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起来了。
那名女孩在我眼前,用娇小的身躯展现大到出意料之外的弹跳能力。她起跳时没有弄倒原本坐的椅子,在半空中划出拋物线轨迹。犹如猫咪般一声不响地落地翻滚后,随即往前猛冲,宛若一阵风似地穿过松友先生身旁,瞬间就消失在走道上。
「她跑得有够快……!」
我从没料到、没想过、没有心理准备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
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女孩为何会做出那种反应和行动。松友先生看著满脸困惑的我说:
「我跟过去看一下。」
要先把时间拉回到我比平时还要早回到家的那一刻。
才有办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这个时间的天气和中午差不多热耶……郊区都热成这样的话,后天去新宿找城钟律师谈事情岂不是要热昏了……」
柏油路上的热气从中午至今迟迟未散,我脑中浮现最近时常见面的女律师面孔,同时用手帕擦拭热到冒出的汗水。这天我很快就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并决定延到明早再来确认今晚某平台会上传的资料后,便运用弹性工时制度提早下班,现在已回到居住的大楼。
「要是以前的我,绝对不会想尽办法拉长待在家里的时间……」
不过松友先生好像刚好出门买东西,既然如此我就去找个地方消磨一下时间。只是我打算归打算,却想不出要去哪里才好,正当我来到大楼入口附近时,看见一个有点难理解的画面。
「嗯……?」
有名身穿粉红T恤的女孩,在染得一片暗红的天空下,吃著形状有如三角饭团的仙贝。她微鼓著嘴巴咀嚼一番后,宛若松鼠般小口小口继续啃咬。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虽然不知道要经历过什么样人生的松鼠,才会跑到大楼前不断啃著仙贝。但在这种盛夏的大热天中不配水吃仙贝,应该算得上是种苦行了吧。
「……我可以的。」
吸气,吐气,再吸一大口气,然后用力吐掉。
这种舒缓紧张的方法是松友先生教我的。我回想著认识他的那一天,待心跳确实减缓后走向了女孩。
「你怎么会站在这里?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如果是从前的我,应该只会站在远方观察而不敢上前搭话。顶多是不露痕迹地丢个十万圆在地上,趁这女孩捡起来时给她一成金额做为谢礼,再跟她说「你随便去找间咖啡店待著吧」,然后随即离开现场。
不过我在认识松友先生、土屋先生和金襴后也有所成长了。我也必须变得像他们善待我一样,看到别人有困难时愿意伸出援手。
「谋啦谋啦,挖咧加单郎!」
看来是个回话时能侃侃而谈的女孩。她的说话腔调十分类似土屋先生,应该是从九州来的吧。
「你在等人啊?已经跟对方约好了吗?」
「是说……我想我在等的人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
「你有联络对方吗?」
「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才想说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应该等得很累了吧?不然你要不要到我家来等?我还能请你喝个冷饮。」
「可以吗!?」
看样子是迫不得已才站在大楼门口等人。
我带著开心跟来的女孩回到家中,去把已经泡好冰起来的麦茶倒入杯中,同时心想「对了,等等要先问她叫什么名字」,但突然惊觉大事不妙。
「我该不会闯了大祸吧。」
从她的服装和面容来看应该是小学生,不对,回话时都能那样侃侃而谈了,有可能己经是国中生了。我实在太执著要帮助别人,竟然彻底忘记要先确认她的来历,就让她通过大楼的自动门。
而且我还是去找未成年人说话,还把她带回家里,这根本就是人们口中的「问题行径」……
「感谢招待。」
我内心怀著一抹不安,把装有麦茶的杯子放到托盘上返回女孩身边后,发现刚才先拿来的长崎蛋糕盘子已经空了。她明明在大楼门口吃了仙贝,肚子看样子是非常饿。
「那、那个……小妹妹……」
「是!」
回答得好有礼貌。这样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怀著恶意进到别人家。
尽管如此,万了以防万一、保险起见,我还是得谨慎确认她的目的。
「你今天为什么会到这栋大楼来?」
「为了钱!」
「这样啊,为了钱就说得过去了!……等等,你说钱?」
「因为我现在急需一大笔钱。」
「你需要一大笔钱……」
「是的!」
「你要在这栋大楼拿一大笔钱走?」
这下完蛋了,具体来说我现在是同时犯下绑架未成年少女和协助犯罪的罪行,大难临头了。本来觉得自己一直是过著正经单纯的人生,没想到活到二十八岁还是铸下大错。这女孩有说她在等人,所以应该不是要闯空门,看来是要抢劫或诈欺大楼住户了。不过她说的在等人,也有可能是为了方便犯案,用来欺瞒我这种容易上当的人的说法。
等等,弥央,这样不对。比起自己,现在更该关心眼前的少女。
从刚才交谈中的印象来说,我觉得她是个纯真、有礼貌的女孩子。然而现在的她就快脱离人生的正轨了
没错,有位年轻人正要在我眼前受到一生无法抹灭的伤害。
必须阻止才行。我一定阻止这种事情发生,要不然哪称得上成年人。
「我跟你说,人确实需要钱,但这个世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
「是!……咦?」
「比如和某人一起享用热腾腾的饭菜,又比如有个能让你说出『我回来了』的温暖的家。像我就是有人告诉我这类事情有多么美好,才有办法脱离过往那种机械式的生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
「因此我衷心希望你……」
不要把人生全都浪费在追逐金钱上──正当我要说出这句话时,位在我后方、通往玄关的门打开了。
「抱歉久等了。玄关有我没看过的鞋子,是客人吗?这还真是稀罕呢。」
应该是松友先生买完东西回来了。他手上提著环保购物袋和备用的折叠袋,袋身隐约透出里头装著柚子醋和牙刷。我其实很希望他能慢个一分钟出现,让我把话说完再到家。不过松友先生回来也好,等等也请他劝劝这女孩。
「对了,这孩子是……」
「啊,哥!」
「哥?」
「哥?」
她在喊哥哥?
松友先生和女孩隔著我,不发一语地凝视对方。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俩眉宇等处确实长得很像。
「哥。」
「怎样。」
「哥,你家是哪间?」
「我家是六○五。」
「那这里呢?」
「我家隔壁的六○三,这里是早乙女小姐家。」
「那我来错间了耶。」
「是啊。」
「这实在太搞笑了。」
「哈哈哈。」
两人以类似的动作笑了一阵子后。
「唔!!」
少女跳起来了。
「喔!?」
面对突如其来的跳跃,一时无法反应过来的松友先生僵在原地。
从椅子上跳起向外狂奔的女孩,就像早已算准会出现这样的可趁之机。一个眨眼的时间,她已完成起跳、落地到起身重新加速的所有动作。然而她起跳至半空中再落地的下坠速度却显得缓慢,感觉不到对人类来说应是无比沉重的重力,堪称「身轻如燕」。
少女以无视重力的速度冲向通往玄关的走道。松友先生虽然站在途中,但粉红影子从他持拿购物袋的左手边灵巧地穿过。由于袋内有玻璃瓶装的柚子醋,松友先生无法将袋子拋到地上,因此没能抓住女孩。
「谢谢你请我喝茶!」
少女一面道谢,一面快速打开内嵌玻璃的门出到走道,接著用力关门……不对,她注意到门上有玻璃,所以是轻轻带上。
(插图007)
仅仅数秒钟后,随即传来有人敞开玄关大门的声响。
「那家伙的动作还是跟以前一样灵敏耶……前世是松鼠之类的吗。」
「喔……嗯?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完全摸不著头绪。那女孩是松友先生的妹妹,盂兰盆连假后应该有段时间都没见到哥哥了,现在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她为什么要逃跑?
「依我妹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要逃走。」
「是因为你们兄妹感情不好之类的吗……?」
我讲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
「不是。」
松友先生摇了摇头。
「因为她答应过我不会跟陌生人走,结果她没遵守那个约定。」
「不能跟陌生人走。」
「这是很重要的吧。」
「确实是。」
女孩刚才不该跟陌生人,也就是跟我回家。整件事情的全貌应该是她害怕没遵守约定被骂,所以拔腿逃走。
「别看我妹那样子,她算是很会看人,对方假如真的是危险分子,我觉得她不至于会傻傻跟人走,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就是了。」
但是从少女刚刚那种用尽全力脱逃的模样来看,松友先生对妹妹或许是出乎意料地严格。结果松友先生只是先从购物袋里取出优格和冷冻综合蔬菜放进冰箱。
「抱歉,我过去看一下。」
「啊,好,你快去。」
目前还是上班时间,因此松友先生是先取得外出许可才前往玄关。在他出到大楼走廊后,我也追了上去,结果四处都没看到应已逃之夭夭的娇小背影。只有傍晚的阵阵徐风和嘈杂的蝉鸣声。
松友先生也左顾右盼确认踪迹,一样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影。她如果要逃出大楼,应该是往楼下跑了。如此一来,逃跑路径大致可分为两种。
「要下楼的话不是搭电梯就是走楼梯。我和她上楼时是搭电梯……」
出家门往左手边是电梯,往右手边则是紧急逃生梯。
实在很难想像第一次进到这栋大楼的她,会选择与电梯反方向位置的楼梯。
「要追上她还是要走楼梯吧。」
搭电梯去追赶搭电梯逃跑的人,到头来只会白费工夫。既然如此,走楼梯还比较有可能追上。
「只是我之前听说人在不知所措时,容易选择往左边移动。你妹妹也有可能反过来利用这个论点选右边的楼梯……」
「我已经决定要往哪个方向了喔。」
「是、是喔?」
在我思考期间,松友先生好像已经下了决定。
是要往右还是往左?要走楼梯还是搭电梯?
「我们往后走。」
「……咦?」
他在这么说的同时,转身向后打开了玄关大门。耳里传来熟悉的「喀嚓」响声后,屋内的冷气透到外头。
「啊。」
「啊。」
我们刚好对到眼,还异口同声。打开玄关大门后,居然看到原本应该躲在浴室里的妹妹,以正要走出浴室拉门的姿势僵在原地。
「我回来了。」
我第一次听到松友先生用这么低沉的声音说话。
「哥、哥,你回来啦。今天工作也辛苦了。」
「松友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实是很初阶的推理。毕竟我妹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如果没带行李直接冲出去根本没地方可去。所以她只是单纯打开又关上玄关大门,假装已经出去外面,准备趁我们手忙脚乱下楼追赶时,再带著行李正式脱逃。这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逃跑方式。」
离开浴室僵住不动的妹妹,听完松友先生的解说后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完全正确☆」
妹妹的脱逃大戏就此落幕。
「我刚才跟你说了吧?我妹在想什么,我大概都猜得到。」
「立刻就识破妹妹行动的松友先生确实厉害,不过能在瞬间想出那种逃脱方式的妹妹也真不简单……」
我曾和松友先生玩过很多次游戏,尤其是UNO。虽然每次的游戏规则和游玩人数都不一样,但他总是赢多输少。我觉得都得归功于他拥有即时的精准判断力与善于运用策略掌握对方心理的能力。
不过妹妹也不惶多让,在「没想到在陌生人家里吃点心时哥哥会突然出现,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臭骂一顿,所以犹如反射动作般拔腿逃跑」的情况下,竟然立刻能推敲出哥哥接下来的行动,拟定脱逃计画。
「你们兄妹俩还真像耶……」
「有吗?」
「有吗?」
两人同时做出相同的回应。
「既然你被我逮到了,我就先从这个问题问起。你会什么会在这里!?」
松友先生说著话走上玄关,毫不客气地走往女孩身边。
「说来话长耶。」
「你说说看啊。」
「因为我和爷爷大吵一架!」
根本一点都不长,一句话就说完了。一言以蔽之就是逃家。
「原来如此,我全都了解了。」
「……你的真心话是?」
「裕夏!!你为什么从福冈逃家到东京来啊!!」
我来不及询问名字的女孩,好像就叫做──
松友裕夏。
◆◆◆
「裕夏,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好。」
「你没有行使缄默权的权力。」
毕竟我和松友先生都堵在玄关了,裕夏自知无处可逃所以乖乖回到客厅,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她现在正在接受松友先生的侦讯。
「不过在你问话之前,能不能先让人家问一个问题?」
「问。」
「那个人为什么要离我们那么远?」
狐狸玩偶刚好挡住裕夏看向我的目光。摆在屋内角落的椅子上,固定放著四只和我一起生活的玩偶,如今我正把自己当成第五只。
「你别在意我,你们兄妹俩就尽情谈天,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你耶。」
「好了……你们别再看我了,都怪我刚才没先好好了解情况,造成天大的误解还脱口说出像暖心金句的话……」
都是因为裕夏说急需一大笔钱,害我以为她铁定是要来抢劫或诈欺大楼住户,深入了解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只是要来哥哥家借住而已。
虽然此事因妹妹脱逃而被带过,但我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丢脸,现在有洞的话恨不得马上钻进去,就算没洞也想自己挖一个。
「像暖心金句的话是……?」
「啊,你是说大姐姐刚刚说的那些?她就说些想吃饭什么的东西啊。」
「虽然你和我讲的内容差满多的,但就当作是你讲的那样就好……」
「吃饭……?」
松友先生纳闷地歪著头。若回头讨论此事我会非常难为情,所以我决定把内容拉回正题。
「呃……也就是说这女孩是松友先生的妹妹?」
在屋内对角线实在不好对话,因此我带著羞愧的心情一面回到桌边,一面询问。平时只有我和松友先生两人使用的四人木桌上,现在罕见地放著三杯杯身凝结著水珠的冰茶。
「是的,她是我最小的妹妹裕夏……你还不快跟人家打招呼。」
「你好,我是松友裕夏!哥哥平时受您照顾了!」
「不客气、不客气……」
她有些用力地鞠躬后,一头黑发在半空中「唰」地摊了开来。她看起来并非特别高雅或出身名门,但说话的用字遣词和礼仪礼节都算相当有教养,感觉得出来是受过和松友先生相同的家庭教育。
「我之前不是有拿照片给你看过吗?」
「你妹妹和照片上看到的感觉有些不同,所以刚刚没有认出来……」
「也是,毕竟是穿制服拍的照片。」
我回想了一下,那张照片大概是国中入学典礼之类的时候拍的,妹妹确实穿著藏蓝色的水手服。
「哥,你随身携带人家穿制服的照片喔……?」
「你少讲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而且入学典礼时帮你拍照的就是我啊。」
虽说女生靠化妆和穿著打扮能变成另一个人,但是现在用略带轻蔑的眼神看著松友先生,身穿粉红T恤和短裤的女孩,年纪看起来至少比那张照片还小三岁。
「这么说来……裕夏妹妹,你现在是国中生吧?」
「不,那张照片是她国二时拍的,她已经是高中生了。」
「我现在就读筑紫滨高中二年级!」
「什么,你是高中生……!?」
「她是喔。而且生日在七月,现在已经满十七岁了。」
「我的生日常常碰到国定假日的海之日,所以常常没办法在学校庆生。」
「原、原来你这么大了啊。抱歉,我误会了。」
只看外表,我还以为是小学生。松永妹妹的身型确实娇小,但导致我误判的关键还是服装与用品实在太过稚气。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她穿的应该是深爱多年的衣服,毕竟领口都已经松垮。
「看来人类年龄只要差个十岁,就越来越没办法靠外表判断对方的年纪了。光是换套服装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这世上不会有人长到十七岁,还会在别人家前面吃仙贝等人回来。」
我觉得连小朋友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么哥,你的意思是你妹妹饿死也没差啰?」
「你能不能不要用会饿死的方式跑来东京。」
「人家别无选择了……」
抱著会饿死的觉悟前来东京,是裕夏唯一的选择。
「你的选项未免也太少了吧……?」
「裕夏,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来东京的?」
「嗯?这个嘛……」
根据裕夏所言。
她好像在和爷爷大吵一架冲出家里后就决定要前来东京。
「我打算这一阵子都不回去,但又烦恼要住哪里才好。」
「嗯。」
「当时突然想到『啊,可以去东京找哥哥!』,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我之前确实是有说过你能来找我玩……」
松友先生应该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才从老家回来东京一个礼拜,裕夏就跑来了。感觉他现在也是烦恼不已,露出「你在搞什么鬼」的表情。
「可是我一直找不到能来东京的方法。」
裕夏当时察觉,只要能抵达东京就有地方住了,问题在于要怎么去到东京。她身上只有六千多圆,当然也没有汽车驾照。
「六千圆是绝对不可能搭得起飞机或新干线吧?」
「我之前看过廉价航空只要五千圆,不过夏天不会有这种优惠。」
「只要五千圆就能从福冈飞到东京喔……!?」
我惊讶之余思考了一下,发现若是采用薄利多销的商业模式,尽量卖满座位,确实有可能将机票压到五千元的价位。然而,这样的商业模式纵使可行……
搭乘机票五千圆、在四千公尺高空飞行的航班,还是会让人觉得毛毛的吧。
「弥央小姐,你听我说。机票不管是贵还是便宜,机长为了要安全载运乘客,都具备充分的飞行知识和技术。而且会不会失事终究只是是机率问题,空军一号注定要坠机时就是会坠机。不过用买便宜机票省下来的一千圆去买高丽菜和猪肉的话,百分之百会被做成回锅肉。」
「……回锅肉是道好菜耶。」
「做法简单又好吃,还能摄取蔬菜。」
兄妹俩的价值观好像和我不同,所以我决定不再深入谈论这个话题了。
总之裕夏当初压根没想到能花五千圆搭飞机。
「我是听说夜间巴士是很便宜。」
「再便宜也要超过一万圆吧?」
「的确是。」
「要比夜间巴士还便宜的方法大概只剩搭便车吧……」
「……其实还有方法,不过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不愿想像自己的妹妹那么做。」
「还有方法喔?」
「裕夏,你这家伙是不是用了青春18车票?」
我也听说过青春18车票。这是种在夏季和冬季销售的优惠回数票,一份内含五张车票,每张都能于使用当天无限次搭乘普通列车。
「那个不是也要一万圆左右吗?」
「定价是一万两千五十圆。」
「我跑去贩卖各式票券的转卖店,结果那边有卖只剩两天份的,价格六千多一点而已。」
「两天份?」
「如果搭普通列车从福冈到东京,大概要花一天半的时间。」
松友先生不知何时已经拿出手机查询转乘资讯了。
「话说回来,你昨天晚上住在哪里啊?你应该没钱了吧?」
「我身上总共剩下一百四十二圆。」
「一百四十二圆。」
这点钱连网咖都去不了吧。难道裕夏昨天是露宿街头?
「我在滋贺县的汉堡店点了一个汉堡,在那待了一个晚上!」
「喔喔,在那边还有水喝。」
如果是不良少年待在汉堡店里玩通宵,我还能够理解……
「你那样不会危险吗……?」
「我觉得还好,因为到半夜都还有不少人。」
看来半夜的汉堡店比我想得还安全,算是长了知识,只是不知道这个知识以后有没有机会派上用场。
「……你就是花了那个汉堡钱换宿,所以身上的钱才所剩无几,吃不起任何东西啊。」
「所以我就用每小时吃一片三角仙贝的速度,慢慢吃、慢慢吃……」
看来她一路上都是用三角仙贝压抑高中生旺盛的食欲,耗费一天半的时间,横越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才抵达此处。
「你根本历经了一趟大冒险耶……」
「看来我是没办法像连续剧里演的那样子逃家……」
「因为你没有吉他啊。」
「有没有吉他很重要吗?」
在戏里逃家的少年男女都是睡在暗巷,还会在车站前唱歌,然后跟当地的不良分子起冲突,不久后就会认识拥有相同烦恼的伙伴。然而现实世界果然残酷。
「所以说你没洗澡还在这种大热天到处乱跑?」
依据妹妹所言回推时间,她最后一次洗澡应该是四十八小时之前了。如果来的路上有换搭过冷气不冷的乡下电车,还坐在椅子上过夜后才来到这里的话……
「人、人家在汉堡店的厕所里换过衣服啦!」
「你出门在外,个人清洁的标准怎么可以那么低?」
「反正人家又不会臭……」
「你要冲个澡吗?浴室随时都可以用喔。」
「虽然我还不臭,但恭敬不如从命。」
「不过弥央小姐,你也才刚回到家吧?如果你还没冲过澡可以到我家去洗。」
松友先生是一番好意,但他家浴室应该没有乳液、去角质霜和护发产品吧。既然如此,我打算礼让耗费两天才来到东京的裕夏。
「我还好,所以裕夏妹妹你先去洗吧?」
「你先吧,毕竟我也是突然来访,怎么好意思先用浴室。」
「你先你先。」
「你先你先你先。」
「你先你先你先你先。」
「你们再说下去会咬到舌头喔?」
老实说还真的差点咬到。我们再这样礼让也只会咬破嘴巴而已。
「要不然……」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尝试某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