强化混凝土的地基之间微小的缝隙里横放着一个小磁盘和一张ID卡
“用那边的终端”
被少女催促着,将磁盘插入旁边的终端。按少女的指示搜索后,输入密码,不一会,少年就找到了磁盘最深处被隐藏的领域。
Wizard's brain factory的计划纲要。
少年开始阅读贴着这个标签的文件。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开始摇晃起来。
“我们这一代从NO.11到NO.20共十人。你是排第十七,而我是十一”
终端显示屏微弱的电子音传到耳中。
少女的声音让跪在地上失神了的少年缓缓抬起头。
“第一个被作为母核而处理掉的是NO.15,然后是NO.20.13和18在作战时战死了,其他的人也因为各种失败被送回作为核心处理。我也——”
停了下,少女似乎使尽全力一样,“我也是,在这伤稍微好转些后,也会被作为核心使用,或是被处理掉吧”
“不信么?”
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少年只是点着头。可以的话,真希望少女会说,这是玩笑。希望说这是让自己害怕的恶作剧。
自己是作为为了CITY运行的零件而生什么的,自己要是犯了什么错就会被当做母核的一部分而被处理掉什么的,这种事,怎么能相信。
“那么,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吧”
少女说着,指示少年打开磁盘的其他领域。
“是的,就是那个文件。在保安系统合适的终端读取它的话,研究区域的周围设置的干扰发生器会停止五分钟。因为那前面是警备最严密的中央区域,所以想逃到CITY外是不可能的。但母核所在的地方立刻就能找到。在核心的入口处使用那边的ID卡的话——”
声音突然停下来,少女的身体沉了下去。
靠近向里面看去,少女看上去像是累了一样,低声对少年说“就说道这里吧。剩下的由你自己。不信我的话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回到自己的研究所就好,那样的话就把磁盘和ID卡留在这里。”
说完,少女稍微吐了口气“其实无论你选哪边我都不好记恨你,不用在意。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会死”
少年的视线反复在少女的脸与终端前来回。
颤抖的手指伸向终端,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拔出磁盘,与ID卡一起放进口袋。
谢谢,少年低声道。
刚要想出门时少年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幻影NO.17!不要忘了!”
回头看去,少女正从羊水中盯着这边。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我们的同伴。谁都只是把我们当成便利的道具。因为是自己制作的,用自己的手合成遗传因子,用自己的手使之孳生,所以就以为自己能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支撑起满是伤痕的身体,脸贴着盖子
“我败给了那些人,大家也败给了那些人。我虽然已经不行了,但果然还是很不甘心,所以——”
少女拼了命似的,似乎要吐血一样
“所以拜托了。用你的眼睛去确认真相,如果怜悯死去的同伴的话,就让那些把我们用了就丢的家伙们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么深重——!”
这是少年听到的,少女最后的话。
之后,究竟用什么方法去了哪里,少年已经不记得了。
穿过研究区域的外部,在出生后第一次进入的广大的中央区域徘徊,途中多次被警卫发现并受到子弹和干扰发生器的攻击。
在头和身体都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屏住呼吸不停的奔跑,中央区的中心地带,到达建造在最显眼的地方如同巨大的蛋一样的建筑时,从少女的房间出来已经过了有三小时以上了。
偷来的军服被没能回避的子弹穿了好几个洞,边缘的部分几乎被切落。一只靴子好像脱落在半路上,在坚硬的铺装道路上奔跑让脚下渗出了鲜血。由于使用了能力保护身体,所以并没有显眼的伤,只是浑身的汗和让身体变得沉重的疲劳感让人毫无办法。
登上大概是保养工作人员使用的露出金属的台阶,使用ID卡通过门禁。全长有五百米的巨大的蛋的表面打开了一个四角型的口子,少年钻了进去。几乎是用手摸索着在漆黑狭窄的通道里前进,好几次几乎被粗糙的地板绊倒。最后,少年终于到达了通道的尽头。
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对着读卡器使用ID卡。
右手边的墙壁无声地打开了个口子,门对面广阔的空间终于显现在眼前。
半球型的空间里整齐的排列着数百的玻璃桶。
拼命将喉咙里漏出的呜咽咽了下去。
带着没有血色的表情进到里面。
不由自主地穿过被人工羊水装满的巨大的生命维持槽做成的森林。比少年身高大很多的生命维持槽里,每一个里都漂浮着与少年差不多或是更小的孩子。
各种人种和性别的孩子们身上都接着无数的软管和电极,有的像是死了一样闭着眼,有的则是呆滞地睁着眼,用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低头看着少年。
脑中传来似曾相识的微弱的违和感,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从玻璃桶间穿过,在那个生命维持槽前,少年瞪大了眼。
腿上使不上力,犹如崩溃一般坐倒在地。
自己在那一天看到的,从病房入口向这边窥视的少女。
她正泡在浅粉色的人工羊水中,就如浸在药液里的标本一样漂浮着。
忍住不吐出来,将视线移向别的生命维持槽。看到的是睡在自己旁边的床上的少年,再下一个生命维持槽里,漂浮着的是自己在训练场遇到过多次的男孩。
花了很长时间,少年确认了所有同伴的样子。
全部都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全部都用玻璃珠般的眼睛看着少年。
感觉脑中似乎有某样东西发出“噌”的一声。少年像是被电了一样站了起来,挥拳砸向眼前的玻璃桶。
这时,突然大脑内部跳出【禁止条约】的信息提示。
挥出的拳头在碰到玻璃桶前失去了力量,就这样无视少年的意志垂了下去落到腰间。
少年握拳再次想砸碎玻璃桶,但无论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在大脑最深处刻下的【不准攻击这个设施内的建筑】这道命令,夺走的少年的力量。
用无法随心所欲控制的手触摸着生命维持槽发冷的表面。
就这样打算直接用头撞上去,突然,身体失去力量直接瘫倒在地上。
两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抬头向羊水里漂浮着的【同伴】望去。
顺着脸颊滴下的水滴落在指甲上弹起,画出扭曲的圆圈。
路灯的光切换成昼间照明,CITY马塞诸州迎来了新的早晨。
背靠着偏离主干道的狭窄的小路的墙壁,少年坐在铺装瓷砖的地上。
在那之后已经不记得沐浴了多少次干扰发生器的电磁波,身上挨了多少子弹。
隐蔽着穿过发觉异常的军队的包围网,甩开追兵穿过中央区域,到达市街时街头的钟已经指在早上七点了。
头抵在砖瓦砌成的坚硬的墙壁上,闭着眼喘着气。过度使用的身体超过了极限,被子弹打中的手脚也沾满鲜血,I-BRIAN也因为经受不住在噪音下超负荷运转而停止工作。虽然知道从这里开始突破港口的话就能逃出CITY,但别说走路,连站都已经站不稳了。
本来能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稍微放松下就会觉得很困,慌忙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马塞诸州的街道。第一次来到的街道与那天看到的一样充满喧哗,上空的交通带飞行器正络绎不绝的飞过,行人也如潮水一般。
对着通信素子说话的中年男子
在玻璃柜前谈笑的年轻男女
坐在父亲肩头欢笑的小孩
谁都没有朝坐在小路阴影下的少年看一眼,只是匆匆的走开。
突然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少年缓缓抬头,小路的入口处,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三个孩子正在远处看着自己。
想向他们求助,少年抬起了布满鲜血的手。
这时,孩子们发出尖叫从小路了逃走了。
周围的行人发觉异常,纷纷开始聚集到少年隐藏的小路周围。所有人都远远的看着少年,偷偷的交谈着,没有一人靠近沾满血的少年,与少年的视线对上时都犹如害怕了一样后退了半步。
远处传来警卫队的飞行器的蜂鸣声。
少年吐了口气,抬头眺望着耸立着的高层建筑的对面的CITY灰色的天花板。在漆黑的房间里躺着的浑身是伤的少女的脸,漂浮在人工羊水中眼睛变得玻璃珠般的无神的孩子们,逐个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曾经这样想过。
为什么那些孩子能够欢笑而自己不能,在床上咬过嘴唇。
知道了自己是自动生产系统制作出来的人类。
也明白了自己的力量是普通人所没有的。
即使是这样,那些孩子们与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对
本来,自己就不能像那些孩子们一样得到幸福。
强行驱使无法正常行动的身体想站起来,脚上却使不上力狼狈的摔倒了。
趴在地方爬行的自己是这么的滑稽。随着扭曲的笑容,眼泪止不住滴了下来。
飞行器的声音在小路的对面停了下来,全副武装的士兵驱散人群跑了过来。
粗暴地将自己拉了起来,带上装着干扰发生器的手铐,拖着般搬进飞行器。最后看到的,是毫无变化的街道和看起来是那么幸福的人们。
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少年终于发觉。
……之后过了一个月。
伤愈的少年为了第一次参加与军队的共同作战,站在军事区域的指挥室里。
之前的一连串事件,结果由FACTORY为了回避责任问题而含糊的处理了。少年因为没有造成实质上的损失而且是重要的实验样本,所以免除了被送回去当母核处理的处分。
但作为代价,少年的大脑被埋入了让自己服从军队命令的行动抑制芯片。
那一天的作战也是作为少年第一次实战测试,目标是捉拿占领研究设施的恐怖分子。
少年的脑内芯片上被写入了【活捉犯人】【活着救出人质】【禁止对我方的一切攻击行为】这三条,与十二名工作员一切前往作战。
“你应该明白,你的脑内埋入的芯片会在你违反禁止条约或者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取出芯片时,直接停止I-BRIAN的所有活动。所有不要想多余的事情。”走出指挥室前,白衣研究员对少年说。
是,少年无表情地点头回答。
在脑中早就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这个世界令人憎恨。
CITY也好,住在CITY的人们也是,全都那么讨厌。
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少年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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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示器的边缘的数字显示0时,十月一日开始了。
樱的手臂放在扶手上握着拳,盯着画面上男人的脸。
“……那么,无论怎样都不打算撤回那纸条上写的内容,是这样么?”
“当然”,影像通信用的镜头对面,卡尔点头道,“本来,为了这次的作战而提出需要支援的就是你。既然你不信任我给你准备的最优秀的员工,那么我也不能再给你更多支持了。”
“但是,他们只是普通人!”
“就算是普通人,那两人也比一般的魔法士要有用的多”面对激动的樱,卡尔用冷静的声音说道“特别是真昼的电子战和对魔法士战的相关知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应该也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你也差不多该理解那男人的能力,不是么?”
“那,那是……”樱接不上话了。
卡尔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就只有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切断通信了。毕竟不清楚哪里会有军队的眼线,想尽可能的避免与你的联络。”
“等——!”
一下,还没说完画面就消失了,显示屏上只剩【回线切断】几个字。
樱用几乎将椅子踢倒的势头站起来,调整着通信用的耳麦并用力按着触摸屏。
……什么吗,那态度!
用能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已经变暗的显示器,注意到灰色的画面上映射出自己的脸才突然回过神来。
就像是小女孩发脾气一样,小孩子般的脸。
身体里膨胀的愤怒的力量就像是拔了塞子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哈,带着十分不光彩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到底是这么了……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顽固。虽然不知道那个叫月夜的女人究竟如何,至少名叫天树真昼的青年的能力在从昨天开始的近两天的共同行动里已经让自己有了清楚的认识。技术,知识,关键时候的胆识和机智——无论哪方面都无可指责。应该说要是再提高标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任性了。
人格方面也没有问题,从和塞莱斯蒂的对话里就能明白。
本来,知道【贤人会议】的目的后,如果还能给与支持就已经合格了,能力和性格其实完全没有关系。
……这些自己明明很清楚……
哈,又叹了口气。是自己心胸过于狭隘了么,感觉有些不安。列出了那么多【让天树真昼成为同伴好处】,明明稍微接受一下那个青年也挺好,但想起那个没有意义但充满幸福的笑脸,血就往头上涌。
是讨厌他那不认真的语言和行动么。
还是因为被不持有I-BRAIN的普通人救了而感到无趣。
“……我到底是……”
哪边都有理,但感觉都不对。
无论怎样,这样整理思绪后,要做的是只有一件。
“是啊……从明天起,记得稍微缓和下态度”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强行接受,樱低声对自己说道,回身走向背后的门。
握住已经变冷的门把手将门打开,走进用地毯装饰着的细长的走廊。包含着樱,所有的魔法士都生活在最大的这栋建筑里。
从与卡尔进行通信的房间到樱的寝室,需要穿过这三楼最长的走廊然后左拐再直线走十米。
两侧是墙壁上装饰着各种饰品的孩子们的寝室。在没有灯光的游戏室里,某人没有收拾好的布偶被走廊里应急灯微弱的灯光微微照亮。
转个弯,进入会议室和备用品仓库所在的地方。穿过孩子们很少靠近的一带,寝室近在咫尺了。
这时
“恩?”
反射性的停下脚步,凝视阴暗的通道前方。在通道尽头发现一个不熟悉的矮小的人影,下意识地摆起架势。
在应急灯灯光没有照亮的暗处,矮小的人影正徘徊的。
右手伸进外套内侧,樱维持着随时能够投掷小刀的姿势缓缓前进,
“……塞莱斯蒂……”
“——诶?”
人影微微颤抖了下。
眼睛有些发肿,少女抬起头。
对不起,谢菈低声说着,将接过去的茶放到嘴边
“不用在意”樱回答道,将谢菈用来擦脸的浴巾揉成团放进洗衣篮里。
绕到桌子对面,深吸了口气坐到椅子上。试着让无论问什么都以哭泣回答的少女进到自己房间里并递上茶,接着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自己就不擅长应付哭泣的孩子。
“稍微冷静些了么?”
“……恩……”
谢菈又喝了口茶,微微点了点头,“真是对不起……”
“不,没关系”帮少女续上茶,“那么,发生了什么?”
谢菈低下头,两手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做了个梦”
“梦?”
“是迪君的梦。……军人们不停的袭来,迪君为了保护我,被打中,刺中,出了好多血……但是,迪君依旧说着,我没事,不用管我赶紧走……”
总算有头绪了。看来是被噩梦惊醒。
“没事的”站起身,走到少女身旁“我一定会救出你的朋友”
将手放到谢菈的肩上才注意到,衬衫包裹着的纤细的肩膀正在微微发抖。
“明明想振作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微弱的声音里混杂着呜咽“只是想起迪君,脑子里就一片混乱……眼泪停不下来……”
“塞莱斯蒂……”
“迪君总是这样”谢菈摆在桌上的小手握着拳“我会想出办法的,不用管我,总是一个人困扰着,不停的受伤,但却依旧说“我没事”,总是带着笑容……”
透明的水滴不停的滴落到木质的桌子上。
樱环抱着少女,将束着马尾的金发贴在自己脸颊上。
“不用担心,塞莱斯蒂·E·克莱因”抚摸着柔软的头发“只要我还是你的同伴,就不会让军队的家伙们为所欲为。”
“谢谢……”少女用纤细的手指触摸抱着自己的手臂“……樱小姐”
“……怎么了?”
一阵沉默
少女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桌上,“樱小姐……知道贤人会议么?”
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在这关键时候,樱硬生生的把差点叫出来的声音给咽了回去。
“……听说是以这墨尔本为据点活动的恐怖组织”樱勉强回答道,不让少女发觉,偷偷深吸了口气。
“那个贤人会议怎么了?”
“我的……”谢菈纤细的手指用上力“我的母亲被那些人利用,然后被马塞诸州的军队杀害了。”
……被发觉了么。
樱反射性的窥视了下少女的侧脸。
“被利用?”
谢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视线依旧闭着眼,“……母亲一直在偷取马塞诸州军的各种情报和实验样本”
点头回应少女的话。这些事在初次遇到少女时,在那个教会里已经听过了。
不,就算不进行那样的说明,关于少女母亲的死,樱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发出委托的就是那个【贤人会议】么?”
谢菈用力点了点头,“母亲明知自己的时日无多,所以为了我接了危险的活,为了让我不发觉,在家时一直装成很生气的样子……我不知道有那种事,一直很讨厌她。但其实我非常喜欢母亲,但却不能很好的传达给她……”
闭着的眼睛边上流出的眼泪沿着雪白的脸颊流下。
樱抱着少女的手无意识中抱得更紧了。
“塞莱斯蒂,我……”
“其实我自己很明白,最不应该的其实是母亲……”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声音,谢菈继续说着“不管理由是什么,母亲杀了很多人,给大家添了麻烦,所以军队的人也好,迪君也好,都没有错……但是,如果要是母亲没有接到这样的委托……”
要是没有贤人会议的委托,母亲可能就不会死了。
少女虽然没有说下去,但从她的侧脸上就能明白。
“……假如……”樱用着自己都有些惊讶的低声,咽了口气说着
抱着的少女,“诶”的回过神。
“假如……”樱轻轻叹了口气,隐藏起内心的动摇,“那个【贤人会议】出现在你眼前的话,你会怎么办?”
“……不知道,但是……”
“但是?”
谢菈似乎在想些什么低下了头,立刻又抬了起来。
“如果贤人会议把母亲当成用完就丢的道具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突然变得很害怕。
自己都不明白现在自己到底摆着怎样的表情,将谢菈的脸抱在胸口避开她的视线。
“哇……”少女惊讶地叫出声来,但立刻就放松下来将湿润的脸颊贴在樱的胸前。“谢谢……樱小姐真温柔”
心脏像是被刺了一样,樱不让少女发觉,轻轻地反复吐了几口气。
“……塞莱斯蒂”,放开谢菈娇小的身体,尽量摆出温柔的表情“有东西想让你看,能占用些时间么?”
在淡淡的灯光下擦亮眼睛,从细长的楼梯下去。拉着谢菈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倾斜的岩盘很难攀登,用强化混凝土加固的如同洞窟一样的台阶。流动的空气带着适当的湿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很好,两侧墙壁的裂缝处长出了小草。
城镇最外围的小房子,最里面的门还要往里。连孩子们都会保持距离,没有许可绝对不允许进入,属于樱的个人空间。
“樱小姐……还没到么?”
“马上就到了”
在漫长的楼梯的终点,是为了阻断外部寒冷空气而建造的厚实的隔离墙。将手放到触摸屏上,用指纹解除门锁。
巨大的门缓缓移动,从打开的门缝里出吹温暖的空气和微微的甜香。
哇,谢菈叫出声来,将脸凑到门缝处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好暗啊”
“等下,马上就开灯”
操作触摸屏,将环境调整用的时钟从【晚上】改成【白天】。
天花板上的灯发出强光,将充满房间的黑暗驱散。
然后——
哇,谢菈高兴的叫到,“好多花啊……”
从开到一半的门中跑进去,向离的最近的种着雪割草花坛跑去。跪在露出泥土的地面上,用手指触摸着淡紫色的花朵。
“啊……这边是三色堇呢”,跪着直接挪动到旁边的花坛,把脸凑到黄色的花蕾前。
好香啊,谢菈用像是在做梦一样的声音低声道。遥望着周围争相开放的各种各样的花,“这些全部都是樱小姐培育的么?”
“是啊,现在绽放的是只有初春才开的花,但这里包含了四个季节上百种花。”
樱跪坐在少女身旁,确认了前天刚修剪过的刚长出花蕾的郁金香的状态。五十平方的宽阔的室内,各种各样的花被几个花坛分割开,整齐地分布着。
用情报控制调整空气的状态,做出适合植物生长的环境,樱的【庭院】。
位于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十月是春天。在土下沉睡的种子终于开始醒来,再过一阵子,这里就会开满鲜花,成为名副其实的【花园】
“花了大概三年,好不容易才培养成现在这样。……嘛,可以说是我个人的兴趣”
“是这样吗……”谢菈用十分好奇的眼光观察着四周,注意到耸立着的【那个】
“好大的树啊……”一下子站起来,拍掉裙子上的泥土,跑向庭院中央的空旷处。
向着有超过十米高的天花板伸展,一棵巨大的树。
少女回过头,眼中闪着光问“这是什么树啊?”
“……是樱花树”樱走到少女身边,抬头望着茂盛的枝干说道
像是拥抱着周围的花坛一般,向四周伸展开的樱花树的树枝。
但是树上只有茶色的树皮,别说是浅红色的花朵,连一个花蕾都看不到。
“樱花么?”谢菈似乎也注意到了,侧着头“但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啊”
樱将手放到树干上,闭着眼道“这棵树还没开过一次花”
诶?少女发出惊讶的声音。
樱触摸着粗糙的树皮,“其他的话只要种下种子浇上水就可以了,这棵树如果从树苗开始培育的话不知道得花了多少年。所以制作了专用的培养槽,在短时间内施加了化学性的促成栽培后才种到土里。……但那样可能反而不好。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这棵树连花蕾都没有长出来过,开花更是不可能了”
回过头,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道“说不定是我的爱还不够”
“并不是这样”谢菈的声音似乎有点激动。
少女的环视着周围的花,缓缓开口道“樱小姐很厉害啊”
绑着马尾的金发微微摆动。
……谢菈的身影让樱咽了口气。
低头看着刚发芽的紫阳花的花坛,少女的侧脸。
那景象,似乎与过去的那一天的小女孩重合了。
——我绝对回来救你的——
——绝对遵守约定的咒语哦——
“以前……”不由自主的开口道“以前有个喜欢花的女孩”
“……樱小姐?……”谢菈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樱背靠着树干,面对着少女。“……因为那孩子是研究室制作出来的实验体魔法士,出生后就一直一个人在那里生活。花也只是在资料和书上看过,知道颜色和形状但从没实际接触过,更不用说花香了。……即使如此,那女孩真的非常喜欢花。一次也好,希望能在花田里玩到动不为止,这曾是她的口癖”
谢菈什么都没说。只是认真地抬头看着这边。
“……告诉我【Sakura】是樱花的,正是那个女孩。跟她说我没见过后,那孩子很生气,“真是太可惜了”将山一样多的资料塞给我。不知何时定下了我种樱花树,等开出漂亮的花后,两人一起赏花的约定”
“……那孩子怎么了?”
“已经不在了。……她曾是CITY莫斯科的母核”
谢菈咽了口气。
樱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孩子的死拯救了很多人,但那和我没有关系。明明那孩子在哭,为什么他们却在笑,我无法理解。“想看花”这个微小的愿望为什么不能实现?……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又无可奈何。”
“……所以……为了那个死去的孩子,而去救那些魔法士么……?”
“只是不想再看到孩子哭泣了”说着,才注意到谢菈的表情有些奇怪
“……塞莱斯蒂,你不要哭啊”
“……对,对不起……”
“不,并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小心翼翼的走近,在少女面前蹲下,用双臂抱着少女娇小的后背。
这时,谢菈似乎崩溃了一样直接扑倒在樱胸口,将满是泪水的脸紧紧贴在樱的胸前。
“……对不起,让你听了无聊的故事”
依旧紧紧地贴着樱,谢菈摇了摇头。
樱坐在地上,让少女坐到自己膝上,抚摸着她柔软的金发。
“今天已经夜深了,就这样睡吧”
就这样将脸靠在怀里,谢菈点了点头。
……微风让树枝微微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樱触摸着发出睡声的谢菈的脸,缓缓回头向庭院入口望去。
“那么,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恩,不知为何,感觉很难进来”
隐藏在半开的隔离墙的阴影下的黑发青年,毫不畏缩的进入花园。天树真昼环视了下广大的庭院,“真了不起呢”低声说着,走到樱身边蹲下,
“有难言之隐的话,就事先跟我说哦”
“……你听到了多少?”
“在故事前面一些”
就是说全都知道了。
樱用全力瞪着真昼柔和的侧脸,真昼却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抬头看着樱背后的树
“真的连一个花蕾都没有呢”
“你是来挖苦我的么——?”
“不,只是老实的说出我的感想……”真昼依旧用冷静的回答道。
樱撩起鬓角,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如同枯木般的大树说道“……反正”
“恩?”
“反正……只是人工培育的仿制品,说不定不会开花了吧”
“……我可不这么想呢”
睡着膝上的谢菈发出“恩……”的声音。吵醒她了么?打了个寒战。但少女闭着眼睛,只是将脸贴到膝枕上,并没有醒过来。
“然后?”
真昼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青年一反常态摆出非常认真的表情。
“然后指的是什么?”
“所以说,是那孩子母亲的事。由于你的委托从马塞诸州军那里偷取关于母核的资料的这部分我早就知道了。”
“什——!塞莱斯蒂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么——?”
“没,这些都是我自己调查到的”
“居然是调查到的……?”真是令人吃惊的情报网啊,樱低声道,“……的确,委托玛利亚·E·克莱因的就是我。两年里一共六次。她的情报在掌握CITY动向上起了重大的作用,多亏了她,救出的魔法士有五十人以上。”
“那么,那个玛利亚的女儿是自然出生的魔法士这件事呢?”
“她似乎想隐藏这件事,但稍微调查下就明白了”说到这,樱瞪大了眼,“啊,你连这都知道了么!”
“不,这是从谢菈是魔法士这点上推测出来的。看来是没错了呢”
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樱不自然的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真昼低声道,“然后?所以说是那之后,玛利亚由于失误被军队抓住后,还有被杀后,这部分信息掌握了多少?”
胸口像是被荆棘刺了一样隐隐作痛。
樱下意识的错开视线,抬头看着头上的树,
“……是全部”
“全部?”
“……事件的发生的经过,那时几乎是实时掌握着。”
一阵沉默
“那么……那孩子的母亲,是你故意见死不救的吧”
“不是!我——”
一下子抬高音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哪里错了,想着。那时的自己,的确在实行其他几个计划。研究设施的袭击计划,资料的夺取计划,其中最重要的是与CITY伦敦的世界树相关的东西,潜入伦敦的计划可以说是分秒必争,需要赌上拼上性命也不为过。
所以,即使明知马塞诸州发生的事,只要说去帮忙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就好了。
但这些终究只是借口,自己是最清楚不过。
去帮忙是可能的,就算其他计划都称为泡影,玛利亚·E·克莱因也是无论如何必须帮助的协力者。由于她的帮助成功执行的计划超过数十个,拯救了很多值得尊敬的同胞。
但是,即使如此,她的性命的优先顺序,要比迫在眼前的数个计划,比与营救失败时可能会失去的数十条生命要低。
“是的,是我对那孩子的母亲见死不救”
虽然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弃而不顾。
这些是事实,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可以理解……”真昼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才拼命不想让那孩子卷进来啊”
“……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真昼侧着头“当然是你也有感到内疚这点啊?”
“内疚?”带着嘲笑的表情。樱似乎在嘲笑真昼所说的话,冷笑着带用鄙视的目光对着真昼说“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感到内疚?这是我与CITY的战争。为了争取魔法士权利的战争,为了不让孩子们再成为更多的牺牲品的战争!既然是战争,牺牲只是附属品。玛利亚·E·克莱因的事的确让人遗憾,但那是完成我的目标所不得不需要的牺牲——”
“那么,为什么要让那孩子离开?”
“什么——?”
“不是很奇怪么。从你们的战力来想,这孩子也好,佑一也好,那个叫迪的孩子也是,能够增加三个拥有实战等级的魔法士不是求之不得的事么?成功说服这孩子让她成为同伴明明不是难事,为什么要那样做?”
“什——”
这次血终于涌了上来,不想承认自己的动摇,樱大声道“天树真昼!你的说法太让人不愉快了——!”
“那么,告诉那孩子你的真实身份也不要紧么?”
“……随便你”
“说谎是不好的呢”真昼微笑着伸出手
“想、想干什么!”
樱随手将突然摸着自己头的青年的手甩开。
“不是,所以说这种时候不是该好孩子好孩子地摸摸头么”
“笨蛋么,你是——!”
不知为何,脸变发烫的厉害。
樱抱着谢菈一下子站起来。
“总……总而言之,明天开始准备救出计划!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啊—……还在说这些啊”真昼吃惊般的叹了口气,含笑说“樱,如果一个人背负一切的话,说不定哪天会崩溃的哦”
“别啰嗦——!”
粗暴的背对青年,樱抱着少女跑了出去。
无论何时都充满着平稳的光,真昼黑色的瞳孔。那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一般,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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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
目送黑色裙子飘舞着的跑出去的少女的背影,真昼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很严重呢,和以前的炼一样。”
起身拍掉长裤上的灰尘,用手电照亮手指上缠绕的【那个】。从口袋里取出小瓶子,灵活的用单手打开瓶盖。
细长的,如绢丝般少女的黑发。
慎重的将它装进瓶子里,关上瓶盖。
“而且,很容易生气,注意力也不够。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说着将小瓶子放到手心里,缓缓滚动着,
……总而言之,DNA采集是完成了。
“有点让人在意呢。就让我调查下吧,你的I-BR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