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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抚切感到自己在架见崎的“历史”相当肤浅。他不后悔——虽然莫名有些不满,但想不到什么事让他觉得“那时的选择错了”并明确感到后悔。也就是说,自己在不停地犯些小错吧,就好像暑假时总觉得还来得及,可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怎么也完不成作业的时候。
在很长时间里,抚切一直处于伊甸No.2的位置。辅佐会长Colon,并在战场上负责指挥。对这一立场,他没有感到不满。关于会长Colon,抚切对她在组织内的做法也相当肯定。她比一部分怪物似的玩家弱,也算不上格外聪明,但价值观没有因架见崎失常。她始终记得战斗的愚蠢之处,明白互相厮杀带来的悲剧,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
然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Colon放弃大半点数,决定在现在的伊甸——当然不是Colon和抚切的伊甸,而是尤里与类人猿所支配的PORT改名后的组织——做市民。伊甸原本的成员们有很多和她选择了同样的道路,于是名叫伊甸的组织没经过战斗便消亡了,就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融化的雪球。
——要说我后悔什么,那就是让Colon选择了败北。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却能成为优秀的会长。再怎么对豪强组织低声下气,在最后的最后仍把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这做法很聪明。然而,如今她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类似于自由的本质,可以对自己的命运负责。让会长做出这样的选择,抚切感到后悔。
尤里对抚切问过和Colon一样的问题。那时尤里没有因胜利而自鸣得意,也没有看不起抚切,甚至没有显得无趣。就像在快餐店的柜台询问“您选好点什么了吗?”一样,他笑眯眯地问:“你也想成为市民吗?”
抚切选择把点数留在手里。这恐怕类似于自杀,和希望或打算无关,是想徒劳地死在战场上。现在,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吗?还是完全没希望呢?他没法判断。
这次战斗中,抚切接到的任务是监视一个男人。
月生。过去无可置疑的最强玩家。虽说如今点数已经大幅减少,但仍持有十七万点数。其中六千左右是检索,其余是强化。估计现在还是很难找到谁能赢他。要是白猫得到同样的点数说不定更强,而且尤里的实力肯定也足以让他与现在的月生打个不相上下。但实力相当的也就这两个人,他仍在架见崎的最强玩家中有一席之地。
抚切坐在普普通通的钢管椅子上,望着那个男人。
这里位于旧PORT的中心,是旅馆地下的停车场,面积大得毫无意义。
不知是在架见崎的什么地方找到的,或者是什么能力造出来的,总之月生待在一个单边有五米左右的笼子里。仔细想想,这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人被关进笼子。月生没被捆住手脚,但终端被拿走,用不了能力。换句话说,和普通人没区别。
对于这一情况的背景,抚切怎么也无法理解。通常来讲,如果抓住敌对组织的人,不会放着他继续保有点数,而是靠威胁都抢过来。不交出点数就没命。为什么月生没变成那样?
在这个由PORT改名后的组织,利害关系错综复杂。这次伊甸是和平稳联手对抗世界和平创造部,可能那边提了要求,也可能是伊甸内部与尤里对抗的势力有什么意图。抓到月生的好像是Pan,很难想象她会对尤里言听计从。
心不在焉地望着月生时,旁边忽然有人搭话:
“要不要跟我探讨一下人生?”
和抚切一样被命令看守月生的男人,马渊。他这个怪人在只有八月的架见崎一直穿着战壕大衣,但感觉很适合这个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马渊轻松地继续说:
“你看,广播之类的不是偶尔会有吗?询问别人的烦恼,然后不负责任地说这说那。那种节目,我还挺喜欢的。”
抚切对他看也不看,开口说: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哦,那来听听我的烦恼吧。”
“没兴趣。”
“我想不起来以前看过的电影叫什么了。主角是个喜欢耍小聪明的小鬼,在故事里被糊涂的强盗抓起来当人质,却反过来把强盗驯得服服帖帖。”
抚切朝他叹了口气。
“这算是探讨人生?”
“没错。属于我的人生,要烦恼什么不也随我便吗?”
“不管怎么说,我不知道那部电影。”
“是吗,真遗憾。其实我问过很多人,但没人能说出正确答案。”
“不是你记错了?”
“可能吧。本来我也不是对那部电影感兴趣,最开始只不过忽然想起来,就和人说了一下。那天晚上非常闲,当时我正在喝酒,但在场的人谁都不知道。于是我越来越想知道,一有机会就找人问,不知不觉中好像真的开始在意——该说是对这个问题本身有了感情。”
“你话真多。”
“啊,再听我说一下。我就愁啊,搞不好直到临死前,我心里惦记的还是这部不知道名字的电影。要是我变成有什么留恋的幽灵,可能就站在夜路的电线杆下面一个劲问着并不感兴趣的电影。这也太蠢了吧?”
“谁知道。我不相信有幽灵,除非有那种能力。”
“这就是个假设。我想说的是会不会明明没兴趣,却到死都拘泥于只因惰性产生的感情。”
“无论你发愁什么,还是怎么死,都和我没关系。”
“仔细想想,这也像是我一辈子的主题啊。我二十四岁结婚,和对方从高中开始交往的。之后直到来架见崎为止,每天都和那个人一起生活。但我从那时候就在愁,自己是不是其实讨厌她,这是不是单纯由惰性产生的爱情?”
“怎么才能让你闭嘴?”
“那要不来打个赌?”
打赌。抚切禁不住重复道,朝马渊看去。
他从战壕大衣的口袋里拿出黑皮革封面的记事本,打开后拿出夹在里面的笔。
“现在,这支笔没露出笔尖,按另一头就能让笔尖出来,是随处可见的便宜货。我把它扔到天上,等它转着圈掉下来。到时候笔尖还会缩在里面,但偶尔运气好另一头砸到地上,笔尖就能弹出来。要赌哪边你来选。”
好蠢。
不过,他想赶快让这个男的闭嘴。
“你选哪边?”
马渊说着把笔扔了起来。
抚切有个必胜的能力,叫“777预言者”,可以把未来的自己看到的短短三秒映在左眼中。那段未来会从7秒后、7分钟后、7小时后当中随机出现。
为什么变成这样?抚切暗自咋舌,发动了这项能力。如果抽到7分钟或者7小时后,就很难直接确认笔的情况,但可以间接知道结果。只要给自己定个规则就行了。比如7分钟和7小时后,要是笔尖露出来就看自己的左手,否则看右手。
可是,抚切没有开口。
他用“777预言者”抽到了7分钟,而七分钟后抚切什么也没看到。视野被限制了,不然就是死了。
“顺带一提。”
马渊开口,声音中的热量迅速消失。
“刚才电影那件事,我已经和你说第三次了。”
“咔嗒”一声,笔掉在了地上。
马渊那边传来“啪”的一声。
抚切吃了一惊,朝那边看去,同时感到不对劲。
自己明明一直盯着笼子里的月生才对,可视线却像是朝向地面。一直沉默不语的马渊唐突地出声,结果自己立刻朝他看去,没太搞清楚,但视野好像错位了。明明不困,却好像败给睡魔一样脑袋朝下垂了一瞬间,感觉糟透了。
在马渊的手里,拿着黑皮革封面的记事本,刚才的声音好像是因为猛地把记事本合上。他从钢管椅子上起来,俯下身子。抚切这才看到地上掉了支笔。
马渊捡起那支按动式的笔,收回露出的笔尖后夹进记事本。
之后,他朝这边转身。
“走吧。”
“嗯?”
“我这是一时兴起行善,救你一命。”
完全莫名其妙。但没等抚切开口,先听到了声音。
脚步声——来自通往旅馆的电梯方向。马渊继续说:
“我们的职责就是当警报器。如果这儿发生什么异常情况,最先死掉来通知别人。而那个警报已经响了,我们就没必要真的送死。”
马渊朝脚步声的相反方向——能开车到地面的那条路走去。抚切追在他后面问:
“等等,我没明白。”
“不明白也没事。你这人不彻底弄明白手机的构造就不开机吗?”
“别扯——”
别扯开话题。抚切这话还没说完。
通往地面的坡道前方,八月的架见崎阳光耀眼到暴力。有个人背对着那片光站着。
“干啥,小便去啊?”
类人猿。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马渊毫不在意地回答:
“啊,替我们看一会儿。”
“我不替你们看着,是来抢人的。”
“抢谁?”
“月生。正好,那家伙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是吗,哎,你加油。”
马渊随便留下句话,与类人猿擦身而过。
抚切发动了“777预言者”。情况实在莫名其妙,他想尽可能得到点情报。
这次是抽到了7小时后,接着在本能上对看到的未来产生恐惧,于是追上前面那个穿战壕大衣的家伙,一边跑一边叫道:
“类人猿,你要没命的!”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7小时后的抚切知道类人猿死了。那时他盯着的笔记上,用自己的字迹写着这件事。
他回过头,便看到那个圆墩墩的男人背对着这边,轻轻举起一只手。
2
类人猿喜欢华丽地登场。
他不是想吸引敌人注意力给同伴拉扯空间,也不是制造压力挫败对手的战意。和这类小把戏无关,只是为了鼓舞自己。类人猿想在登场时拿爆炸声或者粉尘当主题曲。
在这个意义上来讲,这次准备得不充分,没做任何打算就朝目标走了过来。而且,夸张的爆炸声还被一个外面来的家伙抢走。
——类人猿。你要没命的。
自己回应抚切惊人的发言时态度很酷,这倒不错,但接着就没了主意。忽然,背后传来“咣啷”一声,回头便看到个怪物。
白猫。她弄出这么大声音可真少见,看来相当心急。
“我说,这还真要没命啊。”
前有月生,后有白猫。简直是怪物大决战。
话虽如此,也不能撤退。检索士已经发来联络,说Pan在更前面。要是不趁现在把她按住,想复活龙就特别麻烦。
仔细一看,发现白猫的背后还拖着个多余的物件。香屋步。这组合就看不太懂了。白猫是世创部的,香屋是平稳,按阵营分不可能混到一起。
两人走了过来,白猫精神抖擞,身后的香屋则战战兢兢。
类人猿先出声搭话:
“是来杀我的吗?”
白猫在距离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歪头纳闷。
“倒没这打算,你想死吗?”
“怎么可能。但刚才有人说我要死,吓了一跳。”
“害怕就找地方躲起来。”
“这事儿不行啊。我同伴死了,得找Pan给他复活。”
“是吗,那可真不得了。”
“没错是不得了,所以我不想多惹麻烦,你能回去不?”
“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不碍你事。”
“什么热闹?”
“听说是最强的玩家。”
最强。月生?
哎,她不想动手就无所谓了。
“那这么办吧。我不对你动手,你也别对我动手。我的目标就只有Pan,其他事都不管。有问题吗?”
“现在没有,之后不知道。”
“口头的保证而已,不用太往心里去。”
类人猿伸出右手打算握手,但白猫避开他往前走去。
类人猿追到她身旁嘟囔道:
“干嘛啊,真没劲。”
“我是不太懂握手干什么。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神奇的地方了。看着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但实际握手以后,就能在心里留个印象。这个印象呢,在最后的最后能影响人二选一时的决定。”
“杀你还是不杀你?”
“没错。杀还是不杀。救还是见死不救。背叛还是不背叛。遇到这种两边都差不多的二选一,更能影响人决定的就是那只手的温度,而不是什么复杂的心思。”
可能吧。白猫随便应了一句,但她到头来还是没有握手。
类人猿朝紧跟在白猫身后的香屋问:
“那你呢?怎么会在这儿?”
香屋像小动物一样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颤抖地回答:
“要确认几件事,另外算是到决胜战了。”
“啊?决什么胜?”
“这场战斗的胜利。”
他话里的意思,类人猿不是很懂。只听香屋的话是不懂,但没过多久,类似答案的情景便出现在他眼前。
伊甸——原本名叫PORT的组织,头顶就是其领土上最华丽的高级旅馆。套房里住着站在这个组织——换句话说就是站在架见崎顶点的玩家,令人憧憬。但旅馆地下的停车场气氛冷清。没有车,没有负责接待的服务员,连灯都是临时设置的。
在那块相当昏暗的地方,放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月生这一怪物。那个男人坐在水泥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说不定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对架见崎感到厌倦。
问题不在于那个男人,而是他旁边的两人。
一个是Pan,而另一个是打扮成西部片里面治安官模样的少女。
——Water。
类人猿不禁嘟囔。
“为什么,会在这儿?”
敌对组织的领头,来到我们的大本营。为什么?
她微笑着回答:
“因为尤里离开了。我反而意外啊,香屋,为什么你来了?”
那个胆小的少年果然还是躲在白猫身后,头也不露地回答:
“还用问吗,你肯定会在这里。”
“是吗?”
“明显是第一选择,只要不太疑神疑鬼,蛇一定是在这里。”
“也是。带白猫小姐过来的意思呢?”
“还能让其他什么人站到蛇前面吗?”
“这样啊。你都说了?”
“基本上。你早就想到了吧?”
“不,没想到,果然跟不上你的速度。——原来是这样啊。和白猫小姐到童话世界里去,目的是说悄悄话,让她从战场上消失其实只是附带的效果。”
这两个人的对话完全不知所谓,好像在听风筝讲话一样。总觉得比自己高一个层次。
Water朝白猫看去。
“听了香屋的话,有什么感想?”
白猫沉默了许久,那阵不自然的沉默让类人猿毛骨悚然,不由得朝白猫的方向看去。她歪过脑袋。
“没什么感想。”
“是没有任何感觉吗?”
“不是啊,但怎么说呢,我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办。虽然内容重大,但我做不到什么,也不觉得想做什么。就好像听说地球另一面的孩子们正忍饥挨饿一样。”
“这样啊。”
“不过嘛,果然我想见一下蛇。”
类人猿听了咋舌。
——怎么回事,原来不对劲的是我?
还以为只有香屋和Water说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要是白猫也能听懂,那意味着只有类人猿是局外人。不过无所谓了,他知道这时候该怎么掌握主导权。
“咚”,一发射击越过Pan的头顶,打中对面的墙。
“麻烦事之后再说行不?龙死了。——你知道对吧?Water,是你亲口说的。”
“当然,我还记得。”
“把Pan交出来。不对,原本她就是我们这儿的人,你们赶紧滚蛋。”
“为什么?”
“想想就明白吧,我心烦,龙是你那边的人杀的。”
“可是,至今你也杀过很多人。”
“你打算拿这个讲道理?”
类人猿对Water的评价还挺高,以前觉得她是唯一能和尤里较量的玩家。可现在看来自己可能想错了,她说的话太过无趣。
现在,类人猿在这儿想讲的道理就只有自身的怒火,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同样,要是有谁打心底想杀类人猿,也随便他拿枪瞄过来。我才不管呢。就算因为那一枪送命,也和自己的怒火无关,自己只是带着怒火死去。
Water看向旁边的Pan,嘴上没说话,大概是用眼神问她要怎么办。
Pan华丽地无视类人猿,开口道:
“香屋君,你果然非常优秀,但有点迟了。”
类人猿的怒火也好,龙复活的希望也罢,那些重要的东西没有一件被她放在眼里,简直就像类人猿根本不在场一样。他已经习惯败北,习惯了事态进展不如意,也习惯了无法取胜,但如此被人无视,已经是多久没有过的事了?
Pan一只手摸着笼子说:
“来吧,该吃饭了。”
在笼子中,月生的手里拿着终端。
意识到这件事后类人猿听到一声巨响,之后他便听不到声音了。
*
香屋真的迟了一步吗?
总觉得不对,这结论不合道理。毕竟他来到了这里。
对香屋步这一存在,Toma抱有绝对的信赖。
他在战场上不可能判断失误,不会因无聊的误会而轻易放弃生命。这从根本上与他的定位矛盾。
——对吧?我的英雄。
那么,香屋就是带着某种意图站在这里,已经预想到目前的情况,还是允许终端被送到月生手上。对此,他有什么打算?
一方面是收集情报,这点很明显。香屋期待蛇的出现,因为想弄清楚其真面目。
但其他的就不懂了。
香屋没必要到这个地方来,只要和以往一样,在安全的地方抱住膝盖发抖就行了。然而,为什么。
Toma想不出答案,而情况继续变化。
蛇将会出现,把架见崎搅个天翻地覆。
*
“仔细啊,一定要仔细。”
在终端另一头低语的尤里似乎很期待。
“仔细看好了,烟雾镜。只有你在接触架见崎的深渊。”
不用他说也知道。烟雾镜把检索完全对准地下停车场。
关于自身的检索能力,每个检索士都有独特的印象。在烟雾镜的眼里,自己的检索是丝线。又细又长,成千上万的丝线。那些丝线缠上目标,了解其形状。了解性质、状态、本质。但是忽然,她感到那些线像是被拦腰割断一般。具有独特性质的情报爆发出来。
情报的爆炸以笼中的月生为中心,更准确说,几乎都停留在他本身那个尺寸之内。然而烟雾镜却觉得世界完全被改写一般。——蛇,在月生内部,极其特殊的玩家。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这一情报,或许烟雾镜一丁点都没法理解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事情。月生被替换成性质完全不同的东西,那不是人类,不像是架见崎现存的任何数据,而是第一次见到的东西,仿佛是把“零”拧成“无限”的形状,让人无从下手。
那东西高速移动,简直像战场上的白猫。
“蛇必然持有其他类能力。能将其解读的,只有你。”
在过于膨大的情报中,尤里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迟缓而又拖沓。缓慢得要理解其中的意思都让人感到繁琐。
烟雾镜花了很大功夫,终于把丝线缠上那个在架见崎高速移动的异物。
*
白猫的眼睛准确地跟着那东西的行动。
撬开笼子,侧身钻过缝隙,然后朝这边冲来。好快,超过白猫至今在架见崎遇到的所有对手。但。
——也没到惊人的地步啊。
有十七万P的强化士,理所当然会是这样。不,据说点数里有一部分用在检索上,只看强化的话稍低一些。而白猫只有强化,是十五万三千P左右,不是赢不了的差距。
实际上如果只比较速度,是白猫更快一些。被香屋称作蛇的那个家伙好像盯上了类人猿。本以为是这样,结果想错了。他在眼前忽然改变方向,朝这边逼近。
——嗯?我是敌人?
搞不懂是怎么分敌我。本以为蛇是类人猿的敌人,也是Water的队友,所以白猫自己没打算战斗。总之,她也向蛇迈出一步,握拳朝他肚子挥去。
这时机必定命中。白猫已经预想到命中的场面。蛇要么当场跪在地上,要么朝后跳去化解冲击。或者,对方比想象中更结实,那要么是想抓住自己的手,要么会有反击。但脑海中的想象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猫的拳头扑空了。确信能打中,却失手了。本能发出警报,白猫再向前一步,好把伸出的拳头缩回身体,也是为了尽可能收紧身体,以便应对接下来的冲击。
白猫彻底适应战斗,不曾有过一秒、甚至是万分之一秒的混乱。她只是老实地承认。
蛇并不快,肉体的性能也不高。站在眼前的是和自己点数差不多的强化士,所以那个躲过自己的拳头后逼近的身影清楚地映在眼中。
——啊,这家伙真强。
纯粹是强大,甚至超过白猫。
不考虑能力,白刃战的技术胜过白猫。他清楚地看着白猫的动作,准确预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非常灵活地运用身体。
所以蛇的身影很漂亮。怎么说呢,就是安定,仿佛严谨的几何学图案。
白猫想再多看看他的动作,于是咬紧牙关。
但,下个瞬间脑袋侧面遭受冲击,白猫随着漂浮感失去意识。
*
月生的肉体,十七万左右的点数,Aporia的演算能力,再加上七秒时间。
Pan知道,这便是蛇现有的全部资源。而在此期间蛇需要进食。
蛇靠他的能力存在于架见崎。能力名不存在——数据上是“未注册”。根据其效果,蛇始终与月生共用视觉和听觉,且每循环里有总计十二秒可以支配月生的肉体。这个循环开头用了五秒,还剩七秒。
此外,这个没有名字的能力在循环开始时需要支付点数,数额从五千P起步,下个循环加倍,所以蛇需要进食,必须贪婪地吞食其他玩家。
这次,已经为他准备了一张相当不错的餐桌。
白猫大概十五万P,类人猿八万P。虽然杀了以后只能得一半,但赚到十一万五千P也足够了。
Pan的视觉没能追上蛇的行动,但回过神时笼子的铁棍已经弯曲,白猫倒下,然后类人猿流血。
这不是战斗。
架见崎中,不存在超越蛇的玩家。
*
事情好像骗人一样,但大概是现实。类人猿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月生的手深深插了进去,没过手腕。
血“哧”地淌了出来。月生想把手拔出去,却被类人猿抓住手腕。
——你给我按住啊,放开手的话,血不就要喷出来了吗?
嘴上想这么说,但舌头不听使唤。总之类人猿一手抓住月生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脖子。
类人猿有一项能力,名为“野生的法则”,触发条件是对方碰到类人猿。一旦生效,对方和类人猿直接交手时不会受能力影响。哪怕是被100万P的强化士打中,其威力也和普通人挥拳没什么两样。
类人猿抬起头,盯住月生的眼睛。视野模糊让他看不太清,但估计那个方向是眼睛。他憋不住笑了。
“抓、住、你、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在野生的法则影响下,月生没法甩开这只手。准确来说,如果单纯比试力气,那类人猿可不会输,再怎么说也是事关性命。只要月生把手抽走,类人猿便会喷血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眼睛几乎看不见了,痛觉也很模糊,感觉身体莫名散发热气。只有耳朵听得清楚,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吵死了。喉咙好像不通畅,感觉被什么异物堵住。
——不过,我做到了,我的任务就此完成。
类人猿深信不疑。和以往一样,自己打得狼狈不堪,没办法保证毫发无伤,现在也是浑身疮痍。但,这和以往一样,之后同伴能想办法解决。唯独这点,他不曾怀疑。
来啊,龙,把他打飞。风筝,狠狠地捅他一刀。若竹也行,或者是貂熊。大家都值得信赖。他们当然不可能完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但他们一定会来。大家一起打倒可恨的家伙,然后逃跑就完事了。干掉眼前这个敌人。干掉他就够了。
可是,类人猿已经想不起要干掉的是谁,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想不起来。他只是两手用力,一只手抓住手腕,另一只手抓住脖子,睁大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于是,一张脸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中。尤里。对了,是尤里,我的敌人。感觉脑子像是酩酊大醉一般,天和地的方向模糊不清。喉咙有点渴了。
但,他笑着说:
“我赢了。大家一起赢了。这就是最后的战斗。”
耳边传来若竹被酒泡得嘶哑的嗓音。
“你又来,每次都说是最后。”
完全没错。因为不就是这样吗。哪怕付出再惨痛的代价,在泥巴里打着滚逃命,尊严被随意践踏。
只要最后狠狠给对手来上一下,之后见好就收逃走了事。
——对吧,尤里。
就算是现在,我也觉得能赢你。
*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香屋感到意外。
在场所有人肯定都觉得意外吧。
白猫败得毫无悬念。这真是难受——蛇的战斗能力说不定相当于普通成年男性这种希望轻易落空。但这结果并不意外,蛇超越白猫的可能性完全在预料之内。
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事。
类人猿。架见崎里大多数人对他的认识是“原PORT的No.2”,没有更高的头衔了。对香屋而言,类人猿也就是这个水平。他老练狡诈,意外地有人气,也就是有领导力。虽然是出色的人材,但终归是No.2,不算具有压倒性实力的强者——比如月生、白猫、尤里或是Toma。本以为他比不上烟雾镜,目前已经比不上Kido了。
然而,那个类人猿限制了蛇的行动。
虽然不知道准确时间,但感觉是三秒左右。如果有三秒,能做些什么?如果是白猫能攻击几次?就算不像她那么突出,换成足够优秀的强化士或射击士呢?
这三秒里,香屋仅仅是看愣了,什么也没做,真是丢人。
——好厉害。
他视线没有离开身上流血的类人猿,在心中缓缓嘀咕道。
类人猿本来能赢。哪怕他身旁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就好了。要是龙没有死,风筝没有倒下就好了。只要不是独自一人,类人猿就已经打赢蛇了。
他无力地瘫倒,血泊扩散得异样迅速。受的伤太重,肯定已经死了。然而有一只手仍然抓住蛇——不,是月生的胳膊。
被月生轻轻解开手指,那只手便落到水泥地上,拍打血泊发出轻微的破裂声。月生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沾湿的手,或者,可能是低头看着倒下的类人猿。
他缓缓抬起头来。
“这,是我做的?”
蛇的意识已经脱离月生。他肯定是像病毒一样存在于月生体内,可以暂时占有月生的身体,将其支配。而在这期间,月生恐怕会失去意识。
香屋僵在原地不懂,腿害怕得发抖。
但,他硬是开口说:
“我来接你了,月生先生。”
“真是辛苦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再解释,能先把终端交给我吗?”
月生少有地显得动摇。对他来说,也没经历过蛇这类事情吧。
他朝这边踏出一步,脚下“啪叽”地踩下血泊。
香屋紧紧合起发抖的双手,仿佛祈祷一般。
3
类人猿死了。
烟雾镜在终端另一头说道。
这完全在预料之内,尤里想过自己听了报告可能会哭。除了尤里以外,其他人肯定根本不觉得他会哭吧。尽管Ido死的时候他没有流泪,但还是莫名觉得类人猿死的时候就算自己哭也毫不奇怪。真的。
但,他想错了。眼角里根本没见到泪水。
“哦,谢谢报告。”
他平淡地回答。实际上,心里并不觉得悲伤,也就是隐约感到寂寞,此外,还稍稍有了点干劲。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这就是所谓的动机。
这个时候,尤里仍待在民宅的一间屋子里。见他从餐椅上起身,依坐在沙发上的Tally开口说:
“您要去哪里?”
“差不多该回一趟伊甸了。你也回去吧。”
“还真是不紧不慢。”
“是吗?类人猿说过,我的时钟总是前进得很快。”
如果流下眼泪,尤里打算把类人猿当朋友看待,多少歪曲些记忆或是感情,说服自己:“仔细想想那家伙人还不错”。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流泪。
那么和以前一样,类人猿不是朋友,称为对手也不太够格,只是有利用价值而已。在尤里枯燥的胜利过程中,他只是个齿轮一样被拼进去的零件之一,为这个职责殉死。
类人猿搭上性命,为尤里换来了微不足道又无聊的情报。利用这一情报,尤里连蛇也能战胜。
“您在考虑什么?”
“没什么。只是正好刚准备过丧服,能省些功夫真是太好了。”
“但您好像有点难过。”
“是吗?可能是挺中意类人猿吧。”
他绝不算优秀。主要是粗枝大叶这点不符合尤里喜好。服装的品味、措辞、刀叉的用法、制定的作战计划等等,尤里都觉得粗糙。但他又是个惹人喜爱的家伙。
——类人猿,你很美啊。
就算这个世界只由数据组成,他一定也是拼命活着。那丑陋挣扎的模样很美。当人们不满足于蓝天这一现成的美景,开始自己动手画出难看的线条,艺术便就此诞生。类人猿这个男人身上具备类似的一面,愚蠢却又悦目。
心中如此总结后,尤里苦笑了。
——不,果然不对啊。
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挺长,所以多少产生了感情。肯定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Tallyho已经不再开口,不过终端上传出烟雾镜的声音。
“蛇自己的时间还剩下一秒或者两秒。”
尤里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月生朝香屋靠近,面色茫然。
Toma看着他的身影。
——蛇还能行动吗?
如果还能,他在想什么?会如何对待香屋?香屋无疑是蛇的敌人。在架见崎,他是少数知道这个世界真相的人,而且已经决定支持青蛙。蛇会杀死香屋吗?
——当然要杀。
蛇没理由放过香屋,而Toma不希望香屋死亡。但,这些都无所谓。原本她就觉得哪怕是蛇也没办法轻易杀死香屋步。那家伙的思维要更加敏锐。
所以,Toma一直在思考。
为什么香屋步会来,到这里可是会轻易送命。为什么。一定有理由。
她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答案,只好注视着香屋。他始终颤抖着,恐惧地睁大眼睛,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逃走。
眼看着月生就要走到香屋跟前,她忍不住大喊:
“等等——”
快停下,危险。
Toma不假思索想出声提醒,但话说到一半断了。
因为月生停下脚步,紧接着他的胳膊飞了出去。
——啊,原来是这样。
世创部的王牌,白猫。伊甸的王牌,Kido。和这两人相比,纯粹看战斗力要稍逊一筹,但平稳之国也有能称为王牌的玩家。
雪彦,平稳的最强玩家,可以用名为“无色透明”的能力潜伏于战场,成为一击必杀的陷阱,在特定的情境下发挥极大作用。他就等在香屋和月生之间,漂亮地挥起刀。原来如此,把他用在这个地方。此外,香屋原来是起这个作用。
Toma的想法正是答案。蛇会怎么办?当然要杀香屋,所以香屋留在了这里,把自己当成引诱蛇的诱饵。
无论过程如何,为了囫囵吞下香屋,蛇到最后总会站在香屋面前。在那个瞬间,让雪彦朝他砍去。这计划限定蛇的行动,让雪彦的一击必然命中。看透蛇的动向和杀意,却仍颤抖地留在这里,便是香屋的战斗。
——不过,我(私「わたし」)还没有输。
香屋打算杀了月生?还是故意瞄准胳膊砍的?虽然不清楚,但还没分出胜负。在场所有人中只有Toma和香屋明白,现在是围绕蛇的战斗。
月生飞到半空的手里,握着他的终端。
最先有反应的是香屋。当然如果论身体素质,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慢。尽管如此还是能最先迈步,果然是完全料到了眼前的情况。
随后行动的是Toma。她朝空中月生的胳膊射击。为了让终端尽量远离香屋,将其弹飞。
——蛇。只要确保他在手里,这场战斗就不会输。
必要的是月生的肉体和终端。只要把这两样都拿到手,蛇就能以万全状态战斗。那样一来就算在各片战场上输得再厉害,看最终结果也还是己方占优势。
雪彦对飞出去的终端做出反应。Toma的确看到他蹬开地面,但被月生——不,是被蛇拦住。剩下一到两秒。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蛇抓住雪彦的手,扔起来砸在脚下的水泥地上。
终端“当”地一声撞上墙壁弹开。
香屋朝那边跑去。
我(私「わたし」)——
必须朝他射击。没错,当然没错。在我(私「わたし」)和香屋参加的这场游戏中,没理由不向他开枪。但Toma花了点时间才下定决心,而旁边的Pan先跑了出去。
Toma相信自己的职责,朝香屋射击。准确来说,是自认为扣下了扳机,但射击没有发动。
烟雾镜。作为检索士,她比不上Ido,但在辅助士这个本行上做到了极致。这个时候,Toma理解到她明确站在了“另一边”。
香屋和Pan,两人朝掉在地上的终端跑去。距离上是香屋更近,但速度完全比不上Pan。Pan多少能用一点强化,她渐渐追上香屋。就在这时。
香屋忽然转身,朝Pan伸出手,一束光笔直从他手中射出。
Toma忍不住笑了。——事到如今,还拿出这种东西。
香屋用了靠秋穗的能力加工过的圆环,只有射出光线的效果,明显是唬人,但使用的时机简直完美。Pan吃了一惊立刻想躲开,但收不住惯性,乱了架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Toma轻轻吸一口气,俯瞰战场。
类人猿。完全死亡。白猫。还有气,但失去意识。Pan,坐在地上混乱不堪。蛇。已经用光能力的时间,没法从月生内侧出来。月生。不知道是经过怎样的思考,但大概多少理解了自身所处的情况,挡在香屋和Pan之间。雪彦。受到蛇的攻击后站不稳,但还是把目标定为白猫朝这边靠近。然后,是香屋。他捡起月生的终端,用依然胆怯的眼神看了过来。
——输了。
唉,已经毫无办法。要是再多犹豫一瞬间,月生就可能杀死Pan,雪彦也可能杀死白猫。Toma决定撤退。
出千。Pan和月生,还有Toma自身已经为发动这一能力而做好标记。首先把Pan送到世创部的领土,接着,Toma来到白猫面前。
紧接着,背后一阵剧痛,是被雪彦从身后砍中。Toma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才把自己当作盾牌护住白猫,没法躲开,于是被砍中之后立即给自己恢复。——十字架。这样,这一能力只剩下一次。
她毫不迟疑地给白猫加上标记,紧接着,用最后的十字架强行让白猫恢复意识,然后出千,把她也送回世创部的领土。
做这些期间,雪彦再次挥刀,这次砍中Toma的肩膀。
——好疼啊。
真的。威胁生命的疼痛。肉体发觉接近死亡时拼命响起警报。即便这里是只由数据构筑的世界,还是和真正的生命一样感到疼痛。
Toma咬紧牙关,使用出千。连续两次,把月生和自己送到世创部。
恢复意识的白猫已经在那边,不难控制失去一条胳膊的月生吧。
蛇的肉体到手,但终端被抢走。在拿回那台终端前,蛇没法上战场,这场战斗是我(私「わたし」)输了。
——那么,开始处理战败后的事情吧。
Toma笑了,在心中小声说道。
*
用检索眺望着数据化的架见崎,蛇的痕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但烟雾镜的仍因为余韵而颤抖。
——蛇。
那是什么东西。
至今从没接触过如此膨大且性质奇特的数据,简直像同时窥探几十、几百人的思维。不,这么说也不对。蛇更没有人情味。就像打探有一百只耳朵和一千只眼睛的活物时,发现唯独心脏部位是个空洞。就是这种古怪的东西。
烟雾镜深爱强大的东西,爱得想要毁掉。但对于蛇,她提不起这个心情,只觉得恐惧。
在她畏惧蛇的存在时,战况已经沉静了许多。伊甸回到伊甸的领土,世创部回到世创部的领土,纷纷退了回去。
简直像是战斗已经结束一样,但从开战算起,才刚过去两小时出头。三天这个交战期,对现在的架见崎来说太长了。如果都是弱小的军团,花时间进行大规模战斗还有意义,但只让部分持有高额点数的精英上战场,很难变成持久战。
——还打算继续打吗?
在Water手里,还剩多少牌?BJ,醉京,Nickel以及Pan的背叛,对伊甸来说损失惨重。可世创部出其不意的攻击悉数失败。BJ和醉京死亡,Nickel再次被伊甸抓住。
接下来是消耗战——双方只能不断把战斗力派向战场互相磨耗。Water愿意拼个你死我活吗?
回顾起来,她的行动具有连贯性。首先在刚开战时先手攻击,让败退的人员把这边的战斗力引到世创部,再独自闯进空荡荡的伊甸和Pan汇合。最后,是强行夺走月生——蛇。
她的计划,恐怕是在合适的时机让“叛徒”给伊甸制造麻烦,最终目标在于获得月生。而这个计划成功了一半。世创部获得月生,但没能得到他的终端。为了那台从手上溜走的终端,Water会继续战斗吗?
烟雾镜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下一口苹果西打。碳酸几乎都都跑掉了。正当她把杯子放回桌上时,房门被打开。
尤里?不对,他要回来还太早。
朝那边看去,发现是个穿战壕大衣的男人。马渊。
什么事?烟雾镜正要发问,但嘴上没发出声音。
马渊正把笔尖对准这边。
尖锐的玻璃声响起,让她脖颈一凉。
闻声看去,装苹果西打的玻璃杯倒了,好像没碎。
烟雾镜混乱了片刻,但意识到马渊站在门口,便明白了情况。
“你偷走了是吧?”
“嗯。不过,我没有敌对的意思。”
“真是相当没礼貌。”
“说明你就是如此特别呀,烟雾镜。尤里说过,对你的调查决不能松懈。”
说着,马渊合上手里的黑色皮革记事本。
烟雾镜脸上露出怒火,但暗自感到满足。尽管脑子里的内容多少暴露了一些,但既然是被警惕,就比被小看要强得多。
“我的记忆,能让我看吗?”
“肯定能吧。”
请向尤里申请。马渊答道。
4
三明治的表面干了,但还是相当好吃。
味道温和又浓郁的火腿,颇具风味的黄油,微微有些刺激的芥末。用玻璃杯里的苹果西打把这些东西冲进肚子,香屋皱起眉头。能做的都做了,就得到这个结果吗?他微微感到失望。
Toma把月生带走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香屋坐在旅馆套房的桌前,坐在对面的尤里面露苦笑。
“你好像相当不满呀,香屋君。”
“果然这游戏对世创部太有利了。”
战斗开始前,世创部和平稳之间有压倒性的差距。香屋本打算一口气把差距追平,但果然没能顺利。
尤里歪过脑袋。
“要是看点数,首先是伊甸最高,接着是平稳,最后才是世创部。”
“我也好Water也好,都不是从这个角度看架见崎的。”
架见崎的大多数人——并非各组织的领导或是干部,而是非常普通地生活在架见崎的人们。在他们看来,选择哪个组织更安全,自己更容易生存下去。从这个角度来看,世创部便很突出了。
“这次战斗中,受害者是类人猿、龙、BJ、醉京。全员都是伊甸的重要人材。”
“但其实有一半是世创部的。”
“事实如何无关紧要,问题是旁人怎么看。”
伊甸向世创部宣战。但开战后一看,伊甸的人员接连叛变到世创部去,本该是队友的成员互相残杀,而世创部几乎毫发无伤。这便是旁人眼中的战况。
——至少,要是类人猿能活下来就好了。
和尤里不同,他是伊甸另一个意义上的象征。缺少了他,旁人对伊甸的看法会有很大变化。如果类人猿还活着那便是“伊甸制裁了叛徒”,但他的死让世创部的胜利不可动摇。
尤里微微点头。
“但伊甸也实现了本来的目的。BJ、醉京死亡,而且判明Pan和Nickel是叛徒。烟雾镜决定站在我这边是好消息。目前,我们还是有压倒性的战斗力。”
“真的?如果白猫小姐和您打,结果会怎么样?”
“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不相上下,我稍微有优势吧。如果有Nickel的‘例外消去’那当然是白猫赢,而有烟雾镜来辅助我就能碾压。”
“那如果对面再加上月生先生——也就是蛇呢?”
“要看用法了,不过我输的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
“月生的终端在这边”
“绝对不可能被抢走?”
“不如说月生估计要死。”
尤里从口袋里拿出黑皮革封面的记事本,举到脸旁边说:
“这上面,写着烟雾镜对蛇进行检索的结果。虽然其他东西也写了不少,但主要的情报就是蛇了。”
“知道了吗?”
“蛇会感染。”
感染。香屋重复道。
“那是什么意思?”
“寄居的宿主被杀时,蛇会移动到杀死宿主的人身上。也就是说,蛇不会因为他杀而消失。”
“原来如此。那Water会杀死月生先生?”
“如果是我就不会犹豫。比起抢回月生的终端,让其他人杀死他成为宿主更省事。如果只看考虑蛇的战斗力,给他白猫的肉体是最合适的,但要考虑大局有点浪费,白猫更适合继续当白猫来用。那么可选的就是黑猫,Nick,或者太刀町。如果是我,会在这几个人里选。”
Toma会杀月生吗?
Pan已经去了世创部。她的“Continue”可以复活死者,所以就算杀死月生让蛇移动到其他玩家体内,也能再把月生复活。但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选择这个方法。“Continue”的使用次数只有一次,这个循环可能给BJ或者醉京用。
有没有可能不走这些流程,单纯把月生杀死?感觉这不是Toma的风格。但说到底,站在蛇那边就已经不像她的风格了。
正当他烦恼不已时,尤里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不管怎样,蛇很脆弱,不是什么严重的威胁。”
“明明他比白猫小姐还强?”
“再强,弱点也显而易见。要对付蛇,架见崎已经有了两张鬼牌。”
其中一张不言而喻。
Nickel的“例外消去”。肉体死亡后,蛇靠某种其他类能力继续留在架见崎,恐怕只要进入“例外消去”的有效范围内就会死亡。这点已经事先想到,所以尤里才会优先保证把Nickel攥在手里。但。
“除了Nickel,还有谁能轻易赢过蛇吗?”
“有。”
“是谁?”
“我啊。”
尤里游刃有余地露出笑容,继续说:
“具体原因就不特意解释了,但我的能力可以单方面压制蛇,基本能保证胜利。只要不出什么严重的差错。”
虽然不知道详细内容,但既然尤里这么说应该没错。那么,对于蛇可能是己方有很大优势
香屋稍稍低头,一边思考一边回答:
“明白了。如果看战斗力,伊甸还是超过世创部。之后只要小心谨慎地接连获胜,或许最后大家都会选择这边,而不是世创部。”
“你相当在意那些普通人呀。”
“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Water在意。”
那家伙恐怕会把精力集中在这一点上。
但稀奇的是,尤里似乎没能理解。
“在这个被能力支配的架见崎,煽动没有力量的人有什么用?”
这还用问。
“和平地解决问题啊。”
随君主制之后而来的,是民主制。而民主制中人数才代表实力。并非由一名强者主宰,而是少数服从多数的世界。虽然不是说永远能让社会选择正确的道路,但能让大多数人服气。
“不过嘛,目前为时尚早。我觉得Water不会很快就打出这张牌。”
至少战场上的结果和香屋当初的打算一样,赢得漂亮。预料之外的牺牲者有类人猿和龙两人,其他方面进展顺利。所以Toma应该也没法轻易推行计划。在架见崎的普通人看来,目前仍觉得伊甸比世创部更庞大才对,那家伙肯定还要继续辛苦地召集同伴。
香屋如此预料。
然后,他久违地彻底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