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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话 电影,可乐与爆米花

1

我死了?不,我怎么能死。

但睁开眼后,香屋步看到的景色的确令他联想到死亡。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夜空。每颗星星的光辉清晰可见。原来地面暗下来,夜空就会如此明亮。月亮挂在天空很低的位置,洁白、巨大的满月照亮瓦砾的街道。

月光下的景色令人心生寒意,但气温其实算得上炎热。

我还活着——香屋爬起身,在心中低语。尽管事情那么离奇,尽管身处这种地方,但自己的确还在呼吸,还在思考。

“秋穗。”

他叫起她的名字,站起身环视四周。秋穗仰面躺在大概十米开外的地方,双手规矩地叠在胸前。

香屋一边跑过去一边喊着“秋穗”,便听到她不高兴的声音。

“好吵。”

太好了,她没事。

不等香屋伸出手,秋穗已经靠自己站了起来。

“受伤了吗?”

“没事。你呢?”

“哪儿都不痛。”

从七楼掉下来竟没受一点伤,真是神奇——虽说没有哪件事不神奇。上学用的书包也还背在肩上,眼下不用担心没有枕头了。

两人肩并着肩,朝月亮的方向望去。

果然目及之处都是瓦砾,不然就是半毁的房屋。远处也有显眼的大楼,但周围没有参照的物体,就没有把握到底有多大。

至少,这里不像是邀请函里写的那栋公寓。因为看不到本该流经附近的那条河,也看不到过河时走过的桥。就算建筑被毁得再狼狈,也不至于连河的影子都看不到。

身边的秋穗嘟囔了一声。

“好像死了就能回去喔。”

闻此,香屋苦笑道:

“我才不想死,死太可怕了。”

疼痛很可怕,艰辛也很可怕。背叛或被人背叛都很可怕。那么交到朋友或是与人相识也真的很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死亡。

香屋尽力开朗地说:

“而且这个世界有Toma在。”

秋穗的眉毛一跳。

“是那封邮件的照片吗?”

两人收到的邀请函,同样出现在两年前Toma发来的照片上。

“不只是那个。名字重复了。”

“名字?”

香屋从口袋里拿出状似手机的终端。是提线木偶提供的东西。按下侧面的启动按钮,屏幕点亮。上面显示出日期,时间,还有登记的名字——香屋步。

“当时本想用Water注册,却提示我已经被用了。”

ERROR——“Water”已被使用,请输入其他名字。

“会选那个名字的,也只有我和那个家伙了。”

有那么一瞬间,秋穗睁大眼睛,但很快又眯了起来。

“肯定是巧合吧。”

“有可能。”

如果只是“Water”这个名字重复,那确实如秋穗所说,很可能是巧合。但考虑到玩家仅有一千人左右,再加上Toma拿着邀请函的照片,可能性就大幅提高。与其找其他理由,不如按Toma在这里来考虑更加自然。

所以他才决定参加青蛙所说的游戏。

如果Water真的是Toma,为了避免误会,香屋用了自己的本名。

“不管怎么样我可不想死,加油活下去吧。”

秋穗无语地叹了口气。

但实际上,就连她应该也完全信了青蛙的话,不会打算随随便便就自杀。不管在怎样的地方都要活下去。无论是Water派,还是Biscuit派,只要是那部动画的粉丝,就会将这句话奉为首要信条。在知道活着的意义之前决不能死。而知道以后,肯定更不能死了。

“那先是床和食物吧。”

“是啊。就算为了这个,我也想见其他人。”

只要找找没有倒塌的建筑,总有办法解决床铺问题。至于后者,既然有一千人左右的玩家生活在荒废至此的城镇里,就应该在什么地方存在食物。而且,香屋想要详细了解架见崎这个地方。

朝秋穗看去,发现她正在摆弄终端。黑暗中,屏幕的光线朦胧地照亮她稚气的面容。

“公会,是吧。”

在终端的首页上,排列着六枚图标。技能、笔记、相机、资料夹、系统,然后就是公会。就算点下按钮,也只是显示“你还没有加入任何公会”“是否创建新的公会?”这样的提示,至少架见崎的游戏中有公会的概念。

尽管提问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他也无法无视公会的事情。公会人数没有限制,多少人都可以加入。此外,还知道点数可以相对容易地转让。打倒对手可以抢夺点数,但这种情况好像只能得到对手所持点数的一半。

介于这一规则,想获得点数时靠威胁对方转让比杀人效率更高,而且只要不是情况特殊,人手都是越多越好。因此很难想象玩家会见人就杀,新人去见其他玩家的危险应该不大。

秋穗歪头朝这边看。

“总之,先找个公会收留我们吧。”

“嗯,我们去那边看看。”

香屋指了指附近随处可见的瓦砾小山之一。

在黑暗的街上,一点点光亮也会很显眼。尽管远比月光微弱,但地面出现人工的光源还是能注意到。

尽管公会的选择无疑很重要,但现在情报太少。在提问的时间里,秋穗也想知道各公会的情报,但青蛙的回答只有一句话:“请获得检索技能。”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近找就可以了,不必要地延长移动距离可能埋下祸根。比如“与其被其他公会抢走不如先下手”,被人背后放冷箭。

“真想喝冰凉的牛奶。”

秋穗说着,两人迈开脚步,紧接着——

“不许动。”

背后传来声音。是硬质的女声。

——被人监视了?

但直到刚才都没听到任何动静。这么安静的夜里,真的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吗?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大概是确认到这点了吧,背后的声音变得少许柔和。

“放心吧,我不会突然动手。”

香屋吸了口气,再吐出来。

身边的秋穗问:

“要举起手吗?”

“保持这样就行。”

“那,可以转过身吗?”

“没关系。”

香屋和秋穗像照镜子一样,从相反方向各转了一百八十度。

站在眼前的,是一名高个子的女性,长发随性地垂下,右手从屏幕上方抓住终端指向这边,姿势好像按遥控器。

“你们俩,是被卷进来的对吧?”

那名女性说道。

2

女性自称藤永。

香屋和秋穗也分别告知自己注册名。香屋是本名,秋穗登记的是“小秋♪”。“音符的意思是请亲切快活地叫我的名字。”她补充道。

依照指示,两人跟在藤永身后。

藤永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脚上的高帮靴子走路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上是贴身、朴素的西装,与她瘦高的体型相称。

目的地似乎没有多远。估计和香屋他们倒下的地方隔了两条街吧——大概是这样。到处是瓦砾,难以分辨哪里有路,但转过了两个貌似拐弯的地方后,三人来到一条建筑相对像样的路上。

路的宽度勉强能容一辆普通的车开过,看到倒下的招牌和拼命粘在墙上不放的传单,香屋推测这里大概是商店街的岔路。

大半建筑的墙壁都不完整,窗玻璃也是破的,不见有人居住的模样,但前方有一座建筑透出温暖的橙光。不像是住宅。走近后,才发现似乎是座很旧的电影院。

入口是玻璃门,上面贴着电影海报,其中混着一张明显是手写的A4纸——“电影俱乐部根据地。”

根据地。日常生活中不会用到的词汇,很有游戏的味道。

“我回来了。”

藤永说着,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的大厅里,有两个男人。他们单手拿着可乐瓶,隔着圆形茶几面对面坐在木椅上。茶几上是一盏台灯,照亮扑克牌和纸杯装的爆米花。

两个男人依次开口:

“欢迎回来。”

“这俩人就是新来的?”

黑发男人体格健壮,大概不到二十五岁。另一人身材纤瘦,伸到脸上的长发褪色染成浅棕色。他比前一个人年轻一点,好像只比香屋他们大了两三岁。

“你们住在电影院吗?”

秋穗发问。但藤永却朝浅棕头发的人说:

“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Ryama,教教他们。”

Ryama,就是浅棕色头发的名字吧。

“那只青蛙说得太笼统嘛。”

那个男人——Ryama和黑头发说了句“别动我筹码啊”站起身,一只手拿着装爆米花的纸杯,另一只手朝香屋他们摆手。

“跟我来。”

香屋看向藤永,被她用眼神催促,只好小跑着跟在已经走起来的Ryama身后。新人能小跑就不要走。肯定是这样。

走上昏暗的楼梯,月亮的白光射进窗户,照在二楼的走廊,虽然没暗到不敢迈步,但也算不上明亮。

“没有电吗?”

秋穗问道。

前面的Ryama头也不回地回答。

“没,电还有,缺的是灯泡。”

走过二楼的走廊,Ryama打开一扇门。老旧的木门上油漆剥落。

里面似乎有荧光灯,他拉下墙上的开关,灯就亮了起来。

屋子很窄,不对,还算宽敞,是东西太多显得狭窄。墙边是两扇窗户,每扇前各摆着一台巨大的机械。这就是所说的放映机吧。古老而沉重的模样让它们看起来不像娱乐装置,而是蒸汽机的一部分。

Ryama站在侧面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前,电脑和一台放映机连在一起。

“这东西是特制的。以前这里有个老爷子用点数硬是让它能连HDMI线了。我从头给你们说明,过来看吧。”

香屋和秋穗从放映机一侧朝观众席看去。随着敲键盘的嗒嗒声,放映机的光打在前面的屏幕上,映出简化的地图。

“这就是架见崎。”

鼠标指针移动,地图的一部分被扩大。

“然后,电影俱乐部就在这儿。”

各国——不,应该说是公会的领土,在地图上用线进行划分。电影俱乐部的领土位于架见崎的西端。在那个位置,除了公会名以外,还有一个Q版角色,是长胡子的放映机戴着一顶大礼帽。

电影俱乐部和两个公会相邻。东南方是三色猫帝国,北面是Tricolore。Tricolore的面积是电影俱乐部的两倍,三色猫帝国的领土形状特别复杂,不太好算,但面积具有压倒性优势。

“这里的人分成多个公会为争夺领土战斗。你们从青蛙那儿得到了什么能力吧?那个必须在自己所属公会或者交战中对手的领土中才能用。比如说就算我们朝隔壁公会射击,也会在交界处的空中消失。”

香屋的视线离开屏幕,重新朝Ryama看去。

“战斗是为了奖品吗?”

任何一件想要的东西。听起来就很扯。

Ryama哼笑一声。

“强大的公会可能是那样,不过我们是想要领土。”

他把爆米花扔进嘴里,然后竖起食指。

“有条最基本的规则。架见崎一直在‘八月’循环。”

“循环。”

“八月三十一号结束后,再从八月一号开始。今天是三十号,所以明天结束后就是下一次循环。”

“所谓的循环,是回溯时间吗?”

“没错。接受现实吧,没什么可说的。”

反复度过八月。

至少“今天”是八月这件事,香屋多多少少理解了。按十月末的晚上来说,天气太热了。而且终端上显示的也是八月三十日。

Ryama无奈地苦笑,然后继续说:

“这种循环,正是我们能活下去的原因。在架见崎吃不上正经的饭,但食物还剩下一点,就在变成废墟的便利店和超市里。每到下一次循环,那些食物就会恢复原状。”

嗒,Ryama敲了下键盘,屏幕上出现图示,总结他说明的内容。三根箭头像资源回收标志一样拼成一个圆,箭头之间分别写着“物资”“消耗”“循环/三十一天”。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游戏。只要占据便利店,每个月就能获得一次便利店的盒饭。越是扩张领土,公会的物资就越丰富。很好懂,也很容易起争端。

Ryama再次抓起爆米花放进嘴里,手上的动作像能干的工人一样熟练。

“我们这儿能稳定拿到的也就是这东西和可乐了。附近的民宅里也有些存粮,厨房里能拿到杯面,但每个月后半段就只能吃爆米花。偶尔也想吃新鲜的色拉,那就只能去抢到便利店,所以才想扩大领土。”

吃不吃?他把已经少了一半的爆米花杯递了过来。香屋和秋穗道过谢,分别拿起一颗,一同放进嘴里。

Ryama平淡地继续:

“你们俩来我们这儿吧。电影俱乐部虽然弱小但是善良。要是放在其他的公会里哪还有说明,直接就威胁了。”

他说的应该是事实。按架见崎的规则,在自己公会的领土内,Ryama和藤永本可以单方面使用能力,但他们目前的行动显得很宽容。

——不过,电影俱乐部这里很好。

好就好在根据地有电影院。

话虽如此,香屋并不打算立刻回答,而是先询问。

“想加入公会要怎么做?”

“只要在你们的终端上打开公会页面,碰一下会长的终端就行了。”

“会长。”

“没错,就是公会的代表。成了会长,终端里会增加功能。让新人入会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能对其他公会宣战,交战中能宣布战败。”

“要战斗到对方认输为止吗?”

“要让战斗结束,有几种情况。但最主要的就是打倒对方的会长。”

除了宣布战败,“打倒”一词只能让人想到两种可能。

“是指破坏终端吗?”

“不,终端坏不了。”

Ryama拿出自己的终端说道。

“虽然没试过,但这东西好像怎么都弄不坏。”

没法破坏的东西,完全是非现实的产物了。但,现在该在意的不是这里。

打倒这个词的意思,看来是另一种可能。

“杀死敌方会长,就是胜利的条件吗?”

Ryama朝两人抛来寂寞的眼神。

“没错。就连我们,如果有必要也会杀人。所以不喜欢架见崎可以去死,据说死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做不到的话就在我们这儿干活吧。”

氧气变得稀薄般的感觉让胸口喘不过气。

想必,在架见崎,死亡被看得很轻,规则就是按这样设定的。青蛙的话在脑袋里回响:“只要在架见崎死亡,你们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这句话简直是诅咒。

生活在饭都吃不好的地方,不管是谁都很难受吧,不管是谁都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就算自己没法去死,杀人的难度确实被降低了。人们甚至能对被自己杀死的人说出“好羡慕你”这种令人生恶的借口。

——就算杀人也要活下去。

Water如此说过,但只有一次。二十一集,标题是“紫丁香温柔的景色”。在那一幕,他痛苦地一一列举至今自己杀死的所有反派。

香屋深吸一口气。

“电影俱乐部的会长,是怎样的人?”

“现在是藤永小姐。”

这时,放映室的门开了,像算准时机一样。是藤永。

“会长好像想见你们。跟我过来。”

3

被藤永带着,香屋和秋穗并肩在走廊里前进。贴在墙上的大号海报被月光照亮,不管哪张都是老电影了,其中有一半左右他听说过。

香屋朝走在前面的藤永看去。

“我听说,会长是你。”

藤永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是代理的。”

“代理?”

“前天,我们和Tricolore的战斗才结束。”

Tricolore,电影俱乐部北面的公会。

藤永继续说:

“按照规则,如果战斗开始后过了七十二小时,就会强制以平手结束。而不管战斗以哪种方式结束,二十四小时内无法被其他公会宣战。”

“哦?原来有中场休息啊。”

和现实的战争相比,已经很宽松了。果然因为是游戏,制定了和运动比赛相近的规则吧。

“这次是多亏那条规则才得救了,但我们会长受了伤,所以暂时由我接手。”

从语气听得出来,她很不情愿。

香屋继续问:

“但如果处于劣势,二十四小时后会不会再被宣战啊?”

“对方可能有这个打算吧,不过这次Tricolore被别的公会盯上了,很大的公会,他们没余力再管我们。”

藤永说完,三人刚好来到了门牌上写着“院长室”的房间。她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我是藤永。”

请进——室内传出声音。

藤永打开门,最先看到的是床,一个男人躺在上面,大概是二十五岁左右。

男人朝这边柔和地笑了。

“欢迎,新人君。我是前会长Kido。”

但香屋没能听清他的声音。五感中的视觉支配了大脑,其他感官没有正常发挥作用。

Kido身上,没有右手和右脚。右臂从肘部被切断,上面缠着绷带遮住断面。下半身虽然盖着毛毯,但右脚部分不自然地下陷。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Kido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我就在床上不起来了,不好意思啊,没了一只手和一只脚。”

对那副模样感到恐惧,是不是对他很没有礼貌?但感情上果然还是对失去手脚的模样本能地产生恐惧。

Kido为难地笑了。

“别这么看着我啦,明天过后就能恢复。”

床边有张圆桌,上面是可口可乐的瓶子、电影的小册子,还有似乎是手工制作的日历。日历上到二十九日为止都用记号笔打上了叉。

明天。循环。循环连人体的欠损都能修复吗?

藤永站到Kido身边,简直像是秘书。香屋心想,她不会就是为此才穿西装的吧。Kido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再次看向两人。

“那,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随后,藤永强硬的语气与Kido形成对比。

“给我入会,不然就杀了你们。”

香屋反复观察藤永和Kido,然后点头。回答早就决定了。

“我们就是这么打算的。”

太好了,Kido说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演技太过逼真,他一定是个善人吧。而这里,是个连善人也会杀人的世界。

香屋继续说:

“但,在那之前有个请求,请给我们展示一下能力。”

这是必要的步骤。香屋他们还没有确认过能力真实存在,自己也不能用。而且好像没有领土就用不了能力,更何况香屋的能力不是随便想用就能用的。

“别说得那么轻松,能力是有次数限制——”

Kido伸手拦住表情严厉的藤永。

“好啊。”

藤永不高兴地瞪着Kido。

“会长。”

“现在的会长是你嘛。但一发射击就能得到两个新人很划算了,而且到下次循环以前也不会再发生战斗,弹药减少也没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

在两人的对话中发现不对劲,香屋歪起头。

“为什么不会再发生战斗?”

对这个问题,也是藤永先回答。

“关于宣战布告和交战,Ryama给你们讲了多少?”

“几乎没讲,只给我们看了架见崎的地图,还有公会和循环的说明。”

“那你们现在记好了。”

藤永像优秀的补习班老师一样流畅地说明。内容是这样:

各公会可以向其他公会发出宣战布告。同时向多个公会进行宣战布告也没有问题。

接到宣战布告的公会无法拒绝,但到开战为止有两小时准备时间,在这两小时内,还可以向其他公会宣战。接到宣战布告的公会可以把其他公会拖进来参战,也可以主动加入其他公会之间的战斗,发展成三方混战、四方混战也并不稀奇。说得极端点,架见崎所有公会都可以加入同一场战斗。但就算有后来参加战斗的公会出现,到开战为止的准备时间也不会延长,因此,最开始的宣战布告被看作“倒计时开始”。

听着规则的讲解,香屋集中注意力思考,而秋穗则代替他提问。

“比如说公会A向公会B、公会C向公会D分别宣战,这种情况下会视为发生两场一对一的战斗是吗?”

藤永点头。

“没错。开始交战的倒计时也分别独立计算。”

“那么在倒计时结束前,公会A又向公会C宣战呢?或者说公会E同时向A和C宣战会怎么样?”

“本该分别开始的战斗会统合为同一场战斗,倒计时所剩的时间变成最短的那个。”

明白了——看到秋穗点头,藤永继续说明。

倒计时结束后,参加本场战斗的所有公会将自动进入交战状态。只要处于交战状态,在所有参战公会的领土内都可以使用能力,且处于交战状态的公会将无法宣战或被其他公会宣战。

藤永强调道:

“要再次进行宣战,是战斗结束后再过二十四小时的事了,但与我们相邻的两个公会目前正分别和其他公会交战。”

香屋想起Ryama给他们看的地图。

电影俱乐部位于架见崎西端,和两个公会相邻。北面是Tricolore,南面和东面是三色猫帝国。

Kido补充道:

“三色猫帝国这个名字可爱的公会和他们相邻的公会Bulldogs一直在交战。期间夹带着中场休息的时间,已经持续了三个循环左右。至于Tricolore,被面积最大的公会平稳之国盯上,昨晚和那边的第八部队开始了战斗。”

这些名字都好没品位,而且三色猫帝国和Bulldogs是怎么回事,摆明了就是对手一样。搞不好他们其实关系不错?

正在他考虑这些时,秋穗问道:

“第八部队是说?”

只要听了规则的说明就能理解,秋穗也明白吧。她的问题不算提问,更像是确认,但藤永规规矩矩地回答。

“大公会分割成几个部分是固定的套路。就算战败,每次被夺走的领土也不会太多,而且遇到危险还有地方逃走。此外,想回避不必要的战斗很简单。只要和同伙的公会进入交战状态,就不用被其他公会宣战了。”

香屋心想,这个规矩真让人不舒服。

制定这些规则的人,好像一心想让玩家互相厮杀。

如果只是赋予能力,就不确定会发生多少次战斗。说不定会互相保持警惕,演变成长期观望的局面,因此用规则让人们能更果断地宣战。

正如藤永所说,将公会分割,和友方公会进入交战状态是优秀的防御手段。但制定规则的人也有所准备。七十二小时过后,战斗会以平手告终。这一规则看似体贴,但只要意识到其中还包含强制解除空有其形的战斗状态,就能想通了。

身边沉思的秋穗开口问:

“难道说,架见崎外围的公会是无敌的?”

嗯?藤永歪头表示不解。

“因为能使用能力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领土,还有交战对手的领土吧?但架见崎以外的地方不属于任何公会,只要逃到那里去,就和能力没关系了,单纯会变成捉迷藏的体力活。”

这件事香屋也考虑过,但那种“安全地带”一样的东西,肯定会以某种形式被规则排除吧。

藤永摇了摇头。

“我们无法离开架见崎。”

“为什么?”

“据说出了这个范围,就会被转移到架见崎的中心地带,多数情况下是被扔到敌方的地盘,虽说我们是没试过。”

的确,这可不是想试就能随便试的。除非做好万全的打算,否则根本不会考虑离开游戏范围这条路。

大概是想缓和气氛吧,Kido语气轻快地说:

“总之到下次循环为止,我们肯定能逃脱。听完刚才的说明,你们明白原因吧?”

秋穗点头。

“当然——”

但她还没说完,就被香屋打断。

“还不确定。”

三个人一同朝香屋看去,表情各不相同。秋穗露出苦笑,Kido一脸惊讶,藤永则是显得烦躁。她面色烦躁地开口:

“你想想,今天是三十号,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只剩二十八小时就要重新开始了。无论Tricolore还是三色猫帝国,就算他们的战斗现在结束,之后也有二十四小时不能行动。剩下四个小时怎么都有办法。”

“按这个说法,不是有两个小时没法处理?”

从宣战布告到开战还有两个小时。

香屋只是确认规则,但还是被藤永严厉地瞪了一眼。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正确来说,是两个小时。要是害怕那两个小时出什么事,只要在他们中场休息结束前,找个远方的公会宣战就行了。”

这恐怕也是防御的基本做法吧。如果和交战对手之间隔着其他公会,就必须在无法使用能力的情况下进军。除非情况极其特殊,否则应该不会真的发生战斗,只会得到“交战中无法被宣战”的效果。

——但目前的情况下,电影俱乐部并不安全。

事情应该是这样,但香屋没有说出口。话要按先后顺序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随后他露出微笑。虽然不知道笑得像不像样,总之就当作是没问题。

藤永仍然很不高兴,Kido在她身边柔和地笑了。

“那么,就如约给你们展示能力吧。”

“好的,麻烦了。”

Kido向藤永示意。藤永一言不发地打开床边的窗户。Kido注视窗外,眯起眼。

“我主要的角色是射击士,虽然多少会一点强化,但那也是为了提高射击的精度。”

Kido在桌上操作终端,然后用左手拿起,手掌抵住屏幕下部,手臂指向窗外。左手周围浮现天体光环般的光辉。

“我开火了。”

Kido像按遥控器一样食指点下终端的屏幕。

瞬间,从他的手上——正确来说应该是终端上吧,射出了一束光线。几乎在同时,“咚”的一声钝响传来。朝窗外看去,便看到大约二十米外建筑物的混凝土墙上开了个洞,仿佛被大锤子狠狠砸过。

香屋和秋穗同时发出欢呼。好厉害。真的射出了光线。仔细想来,在今天发生的事情中,这还算能用现代科学实现的现象,但还是很浪漫。

然而Kido的表情并不痛快。

“果然左手不行,我瞄准的是那只猴子啊。”

离混凝土墙壁被射穿的位置上方不远处,是写着“汤治药店”的招牌,上面画了一只泡温泉的猴子。猴子把毛巾搭在头上微笑,毫不在意墙壁中弹的声音。

秋穗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什么原理啊?”

“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打开能力的启动页面点下按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如果用枪打比方,就是不知道火药和撞针的作用,只理解到打开保险扣下扳机就能开枪的状态吧。虽然对各种事情感到不安,但感觉问那只青蛙也得不到什么正经的回答。

Kido寂寞地注视窗外,看来没打中猴子让他受到很大打击。原来就算失去右手,坐在床上,他也有自信能准确命中啊。

香屋刻意发出明快的声音。

“非常感谢。按照许诺,请让我们加入公会。”

嗯,藤永低声说着,操作自己的终端。

“你们也打开公会页面,碰一下我的终端,就会有提示消息。”

先是秋穗做好准备。她“Yeah”地一声,干杯似地和藤永碰了下终端。对不太熟识的人先以天真无邪的态度接触,这就是秋穗的做法。接下来香屋也模仿她,碰终端时说了声“Yeah”。

“叮咚”一声,屏幕上弹出消息窗口:

——即将加入“电影俱乐部”公会,OK?

点下YES按钮,窗口立刻消失,公会页面发生了变化。在“所属公会/电影俱乐部”文字下,列着“成员”和“领土”。

总之先点一下“成员”。藤永,Kido,Ryama,加古川——算上香屋和秋穗,这个公会共有九个人,是个小公会吧。

藤永继续查了查终端,吃了一惊。

“能力都是‘其他’啊,你们可真行。是什么能力?”

哦?香屋暗自嘀咕。

他早料到“其他”能力的隐秘性很高,因为选择能力的时候,在检索技能里看到了解析“其他”能力这一项。但没想到连同一个公会的人、甚至会长都看不到,真令人高兴。

香屋把喜悦坦率地写在脸上,回答说:

“秘密。”

“为什么要隐瞒?”

“那也是秘密。”

藤永扬起了声音。

“开什么玩笑,这你还好意思说加入?”

香屋理解藤永的心情,如果站在她的立场,自己也会说同样的话吧。话虽如此,难得的一张牌,可不能随便浪费。

尽管明白自己态度很强硬,香屋还是换了个话题。

“相对地,我们会在其他地方做出贡献。”

“我不需要别的贡献,是什么能力赶快——”

藤永浑身透着烦躁,她身边的Kido苦笑了。

“比如说,是怎样的贡献?”

“下次循环开始前,会有公会向电影俱乐部宣战,立刻做准备吧。”

虽然没有确证,但他嘴上还是如此断言。

藤永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开口:

“你没听我说话吗?无论Tricolore还是三色猫帝国,在这次八月为止都没法向我们宣战。”

“不是的。恐怕——”

电影俱乐部交战的对手——在开口前,他更换主语。

“我们要交战的对手,是平稳之国。”

这种事,就像用捡到的筹码去赌博。

说出口没有坏处。就算猜错,事后也只要庆幸地说句“太好了”,没有任何损失。而一旦运气好猜对了,以后做事就能更加任性。真正的赌博还在后头。

香屋讨厌“拼上性命”这句话,打心底讨厌。但今后,说不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把自己的命放在天平上。

Water也说过,唯独为了活下去,可以拼上性命。

*

秋穗注意到,香屋死死握紧的拳头在发抖。

——嗯,这也难怪。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的情况实在太适合香屋了。这是他最讨厌,同时也最擅长应对的情况。

天才。这个词,秋穗不知道指的是什么。这种随便的的词,看情况凭感觉用就行了。

香屋,秋穗,还有Toma,三个人各有不同的才能。

秋穗栞自认为擅长事务性的作业,说白了就是在学业上拿手。背东西快,而且以学校数学课的难度,只要是活用课上讲的内容就能分析出唯一结果的题目,她就不觉得自己会答错,还能比另外两人更快、错误更少。但她不擅长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不会自己创造什么。擅长被别人差遣做事,这就是秋穗对自己的评价。

而Toma,是支配者。首先外表就简直是犯规。不仅容貌端整,连每个表情、每种语调都带有说服力。

沉稳的声音、雄辩的表情和精妙的举止让Toma话语的说服力超过其内容本身。如果让秋穗和Toma辩论,假设用文字交流,胜率大概是五成。虽然两人擅长的领域不同,但平均而言应该是不相上下。但换成面对面辩论,秋穗就没有胜算了,举手投足间,Toma就能拉拢周围的人。

但,如果非要给“天才”一词下个定义。

秋穗觉得印象最相近的,是香屋步。

他很弱。个子矮,身材瘦小,面容也带着稚气,更别提声音又尖又像小孩,哪里都看不出强大的影子,从精神面来说绝不算强吧。而且他极度胆小,连平衡木都不敢过,一点小事就能怕得发抖,泪眼婆娑的样子秋穗都看烦了。

然而,在预料之外的情况下,被采用的绝对是他的意见。问题越严重、处境越困难,他的话听起来就越有说服力。

香屋步很擅长达成目的。

特别是在不利的情况下,他很会找到歪门邪道般的解决办法。

——香屋没有常识的概念。

这就是秋穗对他的评价。也就是说,他不会用定式的思维筛选方法,对一切都用顺应的眼光,寻找最合适的手段。

而且,打心底因恐惧而动摇时,才是他最能发挥全力的时候。平时就总在害怕什么的香屋,在可以大大方方感到害怕的环境下反而更让人安心。因此,这种拼上性命的战斗,一定是他独自大显身手的地方。

看吧,现在就是这样。

香屋步正用怕得要命的难看表情笑着。

*

藤永的喊声刺痛耳朵。

“为什么领土根本不相接的公会能来进攻我们啊!”

香屋摇头。

他不了解事实。但,在胆小鬼的眼里的势力图中,平稳之国和电影俱乐部的位置已经基本算是相接了。

“恐怕,Tricolore很快就会被平稳之国吞并,那么一来,地图上并不相邻的平稳之国就能向我们进军。”

除了藤永的说明外,将大公会分割应该还有另一个好处。

可以无视交战后二十四小时的中场休息限制——甚至不用管是否在交战,都能用友方公会向其他公会宣战。

先是Tricolore被平稳之国第八部队吞并,这样电影俱乐部的北侧就会和第八部队相邻。根据“战斗结束后,二十四小时内不能宣战”这一规则,第八部队无法立刻行动,但其他的——比如第七或第九部队,就能安全通过第八部队的领土,向电影俱乐部进军。

“不可能。”

藤永说道。

“从理论上,说得通啊。”

Kido说道。

被藤永瞪了一眼,Kido露出微笑。

“但是,Tricolore还没有输。我们的检索士在检查双方的战斗力,不会那么简单地分出胜负。”

香屋对Kido的解释充耳不闻。

他不是有意无视,而是因说出自己的意见而紧张,无法顺利与人交流。他强硬地宣告:

“疑点太多了。首先,Tricolore向我们宣战的时间点很可疑,其次只派出第八部队参战的平稳之国很可疑,当然Tricolore还没放弃也很可疑。”

“你想说什么?”

香屋隐约觉得,耳边似乎传来藤永的声音。

他自言自语般继续说:

“按理来说,Tricolore不可能向电影俱乐部宣战。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是二十八号宣战还能理解。但从二十五开始交战,前天以平局结束让人无法理解。感觉不到他们有恐惧心理。”

秋穗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只有她的声音显得莫名清晰。

“香屋想说的,是这么回事。”

她用比平常更冷淡的语气开始繁琐的说明。这恐怕是为了让香屋冷静下来。

“Tricolore的行动看不出他们在随时提防身旁的庞然大物——平稳之国,这很可疑。和我们开战后,无论输赢都会陷入疲敝,那时候再被平稳之国宣战就是最糟的情况。所以就算他们行动,也应该选择和我们的战斗结束后立刻能靠循环逃脱的时机。以最大限度拖延战斗花上三天,之后的中场休息是一天。如果在二十八号以后还能理解,但二十五号这个时间点向我们宣战太不自然了。”

说话的明明是秋穗,藤永却瞪着香屋。

“但实际上他们真的打过来了。事实就是事实。”

这次,藤永的话听得很清楚,都是多亏了秋穗吧。

他朝藤永肯定地回答。

“是的。所以说,Tricolore有不必害怕平稳之国的理由。”

“互不侵犯条约吗?”

在皱着眉头的藤永身旁,Kido伸手摸起下巴。

“但我们和Tricolore交战的时候,平稳之国很安静啊。”

不交战的协定,只在双方都有“不想战斗的理由”时才成立。在既没有外忧也没有内患的情况下,缔结停战协定没有好处。如果Tricolore和平稳之国之间有互不侵犯条约,在那期间平稳之国应该有什么动作。

而实际上,在Tricolore和电影俱乐部的战斗结束后,平稳之国立即向他们宣战了。那么,双方签的就不是互不侵犯条约。

“我认为,Tricolore几乎已经是平稳之国的东西了。”

这么考虑最能让人接受。

同时也是Tricolore能够向电影俱乐部宣战的理由。

“早在二十五号之前,Tricolore就已经决定归附平稳之国,但为了尽量提高自己以后的待遇,他们决定夺取电影俱乐部的领土。”

对Tricolore的会长来说,自然想尽可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虽然不知道电影俱乐部在平稳之国眼里有多大价值,但比起一个Tricolore,自然是两个公会加在一起多少能抬高些价格。

“面对Tricolore这样的对手,平稳之国没有速战速决很可疑。只靠第八部队有五成胜率的话,让其他部队也参战就行了。明明能靠数量取胜,却没那么做,实在太蠢,自然会想到他们是有意控制了战斗力,所以,现在两个公会其实是在商谈。”

也就是说,双方正最后一次坐在会议桌上,决定Tricolore以什么形式归属平稳之国。

Kido嘀咕道:

“确实,派同等的战斗力进入交战状态,是交涉时的老规矩了。”

想想就知道,在架见崎,只有交战中的领土上才能使用能力,想为两个公会公平商谈准备场地,方法是有限的。其中之一,就是派同等战斗力的部队进入交战状态。

被恐惧感所驱使,香屋说:

“如果在下次循环之前被平稳之国宣战,请交给我来解决。”

如果变成那样,就是真正的赌博了——承担风险,根据情况可能还要押上性命来赢得安全。香屋硬是翘起因紧张而僵直的嘴角,笑了。

“我会在今晚整理好战术,为公会做出贡献。”

前面的路还很长。

但只要彻底赢下这场赌博,就能有丰厚的回报。

*

离开院长室时,Kido说了声“晚安”。

于是香屋他们也说了声晚安,低头致意。

而后,两人再次去见了电影俱乐部的检索士Ryama。总之情报不足。架见崎的详细规则、平稳之国和Tricolore的特征、以及其所属成员的能力。必须了解的事情数不胜数。

得到Kido的许可,Ryama很配合,结果给他们讲了四个小时左右,结束时时针已经转到了下一天。之后香屋和秋穗两人来到门厅,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乌龙茶。两人都还是第一次喝到瓶装的乌龙茶。

“你没事吗?一直眼泪汪汪的。”

听了秋穗的话,香屋点头。

“那不是当然的吗。”

你以为这几个小时发生了多少事啊。在公寓见到三个提线木偶;突然听说世界毁灭了;然后虽然知道了那是骗人,但还是来到了异世界;这里正围绕便利店进行战争;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需要死亡。还有,Toma可能在这个世界。

就算畏惧、发抖、混乱、自暴自弃都毫不奇怪,香屋甚至想让人夸夸自己到现在还能勉强维持意识。说老实话,他真想和秋穗说一句“接下来交给你了”然后盖上毯子,抱紧膝盖缩成一团。

“平稳之国会对这里宣战,是真的吗?”

“不知道。有这个可能,但没有可靠根据。”

香屋知道没有说服力,所以没有对Kido他们说出这些。

不对劲的果然是Tricolore向电影俱乐部发出宣战布告的时间。就算已经确定被平稳之国吸收,这个时间也不上不下。战斗以平局告终,后面留出几天空余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抓住循环结束前最方便战斗的时机,去攻打某个公会吗。

但他们的目标未必是电影俱乐部,毕竟这儿只有爆米花和可口可乐。话虽如此。

“看过刚才Ryama先生给的资料,可能性增加了一点。”

“Water。”

“嗯。”

在平稳之国有力者的名单里,有Water的名字。如果Water就是Toma,很有可能因为完全不同的理由想得到电影俱乐部。

“就算错了也没事。Tricolore被平稳之国吸收,之后平稳之国再向哪里宣战。只要这部分猜对,拿不到满分也无所谓。”

虽然要看Kido和藤永怎么想,但那两个人也有危机感吧,说不定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用处。

“要是拿了满分呢?”

“下一次赌博就开始了。我会拿自己做赌注。”

“你打算成为英雄?”

秋穗吃惊地问道。

“才不是。我想做的是公主殿下。”

看过了能力的一览,香屋就知道这个游戏偏向战斗,但如果自己跑到前线参战,肯定很快就会死。所以他把目标定为“战斗时被保护在后方的角色”。最理想的就是公主殿下。

“但就算我梳妆打扮得漂漂亮亮,也只有你会保护我吧。”

“要是那样连我都不管你,太恶心了。”

“所以我要赌自己会在别人眼里有价值。在这个架见崎,只有为了明天才值得拼上性命,要是赌赢了,就不用再战斗。”

然后被其他人保护,在后方活下去。

“要是赌输了呢?”

“谁知道,说不定去当个厨师。”

要说香屋在电影俱乐部的目标,就是军师的立场了。虽然他将来想做神官或者祈祷师一类的角色,但现在还太早。电影俱乐部很弱小,应该没有余力连没有战斗力的人都会保护。

吐了口气后,香屋低声道:

“被一个小公会捡到真是太好了。”

在这里容易成为重要人物。如果是被“平稳之国”发现,根据情况就算现在已经被杀也不足为奇,香屋选择的就是这样的能力。

秋穗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提前两天,真是太好了。”

“完全没错。”

虽然不知道这里和现实时间经过的速度是不是一样,至少日期都是二十八号。要是晚来两天,电影俱乐部可能已经不复存在。虽然无法提前预料会是这种情况,但比邀请函指定的时间提前两天到公寓去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还算是能够战斗。

并非用能力和人厮杀,而是在这个名为架见崎的特殊环境下为生存奋战。

香屋用乌龙茶的瓶子抵住额头,凉爽的感觉令人心情舒畅,他保持这个姿势朝坐在对面的秋穗看去。

“架见崎的印象如何?”

秋穗手上摆弄着终端,她继续看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

“糟透了。每条规则都带着恶意。”

完全如此,香屋联想到了著名的“囚徒困境”。

“特别是关于公会。”

“没错。关于公会。”

公会的人数,好像完全没有限制。

那么最优解就是“单人组”了。

比如电影俱乐部里有九个人,就可以把领土分成九份,创建九个公会。从规则上来讲九个人分别是九个公会的会长,但实际上同属于一个公会。公会规模越小,战败时的损失就越少,而且在其他方面也更自由。

但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内心的枷锁。比起口头约定的同盟,靠规则管理的同伴更值得信任。分成单人公会后,就算收到其他公会的宣战布告,也不一定能得到同伴的支援,说不定会被放弃。此外无法保证领土上拥有便利店等能获得物资的同伴会公平分配,说不定会有人带有价值的领土向大公会倒戈。还有去见同伴的时候,每次都会踏入自己无法使用能力的土地,随时可能被暗算。

所以,除非像平稳之国那样——就算一部分人叛变,也能靠武力进行制裁的庞大组织,就不会选择内部分割这一方法。

这样的规则简直是在试探参加者之间的信任。正如秋穗所说,游戏的运营者心怀恶意。

香屋把乌龙茶的瓶子放在茶几上。

“你那边怎么样,能行吗?”

秋穗一动不动盯着屏幕,确认自己的能力。

她眼神困倦地点头。

“到天亮为止勉强能做好。”

秋穗的话值得信任。只要她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随后,她又怨恨地补充:

“但之后就要好好休息了。为了二十年后的皮肤,我想睡够八个小时。”

香屋轻轻点头。

“没问题。按我的预想,你的下一个任务要到第一场战斗结束后才开始。”

而且如果赌输错了,到循环结束都没事情做,慢慢睡就是了。

“我该走了。”

香屋从门厅的椅子上站起身,拿起茶几上放着的这一带的地图。是从Ryama那里拿到的东西。

“你要去哪儿?”

“谁知道呢。我有东西要找。”

“找什么?”

“视野开阔的窗户。能做钝器的东西。另外,最好有还能用的音箱。”

虽说根据平稳之国的动作,这些可能都派不上用场。

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如果他们是打算全力击溃,就没有胜算。说白了,要看对方“有多小看电影俱乐部”,是一次赢面不大的赌博。

那我走了——香屋打过招呼,推开电影院的门。

月亮几乎挂在头顶正上方。

4

喂——似乎有声音传来。

秋穗栞睁开眼,便看到老旧的天花板,上面是几盏垂挂灯,但里面没装灯泡。但有从窗户和玻璃门外射进光线,屋子里还不算暗。

花了一次呼吸的时间,她才想起这里是家小电影院的门厅。做完香屋拜托的事情,已经过了凌晨四点,之后好像就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爬起身体,就发现茶几上遍布昨夜辛劳的残骸。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瓶装可乐。没吃完的爆米花。还有已经被分解成零件的钥匙扣,是在电影院的商店里拿来的东西。被画成Q版形象的幽灵在朝自己眨眼,秋穗不知道这是哪部电影的角色。

藤永正坐在茶几对面,不高兴地撑着下巴。

“早啊。”

她说道。

秋穗也打着哈欠回答说:“早上好”。

藤永换下了昨晚的黑色西装,穿着深蓝色夹克和长裤。秋穗还是昨天的衣服,也没有出汗。这家电影院好像原本兼用作住宅,之前倒是问过洗澡的地方。

“看来你熬夜到挺晚啊。”

藤永朝茶几垂下视线。

“都干什么了?”

“是今天的准备,因为香屋特别谨慎。”

秋穗拿过终端查看时间。八月三十一日,上午七点四十八分。香屋和她说可以睡上八个小时,真不想在十二点前起来。

“有什么想问的话,麻烦你去找香屋。”

“他人呢?在睡觉吗?”

“怎么可能,估计在什么地方发抖吧。”

记得在清晨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香屋回来了。按道理来说,为身体着想应该睡一觉,但这种情况下,秋穗不觉得他能安心睡着,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听着《Water和Biscuit的冒险》的主题曲,抱住膝盖缩成一团。

藤永翘了翘嘴角,那无疑是苦笑,但其中又隐约能看出一丝好意。

“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怯懦还是大胆。”

“正因为怯懦,所以才大胆。”

秋穗伸了个懒腰,拿过茶几上的可乐。气泡都跑掉了,一点都不好喝。

“按他自称,平常活着都是穷鼠啮狸的状态。”

“这种人,没问题吗?”

“谁知道,估计有问题吧,他没几个朋友。”

香屋思考的基础很扭曲。一般来说,弱小又怯懦的人会寻找同伴,就连弱小的动物都会群居。这种时候,正常的做法是拉拢强者,或者增加同等水平的朋友,秋穗觉得应该是这样。

然而,香屋创建了世界和平创造部,想要靠系统来管理稀薄而庞大的人际关系。明明他本质上不适应社会,却拥有使自己的构想成型的能力。

秋穗噗嗤一笑,然后补充道:

“但现在这个感觉很不错啊。他越是打心底感到害怕、混乱不安、自暴自弃,就越能发挥作用。”

藤永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小学二年级认识的,因为喜欢同一部动画成了朋友,认识太久了,关系想断也断不掉。”

“不是恋人吗?”

“怎么会,连是不是朋友都难说。”

要是画出关系图一类的东西,从香屋伸向秋穗的箭头上会写什么呢?感觉不是友情,更不可能是爱情,往好了说也就是信任吧,至少和秋穗伸向香屋的箭头种类完全不同。

“我喜欢观察他喔,就像是第一次发现独角仙的小学生。心情上类似于‘哦是这么吸取树液的啊’,或者‘原来能飞这么高啊’,怎么看都看不腻。”

“完全搞不懂。”

秋穗笑了。

要是真有人一两天就能了解香屋步,秋穗反而不高兴。就连她自己,也是花了七年左右才敢说“了解他”。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藤永小姐和Kido先生的关系。总觉得好像挺恩爱的。”

“你这么认为?”

“只要从那个角度去看的话。”

不过在外人来看,男女关系基本都能看成这样。

“我们就像家人一样,已经一起过了三十个循环了。”

三十个循环。两年零六个月。

这究竟算不算长呢?就算三年上同一所学校,也会有素不相识的人,但如果关系类似于“热心参加过同一个社团的活动”,就能产生友情和信任吧。至于在架见崎,同样的时间应该能培养出更亲密的关系,毕竟是一同出生入死,如果一起在战场生活两年半,确实可能萌生家人一样的感情。

“我们公会是属于Kido先生的。只要那个人在,大多数战斗都能克服,大家都这么想,所以才想在循环结束前尽力逃脱危险。”

藤永说着,露出温柔的笑容。的确,比起恋人,她的表情更像是在讲家人的事情。

秋穗想起Toma。收到最后那封邮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在这个世界,Toma到底培养了怎样人际关系呢?那个人在创造同伴方面可是天才。

——藤永小姐,你知道Water吗?

秋穗刚要开口,一阵吵闹的脚步声从二楼冲了下来。

“藤永小姐。”

长到脖子的浅棕色头发被汗粘在脸上。是Ryama。

“有报告。Tricolore和平稳之国战斗结束。Tricolore灭亡了。”

Ryama手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上面连着终端。他把屏幕给藤永看。

液晶屏幕上是昨晚看过的架见崎的地图。但Tricolore的名字从上面消失,原本的领土上是平稳之国第八部队的名字。

“双方公会都没有死者,Tricolore完全被平稳之国吸收了。”

听了Ryama的补充,藤永仍然一言不发,盯着屏幕不放。如果没有其他情况,说不定能盯上几个小时。但“情况”立刻发生了。

噗噜噜噜,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不合时宜的电子音。是藤永的口袋。她拿出自己的终端,低头看向屏幕,然后把终端扔在茶几上。

于是,秋穗也看到了屏幕。

——“平稳之国第七部队”向我方宣战。

在那下面是“距开战还有——”的字样,然后是已经开始的倒计时。还剩一小时五十九分三十一秒。

可以说正如香屋所料了。秋穗并没有吃惊,差不多是天气预报说有雨结果真的下雨时的心情。

“叫香屋过来。”

藤永说道,语气仿佛勉强移动沉重的东西。

几乎与此同时,通向电影院剧场的皮面大门被打开。秋穗忍住哈欠,小声说:“看来他已经到了。”

香屋从门外走过来,他浑身发抖的样子简直可笑,无论腿、肩膀还是指尖,全都透着想立刻夺路而逃的欲望。他露出僵硬的笑容,眼睛瞪得很大,感觉连瞳孔也比平时张得更大。可那个样子莫名带着魄力,或许被逼得就要去咬猫的老鼠的确就是这副模样。

香屋手上抱着几个笔记本,是学校课堂上用的东西。他把笔记本紧紧攥得起褶。

“看,我说对了吧?”

果然,声音颤抖得厉害。

“请允许我自由行动。我会为公会做出贡献的。”

藤永瞪着香屋,简直好像来宣战的就是他一样。

“我不信任你。”

香屋的表情没有变化。已经怕成那样,变了也看不出来。

“我就知道,然后呢?”

“但我们的会长是Kido先生,他对你有期待。”

放手干吧,藤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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