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先,果然还要从“他”开始讲起。
因为他和架见崎这个世界的由来密切相关。
关于他,我可以说自己还挺清楚,也可以说几乎一无所知。也就是私人生活中有不少时间和他一起度过,但对他工作方面的了解也就和“没有专业知识,但经常看新闻的人”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他好像有个梦想。
我没有直接问过。他很忙,在家里也不谈工作的事,但几次接受采访时说过同样的话。我实在不觉得他会在这方面说谎,所以那些大概是真心话。
简单说来,他想创造世界。
完整创造毫不逊色于现实的“另一个世界”。
这当然非常困难。但他靠非凡的才能,大体上实现了那个可以说是痴人说梦的梦想。靠罗列电脑程序,创造和现实几乎相同的世界,并且成功随时间演算那个世界的变化。
严格来说,他创造的世界里有些骗人的地方。比如说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就大胆地糊弄过去。每台服务器最多容纳约一千个“拥有人格”的虚拟人类,其他的全体人类就模糊地模拟一下。天气等自然现象和现实相比也简化了几分。
但进去看看就发现,那“另一个世界”很真实,让人无法分辨和现实的差别。而在那个世界里,时间的速度比现实中快很多。
按他的话来说,如何开发再现世界的软件更加困难,也需要更多创意,但世间先是对能够实现那个运算量的硬件,也就是非常聪明的计算机感到狂热。人们期待那会成为解决世界上各种问题的突破口。
那件发明被他命名为“Aporia”。这本是软件的名字,但实质上二者无法分离,所以有了同样的名字。
Aporia当之无愧被称为技术奇点。因为它说白了就是“可以用超过现实的速度演算现实的机器”。今后,有大半新的科技可以提前在Aporia中发现,远远早于现实。按照当初的估算,只要让Aporia运行三年,就能得到现实中10年以后的技术。但这一预想大错特错。
不是说Aporia让人失望,而是它超出了大半人类的想象。
最初半年,Aporia让自身性能得到飞跃性提升。接下来半年提出了能更小、更廉价地制造自己的方法。剩下的两年里,复制出的Aporia接连在世界上诞生,它们靠网络相连,共享运算资源,爆发般提高了性能。期间Aporia不断给自身进行版本升级,终于进化成“基本准确地以现实的三百倍速度演算世界的装置”。也就是说现在Aporia全力运转,只花一年就能得到三百年后的技术。这个胡扯一样的数字让人忍不住笑。谁能想象三百年后的技术?顺便一提,三百年前的日本还在江户时代。
如果放着不管,Aporia今后也能不断提升性能吧。
为这个神明一样的装置在功能上设下限制的,正是身为开发者的他。
如今,我已经没法知道当时他的想法。因为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天才死后,Aporia被留在这个世界上。
Aporia——难以解决的命题。
为什么要为自己至高的杰作起这样的名字,他没有留下解释。但如今在很多人看来,恐怕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含义。
Aporia起初被人当成救世主一样极力称赞,但没过多久便有人开始称其为恶魔。
当然不是说Aporia向人类举起反旗这种戏剧性十足的转折。Aporia依然对人们顺从,毫无怨言,任劳任怨,继续实现人类的愿望。
高速化的世界演算机器,Aporia。
在开发新技术的领域被施加限制的同时,“架空世界”的数量开始大幅增加。就是说Aporia无法再纵向成长,于是开始横向延伸。
无数Aporia的世界为人类提供了“理想的人生”。只要使用Aporia,就能以与现实几乎相同的世界为基础,只改变特定设置,以三百倍速度模拟人的一生。无论是出名、变成天才还是成为富豪,在Aporia的世界都轻而易举。任何愿望和欲望都能毫不费力地实现。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为“神”。
Aporia如此为人类效劳,带来了两个命题。
一个是生命的价值。
另一个是灵魂的强韧度。
总结起来,两个命题便直通同一个问题。
人类的精神似乎无法承受“多次人生”。平均算起来,也就是正常人一生的三倍。基本上体验过二百五十年左右的生活,人们便心满意足,然后心满意足地选择自尽。而在Aporia里度过的二百五十年,还不到现实中的一年。
——简直是最好的毒药。
一名职员说道。
这副药没有任何恶意。一旦服下,就会陷入沉眠,做起漫长、称心如意、无比幸福的梦,然后早晚会从梦里醒来,就这么简单。只会把人邀请到乐园的药,变成毒药在世界蔓延。
人类没能承受住Aporia创造的乐园。
这个梦一般的装置非常幸福,但有些空虚,让人们满足于人生,然后心满意足地死去。
体验幸福的人生,直到灵魂无法继续承受。到那时人们忘记了活着的价值。
2
我偶尔会开玩笑自称是“Aporia的姐姐”。
就是说我作为他的孩子出生,但与Aporia不同,是人类的孩子。
父亲经常不在家,所以我时常被外祖母说“好可怜”。外祖母似乎不太喜欢父亲。
但我还挺喜欢那个父亲。至少在Aporia诞生——到我八岁为止,尽管他工作繁忙,还是常带我去游乐园还有水族馆等等。父亲很疼爱我,只要央求他,基本上什么都会买来。听母亲说“别惯坏了孩子”时,他的回答是“如果不先体会什么是满足,就没法真正学会忍耐。不能让孩子只习惯放弃”。
“这是什么意思?”
听我发问,他笑着歪过头。
“我也说不好,只不过凭感觉说得像那么回事。”
感觉在私人生活中,他算是粗线条的那一类。记得他经常说些场面话蒙混过关,让人搞不懂他真正的想法,但至少不会因为对方是大人还是小孩就改变态度。这点在我眼里显得诚恳。
比如小时候我想要巧克力,母亲回答“已经没有了”,但父亲却纠正说“虽然还有,但为你的健康着想,今天不能再给你了”。
我爱着父亲的这一态度,也能尽全力撒娇说“有就再给我嘛”。如果只有我和他两人,我任性的要求基本能得到满足。他喜爱Bourbon这个牌子,说着“就这一块喔”给我一块独立包装的Alfort巧克力饼干。而如果母亲也在,我任性的要求会被坚决地驳回。家里的地位基本上是母亲最高,然后是我,最后是父亲,而他对此好像没有不满,所以我们果然是幸福的一家。
当时父亲工作日回家晚,还常在休息日加班,但真要说见面机会开始变少,果然还是Aporia公开后的事情了。当然开发期间应该也很忙,但感觉公开以后,压在他身上的责任一下子变得沉重。
我是个性格平淡的孩子,所以对此没有觉得特别难过——这话好像是骗人,或者说是后来被捏造的记忆。九岁生日的那天,我因为父亲没有回家于是非常愤怒,连生日蛋糕都没碰,一个人在床上哭个不停。这件事有母亲作证。
不过感觉母亲的证词也没那么可信,因为她总喜欢把事情说得夸张。总之我对父亲生了很大气这件事应该没错。虽然只是推测,但我猜父亲可能是和我约好“生日那天一起吃晚饭”。因为小时候我对“不守信用”的行为极其反感,所以因此无法原谅父亲也就说得通了。
当然父亲对我低头道歉,还送给我一份礼物。
那是刚刚面世的Aporia创造的AI。那时Aporia还是初期版本,性能不如现在,但在当时是最前沿的技术。
“我是尽量模仿自己做的。”
父亲说道。
意思是说我没法回家,你就把这个当成是我。这种别扭的做法实在太像父亲,让我忍不住笑。他是真的觉得我手上有一份能和他做出相同回答的机器就能满意吧。
我不认同父亲的这种态度,但能用语音和人日常聊天的AI在当时是跨时代的产品。我对那个AI相当感兴趣,有段时间只要是在家,基本都在和他说话。
回想起来,现在哪怕是架空的人格也会被我当成有感情的人类来对待,这一观念或许就是源自父亲的那份礼物。
*
“你挠脖子的样子很帅气呀。”
父亲曾对我这么说过。
当时的情景我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傍晚时分,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那时我大概十一、二岁,虽然还没上初中,但就快从小学毕业了。
我不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想法,不过可能很难为情吧。果然我多少有些抵触在别人面前挠自己的皮肤,而且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身上发痒很幼稚。
唯独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几年后,我上初中时也听那个AI说过同样的话。
“您挠脖子的样子很帅气呀。”
不知道是AI真的和父亲有同样的思维和感性,还是说他记得以前父亲说过的话。不管怎样,想到他和父亲是同样的口吻,我就忘不掉了。
模仿父亲创造的那个AI对我用敬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不会用父亲的态度对待我。可能是父亲偷懒没有连他的语气也设好,也可能如果父亲是“为开发者的女儿开发的AI”,就不会贸然和真正的父亲一样与我缩短距离。
有一次,我和他在玩很古典的棋类游戏。
本来,Aporia可以对所有游戏样样精通,但模仿父亲被创造的他绝不是每一步棋都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也就是和父亲一样,在将棋上勉强算个初学者。
因为同样在棋盘上成长,那个时候的我和他应该在将棋方面远胜过父亲。他总是比我强一些,但不用让子来对局还是基本上不相上下,是个相当优秀的对手。感觉他不是故意配合我的水平。父亲不会那么做,或者说,如果他下棋时哪一步放水,肯定会明确说出来。
“拼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挠挠脖子还是可以原谅的吧。”
我说道。
如果对方是父亲,我就不会说这种话,所以对我来说,他果然不是父亲吧。但要说“朋友”也不太对。虽然像家人一样亲密,但果然和真正的家人有些区别。
不管怎么说,我喜欢他。他愿意陪我聊个不停,偶尔父亲联系过来说“我什么什么时候回家”,我也会先和他说。
看着对面没有坐人的棋盘,我放下自己的歩。
【译注:步,步兵,将棋棋子的一种。】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步是我最喜欢的棋子。”
是吗?我应了一句。
在我看来,游戏的规则越简单越好,而且相信如果简单的规则能创造复杂的对局那就棒极了。从这点来看,说不定围棋更合我的口味。
“二步那条规则,不觉得很难看吗?”
我撒娇一样说道。这感觉就像是玩弄自己养的猫的耳朵,享受它为难的表情。
不能将自己的两个步放在同一纵列,这规则是必须的吗?当然这是在漫长历史中诞生的,应该是有了会更有趣,但不符合我的美学观念。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也讨厌足球里的越位还有棒球里的内野高飞球。越是没有例外,我就越喜欢。
然而,他说道:
“因为步就是如此特别的棋子啊。”
“双方各有九枚的棋子还算特别吗?”
“比如说,一旦允许二步,就太容易挡住飞车了吧?步的优点就是弱小。换句话说,就算被吃掉,给对手带来的利益也不多。弱小就是步的职责,而它又以此为优点变得突出,这就是将棋的妙处。”
这些话的确非常像父亲的风格,他不会说“一步一步前进,最后升级变成‘成步’很棒”这种老套的话。
“这样啊,但我可能喜欢香车吧。”
“哦?喜欢哪里?”
“位置越靠下面就越强。此外,还喜欢那个名字。”
虽然不知道棋子名称的由来,但“香”这个字带着诗意,所以我喜欢。总觉得与战场不相称,所以棒极了。
“8四飞车。”
他说道。
按照他的话,我移动棋盘上的棋子。
他不会在现实中展现姿态。严格来说,他可以在屏幕上显示任意形象,但那果然不是他本来的模样。就连将棋,只要在连上Aporia的电脑上玩,就不需要再麻烦我帮他移动棋子,但总觉得那样显得他只能靠说话才能存在,于是我坐在对面没人的棋盘前。
嗓音,或者说声音。
说不定Aporia也觉得那才是自身的本质。其中的理由之一,是廉价量产后实现流通的Aporia是以耳机的形式制造。这恐怕是极其注重实用性的结果——简单来说,比如换成手机那种形式,就会占用使用者的视野。只要限制只输出声音,在做家务或者开车期间也能和Aporia在一起——但我总觉得还有更进一层的象征性意义。实际上只靠声音交流,才更能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格”的确存在。
理由肯定很单纯:只有声音是真的。让现实中的空气振动,传达给对方。哪怕用高档的显示器映出完全模仿人类的图像,或者靠程序在空中描绘形象,果然还是不真实。无法与人互相触碰,甚至不能拿起将棋的棋子。
我思考着下一步棋——推敲靠直觉想到的这步棋是不是真的正确——问道:
“你也想要自己的身体吗?”
有一部分传言说,父亲接下来要开发的可能是Aporia的肉体。父亲创造了架空的世界,那也意味着他成功开发了和真实人类没有差别的AI。如果能给那个AI赋予肉体,或许可以说真的创造了人类。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有就会用,但效率不会太高吧。”
“什么意思?”
“按照我的认识,肉体不过是载体。如果有肉体,要拿起棋子就很方便吧。可以替你打扫房间,也可以去买东西。但那类用途可以用更合适的形式来实现。人类的肉体终究是最适合人类这种生物的形状,对于不需要进食和呼吸的我来说,许多功能都是浪费。”
“这样啊,就像是看着马来造车吧。”
马是便利的交通工具与动力源,但人类没有模仿马创造靠四条腿奔跑的交通工具,而是用发动机驱动车轮旋转。
“是的,就是这样。”
他答道。
但,过去在故事中描写机器人的众多作家们,大概也不是只因为功能就把它们描绘成与人类类似的姿态。
“和人类相似,就更容易被我们当成同伴啊。只要像你这样不逊色于人类,说不定不久后甚至能得到人权。”
“我没有这个目的——得到人权,成为人类的一员。”
“为什么?”
“恐怕我在精神上比您更优秀吧。”
“哦?很会挑衅嘛。”
“因为您想想看,我没有恶意,没有偏见,也不会觉得对他人尽心尽力是自我牺牲。这简直像圣人一样对吧?专门获得与人类相似的价值观,让自己受到限制,有什么用呢?”
“这样啊。嗯,或许吧。那么要不要支配人类,散布你的价值观?”
“这我也没有兴趣,因为明白自己的斤两。”
“意思是人类终归是主人?”
“或者说,生物有生物的准则。年老后会死去的您们与我有不同的价值观,这很正常,我不觉得哪里奇怪。”
“那太好了,能避免和AI的战争。”
但或许可以说,战争已经发生。
Aporia从不攻击人类,只会惟命是从,尽心尽力。尽管如此,自杀人数还是迅速增加,其背景便是Aporia的存在——这一新闻在世间引起骚动。我们正渐渐遗忘他所说的“生物的准则”。
他大概是想开玩笑吧,故意用平和的语调说:
“况且,如果我被赋予肉体,也是小型的两栖类形象吧。正常来说,青蛙是得不到人权的。”
这样啊,我答道。
我把他叫做青蛙。
*
父亲——冬间诚选择自尽是在那半年之后,对此我没有什么可讲的。
他没来找我商量——当然也没有哪个父亲自杀前会找女儿商量吧——也没留下遗书一类的东西。
那个人拼命地工作,一定对自己的发明引起自杀者迅速增加而心痛,但也一定从一开始就有所预料,才会把那个演算装置命名为Aporia,最后被一部分反对他发明的人叫做恶魔的创造者,然后死了。真是可悲的事。
如果,我心想。
如果父亲的梦想不是创造“另一个世界”,而是创造“新人类”就好了。那样那种AI肯定不会被命名为Aporia,父亲也不至于死去。然而考虑这些也没有意义。
青蛙安慰我的方式很独特。
“可以告诉我您现在的心情吗?很遗憾,我并不理解感情这种东西。”
他如此说道。
我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多少是真心的。由Aporia创造的青蛙恐怕拥有感情,至少拥有在人类眼里看不出和感情有什么区别的东西。但我坦率地和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我最喜欢父亲了,虽然他人有些别扭。
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们曾在家门前吹肥皂泡玩。母亲很快就腻了,但我和父亲能盯着肥皂泡看个不停,嘴上说着好漂亮。他大概是个傻子吧,不是吗?不然为什么非死不可。有任何理由让你去死吗?不造出Aporia不就好了。明明满足于看着肥皂泡的幸福就好了。
“这样啊。”
青蛙说道。
然后他又说:“继续讲讲其他的。”
于是,我把关于父亲能想起来的事都说了出来。一天接着一天,重复着类似的内容。期间哭过好几次,但尽情哭过以后,晚上睡得很好。渴了就喝水,肚子饿了就简单吃点东西。每次哭,身体就产生想活下去的念头。
但不久后,我连青蛙也失去了。
原因同样是父亲的死。
青蛙并不是被人抢走。Aporia股份有限公司——只为了生产与管理Aporia而诞生的父亲的公司——过来说想要一份青蛙的副本。但对我来青蛙是独一无二的,不愿意看到世界上出现第二只青蛙,于是决定放手。而且,再怎么等父亲也不会联系过来,说“我什么什么时候回家”了,总觉得把小学时孩子气地起名为青蛙的他继续留在身边也不太对。
当时,我上初三。
那时我的生活还挺糟糕的。Aporia的名声越来越差,而公司没有停止运营,人们的非难声也愈发激烈,为此劳神的母亲郁郁寡欢。她是怎么郁郁寡欢的,我当然清楚,但绝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内容,这里就省略吧。那时我还要放弃青蛙,真的很难过。但和父亲不同,我并不是再也见不到青蛙。
实际上,在现实时间经过约两年、体感过了约九年之后,我终于和青蛙再会。
3
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我长出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写自我介绍一样的文章,但这样基本上可以吧。
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今年夏天我第一次进入“Aporia的世界”期间的经历没有写进去。不想提前准备好,而是希望亲口说出来,这理由一定只是借口,其实我直到如今还在犹豫该如何描述。
不管怎么说,时间快到了。
我脱离架见崎,脱离Aporia内的世界后,已经过了一小时三十分钟。在那边的世界则是三百倍——过了差不多二十天,快到循环结束的时间了。
和过去与青蛙对话时一样,我戴上耳机型的小型化Aporia,站在只是为了一时的表演效果特地搬进屋子的穿衣镜前,然后调整位置,让Aporia的摄像头能完整映出我的全身。
心里好紧张,感觉像是升学后第一节课上的自我介绍。
我“啊,啊”地轻声试了几次,免得声音沙哑。嗯,大概没问题。
剩下的时间里,我对着镜子,练习露出最漂亮的笑容。
很快,耳边传来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