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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话 也有在战场上找到的生命吧

1

架见崎还在七月的时候,月生并不是最强的。

虽然能归为强者之列,但只是其中之一,算不上突出。

所以,那时月生过着和八月完全不同的日子。有很多同伴,有希望与不安,尽力活过每一天。至于架见崎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他根本没仔细想过。

在七月的架见崎,月生与一名女性相遇了。

她自称乌拉。说起来,月生没问过她名字的由来。

乌拉是名不可思议的女性。虽然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但所有的言行都好像事不关己,感觉不到人情味。

——所以,你想怎么做?

她说道。

——哦,那就那么做好了。

要说这就是乌拉的口头禅,也不太对。实际上这些话月生只听她说过两三次,但由于和她冷淡的气氛很相称,给月生了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自己被乌拉吸引,就是因为这种没有热度的气氛吧。

她冷淡的面容总是显得不太高兴,却比任何笑脸都能让月生感觉到类似慈爱的东西。在月生看来,架见崎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她细腻地受到伤害。哪怕遇到有趣或是开心的事,她依旧看着将来早晚会来临的死与灭亡。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和其他人深交的意思。

或许哪怕是在架见崎,那也是太过悲观的态度。当时的月生是这样想的。并不是非要在战场旁露出笑容。但至少可以用乐观的态度面对。月生擅自断定是乌拉太过温柔,才只能以悲观的角度看待事物。

但他错了。现在,月生已经明白错的是自己。

乌拉的悲观正确极了。

这恐怕不是做梦。

被枪弹打中的剧痛让月生失去意识,在那期间,他和乌拉再会了。并不是她出现在眼前。架见崎依旧没有电车驶来,月生仍在橱窗里,靠就快松弛的发条咕噜咕噜地重复相同的动作。但在玻璃窗的另一头传来了声音。

“为什么你不战斗?”

是乌拉的声音。那声音果然不愉快又悲伤,仿佛为死者合眼的手势。月生好不容易才回答:

“因为没有战斗的理由。”

“那么,你还剩下什么?”

“谁知道,可能什么也没有了吧。”

从架见崎八月刚开始的时候,月生就一直待在车站,是被配置在那里的名为最强的象征,而不再是最强时便会消失。尽管很显眼,却不会干扰架见崎的游戏,仅仅是为了给玩家提供一次成就感而存在的象征。

“我们不是不带任何期待把你安排到八月的。”

“那么你是说,会赋予我活着的意义吗?”

“这件事做不到,你不是知道吗?”

“嗯,抱歉。”

架见崎在寻找第零类的假象,生命的假象,那个生命理所当然会抱有的偏见。那意味着运营者手里也没有,所以才会不断寻找。

“我们可不知道你的意义,只能由你自己去寻找。”

“真的吗?”

我去寻找那个意义,真的可以吗?

他觉得不是这样。月生明白,自己不是架见崎在探寻的那个人,所以接受了找不到自身意义这个事实,因为不想妨碍她们。

月生开口询问,心情和辩解差不多。

“我战斗也没关系吗?”

自己并不是运营者们所期待的存在。这样的自己以八月的架见崎的胜者为目标努力也没关系吗?

乌拉肯定想否定月生吧,但为了公正的运营,她并没有那么做。

“在七月的架见崎,你提出的奖品让我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仍在等待你成为第零类假象的那一刻。”

她的声音悲伤极了。悲伤,又温柔。

她说了谎话,显而易见的谎话。

为了被那个谎话欺骗,月生闭上了眼睛。

2

Kido明白,自己的处境依然令人绝望。

只有终端圈好的圆圈里能使用能力,范围大概一米半,一旦走出去就会被打成蜂窝,但又不能停在圆圈里不走。等强化次数用完结果还是一样。

Kido勉强能依靠的,只有倒在背后流着血的那个人。

“月生先生,快睁开眼睛。”

他拼命大喊。

香屋步借给他的伞已经掉在脚边,挡住几发子弹,但还有几发穿了过去。Kido朝逼近的子弹射击,或是用终端弹开勉力坚持。六万的点数让Kido成为超人,但身后的月生身上的强化效果已经消失,一发子弹就会造成致命伤。

——况且,他还活着吗?

月生已经流出太多血,打湿Kido脚下的草坪,还有鞋。

不,应该还活着。月生的死不应该是这样。那个月生,那个在架见崎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最强玩家不可能死得这么干脆。

“啊啊。”

背后传来叹息般的声音。

“云这东西,好刺眼啊。”

在枪声中,Kido不由得朝背后看去。

月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那双眼睛仿佛没在看任何东西。他的腿,肩膀还有肚子都流着血,肚子的出血量最大。在阴云下,衬衫染上的红仿佛一片漆黑。

枪声停了。

一片寂静中,尤里说:

“能用能力的只有那一小圈里面,只要走出一步就开枪杀了他们。”

终端上传来香屋的声音:

“月生先生,拿起伞,弄得太湿就不好了。”

月生身上滴着血,捡起草坪上张开的伞。

然后,把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东西朝向PORT的人,轻轻踏出一步。

那动作何等轻快,让Kido倒吸了口气。他已经接受死亡了?还是说,确信自己不会死?

枪声再次响起。

*

香屋步咬紧臼齿。

——情报完全不够。

现在,香屋靠子弹蚁和Kido的终端保持通话,而且能通过靠能力加工的手机壳和Toma联络。但语言很慢,远远赶不上情况的变化。

——不知道的东西,就不要强求。

香屋如此说服自己。抓得住的东西别放过,够不到的就痛快地放手。那个动画的主人公也说过——不要独自承受一切,孩童会相信母亲发出哭喊,那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所以,香屋老实地带着哭腔大喊:

“平稳的情况如何?”

Toma很快回答。

“准备好了。两人及一只前往PORT,离汇合还有大约一分钟。”

太慢了,还不够。

“出千呢?”

“让子弹蚁来。”

出千。如果那个能够瞬间移动的能力有足够的使用次数,香屋就能选择完全不同的方法,更加安全地达到目的。但香屋知道那个能力的时候,只剩下两次——为了救月生,已经对Kido用过一次,只剩一次。

只用一次无法把月生和Kido都送到安全范围。两个人需要两次,而且月生身上没有具备能力效果的道具,要送过去还要再加一次。只要还能用三次,情况就非常简单了。

不过,没有的东西也没办法,只能沿着狭窄的路前进。

“不是子弹蚁。银缘先生,”

那恐怕是架见崎最强的检索士。

他绝对在听这边在说什么。

香屋用颤抖的哭腔说:

“抓住最合适的时机。多一秒是一秒,尽全力让月生活下去。只要守住他,就是我们的胜利。”

“月生,开始移动。”

子弹蚁向通话的另一头报告。

*

银缘的检索把那座公园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月生轻轻踏出一步。向着草坪——将再次失去能力的地方。

他手上拿着特殊的伞,但当作防具来说很脆弱。虽然不是没有意义,但不可能挡住所有子弹。要想成功穿过那片草坪,月生还需要另一枚盾牌。

如果可能,银缘真不想用到那枚盾牌。继续把更多自己珍视的人送上战场实在太蠢了。但香屋步说得没错,眼下只有月生能勉强用作和尤里交涉的筹码,那么就只能保护月生。

银缘将检索指向那枚“盾牌”。

那个人应该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否传达给银缘,然而他——Nick却理所当然地叫起那个名字。

“我说啊,银缘先生,”

真是令人怀念的声音。其中带着寂寞,还有焦躁。

他仿佛自言自语,却纯真地相信声音一定能传到银缘耳边。

“你对我也稍微了解一点行不行啊?”

又是这样吗。又是爱啊正义啊这类东西让人靠近死亡。

银缘接通Nick的电话。

“你有不死的决心吗?”

听到单方面的询问,他轻松地回答:

“当然,刚刚有了。”

于是,银缘的意识离开了Nick。

他把精神集中在那座公园。月生在草坪上前进,他手上的伞又被打出了新的洞,快到极限了。但对银缘来说,那不过是子弹和盾牌,和人的内心想法无关,要解读二者间的关系并非难事。他能跳过过程,只得到结果,就连香屋步想象中最合适的结果也不例外。

——多一秒是一秒,尽全力让月生活下去。

他如此说过。

月生手里的伞被子弹打断一根伞骨,黑布像蝙蝠一样拍打翅膀。就是现在。到极限了。距离失去屏障的月生被子弹打中还有零点二秒。

银缘使用了最后一次出千。

*

出千。这是第二次体验。

视野切换,眼前是手拿枪支的PORT一众。

这个时候,Nick并没有完全理解情况,他只听Water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就被丢到了战场上。不知道的事情远比知道的多,但他并不在乎。

——啊,银缘先生真的活着啊。

一旦知道了,便觉得这算不上有多意外。就连Kido在身后,还有他正一副傻样朝这边跑过来,都让他觉得不过如此。

让他意外的,只有自己的感觉。

实在是太轻松了。实在是,太愉快了。

对现在的Nick而言,手枪太慢,看着他们手指扣扳机的动作真想打哈欠。自己不久前和那个月生战斗过,以他为对手,十万点数这个数字明显太少,但看到区区枪支倒不至于不安。

真正的问题,在于拦在PORT面前这个行为本身。

在架见崎,绝对不能挑战的对手有两个。一个是月生,另一个就是PORT,本来是这样。可现在他完全没有感到不安。

虽然不想承认,但到头来就是这么回事。

——身后有Kido先生,终端的另一头有银缘先生。

到头来,这样才自然。对Nick来说,这才是架见崎的日常。

“逃跑吧,活下去。”

银缘说道。

然后,他又用微弱的声音加了一句:

“一起活下去。”

Nick的指尖已经点下终端。

——护盾,启动。

眼前出现半球形的护盾,轻易挡住子弹。

3

尤里暗自鼓掌叫好。

这简直像马戏团一样。月生倒下后就算再也起不来也没什么奇怪,但Kido成功保护了他,一直坚持到他恢复意识。要从直线距离二十五米左右不能使用能力的草坪上安全走过,对月生来说本该非常困难,但他用那把破破烂烂的伞挡住了部分子弹。那伞真神奇,恐怕上面用过特殊的能力。话虽如此,单靠一把伞还不够用,只要不停开枪最后应该能射中月生,而实际上伞已经坏得厉害。可于此同时,另一个人挡在枪口前,手里拿着比伞更坚固的盾牌。

——护盾。

这个能力,尤里知道。

过去是所属于平稳之国那个叫安土的男人。安土死后,由另一个同样是平稳的人重新获得。Nick。尤里最近才知道这个名字。他作为平稳的棋子参加了对月生的战斗。

他们就像走过惊险的钢丝一样把月生的命延续下去,但实际上恐怕并不是这样。一切都经过了严谨的计算,就和真的马戏团一样。连观众们会在哪里出一身冷汗都计算在内,哪怕重复一百次,他们也能让月生活下去一百次。

架见崎最强的脚,踏在石板路上。

咔嗤,高档皮鞋的脚步声传来,那也是月生拿回能力的声音。现在,他站在PORT的领土上。

月生扔下已经到处都折断、只剩下伞骨的伞。

尤里笑了。眼前满身是血的男人令人恐怖。

——唉,之前和类人猿说的话矛盾了呀。

他想着开口道:

“你们退下,去对付那两个闯进来的。”

优秀的领导把工作分给下属,相对地会告诉他们如何用最省事的办法解决问题。之前尤里说过这种话,但结果自己还是会想亲自处理麻烦。他知道,自己意外是个勤劳的人。

由多米诺的指尖完成的洗脑已经解除,但周围的人没有违抗尤里,恐怕是因为月生太可怕了吧。尤里与月生拉开距离,扔下枪,将终端指向两个闯入者——Kido和Nick。

但唯独一个人没有服从命令。

Tallyho。她静静地站在尤里身后,和平常没有区别。

尤里朝她转头,露出微笑。

“你是想看到我胜利吗?”

Tallyho轻轻摇头。

“非要说的话,是想看到你输。”

“哦。”

自己能实现她的愿望吗?感觉很难。

你退下——尤里又说了一遍,这次Tallyho轻轻低头向后退去。

“好啦,让你久等了,月生先生。”

尤里朝他开口,月生却没有反应。

——他是不是还没清醒啊?

尤里有这种感觉,但那并没有任何影响。

无论他流多少血,脸上的表情有多呆,事实都不会改变。单论战斗力,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仍然是架见崎最强的玩家。

尤里点击终端,久违地使用了强化。然后,再次发动了多米诺的指尖。

多米诺的指尖在战场上也有效果,只要确保推倒骨牌,对手就不得不听从尤里的命令。无论是夺去力量还是催他自杀都随心所欲。

但这个能力当然有缺点。在骨牌接连倒下的过程中,对手并不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比如刚才用过的那条路线从询问天气开始,到最后效果发动为止大概需要七秒。在月生面前要想坚持七秒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是月生那边先动了。他右手出拳。

——好慢啊。

当然这是以月生的标准而言。他明显失血过多,已经离死不远了。最大限度削弱他的力量后还是这样,果然他快得突破了架见崎的常识。

尤里本以为能躲开朝脸飞来的拳头,明明那拳头看起来毫无力量,但稍稍掠过脸颊,就让他失去了意识。而尤里打出的拳头被轻松躲开。

但,如果是这种程度,对尤里来说算不上威胁。

多米诺的指尖已经发动。

——三号。如果打了尤里,左眼会失明。

这条骨牌的路线不是用语言,而是以更适合战场的条件为起点。

作为前提的条件容易达到,相应地效果也不是很强。三号能夺取对方左眼视力的时间仅有一瞬,差不多一秒的十分之一。但在这期间,尤里朝右侧——月生左眼的方向踏出一步。

月生的反应很完美。他收回一只脚的同时转头,继续用右眼盯住尤里。而尤里知道,月生一定会对自己的动作有反应。下一枚骨牌倒下了。

——七号。如果朝左转头,右腿会失去力量。

这个效果也只有一瞬间,但月生的右膝倏地跌了下去。

尤里用有点大的动作踢向月生的肚子,这一击被交差的双臂挡住,但用不上力气的脚让他一个趔趄,右膝跪在地上。

——十一号。如果单膝着地,那条腿会动不了。

要发动这个效果有点难,持续时间也相对更长。话虽如此,也不过五秒,但在强化士之间的战斗中,五秒里有一条腿不能用已经接近致命伤。

尤里旋转身体抡出的拳头击中了月生的太阳穴。

——十八号。如果被尤里碰到太阳穴,会失去平衡感。

这个也是五秒。仍然单膝跪地的月生接着把右手也撑在地上。

——十二号。如果一只手着地,另一边的胳膊会产生剧痛。

尤里对自己的力量理解得很正确。

单纯是互殴就已经很强了,但还算不上出众,就算是濒死的月生也比尤里更强吧。所以尤里不会在那个层次和他战斗,一切都按剧本进行,战斗早已看到结果。

由于多米诺的指尖的效果,月生抱住左臂皱起眉头,于是失去平衡感的身体倒在了地面。尤里朝他的脸踏出一步。

——三十号。被尤里踩住脑袋的东西会无法呼吸。

持续时间是三十分钟,或者直到尤里拍手才会解除。正常来说谁都会死。

然而,那只脚没有踩中。

脚腕被月生抓住了。他顺势将尤里的身体抛开。架见崎的最强玩家。他身体里还留着这么多的力量吗。

尤里在空中扭动身体,俯身落地。

抬头一看,月生已经在眼前了。他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进尤里的肚子。被打了,那么三号发动,然而身体没能有动作。

“我基本上明白了。”

月生的声音很镇静。尤里抬头看去,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恢复理性。那脸色很差,西装上到处被血弄脏。除此以外,便和以往的月生没有区别。

“你很强。但是,你不懂什么是战场。”

他说着,用能力带来的疼痛应该还没消退的左手轻轻推了下眼镜。

“在战场上的人不会因疼痛停下,需要造成更多生理上的伤害。就和你现在单膝着地一样。”

啊,你说得没错。

被月生打了。问题不在于疼痛,靠意志力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身体在物理层面上无法活动,就好像大脑被割离身体一样。

——不过,非要说的话不懂战场的是你才对吧?

月生仍不动手杀了自己,还在悠哉地说着无聊的东西,作为生物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既然他不打算杀了自己,那七秒的延迟就不是问题。“明天会不会放晴呢?”尤里正打算询问。

然而,他没能张开嘴。

——好快。

月生。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做到这样。尤里勉强用一只胳膊接住飞来的拳头,但由于冲击停下了动作,那么还会有下一击。月生的右脚,朝脑袋侧面踢来。尤里勉强移动僵住的身体躲避。

“我不会让你再说话了。”

月生嘀咕道。

——还真是被小看了。

面对逼近自己的月生,尤里用左拳应对,结果被他用手背轻松拨开。

——不对。

这速度不至于无法应对,但对方的战斗技巧高超,很会把握时机。

月生并不单纯是个只有高额点数的强化士,对战斗也很熟练。如今在整个架见崎,他恐怕是能确认到的最老练的玩家。

这很可怕,但不是月生原本的可怕之处。本来,其他人应该根本碰不到他,还来不及眨眼自己就已经趴在地上了。他本该是那样令人无法抵抗的怪物。

——如果是这样,就不够强了。

不足以实现Tallyho的愿望,也不足以让尤里败北。

月生流失了太多血。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叫做怪物,如果只是擅长战斗,就不是怪物。

尤里在脑海中描绘着了结月生的剧本,打算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眼前飞过一束白光。

*

“保护月生先生。”

开玩笑似的话从终端的另一头传来。

但Kido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大约十个PORT的人正看着这边,其中一个穿西装的长腿女性开了口。Tallyho,在PORT也是屈指可数的玩家。

“我们和平稳之国应该有互不侵犯的条约才对。”

Kido不是平稳的人,只不过根据能力创造的契约书,现在会被视为平稳的人而已。但站在Kido前面的那个人——Nick的确所属于平稳。

Nick朝自己的终端苦笑。

“她是这么说,怎么办?”

上面立刻传来回应。Water。在这个战场上以与PORT对等的立场交谈,她的声音显得太过稚气。

“违背条约的是你们吧?我们原本打算联手击败月生先生。”

听到中性的孩童声,Tallyho回答:

“没错,所以呢?”

“可是PORT打算让月生先生转让点数,然后独吞。”

“这违反规则吗?应该没有禁止才对。”

“那么我们想保护月生先生也没有被禁止,您明白吗?身为平稳的人,我不能让点数被PORT独占。”

“也就是说,要开战吗?”

“不,是交涉。”

Kido已经走过了草坪——那个无法使用能力的地带。期间没有听到枪声,一方面是Nick站在能保护他的位置,但感觉最主要的原因是在PORT眼里Kido没有价值。他不是像月生那样特殊的玩家,对PORT来说单纯靠力量就能打倒。

Tallyho仍在和Water对话。

“到底哪里有交涉的余地呢?”

“这点我也考虑了。想谈具体的内容,要等硬币的结果。”

“硬币。”

“正面,还是反面。我们这边打算带着月生先生逃出PORT,而PORT想抓住月生先生,把我们的人赶走。只有两种可能,还不知道结果会是哪一个。”

“还有更简单的,比如杀了你们。”

“如果做得到,请随意。”

听着两人的对话,Kido苦笑了。真不管当事人的想法。

“我抛硬币还没输过。”

Water说道。

“交战可不是靠运气就能赢。”

Tallyho说道。她已经扔下枪身很长的狙击枪,握住插在腰上的刀。

——情况极其不利。

现在的Nick很强。虽然被月生害得感觉不正常,但通常情况下拥有十万P的强化士根本遇不到什么敌手。但对手是PORT,而且是其中著名的Tallyho,还有十人组成的精锐部队。再怎么乐观估计,Nick最多和Tallyho不相上下,那么Kido和其他十个人呢?一对一不可能输,但十个人一起上就应付不过来了,而且考虑到之后的交涉,Kido这边应该尽全力避免弄出死者。

终端上传来少年颤抖的声音。

“别想着赢,不要搞错目的。保护月生先生。”

听从那个声音,Kido扣下了扳机。

目标不是Tallyho,也不是她身后待命的十个PORT的人,而是远处与月生战斗的尤里。

那一枪当然打不中,但Tallyho的眉毛猛地一跳。

——原来如此。

在香屋步看来,这战场上的局势好像并不是完全对己方不利。

*

原本,在香屋脑中就有明确的构想。

——Kido和月生协力战斗。

在架见崎,月生始终是张破格的牌,只要运用得当就能赢。

问题在于尤里优秀到什么地步。如果他做好了准备,就算月生拿回自己的能力也能完封,这场战斗就没有胜算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尤里亲自站在了月生面前,那么说明他们没有更多王牌了。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会长站到月生先生面前。

要是一个不小心败北,PORT就没了。除非无计可施,否则不会做出这种判断。所以除了月生对战尤里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干扰项,光是那两人战斗的结果就能决定一切。PORT的会长,还有尽管伤痕累累却仍是最强的月生,谁会获胜是唯一的关键。

——我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赌博。

既然PORT的王牌是尤里,那就全力击败他,这边的手牌全都要为了应对他而编排。能用的全都用上,能借助的力量决不吝惜。

这不是香屋喜欢的战斗方式。如果用尽全力硬来,就无法预估造成的损害,但他又想不到其他办法,看不到更加安全的路线。香屋咬紧臼齿。

“Toma。”

他叫起她的名字,光是这样就代表了询问。

Toma也简短地回答:

“离汇合还有二十秒。”

“另一边呢?”

“不好说,大概两三分钟。”

“好慢。”

“这已经很赶了,毕竟她太随性。”

在焦躁的同时,香屋心里也感到佩服。

果然,Toma会做香屋做不到的事情,她手里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多了香屋没法知道藏了多少东西的拼图。然而,她说起不可思议的话:

“感觉对那个孩子有点惭愧啊,明明是我的工作,却几乎什么也没做。她好像是你的粉丝喔。”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现在没时间考虑。

尤里到底优秀到什么地步呢?果然,问题就在这里。

*

Nick确信,只有自己正确理解了Kido放出那束射击的意图。

——见鬼,这算什么事啊。

明明下定决心要击败Tallyho,可身体却反射性地被Kido的射击吸引。他只用视线的假动作在一瞬间骗过Tallyho和其他十个人,期间蹬开地面。Kido在说目标是尤里。

Kido已经接连射击。炸裂弹在尤里背后炸开,通常射击的光线朝他头部的位置飞去,于是尤里只好屈身向前踏出一步。那是面对月生这个压倒性的战斗力踏出的一步。尤里的意识大半都在月生身上。Nick抓住其中的破绽,刺出手里的匕首。

尤里打中Nick拿匕首的右手手腕躲开攻击,顺势拽住Nick的身体转了一圈,脚后跟朝他的脑袋踢去。瞬间,视野猛地摇晃。Nick不知道具体的效果,但应该是受到了什么能力的影响。

——我才不管是什么呢。

他不顾一切地挣开腿踢去,结果当然扑了个空。尤里很强,但不是最强。月生的拳头打中尤里的肚子。

——这肯定赢了吧。

根本算不上战斗。尤里面前是那个月生,还要应付Nick和Kido的攻击。这还怎么输。

Kido是优秀的射击士,不可能看漏尤里被月生的拳头打中的机会。本以为是这样,可他接下来射出的光线目标却不是尤里,而是Tallyho。她迅速做出反应,朝Nick逼近。Kido的那束光线是为了拦住她。

——赢定了。只有现在这个时候。

Nick连续刺出匕首,在最短的距离径直朝尤里进攻。他明白攻击太过单调,但心情促使他这么做。

情况不断变化。月生和Nick盯上了尤里,碍事的Tallyho由Kido阻止。如果只是这样,毫无疑问能赢,但对面还有十个人。他们的水平虽然不及Tallyho,但毕竟是精锐。一旦Kido被那十个人盯上,肯定会落败吧,而一旦Kido落败,Nick也会被Tallyho干掉,一切将会逆转。

所以,Nick打算在能抓住有利形势的短暂几秒内解决一切。但尤里很冷静,他轻松躲开Nick的攻击,同时与月生拉开距离。PORT的士兵似乎打算把Nick当目标,但Tallyho用简短的动作指示他们先收拾Kido。

——见鬼。

打不中。打不中。就算有十万点数,还是碰不到尤里。但Nick早就知道,他明白自己有多少斤两。

但,月生。

——你不是最强的吗?

磨磨蹭蹭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月生锐利的拳头打中尤里的下巴——看似如此,但尤里将拳头挡住了。

染红月生衬衫的血,范围好像更大了。

仅有几秒的有利形势已经过去,局面逐渐反转。

*

月生深感佩服。

——这个男的,好强啊。

PORT的会长,尤里。他不只是能力优秀,也不只是熟练运用高点数的强化,更重要的是学习能力异常强大。

起初,他跟不上月生的动作。不单纯是速度的差距,站在战场上的次数也有差别吧。就算是用流了很多血的愚钝身体,月生也能靠经验成功打中尤里,但尤里眨眼间就采取了对策。

尤里的战斗方式及其高明。

他移动右臂,来了个简单的假动作。月生也知道他的那条胳膊没有攻击自己的打算,但看不透接下来的动作。是要逼近,还是拉开距离?打算击打,还是在准备其他的攻击手段?月生心生犹豫。紧接着,尤里朝空中看去。

——雨。

那束从天而降的无机质光线。对原本的月生来说,攻击的力度不过是和人轻轻击掌,但对现在的月生而言,连轻轻击掌都会让他站不稳脚步。

月生的意识无法避免地转向天空,但雨没有落下。

——当然了。

雨是Water的能力。在这个战场上,她没有理由继续攻击月生,估计已经把能力解除了。但月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尤里把已经不会发动的雨都加在假动作里,趁月生注意力被分散的一瞬间打中他的肚子。

月生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死亡。肚子里流出的血打湿衬衫,就连那份重量都让他快要倒在地上。尤里毫不留情地迈出一步。

阻止他的,是一把匕首。

Nick的匕首瞄准尤里的脸,于是尤里轻快地把重心移到背后。月生的身体自然地行动,抡过拳头打中尤里的脸。尤里在地上打滚,弄脏了西装,但很快就站起身,笑了。

月生用一只眼睛朝他看去。左眼的视力有一瞬间被他的能力夺走了。

——被泥弄脏意外挺适合你嘛。

之前还觉得尤里一直很注重仪表,西装上一点皱褶都没有。但他也能在战斗时毫不顾及形象。

尤里的视线离开月生。于是,月生明白了他的目的,用自己现存最大的力气迈出脚步,结果膝盖用不上力气。是尤里的能力,不对,单纯是肉体接近极限了。来不及。

尤里盯着的是Kido。在这个战场上,他是岌岌可危的平衡得以维持的重心之一。

Kido简直好像没看到尤里一样,他正专心用猛烈的射击阻挡Tallyho前进。那个拿匕首的男人——Nick也没有保护Kido的意思,而是一心寻找尤里的破绽。

——平衡即将被打破。

Kido在一瞬间被击败,然后战况将转眼间向尤里倾斜。

月生已经准备好迎接那样的未来,但那没有变成现实。

在尤里和Kido之间,站着一个人和一个物体。

*

自己不是很擅长奔跑。不过毕竟是强化士,想做也不是做不到。

紫是长于防守的强化士。

——风之片翼,发动。

这是她拥有的唯一一项“其他”能力,将压缩成块的大气在一定范围内自如操纵。她将那面大气的盾牌迎上尤里的拳头使其轨道偏离,多少减弱威力后交差双臂挡住那一击。

——总算是赶上了。

赶上了Kido和Nick的战场,也就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紧贴在紫背后的是兔子的布偶,它“嗖”地跳了起来逼近尤里。没想到这么快——恐怕,那只兔子比为了对战月生大幅提高点数的紫还要强。

“尤里交给兔子。”

她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是身后——Kido手里的终端上传出来的。香屋步,紫也知道这个名字,还有传言说他是Water的恋人,不过紫没见过他的长相。他激动地继续说:

“尤里的能力说不定对布偶不起效果。而且不管怎么说,最先倒下的最好是布偶。需要紫小姐你做的只有保护Kido先生。”

紫不知道尤里的能力指什么,但她知道这个战场的一切。简直就像日常的一部分,仿佛把在餐桌固定的位置摆上餐具。Kido用射击支援Nick,紫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Kido。只要那两个人在Nick的刀刃命中敌人为止正常发挥作用,就必定能赢,这便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尤里退了几步,兔子紧紧贴上去,而Tallyho朝这边逼近。好快。但更快的是几个PORT的士兵。他们在极近的距离瞄准Kido射击。紫将风之片翼伸向最快最准地发动射击的终端,打歪瞄准的方向。剩下的——还有五束光线射了出来。

——威力有多大?

不知道,也没时间考虑。要做的只是成功挡住。

五束光中有两束根本没瞄准Kido,而是射向预想中Kido会移动的方向。剩下有三束,被紫用胳膊、肩膀还有肚子接住。肚子上那一下让她一时没能动弹。以防御为主扩张了强化的紫不至于因为一次攻击就丧命,但她还是疼得皱起了脸,喘不过气来。

Tallyho简直好像料到紫会因被命中而停下不动,朝她挥下了刀。如果这是一对一的战斗,她的动作明显太大了。紫将风裹在手臂上,勉强将其挡开。虽然顺利拍开刀的侧面,可疼痛在胳膊上蔓延,火辣辣地发麻。

但己方的两个人也对Tallyho有了反应。先是Nick,他依旧朝尤里逼近,同时将一把匕首甩向Tallyho。Tallyho轻轻一退躲开——本该躲开了,但Kido的射击掠过Nick的匕首,改变了其轨道。而忽然变了角度的匕首也被Tallyho用刀挡住。这反应了不起。但那是紫也踏出一步,同时伸出的拳头打进Tallyho的肚子。

——打中了。

Tallyho跳着后退,用蹲踞起跑似的姿势咳嗽了好几声。可这边无法追击。对方的几个强化士逼近了。Kido的选择似乎是与Tallyho拉开距离,紫也随之移动,保证自己站的位置能保护他。

“来不及啊。”

Kido小声嘀咕。

*

Kido有自觉,对这个战场,他几乎全部都理解。

就在刚才,尤里的意识有一瞬间转向了自己。在这个还勉强维持着平衡的战场上,想要削掉最容易崩溃的一角。但是,紫出现了,她是专门为保护站在后方的一人特化的强化士。

尤里恐怕立刻理解了情况,目标已经不再是自己。现在危险的是Nick,还有月生。PORT方的战斗力被重新布置,尤里让那边的士兵,特别是射击士的枪口转向月生。

原本,那种东西对月生来说不是问题。

实际上现在月生也能躲开敌人的射击,或是轻轻用手弹开。但他仍没能收拾掉尤里很奇怪。

这场战斗开始时,身受重伤的月生看起来和尤里打得旗鼓相当,不如说流了那么多血的月生似乎仍占据上风。所以在Nick加入以后,应该很快能击败尤里才对。Kido和紫在对付Tallyho等人,支援不够充分,但兔子布偶代替他们干得很卖力。它缠住尤里,确实限制了他的自由。

然而,尤里没有落败,从旁边看来还很轻松。

理由有两个。一方面是尤里自己,能瞬间应对月生的动作,但这还算可以,只要不停进攻总能抓住破绽。问题是另一边。

月生明显迟钝了。

伤口不断流血,每一秒都在削弱他的力量。时间越久,战场的天平越向尤里倾斜。所以他不急于分出胜负,巧妙地闪躲兔子和Nick的同时增加月生的负担,听着他滴血的声音。

——至少,再多一张牌。

只要这边再有一个能攻击的人手就好了。比如说,如果藤永在场,真不知道自己心里能有多踏实,而且战斗的方式也将有更多可能。

但她不会在这个战场上出现,香屋肯定也不会允许。Nick,紫,还有Kido自身都是为了参加月生战从平稳借来高额的点数,才勉强得到站在这里的权利,而藤永并没有。

——不要急。

Kido说服自己。不断衰弱的月生本身也是对Kido等人的诱饵,一旦急于分出胜负,PORT便会向Kido和紫伸出獠牙,而后战斗结束。但到底要怎样才能不急?这样下去可来不及,在月生彻底倒下前,无法完全击败尤里——就算硬来,我会不会攻击尤里更好?每一秒,Kido心中都纠结不已。

“还不行。”

香屋在终端另一头说道。

“保持这样就好。忍住,还差一点。直到尤里走错一步为止。”

在Kido听来,他的声音仿佛只是在不断祈祷,等待不可能发生的奇迹。Kido无法想象尤里会搞错步骤。但理性告诉他不对。他所了解的香屋步绝不会等待奇迹。

——那么,就忍下去吧。

继续忍耐,撑住战场上逐渐倾向不利的天平。在靠射击阻止Tallyho前进的间隙,Kido总算找到唯一的机会将枪口对准尤里。不知是不是偶然,在那个瞬间尤里似乎也在朝这边看。

他扣动扳机,但没有打中,甚至没有扰乱尤里的步调。

Kido几乎完全理解这个战场,所以他明白,现在支配战斗的是尤里。不分敌我,简直像个王者般决定盘面的未来。

不知那个未来,是否在香屋目所能及之处。

*

“忍住,忍住,还差一点。”

少年不断重复的话从终端另一头传来,那声音听起来简直像诅咒。

而这些话,也是在紫站在战场上时经常在心里说的内容。

——不,最近倒不是这样。

这十个循环不一样。那是在电影俱乐部时不断重复的话。

当时,在战斗中忍耐就是紫要做的一切。在Kido彻底打乱敌人的阵型之前,在Nick的刀刃到达目标前,低着头一心忍耐下去。选择更高的效率削磨自己的肉体,按照能再多忍一秒、再多忍几十分之一秒的步骤做下去。

那时的战场安逸轻松,没有任何烦恼,因为她相信只要不放弃忍耐,一切必将顺利结束。

不知为什么,紫回想起了那个感觉。战况算不上有利,现在已经无法相信忍耐到最后便是胜利。尽管如此,伴随着少年的声音,她还是不断告诉自己,忍下去。那就是我要做的一切,是这场战斗的一切。

Nick飞扑向尤里。他勉强能跟上这场战斗,但果然实力差距太大。为了阻止尤里的追击,Kido进行三次射击。比起次数,更大的问题在于时间。在那一秒左右里,尤里拧下了兔子布偶的一条胳膊。PORT的士兵们继续朝紫袭击。没人理会乱了架势的Nick,结果Kido的三发射击都白费了。但,紫莫名确信,如果刚才Kido不支援Nick,尤里恐怕会朝Nick追击。

Kido在正确地环顾这个战场,仔仔细细,毫无疏漏。但尤里走在他更前面,这个战场的未来本身由他创造,是战场的支配者。

——然而,为什么?

紫一边招架Tallyho的刀,一边尽可能高效地接住Tallyho身后PORT的士兵的射击。于此同时,她心里莫名感到安逸,明明看不到胜利,忍耐却没有让她感到痛苦。

达不到期待结果的过程,还有什么价值?

——不对。

现在自己所在的场所不是过程,这里就是结果。

——我也好,大概Nick也一样,或许一直想要这样。

一直想理所当然般拼上性命,站在安逸的战场上。不是Tricolore,也不是平稳之国,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所以,这样是不行的。

——我不能像Nick那样。

我不该像那个想死的家伙那样战斗。忍下去,忍下去。连内心中想要接受安逸败北的念头都彻底忍住,继续站在战场上。

Tallyho的刀逼近眼前,紫抬脚踢开她的胸口躲开刀刃,而Tallyho灵巧地用刀柄打中紫的脸颊。脑袋好晃,紫用力咬住臼齿才总算没有失去意识。Kido用射击将Tallyho击退。

把一切都忍下去。

——因为,我已经不是电影俱乐部的人了。

我已经选择放弃那个公会。

所以现在必须抗拒暖心回忆般的安宁,继续站在战场上。

忍到什么时候?忍到最后。

不只是这场战斗,而是到架见崎的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刻。

*

尤里对战斗已经腻了。

随着失血,月生也失去了他怪物的一面。面对这样的对手,尤里想不到自己怎么输。动作意外灵活的兔子布偶令人愉快,但它动作单调,想要招架不是难事。

——如果,再少一发。

命中月生的子弹再少一发,情况或许将完全相反。如果他剩下的力量比现在再多一点点,说不定就是尤里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事实没有变成那样。

这场战斗类似于形势已拉开差距的国际象棋的残局。只要保证战斗力,不断消耗对手就行。这算不上辛劳,只要不断将棋子放到最合适的位置。

——Water,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接下来要让尤里败北,就需要新的棋子。

那个棋子不需要能插足月生和尤里的战斗,但至少要能在通常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如果平稳方面再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就有点危险了。

但平稳没有那样的棋子。那个组织没有PORT一样的余力,为雨花费的接近三十万点数负担太沉重了。为了对付月生而集中点数的Nick、紫、Kido还有兔子布偶已经站在战场上,勉强还能出战的也就是Water本人,但她不适合这个战场。对她能力的解析已经结束,效果都是专门用来出其不意攻击弱点,会是这样估计原因在于她的经历吧。现在,平稳方面单纯需要一个战斗力强大的人。

站在面前的月生仿佛身体小了一圈,拳头的攻击明显迟缓,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目标不对,完全在意料之内,毫不出奇。估计是脑子不管用了吧。惰性的攻击并不可怕。

——再有一分钟左右吧。

一旦已经摇摇晃晃的月生倒下,这场战斗就结束了。无论月生再弱,尤里的敌人也只有他一个。

但,就在这时。

“出现未知敌人!”

Tallyho尖声大叫。

4

她们来到绝对算不上高档的半地下酒吧,不过是五分钟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类人猿正躺在唯一一张沙发席上,额上搭着拧干的毛巾。由于和月生的战斗,脑袋仍然晕乎乎的,宿醉似的呕吐感很厉害,但要说两者的差别,也就是他提不起心情再喝点酒解一解宿醉撑过去。

推开门出现的,是两名女性。

其中一个他认识。刘海很长,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类人猿忍不住爬起身,结果额上的毛巾滑了下来。

——Pan。

未确认的Pan。类人猿只在圆桌上见过她一面,那是十个循环前,上次选举的时候。

类人猿笑了。

“看来尤里守约了是吗?”

之前他拜托尤里让自己在月生战时做前锋,以此要尤里告诉他Pan的联系方式。

然而Pan轻轻摇头纳闷,“尤里?”

“那种事无所谓了,来做笔交易吧,我有点急呢。”

“哦?什么交易?”

“我那一票给你,但要让她加入你的部队。”

Pan说着指向她身后的一个人。

年龄大概和Pan差不多,是个黑色短发的高个子女人。她身材结实,恐怕有什么格斗技的经验。

“你是谁?”

类人猿问道。

黑发的女人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把终端递了过来。

“虽然不愿意,不过没办法了,快点。”

她根本不搭理人。

类人猿拿出自己的终端,启动检索。他在检索能力上没花多少点数,但要获得数据也不困难。

现在,这个女人不属于任何公会,而且持有点数显示的是零,完全是个普通人。

类人猿向Pan确认:

“你真的会给我投票吧?”

“烦死了,小心我变卦。”

情况明显不自然,但也没感觉不妙。在这种时候,类人猿会把判断交给自己的直觉。

“OK。欢迎来到全是问题儿童的乐园。”

类人猿拿着自己的终端,和黑发女人的终端碰了一下。

“寒暄就算了,我马上要出去。”

那女人冷淡地回答。

终端上显示一条消息。

——玩家“黑猫”加入了你的公会。

那个女人——黑猫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终端,笑了。那笑容像是苦笑,却柔和又有魅力。

“真是做无用功。”

黑猫嘀咕道。

然后她点击终端。强化启动。但,为什么?她持有的点数应该是零才对。

黑猫不再开口,转身离开类人猿。

*

玩家死亡后,所持的点数到底会怎么样呢?有一半被杀死自己的人抢走,另一半在尸体消失之前都属于那名玩家?还是说会死者的点数会瞬间归零?

不知道,但至少黑猫这件事上没必要纠结。在临死前,她把自身所持的点数全部转让给了白猫。

所以就算黑猫在PORT复活,她手里也完全没有点数。黑猫死后从三色猫帝国的名单上消失,所以能想象得到她已经没有所属的公会。这种玩家能立刻加入任何公会,但依然没有点数,当然用不了能力。所有能力都被冻结了。

——所以,把一个人送到PORT去吧。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香屋。

如果是给其他公会的人转让点数,需要两人的终端接触,但同一公会内的流动则更自由,不在一起也可以。黑猫要参加这次的战斗,最合适的办法是先成为PORT的一员,而要迅速为属于PORT的黑猫送去点数,就需要在PORT里有另一个协助者。被选为“另一个人”的是名叫此方的男人。

那个时候,秋穗栞在三色猫帝国和PORT的交界处,单纯是陪别人过去的。为了和此方见面,白猫和黑焦特地亲自动身。

看到检索的结果,黑焦叹了口气。

“给那么多有什么用嘛。”

白猫轻松地回答:

“这是庆祝她回归,华丽一点更好吧?”

白猫给此方转了高达五万的点数,再由他转给黑猫。但黑猫获得了能力的点数只有两万出头,超过一半都没用处,单纯是被打倒时被夺走的点数变多了。

此方低头看着自己的终端,小声说:

“这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闻此,白猫冷淡地回答:

“我才不管,问黑猫去。”

过去,此方作为Bulldogs那个公会的间谍潜伏在三色猫帝国,然后他按照Bulldogs——身后的平稳之国的指示完成了某项工作,结果就是黑猫丧命。此方恐怕不会被原谅吧。三色猫帝国的运营再怎么宽松,也无法对叛徒置之不理。

至少在这一次,此方没有背叛。他接受五万点数,然后全额转给了黑猫。非要说的话,秋穗是希望此方能得到原谅,但那要由三色猫帝国来判断,自己不该插嘴。

对秋穗而言,更重要的在于黑猫。

她现在所属于类人猿——PORT的部队的公会,也就是说能在PORT使用能力。这张由香屋混进战场的牌,想必任何人都想象不到。

黑焦打通了黑猫的电话。秋穗朝终端说:

“学校的事情,你不会说已经忘了吧?”

——所谓伏兵,关键就看在战场上出现的时机。

香屋步如此说过。

两万P远远赶不上月生或是尤里,但另一方面,也绝不会被PORT的士兵们小看。

一旦这两万P在保持均衡的战场上出现,天平将倾向一方。

*

“学校的事情,你不会说已经忘了吧?”

终端上传来声音,是秋穗栞。

闻此,黑猫苦笑。之前三色猫帝国曾和平稳之国战斗,被敌人一直逼到用做大本营的学校,好不容易才得以击退。当时能做到这一点,原因之一就是电影俱乐部的会长Kido帮了一把。

——我心里当然感谢了。

但。

“要我去找PORT的麻烦,这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吧?”

秋穗毫不在意地回答:

“不会留下后患的,香屋会把事情处理好。比起这个,请想象一下月生先生消失后的架见崎。就算对三色猫来说,应该也不希望让PORT单方面获得胜利后结束战斗。”

我才不管,也不太明白。不久之前我还死着呢。

考虑起来太麻烦,于是黑猫问道:

“怎么说啊?会长。”

白猫的回答一如她的期待:

“随便你。外交是你负责的。”

黑猫笑了。

——如果是白猫,她会怎么做呢?

想到答案实在简单明了。

“我简单运动一下就回去。”

就算告诉自己死了一个半循环,也没什么实际的感觉,尽管如此,还是觉得身体变迟钝了。

黑猫轻轻屈膝蹬开地面。对于为速度特化的强化士而言,PORT的领土也算不上有多广阔。

*

在自己射击的间歇时,Kido听到Tallyho的声音。

“出现未知敌人!”

的确,就算对Kido来说她也算是未知。

黑猫。身居三色猫帝国顶点的三人之一。她复活了吗?不过为什么会在这儿?

黑猫好快。就算在如今拥有高达六万点数的Kido眼里,她仍然很快。那恐怕不是单纯的速度问题,是战斗方式。每个判断,每踏出一步,还有目光巡视的同时呼出的每一次呼吸,都如暴力般迅速。

她能用的点数不过两万出头,在这个战场上甚至可以说弱得可怜,却能决定性地让战况倾斜。就算是尤里,光是应付月生、Nick和兔子布偶便已用尽全力。Tallyho还要压制Kido和紫,靠PORT其余的普通士兵维持均衡,于是战局始终胶着。但。

和那十个普通士兵相比,黑猫远比他们快,也远比他们锐利。光看点数明明相差不过一倍,却轻易将那十个人远远抛到后头。在一切都纤细地维持均衡的战场上,已经没人能阻止黑猫。

尤里朝Tallyho喊道:

“坚持两分钟,我把这边收拾掉!”

由于黑猫的闯入,时钟的指针决定性地向前转动。

*

在香屋步看来,那个战场上较量的关键显而易见。

月生和尤里,看谁先倒下。随着时间经过,月生会不断变弱,在他到达极限之前,己方必须把所有的手牌都摆上战场。如果所有手牌都打出时能超越尤里,就是己方的胜利,否则便是败北。

在终端另一头,Toma轻快地宣告:

“黑猫,汇合。”

这样,就是全部了。在这场结果难料的战斗中,这便是香屋能做的全部。

香屋从椅子上站起身,抓过终端,离开了教室。白猫把香屋当作对Toma的人质放在三色猫帝国,但如今黑猫已经复活,束缚香屋的限制已经消失。

“你要去哪儿?”

终端上传来Toma的声音。

“收拾残局啊,过来接我。”

香屋答道。

如果在那个战场上还是胜不过尤里,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放弃至今准备的计划,再寻找新的出路。为此,还将踏过不知多少人的尸体。

对于月生的强大和价值,香屋还没有失去希望。

“如果这都输了,就是尤里不好。”

一切都因为他太优秀。

5

就算那个意外的人物出现在战场,尤里也没有感到不安。

——有点晚了。

月生弱得过头,输不了。

他决定先清理战场。

右边过来的是兔子的布偶。尤里抓住它柔软的拳头,拽到身边。左边过来的是平稳之国那个用匕首的。尤里用兔子的身体挡住匕首,踢飞用匕首的,然后把兔子和插在上面的匕首一起朝那边扔了过去。

在这一串悠长的动作中,月生没有攻击。他就像星期一开早会时犯困的学生,愣愣地睁眼站在那儿。

——多米诺的指尖,启动。

尤里问道:

“什么时候会下雨呢?”

因为没能阻止这个问题,所以是月生输了。

*

在战场上,Nick反复感到绝望。

以完美姿态战斗的尤里,太过弱小的月生,以及完全没有有效攻击手段的自己,都让他绝望。

刚才也是。匕首被轻松挡住,自己也被踢飞,倒在地上的那个瞬间,他同样感到绝望。

——不,这是假话。

这些事哪个都不值得绝望。无论敌人的强大,还是自己的弱小,全都不值得。

不管多少次我都要重复。不管多少次,都要向遥不可及的东西伸出手。

Nick从倒在地上的兔子的肚子上拔出匕首,抬起头。尤里的身影在很远的地方。两个PORT的士兵盯上了自己,但被黑猫拦住。

——为什么,要保护我?

现在不要想这种事,要更锐利、更纯粹,像离弦之箭一样,变成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的一束光。

Nick抓住草坪,硬是用踉跄的腿站了起来。

*

听到尤里的询问,月生用缓慢的语气回答:

“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五十一号。如果回答了关于天气的问题,会想打喷嚏。

他微微皱起脸,但没有打喷嚏。

——六十二号。如果忍住了喷嚏,会想起能记忆中最早的内容。

——七十号。如果想起最早的记忆,会哼唱一小节“森林里的熊先生[注]”。

[译注:日本著名童谣。]

月生用不大的声音哼起哪首歌的歌词。那一天,森林里。骨牌啪嗒啪嗒不断倒下。随着柔弱的歌声,他踏出一步,毫无锐气。

——八十一号。如果哼唱了童谣,会闭眼两秒钟。

在尤里眼前,月生轻轻闭上眼睛。尤里微微屈身,拳头朝他眉间打去。

那个拳头落空了。

“你不懂什么是战场。”

月生再次说道。

*

在尤里的拳头落空时,Kido确信。

——他走错了一步。

尤里,这个战场的支配者。相信必然会打中而挥出的拳头落空了。尽管微不足道,但破绽确实出现。他急于求胜了。

看到那个样子,Kido也没有感到高兴。他心里很冷静,就像被并非自己意识的东西操纵般发动了射击。

他听不到声音。

但香屋步在说,让战斗结束吧。

*

尤里盯着站得很近的月生。

——八十五号。如果闭眼两秒钟,会再延长一秒。

月生仍闭着眼睛,他的拳头却朝自己逼近。好快。不,不快。但这怎么回事?躲不开。鲜明的冲击穿透腹部,两脚紧紧踏住的地面在摇晃。

接着,尤里的腿因射击而单膝着地。Kido。他看得很清楚,真是出色的玩家,但还是不够。

尤里伸直弯下的膝盖,踏出一步。

——九十二号。如果闭眼三秒钟,会想用舌头舔自己的鼻子。

在他眼前,月生伸出舌头舔到了自己的鼻尖。

——九十七号。如果舌头舔到鼻子,会确信自己是金星人。

骨牌即将全部倒下。

终于,月生睁开双眼。

*

紫的确看到Kido的射击命中了尤里。

伤害有多少?不,不要考虑这个。

——我的任务没有变化。

成为站在后方的Kido的盾。为此,要继续站在这里。

PORT的士兵朝Kido发出射击,紫用身体挡在射击的路线上。并不疼。相较于被浓密压缩的战场,痛觉来得极其迟缓。但纯粹的冲击让紫停下脚步。

这时,Tallyho毫不犹豫地挥下刀。紫用风之翼贴上刀柄,让刀刃轨道微微偏移,深深陷进紫的右肩。

——成功了。

和预想中一样。紫用自己的血肉拦住Tallyho的刀,右手抓住刀背。

但Tallyho很果断,她放开手里的刀,殴打紫的肚子。意识因强烈的冲击而动摇,无法忍耐,腿用不上力气。

紫能选择的,只有自己倒下的方向。她向前倒下,朝Tallyho靠上去轻声说:

“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

她双手紧紧抓住Tallyho的身体。

同时,Kido的手枪射出一击。

*

刀陷进紫的肩膀,溅起的血打湿Kido的脸。

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贯彻自己的职责。

紫靠流血换来一次呼吸的自由,必须以最大的效率利用。他没有犹豫。

——这是最可靠的一击。

Kido如此相信,开枪射击。

*

终于,月生睁开双眼。

看到他的眼瞳,尤里不禁倒吸了口气。

好坚定的眼神。其中没有绝望,毫不动摇,笔直注视着目标。这个架见崎最强的玩家,还没有失去斗志。他有什么打算?准备如何攻击?

尤里容忍了自己的犹豫。因为就算犹豫,多米诺骨牌也不会停下。

——九十九号。如果确信自己不是地球人,会彻底服从尤里的话。除非过五分钟或者尤里拍手才会解除。

尤里确信,结束了。

剩下的只要向他发出一声命令。

“月生,把我——”

尤里刚刚开口,背后传来了爆炸声。

*

Nick模糊的视野中出现尤里的身影,他在远处。

有多远?不知道,非常非常远。

——我才不管多远呢。

Nick用使不上力气的腿奔跑。一步,再一步。

他知道,自己够不到尤里。哪怕压榨已经疲惫至极的身体,挤出剩下的所有力量,一直坚持到筋疲力尽地倒下,自己仍然碰不到尤里的后背,这他明白。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这儿又不是我的战场。也不是尤里或是月生的战场。

Nick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但他并不意外。

身后的位置被射击命中。是Kido的射击,在命中地点剧烈爆炸,强有力的暴风带来柔和的冲击,推动后背前进。

仿佛时钟的指针“咔”地一声移动的瞬间,Nick能看到的一切随即加速。

——这里,是电影俱乐部的战场。

所以,Nick成功跳到了只靠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触及的背后。

6

看到眼前的景象,月生深深叹了口气。

被气浪掀飞般加速的那个用匕首的玩家已经遍体鳞伤,他像是抱住拐杖一样靠在尤里背后,插下锐利的刀刃。

尤里。

——其实,你已经比我更强。

和这个失血过多的身体相比,是尤里更快,力量更大。月生很早就意识到,是尤里站在上风,自己处于劣势。所以他决定,将那个差距拉得更大。

战斗中,月生小心、细致地慢慢放水,同时在身体深处留下仅有的一点战斗的力量。他始终保持比尤里眼中的自己更强一点,等待决定性的瞬间在眼前出现。

然而,尤里没有露出破绽。他每次行动都准确无误,小心翼翼地战斗的姿态没有一丝可乘之机,直到最后的一个人——黑猫出现在战场上。

于是,尤里开始急于求胜,在最后的最后走错了一步。然后在决定性的那一瞬间,月生选择仅仅注视着尤里。

——我还不会就这么让你杀死。

在眼神中,只灌注了生存的意志。

那是没有任何力量的视线。但,同时也是在尤里意识中深深刻下架见崎最强这一标志的月生的视线。那个时候,尤里不再注意战场,而是把视线集中在月生一个人身上。

——尤里,你不懂什么是战场。

那不是盘面上排列的棋子,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所谓战场,哪怕柔弱如一束光般的意志也会刺下刀刃。没有理解这些,便是他的败因。

刀刃深深插进尤里的后背。

他还没有倒下,弓着后背,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这边。

呼,月生吐出一口气,笔直地挥出拳头,打飞尤里的下巴。这样,尤里才终于倒下了。

——好了,回去吧。

回金星。不对,是回那座车站。尤里用的能力很别致。金星人是怎么回事啊?月生忍不住笑了。

他转身背对尤里。

走出几步后,脚下一滑。

——哦?

我绊倒了?被什么绊的?就算再怎么受伤,七十万P的强化士还能被绊倒?身体向一侧倾斜。

原来如此。看来不只尤里,我也错以为自己的优势比实际上更大。身体迎来的极限已经超出想象。为了护住脑袋伸手,这是小学生都能做到的反射性防御,但对如今月生的身体来说却无法实现。

——我会不像样地倒在地面,再也站不起来吧。

就要这么死了吗?被不知道名字的PORT的士兵补上最后一击?不知道,反正已经动不了了。

月生闭上眼睛。然而,他的身体没有倒在地面。

肩膀被人撑住,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来吧,一起逃走。”

Kido。平稳——不对,是名叫电影俱乐部的那个弱小公会的射击士。

“坚持逃下去。只要彻底逃脱,就是我们赢了。”

月生忽然想起。

在和尤里的战斗中,强行活动起动不了的身体时,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事,甚至不是那个女性——乌拉,而是站在同一个战场上的人们。虽然算不上同伴,但至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他们的生命,月生的确感到了重量。

——第零类的假象。

我的指尖有没有碰到它?总觉得没有。架见崎始终在寻找的东西,应该不是这么单纯,也不是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但同时他又觉得,其实就这么简单。

由于Aporia(悖论)的质疑,失去价值的某物。但在那之前,所有生物始终拥有的某物。在过去,一切生命都对对它的存在理所当然般确信无疑。

“我已经到极限了。”

月生说着笑了。

“所以,请帮帮我。”

也有在战场上发现的生命吧。

为了将其清楚地映在眼中,月生抬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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