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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话 他永远在和前提战斗

1

没想到这么花工夫,这便是类人猿的感想。

玛丽·赛勒斯特决不弱,此外,还很熟悉室内——在船内狭小空间的战斗方式。

射程短但威力高的射击在少有退路的走廊里威胁不小,强化士也舍弃了速度,但每个人都够硬,连龙和风筝也要花时间才能解决。此外,类人猿还下决心绝不让这两个人死,他忘不了在月生战中失去的貂熊和若竹。

为此,他决定多少辛苦一点也要承受。

换句话说,就是暂时要和晕船的呕吐感做伴了。不管怎么说,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就算在脚下泼洒呕吐物,也用不着花时间清理。

只要知道这些,战斗方式就很简单。

——要和随环境最优化的敌人打,就先改变环境本身然后再动手。

类人猿让龙和风筝把目标对准船的墙和地面。只要不在意花费的时间,接连破坏这些不逃也不藏的东西实在轻松。只要扩大空间,对方自然会逃向狭窄的地方,但船上空间有限,只要把人逼到绝路的时候“咚”地来一下,就完事了。

类人猿站在最后那扇门前。

铁门上的金属版写着掌舵室,类人猿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里面有十四个人,正对面就是类人猿要找的人。

率领玛丽·赛勒斯特的男人,宵晴。只有他坐在椅子上,左右共十三人,其中一半用终端朝这边发动射击。

类人猿没有动,龙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前面,他把类人猿刚刚打开的门拧下来用两手举起,挡住射击的光线。“咚”地一声,门上开了洞。

“如果正面交手——”

类人猿开口后,龙把被打出洞的门扔到一边,类人猿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会赢的毫无疑问是我们,继续打还有什么意义吗?”

宵晴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答道:

“我们阵营全员是三十二人。”

“是吗?所以呢?”

“减去这里的十四人,还有十八人。”

“已经杀了八个,真不好意思。”

“那就是十人。现在起身后会有射击。”

“不对,这数字算的对不上。”

类人猿歪过脑袋。他并不是想挑衅,但确实没把宵晴放在眼里。这场战斗的胜利已经无法动摇。

“路上刚好有十个人向我们投降了。收下全员的终端之后,把他们从窗户扔了出去。现在我们的船正把人捞起来呢。”

“这样啊。”

“说白了,现在玛丽·赛勒斯特有十四个人,一共就这些,多不了了。”

“我之前也这么想,不过好像并不是。”

宵晴点击终端。

射击?不对。强化?不对。

紧接着,船发出轰响上下摇晃。

——操纵波浪的其他类能力。

但,为什么?

玛丽·赛勒斯特的船已经破破烂烂,靠无人机坠落砸出洞,用那架无人机运来的汽油点起的火现在仍然在烧。而且在内部,龙和风筝已经把所有算是墙的地方砸了个遍,这船还能浮着已经很神奇了。

脚下的地面以类似秒针的速度倾斜,船有一半沉进水里,另一半被抬了起来。类人猿在倾斜的视野中盯着宵晴,朝他问道:

“你想和船一起沉下去?”

宵晴从椅子上起身,那把椅子沿着地面滑行,撞到墙上。

“不,在船外还有事要做。”

玛丽·赛勒斯特的船应该被伊甸的类人猿部队用船围住了,说不定那个大浪之后他们也没能幸免于难。

“意思是打算逃跑?”

“正相反,是让人进来。”

“咣”——背后传来坚硬的巨响。

类人猿禁不住回头,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戳进走廊的墙上。那是——小船?

——用波浪掀起浮在海面的小船,冲进这艘船里?

但,就这样,又有什么用?

他立刻知道了答案。一束银光朝类人猿飞去,但被风筝用手背弹开。类人猿不禁咋舌。

“平稳啊。”

在走廊另一头,站着两个人,都是熟面孔,月生战时曾联手作战。男女各一人,记得注册名是Nick和紫,两名实力不赖的强化士。

走上前的是紫。类人猿朝她进行威慑射击,同时大声下令。

“先把平稳的人干掉。龙,你去把掌舵室的人控制住。”

由于船的倾斜,走廊变得像滑梯一样。类人猿勉强站稳,推开风筝的肩膀。

——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发动。

“一起上,尽情干吧。”

听他低声开口,风筝少见地正经表示回应。

“我知道了。”

背后传来轰响。估计是玛丽·赛勒斯特那伙人的射击,但类人猿根本没回头。背后就交给龙,什么事都怀疑同伴的水平就太浪费时间了。

自己要和风筝一起,把Nick、紫干掉。

然后,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

射击擦过右臂。

Kido张开手,又合上,确认伤口。

还不至于没法战斗,能自如活动,也能握住手枪,但还挺疼的。

藤永紧张地大声问:

“对不起,伤怎么样?”

“没问题的。首先从那边开始。”

Kido用眼神示意鲁滨逊的三个人。巨人现在仍然捂住一只眼睛蹲着,而且只要和它保持距离就不会被攻击。

“我一个人上。你去领着我们的人行动,巨人胡闹起来就麻烦了。”

“但是,敌人——”

“嗯,我知道。”

出现在这里的鲁滨逊的人共有七个。除了露面的三个以外,巨人的城堡左右墙边各有两人潜伏,估计是打算让这边被眼前的三个人吸引注意力,然后趁机攻击吧。

藤永用力绷紧嘴唇。

“我知道了。”

“没事的,别担心。”

Kido一直有预感。

——今天我状态很好。

最开始的五页左右是同伴打通的,在之后的战斗里,对手都是像巨人一样离谱,让他一直没有确切的感受,但感觉今天身体的行动不错,注意力很集中。实际上,Kido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对瞄准藤永的射击做出反应,总觉得看到了本来看不见的东西。

他朝着鲁滨逊的三个人起跳,其中有两人心生怯意,但正中间那个人没有。估计是点数的分配有差别吧。

——在鲁滨逊,应该把大量点数分到了童话世界上。

所以他们的人员没有多强,应该没有。

Kido在空中射击,炸裂弹射向三人跟前,目的是遮挡视线。

在莫名带着弹性的云上落地后,Kido一步跳向侧面,两束光线随之交差,估计是藏在左右城墙阴影中伏兵的射击。在Kido眼里,那简直像是过去发生的一样,而Kido本人已经朝其中一组伏兵冲去。

看来伏兵是强化士和射击士的组合,射击士没能理解自己的动作,看眼神就知道对方没跟上Kido。强化士还好一点,但同样有些混乱。

Kido用通常射击打飞射击士手上的终端,顺势逼近强化士,在对方眼前跳起。在空中抓住飞起的终端,几乎在同时朝正下方射击,这一次是反射弹。被云反弹的光线掀起了强化士的下巴。落地后,从正在倒下的强化士口袋里抽出第二台终端。

一切Kido都看得很清楚。

遮蔽最先出现那三人视线的炸裂弹烟雾散尽,正中间是射击士,剩下两人是强化士。正中间有射击的光线飞来,但Kido已经从原地消失。

果然今天状态很好,Kido想着,又暗自摇头。

——不对啊,是真正强大的那几个人让自己感觉麻木了。

和月生战斗,然后又和尤里战斗。在连续和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战斗中,Kido忘记了。

在普通的战场上,一个超过两万点数的玩家足以掌控战局。一边是在速度和感知上花费大量点数的Kido,一边是普通——一个人最多几千点数的玩家,双方的性能从根本上不同,就好像自行车竞速赛里混进了一辆摩托。

强大的人,比如月生或者白猫。

——他们平常就是这样战斗的吗?

己方和对方时间流速完全不同的战场。

一切都如预料般变化的战场。

这就是所谓的强大吗?想到这里,Kido笑了。虽然不知道强大的正确解释,但他知道,这类似于无所不能的感觉并不是正确答案。

*

藤永继续透过狙击枪瞄准镜看着,倒吸了一口气。

——Kido先生好强。

远远超过了敌人。

对手的水平的确在他之下,正常交手肯定能赢。但,会是这样单方面的战斗吗?面对敌方的七人集团,Kido几乎没有让他们受伤,不损害敌人肉体只夺走终端,用这种通常不可能想到的方式掌控战局。双方的战斗力应该没有这么大差距。

透过瞄准镜看到的景色,让藤永感到恐怖。

不是Kido恐怖。无论再强,那个人都依然温柔,也不会被他背叛或是抛弃。但。

——对能这样战斗的人,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尽管如今转会到伊甸,藤永仍把自己看作电影俱乐部的一员,觉得无论规则上如何定义,电影院的会长永远会是Kido。但说不定事实并非如此。或许那个人不需要什么公会,仅靠他一个人战斗是最强的。

——如果是这样,我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

跟不上那个人的速度,仅仅通过瞄准镜看着他,我还哪里有必要拿这么多点数?把战斗力全都交给他,我只要躲在暗处发抖就好了吧?

在瞄准镜中,又一个敌人倒下。

*

Toma信赖的检索士子弹蚁说道:

“尤里独自踏进了三色猫帝国。”

就算是Toma,闻此也感到意外。

“伊甸有变化吗?”

“没有,只是尤里进入战场。”

呵,Toma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笑。

她看不透尤里的想法。目前有八万P的他无疑是威胁,但想靠一个人打败三色猫帝国,就太贪心了。话虽如此,她也不觉得尤里会挑起没有任何对策的战斗,他到底有什么准备?

——不,想也没用。

目前,平稳的检索没有查到尤里手里的牌。虽然知道本该被冻结的无人机仍能使用,但查不出其背景。对方手里有Ido那张牌,想揭开他们的秘密只会浪费时间。

“三色猫的动作呢?”

“白猫、黑猫两人迎战。”

“月生先生呢?”

“没有变化,在各弱小公会收集点数。”

“有多少?”

“从战斗开始后上涨了大约七千P。”

这就很难判断了。

虽然想警惕尤里,但如果行动不当会刺激香屋。派半吊子的战斗力去三色猫属于下策,而一旦投入强大的战斗力,香屋肯定会叫月生回去,而那种发展并非Toma所愿。

——别犹豫,简单地分割问题。

这次战斗的主题,是对香屋的负荷,要优先对他增加压力。既然这样,能选的方案只有一个。

“三色猫放着不管。船的情况呢?”

“Nick、紫上船,开始和类人猿战斗了。”

“那边占优势?”

“不清楚。”

“了解。接通Uno的电话,先从鲁滨逊那边开始。”

“立刻行动吗?”

“不,让她们保持随时待命,由我发令后开始。但在那之前需要准备,告诉她们战斗会在三分钟内开始。”

“我知道了。”

Toma对方针没有迟疑,尽管如此,还是隐约对尤里感到不快。

她暗自笑了。

——遇到不好的预感时,不能被分散注意力。

因为那是香屋擅长的领域。他在身边还好说,如果互相敌对,那最好的做法是痛快地无视。

见Toma起身,子弹蚁开口问:

“要去哪里?”

“二楼,去见莉莉。”

我要把平稳最强的战斗力用在鲁滨逊,而Kido在那里。

——香屋,你会怎么办?

面对逼近面前的尤里,还有Kido将会直面的危机,不会看漏任何危险的他会采取怎样的步骤应对?

没法在身旁看到他的表情,真是遗憾。

*

面朝着笔记本,香屋步用铅笔写着,力度像是在撒气。笔芯折断弹飞,才总算停下手。

——看不懂尤里。

他为什么独自踏入三色猫?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焦迅速报告:

“尤里以缓慢速度步行接近白猫、黑猫。距离四百米。”

他实在太显眼,显眼过头了。那么真正恐怖的东西应该在目前还看不到的地方。香屋简短询问:

“布偶呢?”

“还不知道。无法探查动向。”

现在这个瞬间,平稳应该站在三色猫一方,应该不会允许三色猫落到尤里手里。考虑到势力均衡,理所当然会是这样。但,Toma总是不喜欢这种理所当然,况且她这个家伙喜欢后亮牌,不是不可能静观其变。

——要让月生先生回来吗?

不,还不行,没有根据那么做。

而且三色猫本来就够强,应该够。所以现在向三色猫聚集过剩的战斗力就是错误的,靠白猫和黑猫应该足够守住三色猫。但,如果是这样,尤里为什么会过来?这很奇怪吧?到底藏着什么主意?他有多少检索不到的能力?

黑焦忽然大声喊道:

“莉莉,发动了玩具的王国,布偶动了。”

来了,真是好消息。香屋有一瞬间这么想,在这个瞬间,内心的确轻松了。

白猫、黑猫和布偶击败尤里,之后把布偶逼到无法行动。这条路已经准备好了,但。

黑焦继续喊:

“布偶开始移动,速度很快,目标是鲁滨逊。”

香屋一拳砸在眼前的课桌上。

——Toma,那个蠢货。

现在要这么赌?她岂止是对独自踏进三色猫的尤里置之不理,甚至可以说在帮他的忙。

香屋喊着回答黑焦。

“检索。目标是Ryama先生,进行通话,还要他终端上摄像头拍下的内容。”

“摄像头?”

“赶快。”

对于三色猫帝国和尤里的战斗,Toma赌三色猫赢。在这期间,恐怕是要把准备给三色猫的布偶用在鲁滨逊上。如果尤里和三色猫彼此疲敝,就正中Toma下怀,再一次让那个家伙抢走甜头。

——那我就相信好了。

靠尤里的战斗力无法击溃三色猫,真正危险的是鲁滨逊那边,必须保护Kido他们。

为了检索,黑焦闭上眼睛,香屋在他旁边频繁地晃腿。

——首先和Ryama先生联系,必须向身在鲁滨逊的电影院成员们传达己方的胜利条件。接下来呢?月生先生?不,还不能改变那个人的计划,果然还是先找秋穗。要快点。可是。

还看不透尤里。看不透就让人害怕。

老实说,他真想让白猫她们立刻从战场上逃走。

2

在三色猫帝国的领土上,有个男人独自走着。

尤里,被认为最接近架见崎的胜利的人。

白猫从住宅区的屋顶俯视他的身影。他步伐优雅,腰杆挺直,步幅均匀,每个动作都没有动摇,重复着完美的每一步。随着白猫眼神示意,站在她身旁的黑猫向终端发令。

“开火。”

潜伏在周围的五名射击士同时攻击。之前已经和他们说过,任务到此为止,之后只要尽快逃走。

五束白色光线交差,白猫朝其汇集点跳去。距离大约十五米。一次呼吸的时间后,漂亮地躲开射击的尤里就在眼前。白猫痛快地打出拳头。

——这一下,会被挡住。

现实很快追上她脑中的预想,本该打中肚子的拳头前出现了尤里的胳膊。白猫将自己被拦住的拳头继续往前压,全身靠过去。目的不是攻击,而是想逼得更近,夺走尤里的视野。在能感觉到呼吸的位置出现了他的笑容,那张脸上出现了阴影。

黑猫。她从正后方越过白猫,朝尤里头顶砸下脚后跟。尤里似乎想后退一步,但白猫没有放过,张开拳头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拽了过来。

——还不够。

白猫已经预见结果。尤里用另一只胳膊举到脸前,像是遮住阳光一样挡住黑猫的脚后跟。但这样一来,尤里把两只手都用上了,而自己还空着一只手。

——接下来能打中。

这个男人的动作能看得很清楚,看得到一次呼吸后的行动。白猫心想,我还挺紧张的。原因与其说是尤里足够强,不如说是因为和黑猫一起站在战场上吧。因为还记得曾失去她的恐怖,所以战斗不能太随便,精神自然会更加集中。

和想象中一样,白猫的肘部戳中尤里的心窝。

手感并不强,他立刻仰过上半身,化解冲击。但,也不是完全没造成伤害,只要一点点打乱他的架势就好。

仍然在空中的黑猫朝尤里的脸打去,手掌盖住他的双眼。在他视野被挡住的一瞬间,白猫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朝喉咙出拳。但这一下没打中。尤里的反应很快,他顺势朝后倒下,两手撑住地面翻身跳开拉远距离。

黑猫正想追击,被白猫轻声说“等等”拦住。拉开的距离对对方有利,直线上的动作会被看透。

尤里皱起眉头。

“怎么了?白猫小姐?”

啊?白猫只应了一个字。

尤里继续说:

“为什么你不集中点数?你不需要其他人射击或者掩护吧?如果你的点数超过十万,现在的我就想不出还怎么赢。”

目前,白猫持有的点数大约七万,而黑猫带着两万出头。

其实她想给黑猫分更多点数,但在循环结束前无法扩张能力,再多给她也没有意义。于是,白猫对其他成员适当分配了点数。以尤里为对手交战时,要是伊甸其他的士兵也闯进来,自己实在是没法应对。这种点数分配与其说是加强同伴的实力,不如说是为了让白猫能集中在这场战斗上。

她从正面盯着尤里。不是瞪人,单纯是仔仔细细观察他全身,想象接下来的行动,同时问道:

“你不会是觉得,这样就能打赢我们吧?”

“估计不会输,现在的你仅仅是快而已。”

“速度这东西,很方便的。”

只要够快,己方的攻击就能打中,也能躲开对方的攻击。战场上的选项依存于速度,越快,就能带来越多变数。

尤里摇头。

“这我知道啊,白猫小姐。可是呢,人在短时间内最容易学会应对的,就是速度,速度快也会被习惯。”

他不像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确信自己能赢,而且不知为什么,又好像对此感到遗憾。

尤里继续说:

“你们已经准备好把点数聚集在你身上了对吧?要是说情况有点危险才这么做那没办法了,第一回合就让我赢下来。”

面对明显的挑衅,白猫笑了。

“没错。我也喜欢看到强大的人。”

这男的说得没错。

目前要说三色猫帝国的全力,的确仍是白猫一个人的舞台。

——不过,让这种事持续下去有什么用?

背负着一切,带着对败北的恐惧不断获胜并不有趣。白猫不喜欢这样的强大。

将来,她打算把三色猫最强的位置让给黑猫。

*

咖啡店的门开了。抚切已经知道会有客人过来。

真是奇妙的二人组。一人是还年轻的男性,大概二十五岁上下吧,身材瘦高,长发扎在脑后。另一人是穿着丧服一般黑西服的高龄女性,身材很矮,才到男性胸口的位置。虽然不知道有多大岁数,但脸上长了深深的皱纹,说是老人也没问题吧。她左手上是个兔子布偶,在两只耳朵中间用力抓着。老实说,看起来相当不协调。

鲁滨逊的会长Paramythi朝两人看去。

“干什么?”

老妇人回答:

“我们是平稳派来的。”

抚切知道她的名字。Uno。曾经存在过一个名叫Bulldogs的公会,她就是那里的会长。男的那个就不认识了,但既然是平稳派来的仅有的两人之一,那应该挺能干的。

接着,Paramythi说:

“我问的是,你们来干什么。”

仍然是Uno回答:

“那还用问,是战争。”

“现在我们正和伊甸打呢。”

“没错。所以我们来插手了。按我们指挥官的说法,伊甸更有优势。我们来帮个忙。”

“我一点都不感谢,伊甸之后不就轮到我们了?”

“也不是,要看你们的态度。要是老实地让出地盘,就给你平稳部队的会长做。”

闻此,Paramythi闭上了嘴。看来平稳部队的会长对他来说足以作为交涉的筹码。

——算了,无所谓。

哪怕鲁滨逊和平稳联手,他们也不知道抚切的打算。让尤里他们和平稳互相消耗战斗力,这便是重点。

Uno朝这边瞄了一眼。

“你要打吗?”

抚切摇头。包括自身在内,他想尽一切可能保留伊甸的战斗力。

Uno似乎从一开始对这边就没兴趣。

“我们会先从书里开始处理,你趁这机会好好为今后考虑考虑啊。”

她说着,和绵津见一同径直接近Paramythi。一步,两步,走到第七步时,忽然消失了。

Paramythi歪过头问道:

“你说的没错啊,从平稳来两个人。”

“是,所以呢?”

“你怎么知道的?”

抚切本打算说,无可奉告。他不想对不信任的人亮出自己手里的牌。但犹豫片刻后,他决定优先限制Paramythi的行动。

抚切闭上右眼,咋舌后答道:

“我有种能力,可以看到一点未来。”

“嗬,然后呢?”

“如果这样下去,七个小时之后鲁滨逊已经不存在了,会成为伊甸——尤里的东西。”

这话是骗人。关于能力那部分是真的。

抚切有项能力名叫“777的预言者”。

使用这项能力后,左眼会在三秒里看到“未来的自己看到的东西”。那段未来会随机出现七秒后,七分钟后或七小时后之中的一个。当然他更希望能随意挑选,但考虑到点数额度,只好靠运气了。

这次看到的是七分钟后。他根本不知道七小时后鲁滨逊会怎么样。但就算鲁滨逊检索到了抚切能力的具体内容,也看不破他的谎话。

——Paramythi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只见他连续几次摇头。

“就在刚才,我收到联络,知道我们的七个人被你送到书里的同伴制服了。”

“他们不是同伴,只不过凑巧一起走到这儿罢了。”

“是吗?算了,无所谓。那些人强过头了。平稳也好,PORT也好。”

抚切终于发现,Paramythi的声音在发抖。

他拿起终端,朝上面大喊:

“喂,Yoki,听得到吗?”

Yoki,在资料上看过,是鲁滨逊的主力检索士。

很快,终端上传出声音。

“什么事啊,会长?不是说用文字联络——”

Paramythi打断那个声音说:

“我们放弃这场战斗。快逃,藏起来,不管跑到哪里都行,坚持挨到最后。”

抚切忍不住大声说:

“能跑到哪里?鲁滨逊就快灭亡了。”

Paramythi看了他一眼,眼神毫无底气。

“没错,公会要灭亡了,在这场战斗里被胜者吞并。”

“你要舍弃公会吗?”

“所谓公会不是看名字,只要身边有同伴就够了。”

抚切的脸因烦躁而扭曲。

——你说得真轻松。

放弃战斗服从强者,一眼看去没有错吧,如果被逼到绝路,那大概是个明智的选择。但,也只有现在能这么想,以后早晚要后悔,早晚会意识到,当时看似安全的选择不过是慢性死亡。就和回过神来已经被尤里控制的伊甸一样。

但抚切没打算说服Paramythi。

自己的话,他怎么可能听进心里。

所以一切无聊透顶。关于他们,只是自己浪费了一次能力的使用次数罢了。

*

在教会的一间屋子里,秋穗栞正喝着苹果茶。

这样真的好吗?尽管担心,但香屋的指示是“总之先等待时机”,那就没办法了。

现在她正让爱丽丝接通电话,从香屋那儿了解情况。

“Toma真狡猾,在我不擅长的领域下手。”

听他抱怨也是我的工作。这么想开以后,秋穗问道:

“不擅长的领域是说?”

“懦夫游戏。”

“原来如此。”

香屋简单易懂的弱点。他没有勇气,甚至不会去假装自己有。

“那个游戏的规则呢?”

“尤里踏进三色猫的领土,Toma却放着不管,集中在鲁滨逊上。”

“哦哦,很妥当啊。”

“哪里妥当了?”

虽然没有完全领会Toma的意图,但就算是秋穗,如果站在她的立场上,说不定也会做同样的事。

这次战斗的结构很特殊。有三场中坚公会、平稳、伊甸的三方混战同时进行。鲁滨逊和平稳、伊甸。玛丽·赛勒斯特和平稳、伊甸。三色猫和平稳、伊甸。这三个。各战场之间多少有影响,但基本上互相独立。

这种时候,各中坚公会最合适的战斗方式只有一个,就是高明地让除自身以外的两方——平稳和伊甸的部队发生冲突,让他们两败俱伤。如果顺利,就能减轻己方损耗,生存下去。

而从平稳和伊甸看来,如果顺着他们的意思做,只会让己方损失不断增加。

那么,将三色猫的战场放置不管就是妥当的选择。白猫加上黑猫,还有香屋、月生帮忙,那个公会在中坚之中也很突出,可以判断他们不会轻易落败吧。这样一来,三色猫和伊甸就会互相消耗,等到双方足够疲敝,平稳再不紧不慢地派人去三色猫就好。如果把原计划派去三色猫的战斗力派到鲁滨逊,平稳在那边应该也能占优势。

“让月生先生帮忙吗?”

秋穗问道。

被香屋形容为“懦夫游戏”的正是这里。

如今平稳抽身,三色猫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应对伊甸——尤里,那么他们自然希望增加战斗力。只要把月生叫回身边,多少可以安心。但另一方面,也有理由让香屋不想叫月生回来。现在,月生正依次到各弱小公会,和他们谈“我会保护你们但要你们交出点数”。哪怕力量被削弱,月生身上也有八万P,没有哪个弱小能打得过他。这威胁很有效果。

考虑到三色猫的战斗力,自然想让月生回来,可一旦月生回来,他的点数将不会再上升,进而影响到今后的战况。另一方面,如果香屋忍耐过头,是不是就轮到Toma开始急了?她应该也不希望看到尤里击败三色猫。香屋也好,Toma也好,越是忍耐利益就越大,但如果做过头,又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月生先生不会退回来,至少现在还不会。”

香屋说道。

这让秋穗有点意外。

“靠现在的三色猫,能打赢尤里先生吗?”

“我不知道,我相信Toma。”

“这样啊。”

无论香屋和Toma,应该都不希望让三色猫落到尤里手里,也就是说在这场懦夫游戏中,两人坐在同一辆车上,朝着墙壁前进。那么把刹车交给更准确地把握情况的一方就好。

——从理论上来考虑是这样。

但。

“如果是Toma,就算开到全速朝墙上撞去也不奇怪。”

说不定她连那之后的发展都已经考虑过,可能已经有了尤里得到三色猫后动手打败尤里的构想。

就连香屋,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些。他轻轻咋舌,自言自语似地嘀咕:

“我搞不懂尤里。再怎么想,也没理由独自到三色猫来,那就应该还藏着什么,有什么必胜的手段。但就算看Toma的动向还是看不透。”

在秋穗来看,也觉得尤里令人不快。既然他和PORT有联系,那有什么准备也不奇怪。但对手是PORT,情报战上又没有胜算。

香屋声音颤抖着继续说:

“因为看不透所以离不开视线。要继续盯着尤里,同时把该做的做到才行。在我看到的盘面上,是Kido先生更危险,所以要解决他那边的问题。”

不知为什么,秋穗感觉想笑了,但还是忍住。

香屋正被逼入困境。虽然他总是被逼到困境,但这次情况更甚。

“那么,月生先生去鲁滨逊?”

“嗯。让他在那边出现僵局之前待命。你——”

“我知道。”

现在,平稳之国最强的战斗力不是强化士,也不是射击士,甚至不是人,而是一只兔子的布偶。

使其失去作用,是交给秋穗的任务之一。

麻烦你了,香屋说着挂断电话。

秋穗轻轻闭上眼睛。我需要的是演技?不,用本来的面目就行,但必须选择合适的措辞。想象一下这之后鲁滨逊会发生的事情吧。

正当她专心思考时,和香屋接通电话的检索士——爱丽丝开了口。

“这声音,不怎么像英雄呀。”

秋穗没有睁眼,在脸上笑了。

“嗯。但你很快就会明白。”

香屋说他看不透尤里,而且Toma手上还有没亮出来的王牌吧。但,这点香屋也一样。

如今,香屋在这个战场的背后动的手脚,一定会出乎所有人预料。

3

玛丽·赛勒斯特的船大幅倾斜,现在两脚踩着的已经是原来的墙壁了。

类人猿用拇指擦掉嘴唇流出的血。这是被平稳来的两人之一——紫打出的伤。

和平稳两人的战斗可以说是彼此都很狼狈的肉搏。纯粹从战斗力来看,是平稳占上风。对方两人各有七万P,而这边类人猿是六万,风筝三万。合计算起来有五万P的差距,如果是通常的战场已经让人绝望。

尽管如此,用多少带点偏袒的眼光来看可以算打得旗鼓相当,原因就在于双方的战斗方式。

类人猿对紫发动了“野生的法则”。这项能力的准确规则意外复杂,但说白了只要类人猿和对手互相殴打,就能从所受伤害中消除能力的影响。虽然只有以强化士为对手时才有用处,但拜此所赐,类人猿一个人也能压制住紫。

剩下的两人,风筝和Nick的战斗力不相上下。

通过类人猿的能力“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风筝的强化效果扩大到了二倍。实质上是风筝六万对Nick七万的战斗,从数字上比是对方占优势,但类人猿打心底信赖风筝。

风筝特别擅长躲避。说快也快但不仅如此,在旁人看来反射神经异常发达。按他本人的说法,是世界更慢。

——六万P的强化让世界看起来缓慢,到底是怎样的大脑回路?

虽然不知道,但总之能躲开对手的攻击,就没必要怀疑。在和没有奇招的强化士一对一战斗时,风筝很强。

另一方面,类人猿眼前的敌人——紫看起来也信赖她的搭档。她一心紧盯类人猿,毫不急躁地不断准确出拳。那些拳头很容易打中类人猿。“野生的法则”终究只影响造成的伤害,她的速度仍然是七万P强化士的水平。而类人猿虽说也有六万,但其中一半用在“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上,而且他的能力原本就以射击为主,没办法跟上紫,被打得嘴唇破裂,只好忍住疼痛。

被紫的拳头打中左侧太阳穴,他好不容易忍住,维持住意识。

——唉,要说肉搏,我就是靠这个过活的。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啃着泥巴活下来,总是遍体鳞伤,流着血,好不容易捡起胜利的果实。漂亮地分出胜负时基本都输了。所以,像这样较量耐力一般,烦躁地挨过时间的战斗正是我拿手的。

类人猿草草瞄准眼前这女的,发动两次射击,结果连拿枪的手一块儿被打到侧面,射击落空。

——这是怎么回事来着,叫风什么什么的能力。

能力名不重要了,总之紫能操纵压缩过的块状空气,当作第三只手用。被这个打到也不疼,但能被对方用作盾牌,或者是打偏这边的枪口,真够方便的。

——不过,这能力我已经知道了。

类人猿已经猜到会被打偏,所以他选的是反射弹,至于被墙反弹后子弹的去向,连他本人也不在乎。因为他不知道枪口会偏多少,根本没法预料。

两发射击中,有一发完全打偏,射中原本是地面的位置后朝不相干的方向飞去。

另一发基本可以说是成功,反射两次后顺利从紫的背后在她脚边穿过。虽然没有命中,但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看到这个久违的好机会,类人猿选择的不是射击,而是拳头。

如果是空手互殴,一般都是男的比女的更强。类人猿压低身体站稳,朝她肚子挥起拳头。

这一下打得够狠。不会有错。

但紫没有后退。她没有摇晃,也没有呻吟,而是眼神冷淡地还手。类人猿的脑袋被拧到了侧面,脑子一阵摇晃。

“真不错。”

他禁不住嘟囔。

要是被问“喜欢那种女人?”,类人猿准备了几种回答。酒量大的女人。声音低沉的女人。比自己个子高的女人。比自己聪明的女人。全力挥球棒时漂亮的女人。扒饭时很有精神的女人。但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被打时毫不犹豫还手的女人——换句话说,就是战意不会轻易消失的女人。

紫双手握拳摆出架势。

类人猿退下一步,揉着刚刚被打的脸颊说:

“你来我们这儿吧。”

紫继续攥紧拳头,皱起眉后轻轻咳嗽。估计是肚子被打的时候憋住了一口气吧。

“你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的意思。我看中你了,来做伙伴吧。”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喂喂,你这话可真没意思。想拉人入伙还分什么时间和场合吗?”

“当然分了。这是战场,我们是敌人。”

“那不是棒极了?这个世界能少一场争斗,再多一份友情。”

实际上,他的确有这么找到的同伴。若竹。那是个好女人,也是挚友,但被月生杀了。

紫大概很认真吧,她继续说出的话让类人猿感到无趣。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想拖延时间,让另一个人趁这个时候把玛丽·赛勒斯特打下来。”

类人猿的另一个同伴——龙。

他现在应该在掌舵室,控制住玛丽·赛勒斯特的人。

类人猿哼笑一声。

“龙才不是那种人。他太温柔了,谁都杀不了。”

“但是,你能杀吧?”

“没错,这就是战场。”

“那不就没区别。那个叫龙的人不是也在帮你。”

“可能吧。不过这事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概括。”

龙有龙的价值观。那个价值观或许扭曲、混乱不堪、到处是矛盾,但那又怎么样?人类就是这样不能一概而论吧。他温柔,所以不会杀人。他是我的同伴,所以会帮我。这有什么不对?

“你要是不满意就来做伙伴吧,然后尽情打架。”

“我信不过。”

“你指什么?”

“你所说的一切。除了增援,你没有其他拖延时间的理由。”

这完全不对。

她从根本上搞错了。

“我是认真在邀请你呀。”

如果非要说类人猿在等什么,那就是在等风筝把那边的男人打败。

*

鲁滨逊派来的七个人共有三万左右点数,但分配上偏差很大。率领全员的一人是一万八千P左右,Kido也很难“尽最大可能无伤制服。”结果是这个人被Kido打穿了右大腿,现在昏过去了。

其他六个人,有一万两千P。Kido拿着手枪让他们交出八千,而他们以此提出要治疗流着血昏过去的那个人,Kido接受了。就算杀死只有一半,他一个人身上就能得到九千点数,这判断并不明智。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三万P了。

对月生战的时候,通过平稳的融通,Kido曾拥有高达五万点数。现在比不上那时,但也算跳了很大一级。想想几个循环之前,对一万P的安土感到绝望的自己就像做梦一样。这之后是那个巨人——现在因为拉开距离,巨人缩回城堡里——只要想办法处理掉巨人,这一页就过关了。

“你有没有受伤?”

听到藤永的声音,Kido朝她露出笑容,揉着被射击擦过的胳膊回答:

“已经没事了,多亏了大原。”

大原点数绝不算多,但有恢复能力。以前Kido和Nick做会长的Tricolore战斗时受过重伤,能勉强挺到循环结束就是多亏了大原。

胳膊上伤真的已经不痛了,然而藤永嘴上说“太好了”,表情却很消沉。

“没事的,我没骗人。”

“嗯。可是——”

藤永用力皱起眉头,话说到一半断了。

在她说出后面的话之前,Kido想一直等下去。但,还没等藤永再次开口,终端上传来Ryama的声音。

“检索到新的玩家,距离大约八百米,两人加一只——是平稳的人。”

呼,Kido吐出一口气。

——来了。平稳。抚切先生怎么了?

他可以说是己方的主力,留他在外面待机,就是为了防备平稳来插手。已经战败了?但如果是这样,Ryama应该会联络。

Ryama加快语速将继续说:

“注册名,Uno和绵津见。Uno是三万六千P,绵津见三万三千P左右,主要能力分别是射击和强化。具体内容还差一点才能知道,现在正通过香屋让三色猫的黑焦帮忙检索,早晚能查到。”

两人都超过三万。

“不妙啊。”

虽说通过获得点数,已经解除了部分能力的冻结,但Kido才只有三万P。藤永原本就已经没有被冻结的能力了,给她点数也没有意义。按她一万七千P的水平,正面和那两人交手没有胜算。

然而, Ryama接下来的话更令人绝望。

“他们最强的战斗力不是Uno,也不是绵津见,而是靠莉莉的能力行动的布偶——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保守估计性能也超过十万P的强化士。”

Kido忍不住笑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层次。

没有任何办法能和他们打。

“那,要不要跑?越远越好。”

闻此,Ryama回答:

“交给你来判断,但香屋有个建议。”

藤永开了口:

“他能做什么?”

在Kido听来,这句话并不消极,更像是单纯字面上的疑问。

香屋步,他很特别。和其他人站在不同的位置,看着不同的景色。在架见崎的战斗中,人们都在为一点点数的增减或喜或忧,而他则在与此完全不同的地方开始挑战,与任何玩家都不太一样。

藤永的声音抬得更高了。

“他没有任何战斗力,只能从很远的地方偷偷看着这个战场。面对压倒性的强敌,他究竟能做什么?”

Ryama说道:

“首先可以把巨人解决吗?好像要回这边了。”

藤永朝Kido手上的终端大喊:

“解决了能有什么变化?”

Ryama的声音有半分像是在笑。

“我也会站到前面去。请你们两个好好保护我。”

Kido没能理解他的话。

检索士站到战场上,能有什么意义?

*

尤里用食指点击终端。

——多米诺的指尖,启动。

这个能力的效果只有一行字:将尤里持有的、获得时所需点数小于一千的其他类能力全部发动。就只是这样。

而尤里获得的这类能力,一共有一百二十种左右。话虽如此,其中六成被冻结,原因是离开PORT时返还了部分点数。

返还点数是尤里自己提出的。

要说原因,如果不返还就太强,很难遇到期望中的苦战。所以他调整点数,将“多米诺的指尖”能发动的能力中更致命的部分冻结。

看白猫的肌肉的动作就知道,她要朝这边来了。但尤里知道的时候,白猫已经出现在眼前。她非常快。

拳头。就在眼前。尤里转过脑袋躲避——不,没法完全避开。洁白的拳头“嗤”地一声掠过脸颊。尤里趁机打出左拳,本应打中白猫的肚子,却发现她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真可惜,还不够。

尤里暗自皱眉。

不久前,尤里和月生打过。当时月生身中数枪,行动已经相当衰弱,恐怕比这个白猫还慢,但相比之下仍然是月生更可怕。

——果然,就算是白猫,七万P也不够。

自己的内心没有颤抖。

尤里知道白猫在背后,于是毫不犹豫地朝前一步。背后被打中,身体飞了出去,但力度很轻,只靠上半身的动作就能化解冲击。不过,在“多米诺的指尖”能发动的能力中,有这么一项。

——五号。如果从尤里的背后攻击,视野会左右互换。

尤里转过身,右手手背朝面前的白猫打去。从白猫的视角看,应该是左右相反的,所以能打中。对方越灵活就越容易被打中,因为她应该会以最小限度的动作躲开攻击,然后准备反击。

然而尤里的右手落空了。

白猫弯下双膝,压低身体,那姿势的确像猫。

真棒,但,这也是多米诺骨牌中的一枚。

——九号。如果蹲下,会想伸直腿。

效果持续一瞬间。但在强化士之间的战斗中,那一瞬间足以致命。尤里用左腿朝她漂亮的侧脸踢去,然而依然落空。

回过神时,尤里发现右腿——当作重心的那条腿被白猫抓住,身体平衡被破坏。身体蹲下时能移动的范围很有限,所以剩下不够的距离是靠移动尤里来弥补。

能力的效果消失,白猫伸直双腿,手掌从正下方朝尤里打去。好快,像箭一样,像子弹一样。但尤里也躲开了,在她行动之前,就已经后退拉开距离。

攻防由此中断,在随之出现的空白中,尤里向她送去掌声。

“很棒啊,白猫小姐。刚才说你只是快,那句话我还是收回吧。”

交手之后,尤里很清楚了。

她那极其精准的动作,光凭速度无法解释。

“受到我能力的影响,一点都没混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视野错乱就放弃视觉,两腿不能动就接受现实。一切判断都很准确,毫不犹豫。”

说这是脑子灵活,也不太对。她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将一切都交给感性处理。这种精神真美,简直不像人类、不像生物、甚至不像物质,而是像风或雷一样战斗。

“你真强啊,但是果然好浪费。”

在今天的战斗中,尤里有唯一一项误算,那就是白猫的点数太低了。早知道就该把无人机也砸下来,让她们更警惕。

在PORT,拥有能力可以改变部分能力冻结的规则。通常,能力被冻结时,会从最新获得的部分开始,但PORT可以随意改变那个顺序。

此外,尤里还有通常的检索无法发现的隐藏点数,这是靠Ido的情报操作。

不过,他没有准备类似于王牌的手段。用检索查不到的能力只有那架无人机,现在也已经摔得粉碎,还烧了个精光。

按类人猿的要求动用无人机,是打算给三色猫帝国一个信息。

——看啊,我绝对是还藏着什么对吧?是不是感觉不用全力就有危险?

明明自己是这个意思,消息却没有顺利传达给对方。感觉就像拼尽全力写了封情书却没收到回应,真是难过极了。

不过,尤里没有放弃,再次满含心意地送出爱的呼唤。

“我想见到的,是更有压倒性实力的你啊。”

然而,白猫果然不在乎他的想法。她朝黑猫说:

“你看到了吗?”

“是的。很清楚。”

“再来一次,用同样的步骤,你好好配合。”

听了两人的对话,尤里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如此,她们这是教学啊?

利用这次战斗来培养黑猫。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自己和她相当合得来,一部分思想应该是一致的,但又有些地方有决定性的不同。

——我也喜欢看到强大的人。

白猫如此说过。但尤里不一样。

他并不是喜欢强大的人,也不是想和强大的敌人战斗。

他只是在追求能够有效培养自己的环境。

*

在PORT的南侧,有众多弱小公会沿着边缘丛生。换句话说,中坚公会不想和PORT相邻,一直没有对这块土地动手。

弱小公会基本上是和其他弱小战斗,反复上演整合与分裂。战斗大抵围绕着一天的食粮,对架见崎的大多数人没有影响。

典型的弱小公会之一、纳兹布兰兹的会长青山羊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月生。

代表架见崎最强的标志。

他的身影实在异样。——不,不是说月生自身。他就像个业绩良好的销售员,穿着笔挺的西装,嘴角露出微笑。异样的是他身后的景象。那是群青山羊的熟面孔,所属于其他弱小公会,一共三个公会混在一起,简直就像老师带着一群小学生。

月生轻轻推了推眼镜说:

“我是电影俱乐部的月生,很抱歉突然来访。这次过来是想向您提一个建议,内容是电影俱乐部和纳兹布兰兹的合作。概括来说,只要您拿出公会所有的三成点数,我就会保护公会各位的安全。”

青山羊没太听清楚他的话,脑子就像是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总之对方是说交出三成点数。他好不容易开口发问。

“如果不给您,会怎么样?”

自己已经多久没用过敬语了?虽然想不起来,不过自从建立纳兹布兰兹后,这还是第一次吧。

月生轻轻歪过头。

“目前还没有得到会长的指示,所以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三成这个数字多少有些意义吧?”

“三成。”

“没错。意思是说,就我们而言杀了你效率更高,只要那么做就能得到五成点数。”

青山羊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出声响。这威胁真是简单明了。

好想立刻点头,但他勉强忍住。

——这样真的好吗?

光是听他几句话就屈服。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逃到豪强组织去,被PORT或者平稳吞并。一直意气用事坚持到现在,不就是因为不喜欢那样吗?至今不是一直待在没什么正经食物的环境,为了过期盒饭之类的东西拼上性命战斗吗?弱小也有弱小的尊严。

然而,他没有发出声音。

月生的视线从青山羊身上离开,看了眼终端。

“非常抱歉,会长有了新的指示,可以请您尽最快速度回答吗?”

“最快速度。”

“是的,最好是一分钟内。在此期间,我会向您演示这次提议的依据。”

月生从终端上抬头。

青山羊看到了他这个动作,但看到的也只有这个动作。

回过神来,眼前便是拳头,那个位置已经挡住双眼的视线,风压从左右脸侧飞过。青山羊踉跄着后退一步,两腿一软瘫坐下去。

——我死了?

他心里是真的冒出了这种犯傻的疑问。总觉得视野摇摇晃晃,脑子里血液流动不顺。停跳般安静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月生收回拳头。

“刚才是演示攻击。接下来演示防御,可以的话希望您能配合——”

果然他听不太清楚月生的话。

“已经够了,我明白了。”

青山羊好不容易回答。死亡的恐惧占据内心,又不断膨胀。自己一直逞强到现在,在架见崎、在这个死亡召之即来的世界固执意气活到现在,但那份意气是假的。真正的死亡体验,沉重到人类的内心无法承受。

“我明白了。点数的,三成,这就给您。”

“感谢您的配合。会长严令我要小心保护大家,请各位放心。”

月生俯身,朝这边伸出手。

青山羊抓住那只手,起身后问道:

“你说的会长,是什么样的人?”

电影俱乐部的会长,香屋步。

不久前,青山羊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听到开战前的广播才第一次了解电影俱乐部更换会长。总觉得那声音靠不住,是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

月生把嘴角的微笑换成愉快的笑容。

“是个怪物,想吞下这个架见崎的怪物。”

被月生这个怪物称为怪物,简直无法想象。

“他的能力有那么厉害?”

他广播中说过。

——我拥有保护整个架见崎中所有公会与所有人的能力。

听起来蠢极了,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东西。但就是他收服了月生。

“就我所知,包含那个使用方法在内,是个没有任何人曾想到的能力。”

“是什么能力?”

“这个之后再和您说,我接下来还有安排。”

月生又看了眼终端,继续说:

“接下来,我要前往鲁滨逊。各位打算怎么办?如果想一起去,我会负责保护,如果不去,我建议到三色猫帝国避难。”

架见崎的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奔跑得这么快了?

脑子跟不上情况,青山羊皱起了眉头。

4

黑焦开了口:

“检索来了,对象是你。”

香屋步没有笑,只是用颤抖的声音问:

“从哪里来的?”

“首先是玛丽·赛勒斯特,接着是鲁滨逊。时间几乎相同。”

终于来了。香屋步的战斗终于开始。

并非无聊的拳脚互殴,而是以架见崎为对手,真正的战斗。

“黑焦先生请集中在鲁滨逊上,收到秋穗发来的联络就开始行动。”

“明白。”

香屋将意识转向眼前的战斗。三色猫和鲁滨逊的情况都不让人放心。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浮现Toma的脸。

——我的手段已经亮出来了,你会怎么办?

她会想阻止我吗?明明信奉同一部动画,同一名主角,却要彼此背道而驰吗?

如今,香屋仍在期待,希望Toma牵起自己的手。

*

比如说玛丽·赛勒斯特的射击士、Noisi,正在倾斜的掌舵室里。

掌舵室聚集了公会里的十四个人,而另一边,来自伊甸的敌人只有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汉——注册名,龙。

据检索士说,那个大汉一个人就有三万P。这无疑是高额的点数,但己方有十四个人,单纯比点数是自己这边占优势吧。

Noisi是个经验丰富的射击士,了解战场上的准则。

——首先,应该由我开火。

瞄准敌人眉间来一发,砰。管他射中射不中。对方单独一个强化士,那么打头阵就是射击士的任务。

尽管心里明白,实际却没能做到。

打倒眼前的龙期间,到底要死多少人?毕竟在这个不宽敞的屋子里动手,得有四五个人吧,不,可能更多。这其中会不会包括我?

这样拼命战斗,哪怕顺利取胜,又能怎么样?

屋外是伊甸和平稳各两人在交手。伊甸方两人合计九万,平稳两人合计十四万。就算好不容易打倒龙,还是拿外面那几个人没办法。到头来,终归要被外面伊甸和平稳二对二的胜者踩在脚下了事。知道这些,让Noisi扣不动扳机。

——唉,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战斗开始?

为什么会毫无根据地相信自己的公会还有未来?

正当Noisi禁不住垂下视线时,被公会里的检索士拍了拍肩膀。

转头看去,发现他把自己的终端递了过来。

上面显示的那句话实在不合时宜,Noisi禁不住“诶”地小声惊呼。

*

比如说鲁滨逊的检索士、Yoki,正在童话世界的第十四页。这里是《汉赛尔与格莱特》的世界,也就是说,只要不靠近住在糖果屋子的魔女就安全的世界。

在这一页里,有二十一个鲁滨逊的成员在待机。Paramythi准备根据需要,从这儿把人员送到其他页去。然而。

——我们放弃这场战斗。

Paramythi这么说了。

毫无疑问,这是宣布败北。

但Yoki没什么真实的感觉,总觉得败得太过简单,完全没有败北该有的真实的体验——困境,痛苦和拼命抵抗的热情。

其实Yoki脑子里明白。今天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气氛和鲁滨逊至今体验过的情况完全不同。敌人在童话世界的纸页上轻松前进,速度超出预想。己方派出的七个人瞬间落败,没出现一个死者就全都被制服,只有点数被夺走。鲁滨逊的战士们熟知童话世界,却完全不是对手。

此外,还有两个平稳的人出现。多了两个人,合计七万P,情况的确可以说是绝望,现在收手损害是最小的。但,对手才刚踏入童话世界,连打都没打就放弃,不会太早了吗?败北是这么简单、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吗?

不,恐怕不是吧。

自己恐怕还没有理解真正沉重的东西。

Yoki做鲁滨逊的主力检索士已经很长时间,相信自己分析战况的水平一流。但这一自负正逐渐被摧毁。

——对架见崎,我只了解一小部分。

至今为止只了解身边发生的战斗,换句话说,就是弱小和中坚的战斗,并没有理解在这之外还有怎样的玩家。

唉,这样啊。Yoki暗自苦笑。

今天的败北不是太早,而是相反。

——我们的败北来得太迟了。

我知道,如果被PORT或者平稳盯上就没有胜算。身为一个有一定经验的检索士,无论被谁问到,应该都会回答“鲁滨逊要输”。然而我却移开目光,不去看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在内心的某处毫无根据又愚蠢地觉得,哪怕这样也总会有办法。

鲁滨逊是在哪里走错了路呢?

现在回头来看便发现,被称为中坚的公会里,对现实看得最清楚的恐怕就是Bulldogs。只有那里早早抛弃了不切实际的梦想,选择毫不抵抗地被平稳吸收。而那里的会长Uno,如今站在具有压倒性实力的一方——作为平稳的一员站在鲁滨逊面前。

今后,鲁滨逊要像她那样战斗吗?

承认自己赢不了,接受自己随时都会被轻松击败的事实,然后寻找更现实的生存之道。会这样吗?目前还没法顺利想象。

Yoki像是逃避现实一般,脑中浮现出这次的宣战布告发出不久后,来自电影俱乐部的会长香屋步的广播。

——我拥有保护整个架见崎中所有公会与所有人的能力。

那时自己只是一声哼笑,但现在,真想相信那句话。

他朝Paramythi发去了消息。

——请允许我检索香屋步。

意识到自己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般的希望,Yoki终于接受了这场战斗的败北。

*

比如说伊甸的会长、Colon听了来自检索士的报告。

与平稳之国对抗的同时进攻鲁滨逊、玛丽·赛勒斯特和三色猫帝国,这场大规模战斗已经不在伊甸的控制之下。无论哪边的战场,率先战斗的全都是十天前还不属于这个公会的人。

她不禁叹了口气,再次思考。

——已经哪里都没有属于我的公会了。

所以,对这场战斗的胜败,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还在意的便是同伴们——至今一起在架见崎生存、真正意义上的同伴们的安危。如果可能,Colon真想立刻命令他们“快逃”。

检索士说道:

“月生踏进了鲁滨逊,要集中对他检索吗?”

Colon犹豫了一小会儿。

实际上,从刚才起她就几次想说出同一句话,但又咽下肚子。

——检索电影俱乐部的会长,香屋步。

他所说的“保护整个架见崎中所有公会与所有人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内容?真想知道。

但现在该做的不是抓住不切实际的希望。Colon朝检索士问:

“玛丽·赛勒斯特呢?”

“战况仍在不断变化,现在类人猿——”

“不,不是说这个。我们这边和类人猿一起去的人呢?”

“不太清楚,在小船上待机时,被大浪吞没后无法行动。两人下落不明,四人轻伤,还没有确认到死者。”

“请先检索下落不明的两个人,然后。”

说到这里,她狠下心做出指示。

“优先救助下落不明者,然后指示全员撤退。——不,是除了已经冲进船里的类人猿等三人以外的全员。”

可是——检索士小声说。

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留下类人猿撤回其他人员,意味着对PORT——对尤里的背叛。但,那又怎么样?

Colon用完全不敢相信是自己能说出的话回答:

“这是伊甸的战斗。指挥伊甸的是我,你的意思是谁会对我有意见?”

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干。

——坚持以伊甸的立场战斗吧。

我才不管PORT的利益和尤里的目的。

为了保护伊甸全力战斗吧。

下定这个决心时,她忽然再次想到香屋步的能力。

*

在Toma身旁,子弹蚁说:

“玛丽·赛勒斯特、鲁滨逊,双方都把检索指向了香屋步。接着还有一个弱小公会。”

Toma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啊。

她在心里嘀咕。

战况的发展大体上和Toma预想中一样。就中坚来说强过头的三色猫帝国是个例外,但另两个——玛丽·赛勒斯特和鲁滨逊已经算不上敌人,不过是战场,完美演化为平稳之国对战伊甸的局面。

而且,恐怕香屋也预想到了相同的景象。尽管细枝末节会有差别,但大体上想象到“平稳与伊甸交战,中坚公会没法插手。”并随之应变。

Toma和香屋的不同,在于注目的焦点。

——我不会费心思对伊甸布置有效的棋子。

对鲁滨逊,她派出的人员点数远超过对手;对玛丽·赛勒斯特,则是送去了最适合拖延时间的人员。如果真想取胜,让强化士撞上类人猿就是下策,但要专心拖住他的脚步,反而是强化士更安全,这部分判断应该没错。

但,香屋从根本上不同。他在看的一定是中坚公会吧,是这场战斗中不可能成为中心、简直像背景一样的玛丽·赛勒斯特和鲁滨逊。

现在,那两个公会处出现了奇妙的空白。

自己的领土上发生战斗,危机迫在眉睫,却又没法在平稳和伊甸之间插手。而香屋步正是对如今的空白早有所料,并预先播出了那份广播。

——我拥有保护整个架见崎中所有公会与所有人的能力。

被逼进足够头疼的困境,却还没拼命战斗。在这段对他们来说不可思议的停滞时间里,香屋的话便会像定时炸弹般发挥作用。

他们忽然考虑起未来,为今后的处境而烦恼。

——请务必检索我的终端。

想起香屋的话,他们便自然会想试一试。

当然,Toma从未从香屋身上移开视线,所以明白,他终端上的情报对于架见崎具有怎样的意义。

香屋的“Q&A”可以强行从运营者口中问出答案。

其中有几条规则。每月一次——只在循环开始的时候有机会提问;每次最多准备五个候选问题;由运营者对每个问题设定回答时所需的点数;所需的点数不能超过架见崎现有的点数总和。

知道这个能力时,Toma自然对香屋的打算思考了许多。

如果是我,会对运营者提怎样的问题呢?问什么情报最有效率呢?

思索再三,脑中想到了好几个主意,觉得“这个不错”。但,她没能触及香屋的思维。

候选问题以输入终端的形式确定。

终端的能力详细页面上有五栏,用来写下提问的内容。

其中一个已经由香屋步填好。

这个问题很简单。回头想来,如果是香屋,最先想到的就会是这样的问题,也是能推翻架见崎前提的问题。

有什么方法能让架见崎变成永远和平的世界?

从检索士收到这个问题的报告时,她有一瞬间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感觉这问题太蠢。因为无论怎么想都太贵了,香屋手上的点数不可能买得起,就算凑起平稳的全部点数都不一定够用。

但她很快意识到香屋的意图,忍不住笑了。这简直太狡猾。

香屋的想法从根本上不同。

那家伙本来就没打算买这个问题。不,早晚会买吧,但他真正的目的在远在实际买下之前。

运营者对香屋的问题设定所需点数的瞬间,架见崎的规则将会改变。

胜利条件将被扭曲。

至今为止,架见崎的胜者是支配全域的唯一一人,是个只有强者才能获胜的游戏。然而,仅仅那一行问题,就能将其从根基推翻。一百万点数也好,两百万点数也好,总之只要凑起设定的点数,运营者就会说出在架见崎通关的办法。

那么收集点数这个行为本身就会成为架见崎新的通关条件。不是战斗,也不是互相厮杀,而是“互相合作收集点数的所有人获胜”,这规则美妙极了。

——我早就想到这里面有点东西。

知道香屋的“Q&A”真正的效果时,知道这个能力的效果一半是为了向运营者提问,另一半是为了舍弃大量点数时,我就知道。如果是香屋,应该已经预想到更后面的发展。比起互相战斗掠夺,他肯定已经构想出更有效率的方法来收集点数。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

仅仅公开这一行问题,就能让大群人愿意主动交出点数,报酬是全员的生存。

——对名叫架见崎的问题,这样的解答实在太美了。

所以才说香屋步惹人喜爱,比任何人都要帅气。

子弹蚁开口问道:

“接下来,架见崎会发生什么呢?”

Toma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我觉得不会有太大变化。至少,目前不会。”

“嗯,还不到时候呀。”

但时间过得越久——今后架见崎逐渐走向终结,战斗越是激烈,香屋步的问题就越有意义。大家都一样,在身处战斗中一定会打心底期待和平。

子弹蚁轻声说:

“就我个人的感情来说,对运营者会怎么回答那个问题,很有兴趣。”

“谁都一样啊,不会有例外。”

架见崎已经无法无视香屋步。

就好像所有人的脑中都诞生了新的细胞,香屋步这个选项永远留在那里。越是被逼到绝境,那个选项就越是耀眼夺目。

“这,就是香屋步。”

他不在规则下战斗。

也不向管理这些规则的运营者发起挑战。

而是把那些运营者都拖进自己的规则里,把他们当成一件方便的道具。

战斗的对手永远是事物的前提,浑身发抖却仍然能改变世界,香屋步便是这样胆小的怪物。

——而我叫他英雄。

没有戏剧性,也没有强大的力量。

但他靠坚定的意志将自己的任性坚持到底的姿态,比任何人都像英雄。

——香屋,现在我还不会输给你喔。

他这一步棋充满了美好的意志,但从棋盘上来看,是Toma更有优势。

“我差不多也该到战场上去了。”

这次,轮到我让香屋吃上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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