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兄妹到底会一起洗澡洗到几岁?
尽管每个家庭都不尽相同,但这恐怕是日本全国的兄妹都必须面对的问题。毕竟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那种就算年纪已经大到被禁止进入澡堂的男性专用浴池,哥哥也早就拒绝共浴后,还是大喊著:
「不要不要,我要跟哥哥一起进去洗 !」的妹妹。
至少我没遇过这样的人。某位朋友还告诉过我,光是靠近浴室更衣处,鼻子就能闻到妹妹散发出所谓「戒备的味道」。
至于我妹裕夏的话……
「裕夏──我在洗衣机上放了一条蓝色毛巾,你拿去用。」
「好,我知道了。欸、哥。」
我进到浴室更衣处摆放毛巾,结果裕夏主动找我说话。虽然没有嗅到什么「戒备的味道」,却有种更危险的感觉。
「你叫我干嘛?有什么事吗?」
「现在在我背后的那副女性胴体,全身上下都一级棒的。」
「你别闹了。」
我妹就是这副德性。由于弥央小姐也在浴室里,所以本来只想放好毛巾就快速离开。此时浴室里传来按压沐浴棉洗刷身体时发出的声响,还有弥央小姐平时使用的洗发精香气。
「裕、裕夏妹妹,你别乱动……」
弥央小姐之前说过,她一直都很想体验看看洗澡时和别人互相帮忙刷背的感觉。之前去海边玩的时候,她本想和村崎互相刷背,无奈村崎没有确实在背部涂抹防晒油,因此在大浴场洗澡时,弥央小姐根本无法触碰她的背。没想到她后来甚至跑来问我,看来她真的很想尝试帮人刷背。
我下意识看向浴室,雾面玻璃上透著两个肤色人形。纵使轮廓非常模糊,还是能看出双方差别,人体的差异还真是充满奥妙。虽然如此,但我从我妹接下来的言行举止倒是能推测出一二。
「哥,你要参观吗?要不要我帮你开门啊?」
「裕夏妹妹!?」
你别闹了。
「抱歉,弥央小姐,我妹应该只跟我姊一起洗过澡,所以现在兴奋到行为有些怪异。」
「所以她现在才会这样喔……?她没跟妈妈或其他人一起洗过吗……?」
「那个……该怎么说才好……」
「啊,哥,要不然我用描述的,你听好了喔。她的身体上半部就ㄉㄨㄞ、ㄉㄨㄞ地隆起两团,往下曲线就收紧,再往下又ㄉㄨㄞ地往后翘,然后上半部ㄉㄨㄞ地隆起的末端就只有小小一丁点而已。」
「裕夏妹妹!!?」
裕夏,你别闹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裕夏。」
「干嘛?」
「这里是六○三号室,这个家的主人是谁?」
「早乙女姐姐。」
「既然如此,那个人就有权力立刻把你赶出门。」
「……直接赶我走?」
「你是要叫裕夏妹妹裸体回到福冈吗?」
「现在是要演『从福冈只身前来东京的妹妹,挑战全身被扒光的回家之路』?」
她到底是在哪学会这种感觉会在穿过影音出租店内的布帘后,在架子上看到类似的影片名称的句子?
「我、我才不会赶她走。」
弥央小姐说的是「不会」,这也代表……
「她可没说办不到喔。」
其实如果真把一丝不挂的裕夏赶到屋外,反而可能会触犯许多法律,但对没法律知识也没手机,现在更没穿衣服的裕夏来说,根本无法判断合法与否。
「……早乙女姐姐,我来帮您刷刷背吧。」
裕夏屈服了。
「咦?可是你刚刚已经帮我刷过了耶……」
「那我来帮您冲洗全身吧。」
「我刚刚已经洗过了……」
「那我连里面也帮您洗乾净!」
「什么意思!?」
裕夏,你别闹了。
◆◆◆
弥央小姐把我妹捡回家了。
我想应该没人听得懂我想表达什么,连我自己也还搞不懂是什么情况,总之事情决不是认错人或整人游戏这么简单。我现在正在做饭,散发洗发精香气、皮肤光润的妹妹,露出体悟到某种事情般的眼神在一旁看著我。
「哥。」
「怎样。」
「真的一级棒。」
「是喔。」
「夭寿赞的耶……」
她这种失去叙述能力的地方莫名有说服力,令人感受到亲眼见证者的佩服之意。
裕夏接著说。
「不过两个成人一起用这种大楼的浴室就有点太挤了。」
「成人?」
「重点是浴室小!!」
「所以我不是叫你去我家洗吗?」
「没办法,我得在袒裎相见的状态下打听你和早乙女姐姐的关系。」
「你这家伙在我离开后,问了这种事情啊?」
简单来说,我妹好像为了尽情问八卦才特地和弥央小姐一同入浴。我没在羡慕我妹,只是觉得她干嘛问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早乙女姐姐没告诉我实情……」
「是喔?」
毕竟有些人若知道自己的哥哥被公司拋弃,接著又到邻居的姐姐家工作,可能会大感震惊,弥央小姐应该是顾虑这一点,所以才没清楚解释。
「她说只是雇用你跟她说『你回来啦』,然后……」
「然后?」
「然后为了确保你都会待在家里,所以必须用……全职,是这样说吗?的方式雇用你,因此每个月都付你三十万圆的薪水。」
「没错,就是全职,意思是只靠这份工作过日子。」
「她就用这样的解释敷衍我。」
原来如此。
「我现在再听一次也还是觉得弥央小姐在开玩笑,但这都是来真的。」
「哥,连你也在敷衍我喔?人家才没有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我懂裕夏现在的心情。如果裕夏跑来跟我说她找到的打工是负责在隔壁大叔家跟大叔说「你回来啦」……
「不可以去,那种工作摆明了就很危险。」
「哥,你是在讲什么?」
「啊,没事。不过你是在不开心什么,弥央小姐从头到尾都没在敷衍你啊……」
「她就是坚持不告诉我实情吧。」
「那就是实情了耶。」
「现在是怎样!哥,你都靠花言巧语追到一个漂亮的大姐姐,然后把人家搞成随便的女人了,现在就算靠住在隔壁的关系过著糜烂的生活,我也都不会感到惊讶。」
「我拜托你惊讶一下好吗?这种时候就是要惊讶。我在你心目中是那样的人喔?」
「可是从以前就很常有朋友来问我你的事情……」
「啊,真的假的?」
「真的不少。」
我不小心得知一件不得了的事实。不对,我妹小我八岁,我受她的朋友欢迎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弥央小姐的说法,但她说的全都是事实,完全没有在敷衍你。」
「是喔?真的吗?」
「真的。」
「所以你替早乙女姐姐处理打扫、煮饭等她不擅长的家事也是真的?」
「是真的。我现在不就在煮饭吗?」
「哥,那你去帮早乙女姐姐找她以前弄丢的玩偶也是真的吗?」
「也是真的。多亏有那件事,我现在才能继续在这里工作。」
「听说你喜欢看书架上的绘本,那也是真的?」
「不好意思喔,那是她瞎掰的。」
弥央小姐,你不要因为害羞就把这种事情推给我扛啦。
「那么用三十万圆雇用你来跟她说『你回来啦』呢?」
「这件事是真的。」
「……那你觉得这份工作如何?」
「我觉得是种能让人乐在其中的工作。」
「可是在世人眼中你就只是所谓的小白……」
「裕夏,肉卷做好了,帮我端到桌上去。」
「肉!!」
喔耶,成功支开她了。本来还担心她在盛夏的大热天里长途跋涉到东京,身心有无不适,现在看起来都充满活力,真是太好了。
不过目前的问题是我和裕夏聊了这么多,还是推测不出她来东京的目的。我知道她逃家的原因是和爷爷大吵一架,但完全不懂她跑来东京到底要做什么。
「那家伙如果只是想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应该能找到愿意让她住上好一阵子的国中朋友家才对。」
事有蹊跷。她之所以愿意吃些苦头也要来到东京,肯定有什么目的。既然问过一次她没回答,应该就代表没打算说出来。
「裕夏,既然你都来了,我就不问详情,但你待在东京这段期间打算要做什么?」
她当然也可能毫无预设目的,只是一时冲动跑来东京。若是如此,应该不会有特别想做的事情,让她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打算带她去涩谷或池袋逛逛。
「我想打工!」
裕夏不假思索立刻回答。
「我记得你们高中禁止打工啊。」
「我不去工作哪会有交通费回福冈,这样不就得一直住在这边了。」
「拜托不要。」
跟高中生妹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是漫画或小说的情节就另当别论,现实生活上演这种事情的话,应该没人高兴得起来。
「有没有什么打工可以找啊?」
「派遣类的打工应该会有缺……」
都来到东京了,假如工作是站收银台或搭建活动会场,感觉没什么意义。严格来说在东京巨蛋卖啤酒,确实是来东京才能从事的工作,但福冈也有巨蛋球场。那面积比东京巨蛋还大,棒球赛到第七局上半场结束时,全场观众还会一起施放喷射汽球。
「回家的交通费就先抓两万圆再多一点,你还想在东京买些东西的话,大概就要打工一个礼拜左右。」
「可以的话,我想要后天就把钱赚够。」
「后天喔。」
我能理解身无分文的她想要赶紧赚一笔钱的心,但后天就要达成目标实在困难。
「唔……有当日现领,又适合女高中生做的好工作吗……?」
「应该有吧。」
「我想想喔……例如……」
女高中生能当日领薪,又能赚到一大笔钱的方法是……
「…………」
「…………」
「哥,你刚才在想什么?是色色还是变态的事情,是哪种啊??」
裕夏你自己也是,我怎么觉得你变得很会开黄腔,我这个当哥哥的很担心耶。
「如果是你应该很难找到客人吧?」
「学校老师都跟我说『世上一定有喜欢你的人』!!」
「那些人应该有特殊癖好吧?」
「哼!哼!去死啦!」
「好痛!好痛!喂!你怎么可以踢你哥哥!」
我记得裕夏身高是一百四十九公分。力气虽然不大,但能从低矮的位置犹如铲人般的角度出脚踢人,被踢到仍旧非常痛。而且她有先用眼睛确认过我没拿菜刀或在用火才出脚攻击,说她懂事确实懂事,却又突显调皮的个性。
「我说你干嘛特地跑来东京打工?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没钱没人权。」
「我们家的小孩讲这种事情到最后都会得出这个结论耶。」
有钱并不代表一定能过得幸福,但没钱就是极其不幸。我们家所有的兄弟姊妹虽是遭遇不同的金钱问题,但最终都会抱持这种想法,我只能说基因和家庭环境太可怕了。不过这只是我们家小孩的个人意见就是了。
「我到这里来就花了六千圆,去年和今年的压岁钱都花光了……」
「那是千裕姊给你的那些吗?」
我姊千裕是大我三岁的社会人士。我记得今年过年她也给了裕夏压岁钱──松友家的文化是上大学后就不再给压岁钱,因此没有我的份。裕夏手边如果没有这笔钱,可能真的就得搭便车来东京了。
「你想买什么,我买给你!」
「弥央小姐。」
当哥哥的究竟该不该给点零用钱,又要给多少才合理?──当我绞尽脑汁在思考这个远比我想像中还快面临的机会时,换好居家服的弥央小姐出现了。
「我想久违地去剪个清爽发型。」
「感觉你要费好一番工夫才能吹乾头发耶。」
「她大概花了我两倍的时间才吹乾。」
本来还在想弥央小姐明明是跟裕夏一起去洗澡,却迟迟不见她出来,原来是两人吹头发的时间有所落差。
「裕夏妹妹,你有想要什么东西吗?」
「嗯?」
「我可以送份礼物给你吗?别看我这样,我赚得比平均薪资还要高喔!」
岂止比平均薪资还高,在二十八岁的女性中,仅有最优秀、不到 0•1%的人能够拥有月薪五十万圆收入。现在因为花费三十万圆雇用我,每个月的收支都大概打平。不过我们会平分伙食费,所以实质上弥央小姐未出到这么多钱。但工作能力强大的她认为自己今后肯定还会加薪,因此从不担心会缺钱。
「咦?什么?」
「我觉得你难得来趟东京,所以要好好利用在这里的每分每秒。我不是说打工不好,只是想说你要做些来东京才能做的事情会比较有意义。」
「可是……」
「依赖大人也是当学生的特权喔?」
「……谢谢,不过我想还是靠自己就好。」
裕夏可能是因为自己也不好意思央求今天刚认识的人送礼物,所以在我制止之前已先挥手回绝。
「弥央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这样啊?我没有要勉强你的意思,如果改变心意随时都可以跟我讲喔。」
我虽然有些在意对此事格外热心的弥央小姐,不过刚洗完澡就一直讲钱的事情未免也太无趣。总之先来吃摆在桌上的那些饭菜。
「好了,我们来吃饭吧。」
「啊,对耶。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今天吃的是包面线的肉卷呀。」
对生物来说,聊吃饭比聊金钱要健康多了。
在我把话题切换到食物上后,裕夏拉了拉我的衬衫下摆。
「哥。」
「这个家的主人是弥央小姐。」
「早乙女姐姐!」
「嗯。」
虽然有种裕夏干嘛现在才在客气的感觉,不过松友家的女生被教育成不能随便坐到别人家的餐桌前。
「我、我可以跟你一起用餐吗?」
(插图009)
「可以啊,快坐下快坐下。」
裕夏听到弥央小姐的回应后,右手握拳高举至空中。
「睽……」
「睽?」
「睽违两天的白饭我来啦──────!!」